第4章 你莫不是在耍我？
岳白以商量军机大事为由让岳清瑶回避了。沈愈望着岳清瑶悻悻离去的倩影，有个问题盘旋在他的脑海里，不吐不快。
“冒昧问一下岳将军，瑶妹为什么老喊你哥？难道她不知道你是女儿身吗？”
岳白犹豫片刻，缓缓开口道：“我与瑶妹从小隔城而居。我的父亲为了让我承袭爵位，对大部分亲戚都隐瞒了情况，所以瑶妹一直不知道我是女儿身。”
沈愈静静听着，却还是弄不明白满门忠烈的岳家最后一个“独苗”，还被派到边塞之城。
“既然你们岳家都世代忠良，为鄘王战死到最后一个男人，鄘王为什么还要让你来镇守边塞之城？这不摆明想断你们岳家的香火吗？他鄘王就不怕失道义于人吗？”
岳白叹息一声，目光转向远方。
“沈愈，实不相瞒。鄘国，只是大邺王朝麾下的一个诸侯国。如今皇帝暴政，各地诸侯名为臣属，实则各自为政，互相倾轧，现已沦为乱世。”
“在这乱世之中，多有手握兵权的大将谋权篡位，鄘王因其有先例，便觉得岳家功高震主，不得不防。每年都令我岳家带兵出塞征讨朔人。岳家的男子相继战死后，我继承爵位后就成了鄘王最后的眼中钉。”
“若是我袒露女儿身退隐田居，鄘王也不会让我善终。更何况，望北城若失守，在朔人的铁骑之下，后方的百姓们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人烟。”
沈愈这才明白岳白肩上的担子，远比他想象的更重。
这不仅是为了家族兴衰荣辱。
更是为了边关后面数以万计百姓的性命。
岳白见沈愈不住摇头，忽然想起来他刚才提到的药物。
“沈愈，你所说的青霉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从未听过这种药品的名字。”
“一种特效药，专门治疗伤口腐烂发炎。”
沈愈言简意赅解释。
“士兵战死沙场是一回事，但更多人是死于受伤后的病菌感染。换句话说，只要有它，很多重伤必死的人都能活下来。”
岳白皱起眉头，似乎还在对此话将信将疑。
“世间当真有如此神药？”
沈愈肯定点点头：“将军，只要我们有足够的青霉素，伤兵的减员率能大幅下降。即便是重伤者，休养一周后也能重返战场。”
这句话无疑打动了岳白。
伤兵营里躺着的几千人，不说全部重返战场，只要有一半将士重返战场，那将是何等巨大的援军力量！
如果沈愈所言非虚，青霉素肯定是此刻扭转战局的神药！
“此药如何制备？需要什么药材？我立刻命人去库房调拨！”
岳白此时有点耐不住了，恨不得沈愈立刻就造出神药来抢救伤兵！
沈愈意识到了岳白的焦躁，却沉着道：“将军莫急。首先，我需要大量的大米。”
“大米？”岳白难以置信看着沈愈。
她不是没听清，而是觉得这个答案太过荒谬。
“沈愈，你莫不是在戏耍我？大米怎能用来制作神药？”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将军只需知道没有大米，我就造不出青霉素，所以请给我大米，越多越好。”
岳白沉默了，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望北城被围日久，城中早已缺粮。
将士们每日每人只能分到两碗稀可见底的米糊与一扎用野菜做的团子，能吊着命就不错了。
至于大米是城里极少数富户才能吃得起的奢侈品。
“沈愈，你又不是不知道，城中缺粮，哪里还有多余的大米给你制作青霉素。”
沈愈听后有点疑惑，手指着不远处市集的米铺。
“不对啊！我在城里看见有米商的店铺还在卖大米。”
“那米店是城中最大的粮商陶隆的。但他的米是他的，并不是我们望北城边军的大米。”
“岂有此理！他陶隆不怕朔人进来屠城，抢光了他的米铺？”
“陶隆的商队经常进出关内外，恐怕与朔人早有勾搭，朔人入城后，他怕是第一个出来跪迎的。”
沈愈无奈摇头。
他回想历史之中某个皇帝上吊时，哭求着群臣捐钱粮抗敌，可是富有的臣子们依旧吝啬守财，一毛不拔，全心全意恭候新主子入京，直到全被新主子抄家杀光。
悲哀的历史教训总是在惊人的重现。
岳白提及到了陶隆后，目光逐渐变得愤怒：
“陶隆此人唯利是图，国难当头还囤积居奇，哄抬粮价，我早就想治他了！只可惜此人与朝中权臣联系紧密，若是查抄了此人的粮仓，朝中的那些权臣定会报复我，断掉望北城的粮草。”
沈愈不由感慨。
这座苦寒之地的望北城要不有岳白在，里里外外早烂透的鄘国，早就被朔人灭国了。
但无论如何，得先搞到大米生产青霉素，否则常魁就能先把他办了。
“将军，为了守住望北城拯救全城百姓，杀了区区一个粮商，又算得了什么？七日之约，常魁可盯着我呢！若是我拿不出成果，他便要逐我出城……”
“朔人随时可能再次攻城，伤兵营里每天都有人因为伤口感染死去，多耽误一天，就有上百条性命白白流逝！”
沈愈深知道岳白身上有岳家忠良这个枷锁在身。
但为了那鄘王守忠不值得。
倒还不如反了那帮草菅人命的王候们！
沈愈暂时没有将心中的念头说出来。
毕竟此时岳白还需要朝廷的粮草和兵员支持，只得到日后再图大业。
岳白听了沈愈说的话，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成拳。
她心头最牵挂的就是望北城的将士和身后成千上万的百姓。
砰！
岳白用力拍下桌子。
“沈愈听令，我派亲兵给你前往陶隆官邸索要大米，若是他拒不给粮，你大可杀之！”
沈愈见激将法成功后，笑咧咧道：“将军放心，我有一个计策。可让陶隆自愿给出大米！”
“什么计策？”
“俗话说先礼后兵，我以神药诱之，让陶隆与我们合作。若他再不识抬举，再以各种理由推诿，我就以他勾结贪官，私贩军粮为由，推到闹市里斩首，顺带还能提振我军的士气！”
“好！好计策！”
岳白再次对沈愈刮目相看，没想到他的医术了得，头脑也灵活，不负主簿之职。
“沈愈，我果然没看错人。这事就交给你了！”
就在此时，有位虎须大汉持着偃月刀闯入阁内，横刀立正。
“岳将军！俺郭昱奉命前来听命！”
沈愈听到如同炸雷一般的嗓音，心中略惊。
“岳将军，这人是谁啊？”
岳白指着郭昱对沈愈示意道：
“此人乃我心腹大将郭昱，破三十万朔人大军时，曾一骑当千，斩杀朔人大将乌雄于马下，有此等猛将，当近身侍卫，可护你的周全。郭昱，你以后万事都要听沈愈的。”
没等沈愈说话，郭昱打量了他一眼，怒目道：“这小子只是一个白面书生，腿还没有俺的手粗？凭什么要俺听他的！而且俺要上阵杀敌，不想当侍卫！”
“休得无礼！沈主簿是谋士，又不是武将！怎么能用你的三大五粗的手跟他的腿比？”岳白怒斥道。
“不行。俺不服！俺就是不服！”
沈愈见到郭昱的憨态忍不住笑了：“郭昱，待会你跟我去陶隆府上要大米，若是要到了大米，你就服我怎么样？”
郭昱冷笑一声，用那偃月刀敲了敲地板。
“陶隆那只吝啬的癞皮狗，若是真肯给你一粒大米，只怕是王八装仙鹤，想积德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