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天刚翻亮,孟教授从床上爬起来,精神抖擞地拾掇拾掇自己,还从背包里抽出条蓝白纹的领带系上。拉开门,一阵冷风扑面打来,带着潮湿的白气,冻得孟教授脸颊僵冷。
“要入冬了。”
他踩着毫无穿透力的阳光,走到村尾,大铁门敞开,径直进去,等在小洋楼外。
小洋楼里昏暗又寂静,后院的果香夹着密集的花椒麻味,被冷风带得灌入鼻腔。
孟教授的视线不由地往后院的土里瞟,如果……哪怕弄到指甲壳大小的土壤,他也觉得这人生值了。
紧紧扣住双手,下无比大的力量,才忍住没上去抠一坨。
他转移视线去看沟渠,渠里的水流,经过一晚的沉淀,被渠两旁的土地吃得水位线下降大半。
吃得好,土壤变得松软,看起来像模像样了。
“啊哇!”孟教授大叫一声,不可置信地推眼镜,镜片都快贴到眼珠子上,才使劲往前探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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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号地的高粱,和五十三号地的大麦,冒芽了,矮矮小小的绿芽,被雾气笼得看不真切,但确实长出来了!
若不惊风地暴露在浅淡的阳光和雾气里。
他用自己六十年大大脑,飞快运转。从他们挖沟渠,到机三松土、撒种子、覆土,沟渠水自由灌溉。
所有过程,一点不漏的回想,回想,再回想。
松土没技巧,直白地挖一锄子,用锄头打散土,随手扔进种子,随便勾一锄子土盖上,浇灌都依靠土地自由吸取沟渠里的水。
就这么简单,竟然一夜的功夫,发苗了!
太不可思议了!
他研究出的x-13号马铃薯种子,要率先培养土质,再埋入种子,在室内蕴五天,才会发芽,如此每一步精确到完美,发芽率也不过百分之五。
这……难道是他完美过头了?
孟教授:怀疑人生>
小洋楼右侧方亮了灯,洁白的灯光从窗户倾斜而下,将后院照得宛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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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教授停下无意识往三十三号地走的脚步,被光引得抬头看。
发电机安静地坐在屋檐下,房间的灯却亮着,他们这是通上电了?
不等他再思辨,灯光刷地暗下,小洋楼又恢复到被白雾笼罩得模糊状态。
孟教授回到前院,继续等。
半小时后,小洋楼的大门打开,白豆腐般的小宝宝扫他一眼,扭身进去了。
机会的大门为他打开了!
孟教授低咳一声,端正姿势和态度,推开前院栅栏小门,走进去。
厨房的砂锅“噗嗤噗嗤”磕响,热气扑腾,站在水池边洗菜的人,头也不回地说:“随便走。”
哪敢随便坐,这人明摆着懒得花时间和他多说。
孟教授拉出大厨台下的圆木凳,坐上去,双手交叉握在厨台上,表面镇定,其实心里慌得一逼。真是辩论赛都没这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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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番洗干净小白菜,放在篮子里滴水,又转身去掀开砂锅盖,用勺子搅动锅里的粥,然后盖子压着勺柄,留缝隙通气,再把滴干水的小白菜切碎,装在盘子里备用。
洗干刀和菜板,扯下白毛巾擦干手,脚勾出厨台下的圆木凳坐下。
“说吧。”她说着,从装菜的木框里摸出一个嫩玉米,再拿个盘子放在手下,慢悠悠地剥起玉米。
孟教授沉思两秒,实话实说:“想向你请教些种植技巧。基地的种植,要么种子在土里腐烂,要么发出的芽茎坏掉,生产能力最强的马铃薯,也只有百分之五的存活率。”
武番:“哦,我没技巧——你不是参与了种植吗?”
问题就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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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教授:“……你是不是有什么隐形技巧?”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武番,想出她身上找出点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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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失望了,剥玉米的人,听见他的问题,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如果当真有什么秘密技巧,被人突然猜中,一定会受到惊吓,或者别的什么,总会出现那么细微的变化。
见她懒得答,孟教授转个问题:“你们排放灌溉的水从哪来的,加的什么药?”
武番:“挖的井,菜市场搜刮的化肥。”
孟教授一怔,离海边近就是好啊,井里还有水,基地专业人士挖了三个井,起初有水,随着气温的升高,陆续压不上水,到现在,井底都干涸了。
孟教授:“能不能赠送——换一点给我们?”
