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胆的念头
云江市批发市场，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然而，在这片喧嚣繁华的腹地，坐落着与周遭热火朝天格格不入的“风暴网吧”。
江屿站在网吧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批发市场特有的复杂气味——皮革、布料、廉价香水和快餐油烟的混合体。
这里，是他曾经倾注心血，却又黯然离场的“梦开始的地方”。
批发市场的人流量确实惊人，但正如他此刻所见，行色匆匆的多是扛着大包小包、推着小拖车的商户和采购员，他们的目的地是仓库、档口，而非隔壁这家略显陈旧的网吧。
谁会在刚谈完一笔几十万的生意，或者刚扛完几百斤货物后，还有闲情逸致拐进来，只为在烟雾缭绕中砍一会儿传奇，或者玩几把劲舞团呢？
推开玻璃门，一股混合着尼古丁、灰尘和电子元件微热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网吧内光线昏暗，只有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偌大的空间显得空旷而萧条，零零散散地坐着个“老顾客”。
他们叼着烟，沉浸在传奇当中。
收银台后，一个年轻的妹子正托着腮帮，脑袋一点一点，显然是困意上涌，快要与周公会晤了。
她叫小婕，是网吧的收银兼“门面”。
旁边角落里，两个穿着统一但略显松垮的网管t恤的年轻人。
他们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眼神涣散，一副“闲得蛋疼”的模样。
整个网吧弥漫着一种暮气沉沉的氛围，与“风暴”这个名字形成了强烈的反讽。
江屿走到收银台前，手指轻轻敲了敲台面。
“咚咚。”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网吧里却格外清晰。
小婕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抬起头，惺忪的睡眼瞬间瞪大。
看清来人后，她的脸上立刻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声音娇嗲地喊道：“老板，您来啦……”
“嗯。”江屿淡淡地点了点头，面色平静，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小婕，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说完，他径直朝着网吧深处那间独立的小办公室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心中却早已波涛汹涌。
今天是三月十一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仅仅十天之后，《魔兽世界》就将在国内开启限量公测。
等到下个月正式公测开启，这款游戏将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中国互联网，其火爆程度会达到“万人空巷”的地步。
各大城市的网吧将被挤得水泄不通，官方服务器甚至会因为瞬间涌入的庞大玩家数量而频频崩溃。
更关键的是，《魔兽世界》对电脑硬件配置的要求，在2005年这个时间点，堪称“显卡杀手”。
它将无情地碾压当时市面上绝大多数网吧的主流配置，从而引发一场席卷全国网吧行业的硬件升级浪潮。
那些固步自封、不愿或无力升级的网吧，将在短时间内被玩家抛弃，迅速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中。
而执意要跟他作对的邱洁玩连连看都够呛，她压根不懂这些，即便重生了，她的记忆里也没有半点相关的资讯。
如果她还按照传统网吧的模式去经营，要不了几天就得关门大吉！
“咔哒。”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江屿坐到老板椅上，看着跟进来的小婕，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你现在立刻联系收二手电脑的贩子，告诉他们，我们网吧所有的电脑，八十台，全部处理掉！让他们尽快过来看货，价格合适，当场就搬走！”
“啊？！”小婕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吓得睡意全无，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声音带着一丝慌乱，“老、老板……我们……我们网吧不开了吗？”
网吧倒闭，对她而言就意味着失业。
虽然云江市网吧不少，工作不难找，但像风暴网吧这样清闲的好地方，可遇不可求。
在这里，她上班摸鱼，玩玩手机，打打瞌睡，月底照样领工资，几乎没什么压力。
一想到又要重新投简历、面试、适应新环境，她就一阵头大。
江屿看穿了她的心思，摇了摇头，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果断：“不是不开，是升级。我们要换一批全新的机器。”
“换……换新机器？”小婕明显松了一大口气。
她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哦哦，好的好的！换新机器好！”
但随即，新的疑惑又爬上脸庞，“不过，老板……我们这批电脑……好像才买了不到一年吧？很多机器因为生意不好，开机时间都不长，还很新呢……真的……有必要现在就换吗？”
她的不解是人之常情。
在任何一个外人看来，一家生意本就惨淡的网吧，在现有电脑尚能使用，甚至很新的情况下，突然要投入巨资进行全场更换，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败家行为。
江屿没有过多解释。
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或者像他这样拥有“先知”视角的人才能理解。
他对小婕摆了摆手，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些你不用管，原因以后你会明白。按照我说的去做，立刻联系人，越快越好！这批旧机器，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掉，给新机器腾地方。”
