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能不能让我也试一试
沈长昭那天晚上睡得很安稳。不是因为酒精，也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他终于不再逃避。
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他想和她就这样安定下来，哪怕只是试着靠近。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
厨房里充斥着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沈长昭难得亲自下厨，一边看食谱一边照着做，虽然很久没下厨了，但好在没全忘。
牛奶温得刚刚好，面包烤得颜色还算匀称，煎蛋也能看。
他把餐具摆好，厨房收拾干净，然后等在餐桌边，像个等人来赴约的小孩。
洛锦舟下楼时，他正低头整理餐巾。
“早。”她声音淡淡。
“早。”沈长昭朝她笑了笑，“刚做的早餐，要不要试试？”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没有拒绝，也没有动筷子。
只是拉开椅子坐下，端起那杯牛奶，一口一口地喝完。
沈长昭看着她：“不喜欢吃？”
她摇头：“我不吃早餐。”
他一愣：“不饿吗？”
“就是不想吃”她说得很轻。
“那你还陪我坐着？”
“我们家，到了饭点，别人吃饭的时候，自己就算不吃也要坐在桌边。”
沈长昭皱了皱眉。
“这是……你们书香门第的规矩？”
她笑了笑，没有回应，只是道了一句：“可能是吧。”
这句模糊的回答反而让他心里更不舒服。
他察觉到什么了。
她不是不吃，是在控制自己。
就像她控制自己的情绪、言辞、行为一样。
他想试着让她放松点，便装作不经意地说：“最近有个朋友开了家赛车俱乐部，开业第一天想找我们去撑撑场面，我爸妈跟他家人关系不错，合约那会儿就打了招呼。”
“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不去。”
他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她又是带着应付去配合。
洛锦舟抬头，目光淡淡：“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
她点了点头：“好。”
沈长昭沉默了两秒：“你真的愿意去？”
“合约内容的一部分，不是吗？”她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有点着急，“我说真的，你可以拒绝。”
“我没拒绝。”她依旧淡淡的态度。
沈长昭有些无力。
他想靠近她，可她却像个永远不会打开的盒子，任他怎么尝试，都只会给出最标准的回应。
第二天下午，洛锦舟请了假。
她其实不太确定该穿什么。
问沈长昭，他只说：“随意点，到那边会换衣服，主要是体验赛道。”
她最终穿了一件白色立领衬衫，外搭灰蓝色针织开衫，下身是一条浅色直筒裤，搭配低调的帆布鞋，整个人看上去安静克制，浑身透露着被家教规训出来的文艺气质，干净又极有分寸。
车上她没多说话，只是偶尔看看窗外。
沈长昭开车间隙看她一眼：“你紧张？”
“没有。”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
“还好。”她语气依旧冷静，“就是来配合一下。”
这句话让他心里又刺了一下。
他其实不想听见洛锦舟说配合自己，可是现在他们被合约捆绑，又只能把这些行为与配合挂钩。
赛车俱乐部开在临城市郊，占地不大，但内部结构新潮，还没正式营业，今天只是象征性地做个开业仪式。
大部分来宾都是临城圈子里的熟人，几家老牌家族的公子哥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他们俩一进场，立刻引来不少目光。
“哟，昭哥你终于舍得带嫂子出来了？”
“嫂子比照片上还漂亮啊。”
“嫂子真低调，朋友圈连合照都不发，太神秘了。”
洛锦舟面不改色，礼貌地一一回应，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有人递水，她接；有人寒暄，她也配合；甚至在拍照环节，她站得端正，从容又自然。
就像一尊训练有素的瓷偶，完美、不可触碰。
沈长昭站在她身边，听着他们调侃自己：“你以前不是不信感情的吗？现在怎么变了？”
“她跟你以前的都不一样啊，你这次认真了？”
“还别说呢，挺像的”
他没笑，眼神凌厉的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人。
洛锦舟安静站在旁边，他心里一边在想，这样真好，又一边难受得要命。
因为她的“好”，不是给他的。
而是“合约”要她表现得好。
体验环节开始前，工作人员也递来了一套女款赛车服。
洛锦舟接过衣服时略显迟疑，指尖摩挲着肩口的拉链，转头看了眼沈长昭。
他一瞬间竟有点紧张。
“如果不想——”
“我换。”她打断他，语气不重，仍旧礼貌克制。
他怔了怔，点头。
沈长昭其实没想过她会穿。
在他印象中，洛锦舟是那种不适合喧闹场合的女孩，沉静得像老书房角落的一盏灯。
他以为她会站在远处看，看得懂却永远不加入。
可当她换好走出来时，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了过去。
一袭合身的白色赛车服，勾勒出清瘦的线条，头发束起藏进头盔下，脸颊微红，眼神干净又专注。
明明是从书卷气里走出来的人，此刻却意外地与这片赛道、呼啸引擎、疾风并不冲突。
她站在那里，静静拉好拉链，抬眼时与他视线对上。
“走吧。”
沈长昭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轻轻震了一下。
他原以为她是水，柔顺、安静、不可驯。
可她也可以是风，是刃，是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形状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理了理她肩上的碎发，“如果不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坐在观众席”
“没关系”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低声说：“你不用这么配合我。”
“我知道。”她笑意依旧，“但我已经来了”
所以既然开始了就好好完成。
这句话让他无言。
试驾环节开始。
车猛地冲出起跑线，像被松开的猎犬扑进跑道。
风噪、引擎声、轮胎压过地面的高频震动，一切都太快、太密、太吵了。
副驾驶的洛锦舟却安静得出奇。
她没说话，手紧紧抓着扶手，指尖隐隐泛白，身体不动，眼睛却睁得很大。
她观察着前方疾驰的弯道，看着车外快速倒退的护栏和旗帜，嘴唇抿得发白，整个人像是一根被拉紧的弦。
沈长昭以为她是在撑。
可就在冲过最后一个弯道、快结束的时候，他余光扫到她的眼中没有畏惧，甚至有几分兴奋。
或许是他的错觉。
车停下，她第一个解开安全带，手指还因为力道过猛有些颤。
沈长昭正想问她有没有不舒服，洛锦舟已经侧过头，用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他：
“能不能……让我试一圈？”
声音不大，却带着点呼吸不稳后的微颤。
像是某种冲动破壳而出，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沈长昭怔住，过了两秒才笑了声：“你刚刚，不是挺怕的？”
“是怕。”她低声说，“但感觉很有意思”
他没动，心里却像被什么猛地攥了一把。
他好像看见了点不一样的洛锦舟，不是规矩包裹下的文雅外壳。
是欲望被唤醒的本能，是她眼里那点压也压不住的、渴望属于速度与掌控之外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