武番:“全倒井里了,你们去菜市场找吧,就后门那家。”
孟教授:“……那换点种子行吗?”态度是真的很低下又恳切了,他打包票,自己大半辈子都没这么卑微过。
武番剥完半个玉米,把光溜溜的半边转开,剥另一半。
她不说话。
气氛沉默得孟教授心脏都快跳翻了,交叉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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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孟教授反思自己是不是问得太直接了,想要换句话,身后灶上的砂锅冒个大泡泡,“噗嗤”一声,掀得锅盖重重磕了下。
武番放下玉米,起身掀开锅盖,用勺子搅一圈,又盖上:“种子不行。”
孟教授耷拉一直挺得笔直的肩膀,头微微垂下,忽然,他猛地抬起头:“那什么行?”
武番剥完最后几排玉米,放水洗干净,滴水。
武番:“晶核换菜,报价问机三。”
孟教授:“杉湖村到基地需要两天的时间,鲜菜保期多久?”极有可能到基地,就腐烂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负责运送,确保新鲜抵达基地,之后如何保存,我相信教授有办法。”武番说,“还有一个条件,你们需要无条件为这里提供劳动力。并且,严禁偷窃和私藏村子里的一切物品,一经发现,立刻中断交易。”
孟教授先是喜出望外,随着她的话,笑容逐渐淡下去:他昨天干什么来着?藏了豌豆,藏碗豆藤,都豌豆叶、豌豆茎、茎上的土都没放过……
孟教授思虑再三,提供劳动力和晶核可换取鲜菜,不仅基友获得食物,研究所也得到新研究方向,确实很划算。
他窘迫地交代了自己偷藏豌豆的行为,人生中头一次如此失败,堂堂正正的大教授,竟然藏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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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知道了,你去找机三吧。”武番把玉米倒进砂锅里。
交易成了!
孟教授激动地道了谢,起身出门。
外面天光大亮,赵亮等人在海边的露天灶炉做早饭。
孟教授没看见机三,便出了大铁门,去第二栋民宿楼。
刚到民宿楼大门,机三搓着眼睛,从一楼大厅出来,左手拿着眼镜和一张纸。
“机三。”孟教授叫他。
机三脚步一顿,带上眼镜,走到孟教授面前,把手里的纸递给他:“价格表,你看看。”
“这么快?”孟教授惊讶道。
惊讶完就想明白了,武番能答应得那么爽快,肯定是昨晚一起商量过,价格表也是连夜制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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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教授展开看,这一看吓一跳,不是因为价格太高,而是……种类太丰富了!
菌类,就有34种,全部可食用。
再往下……
孟教授看不下去了:“你们种香菇了?”
机三边往大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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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穿过大铁门,机三向三十三号地示意一下。孟教授望过去,这次真的吓坏了——凌晨发起的芽,现在长到小手臂那么高了。
这生长速度……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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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教授:“你们到底怎么种的,化学催生也没这么快吧?”
他真想很没见识地问不会吃死人吧,但他的职位让他问不出口。
机三点头:“就是催熟剂,我们吃的全是这样长出来的。”
孟教授深刻怀疑自己学习和实践了几十年的专业知识是错误的,错得特别离谱——因为那催熟出来的菜,比他六十年来吃过的各种山珍海味还要美味。
孟教授:“是什么催熟剂?价格怎样?”
机三毫不犹豫打消他的念头:“用完了。”
孟教授一脸失望:“我回去商量商量。”
机三:“对了,把你们基地的陶姜送过来。还有,尽快选好,今天不播种,就要等两天了。”
孟教授一遍想着陶姜是谁,一边匆匆回民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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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大厅坐满了人,江文川正在安排接下来的工作,和回程计划。
“小江,快。”孟教授把价格表递给他,“沟通好了,晶核换菜,这是价格表,你看看。”
江文川接过,一群人都凑了上去。
下一秒,各种各样的叫声骤然响起:“小白菜五晶核一颗,这不是抢人嘛!贵得离谱。”
“还有这些,什么菇啊叶啊桃啊梨啊,他们种了吗?”
“特别是介个,五花肉牛肉鸡鸭鹅?还分宰杀了的和活的,哪儿有?我咋没看见勒。”
……
孟教授一巴掌将他们的头,一个个拍下去,说:“先决定要什么,今天播种。我们再住三天,三天后带着菜一起回基地。”
江文川皱眉:“教授您需要什么便选,至于晶核……需要先回趟基地,三天时间,路顺,再跑快点刚好来回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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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教授:“现在谁有多少晶核?”