他心里清楚，现在出手这批“落伍”的电脑，或许还能凭借“新”和“量大”卖出一点价钱。
再等一两个月，《魔兽世界》的威力显现出来，全国网吧开始恐慌性升级时，这些配置的电脑，哪怕是全新的，在二手市场上也会迅速贬值，到时候真的就跟破铜烂铁没太大区别了。
时间就是金钱，尤其是在变革的前夜。
“是！是！我马上去办！”小婕不敢再多问，老板的语气不容置疑。
她连忙应声，快步退出了办公室，留下江屿一人。
江屿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张略微有些磨损的名片。
名片设计简单，蓝底白字——“宏达电脑，王宏”，下面是地址和一串手机号码。
这是当初买电脑时认识的电脑城商家。
江屿对这个王宏印象不错，为人还算实在，价格也公道，给了不少优惠。
但此刻，他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升级电脑的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最大的问题是——钱。
他现在手头上几乎没有多少可动用的流动资金。
当初他购买这批电脑，大部分资金都是通过父母的关系贷的款，至今还欠着银行二十几万。
网吧开业以来，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别说盈利了，连覆盖每个月的贷款利息和基本运营成本都有些勉强。
想要一次性更换八十台能够流畅运行《魔兽世界》的高配置电脑，这可是一笔巨大的投入。
“只能继续贷款了。”江屿喃喃自语。
他的底气，来自于他对未来的精准预判。
只要《魔兽世界》正式公测，只要他的新机器能及时到位，只要他后续的营销策略能够跟上……
他坚信，前期所有的投入，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惊人的速度回本，甚至实现巨额盈利。
因为他的脑海里，装满了后世被验证过无数次的、针对网吧和游戏玩家的营销手段。
他要用领先这个时代至少十年的思维，来彻底改造和经营这家“风暴网吧”！
没有犹豫，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
他将配置单报给了对方，然后要求对方在五天内配齐八十台电脑。
老板都惊呆了，目前的大部分网吧的电脑配置在当下已经是很顶的了。
江屿这小子竟然还要升级！
从配置单来看，一台电脑的成本就在五千左右，八十台就要四十万！
何况他很清楚对方之前那些电脑还很新，而且配置完全够用。
只是有钱挣谁又会拒绝呢？
于是两人很快就达成协议，商家优惠了三万块钱，约定三天内打齐全款。
放下电话，江屿并没有如释重负，因为贷款还没有解决。
他之前的贷款是父母帮他贷的，现在他只能用这家网吧来抵押贷款了。
好在他有个同学的父亲是银行高层，贷个三十多万问题不大。
下午五点前，收二手电脑的人叫了几辆车来，开始搬运电脑。
江屿买的时候花了二十多万，卖的时候只卖了几万块钱。
看着账户里的数字，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大胆，甚至有些疯狂。
“《魔兽世界》公测即大火，九城作为国内独家运营商，股价必然会迎来一波狂飙……”
他清晰地记得，第九城市是在去年，也就是2004年底，在纳斯达克上市的。
由于上市时间不长，加上当时国内网游市场竞争激烈，九城虽然手握《奇迹u》这张牌，但股价表现一直不温不火，甚至可以说相当低迷。
但是，《魔兽世界》这颗重磅炸弹一旦引爆，九城将瞬间成为资本市场的宠儿！
股价翻几倍？不，以wow初期的统治力，翻十倍甚至更多都不是没有可能！
“为什么不直接买暴雪的股票？”
这个念头也曾闪过，但他很快否定了。
因为他知道，在2005年这个时间点，暴雪娱乐还不是一家独立的上市公司，它是法国维旺迪集团旗下的子公司。
买维旺迪的股票？收益太分散，远不如直接投资九城来得直接和暴利。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这五万块，原本是杯水车薪，连新电脑的零头都不够。
但如果投入到即将腾飞的九城股票里……
风险？当然有。
股市风云变幻，谁也无法百分百预测。
但江屿对自己脑海中的“历史”有着近乎偏执的自信。
“搏一把！”
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
他迅速打开桌上那台仅存的、配置还算过得去的办公电脑，下载了一个当时流行的第三方股票交易软件。
注册、登录、银证转账……流程虽然略显繁琐，但他操作得飞快。
很快，他在软件里搜索到了第九城市在美国纳斯达克的股票代码——ncty。
看着屏幕上那低迷的股价曲线，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全仓买入”，将刚刚到手的五万块人民币，换算成美元后，全部砸了进去！
当交易确认的提示弹出时，江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手心竟然微微有些汗湿。
这是一种久违的刺激感，赌上未来的刺激感。
紧跟着他又给同学打电话，约其父亲吃个晚餐。
搞定这一切，他走到窗边。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楼下批发市场的喧嚣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下班的人流和归家的车辆。
空旷的网吧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一地的狼藉和无限的可能。
他仿佛已经能听到，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不再是现在这般冷清。
取而代之的，将是鼎沸的人声，是键盘鼠标急促的敲击声，是玩家们为了部落或联盟的荣耀而发出的兴奋呐喊。
无数年轻的面孔将汇聚于此，为了艾泽拉斯大陆的冒险而废寝忘食。
而他，将站在这里，见证并主导这一切。
风暴网吧。
江屿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是时候，让真正的“风暴”，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