全体沉默。
马沙小声说:“我有两颗……”
孟教授的脸瞬间变了。
马沙辩道:“这也不怪我们啊,出基地到现在都没碰见过丧尸——就昨天那些,也没杀到啊。”
真实了,最近真是过得太顺了。
江文川说:“我现在带人回基地。”
孟教授点点头:“还有两个附加条件。一是基地无偿提供劳动力,二是把基地里的陶姜带过来。”
许恒:“陶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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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教授:“认识?他们要陶姜,这人什么情况?”
许恒说:“就是从杉湖村去基地的那群人中的一个,您那天问完情况后,我们又和他们聊了会儿。陶姜他……不是个话多的人,没什么特别之处——啊,想起来了,他身上味重——就是那种常年在餐厅里当厨子的味。”
马沙:“要厨子干嘛?”
许恒:“做饭呗,女人的心你就不懂了吧。”
孟教授:“男的要陶姜。”
许恒:“……”
商量十分钟。
江文川带五个人回基地,其余人留下充当劳动力。
孟教授再三纠结、犹豫,最后不情不愿地预先购买水稻、小麦、马铃薯、玉米、红薯、大豆、大白菜等易于储存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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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数量也在后面标注清楚。
机三展开看,看到最下面的标注:菜籽油,一百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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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教授简直想抠头皮,他痴迷的种植研究在这里碎得一干二净,而榨菜籽油又是研究之外的事情,被问及这些事时,显得像个生活白痴。
许恒接道:“这个先不忙,等基地的人回来再说,我们先种菜。”
机三:“嗯,你们先翻土,从一号地开始。”
于是,孟教授和许恒继续剥豌豆,其余人去翻土。
机三数出种子,和赵亮几个人分了种类,拿去撒在不同的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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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孟教授天天剥豌豆,士兵们日日翻土,阿胖们上山砍树劈开,在小洋楼右侧搭花架,随手丢些牵牛种子,牵牛花顺着花架爬呀爬,红的粉的紫的白的,夹着着黄瓜藤,开满架,翠绿绿的黄瓜吊在其中,挤着一串串深紫的浅青的葡萄提子。
武番收了天台花园的菜,新播一轮种子,临近阁楼的小块地,种子还瞳子,还在花架旁栽一颗蜡树。
江文川又带一车士兵来时,蜡树长得比阿胖高还壮,新抽的枝桠上绽放出毛毛的嫩黄花骨朵。
武番采了花骨朵,挖出土里的还瞳子,扔进炼丹炉。
“武番,他们要两百斤菜籽油。”阿胖在楼下叫。
武番封了丹炉,走到栏杆边:“菜籽不够?”
阿胖:“不是,我要搅榨油机,张木炒菜籽,没人端锅。”
菜籽炒到足够高的温度,要有人端起滚烫的锅,把菜籽倒进榨油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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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菜籽榨两百斤油,得需要八百斤菜籽。好在她这的菜籽出油率是一比一,如此高的出油率,也没人能端得起滚烫的两百斤菜籽。
武番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沦为了工具人。
她走下楼:“菜籽给我。”
“不炒菜籽了?”阿胖疑惑道。
武番:“我来炒,你把机器搬到这里。”
她指着一个位置,榨油机的料斗正对天台栏杆边。
“我炒得很快,所以你也转快点,让榨油机发热。”武番一手拧着一箩筐生菜籽,胳膊下还夹着一筐。
阿胖来不及问要不要帮忙,赶紧去转旋螺杆,榨油机“轰啦轰啦”响起来。
武番把三箩筐菜籽放到天台,从芥子里摸出一鼎小丹炉,解封起火,下菜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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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苗窜上菜籽,没几分钟,菜籽传出干巴巴的味道。
炒好了。只能榨油机升温。
她封丹,灭火,让炒熟的菜籽保持均衡的高温。
直到半小时后,阿胖大叫一声:“好了。”
她倾倒丹炉,解封。两百斤菜籽像漫天飞雪,哗啦啦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落进料斗,滚入榨油机肚膛,旋转摩擦挤压。
橙黄的菜籽油顺着油管流进大油桶,干扁油饼从榨油机底层的口器落到地上的盆里。
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天降菜籽榨油是什么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