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一试(下)
温含卉忽然就被茶水呛到,咳嗽了出来。她慌忙捂面,以免失态。
顾逸起身,想帮她拍背顺气,手落到半空,尚未触及她衣裳时,似乎意识到不合适,又将手收回身后,淡笑道,“你别想多。”
“于公是因为&;我这边的确没有和李家合作过,把&;大单子&;换到新的纺织坊合作是需要承担一定风险的,李家也有可&;能像风华一般,交上质量参差不齐的货品。风华是我合作过多次的手作坊,我较为&;熟悉情况,哪怕近日的质量下滑,不及我预期,也并非到差到离谱的地步。经&;商讲究‘和’为&;贵,把&;商单从&;风华换到李家,到底折损了风华的颜面,势必会&;让我与风华自&;此交恶。那我不如让你将我想换合作商家的意向带回给&;黄老板,再给&;黄老板多一次机会&;,我也算尽了相处合作之道中的仁义。”
温含卉听得认真,点点脑袋,觉得顾逸言之在理,又听他讲于私的部&;分&;。
顾逸轻拍一下她脑袋,“于私就是因为&;你。上回你来我家查瑕疵布匹,其实那时蒋萍已经&;让女工挑拣了一遍,把&;所有检查出有瑕疵要换补的布匹都已经&;单独堆放好了。那天前&;院里堆放着各色布匹原料,夏夜闷热,蚊虫很多,你却主动提出想要把&;所有的货品都验一遍,即使这样导致了你当晚甚至没赶上出城的时间。有这样尽心负责的人给&;我把&;关,我相信下一期送来的布匹质量会&;达到我心中要求的。”
听他说完,温含卉原本端坐笔直的身体缓缓松懈下来,她笑道,“那就承蒙顾大人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把&;下一期的货按时按量交到您手中。您放心吧。”
顾逸坐回案几后,先是应了一声,然后眼眸落在她面上,意有所指道,“我瞧你方才好像很紧张?”
温含卉重重点头,“是我自&;作多情了,您方才说是‘于公也于私’时,我是真的担心您是出于想要给&;我优待的原因才答应我在风华纺织坊再续一期单子&;。您知道,我是黄超哥和胡玲姐手底下的人,您又是我们的大客户,得知您要终止与纺织坊合作的生&;意,我是必定要拦下、努力争取一番的,这是我的职责。可&;是我又不希望您是因为&;想送一个&;人情给&;我,所以才这么&;做,那样我真的受之有愧,毕竟以你我之间的差距,我没有什么&;能够回馈给&;您。”
之后书&;斋中静默片刻,顾逸的目光没有挪动,仍是看向温含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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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到温含卉不自&;觉又局促起来,她心中有所预感,脑袋中又一片茫然。
这时,顾逸徐徐道,“你有可&;以回馈予我的东西。”
“我们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你如今对我是什么&;看法?”顾逸给&;她续上茶水,还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油纸袋子&;,以指腹轻拨开来,里面是几颗糯米粉裹住的怡糖,“你不要紧张。希望我这个&;问题不会&;令你感到唐突,若是我想与你进一步相处下去,我们双方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他说的真诚,温含卉却咬着唇说不出答案,纤纤细指抠住衣摆。
半晌,她叹了口气,小声回道,“顾大人,其实我昨夜想到天明,我心中都没有答案,您能再给&;我多一些时间吗?”
顾逸了然,抬抬下颌,转而问她要不要吃怡糖。
温含卉喜欢吃甜食,捻起一颗含在嘴里,唇齿间立马溢出了沁甜。
恰逢酷暑,已经&;日上三竿,再晚些时候,街道上便会&;热得宛如蒸笼,顾逸没再留她,适时送她出书&;斋。
温含卉起身时,木椅往后蹬,不小心就撞上了装缀在明瓦窗旁的广口瓷瓶。
瓷瓶外烧彩陶,瞧着便是价值不菲,倒在砖石地上,咕嘟咕嘟地朝门槛处转了几圈,原本放在里面的卷轴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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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含卉吓一跳,赶忙起身去捞。
其中有一副卷轴的系带松断,里面的画随着卷轴滚动展落出来。
温含卉忙于捡拾,那画只是视线中一晃而过,她并未细看,怀中捧着其余几个&;完好的卷轴,扶正了停在门槛边的瓷瓶,摸了摸发现上面质地仍是完好光滑,悬着的心落了一半,将手中的卷轴都放回瓷瓶里。
刚想去卷好最后那副系带坏了的卷轴,目光却被上面的画捕捉了去,那是一副黑白水墨,美人杵在船头亭亭玉立,水雾柔光,尽显江南景色,只是这张脸乍看下竟是与温含卉有几分&;相似,但这个&;人不是她。
温含卉愣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捡,却被顾逸拦住。
“我来。”顾逸不再是一贯游刃有余的姿态,略略急促地俯身,认真地将画卷卷好,拍掉卷纸背面沾上的灰尘。
他将画卷放回瓷瓶时,温含卉留意到顾逸手背浮起沥青的经&;络。
而后,顾逸似乎又恢复了平常模样,他替温含卉推开木门,带她去后院牵出她的马。
两人从&;后门出来,穿过一条巷子&;,走到白日晒眼的街道上。
到分&;别时,温含卉牵住白马的缰绳,顿住脚步问他,“顾大人,您不打算和我说些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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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逸一手垂在质地柔软的衣袍旁,一手撑着油纸伞还替温含卉遮出一小片阴凉。
他低声答道,“那幅画中的女人是我已故的发妻。”
温含卉方才在心中早已了然,此时也抬头对上他的眼眸,“您的发妻与我容貌有所相似,所以慕笙才会&;把&;我误认成她的娘亲对吗?”
顾逸应了一声,“是。”
温含卉轻叹了口气,“顾大人,她的名字里,带了个&;‘笙’字,所以你们的女儿才会&;取名叫‘顾慕笙’吧?”
顾逸仍是答,“是。”
温含卉低头看着自&;己躲在油纸伞下,一片阴影中的鞋尖,她闷闷道,“那顾大人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您只是像慕笙那般,想她了。”
“是,也不是。”顾逸索性是陪她一道走回手作坊。
他耐心地同她说,“含卉,于我而言,感情未必要喜欢才能在一起,我有能力对你负责任,我们也很合适,慕笙也喜欢你,那我又何尝不可&;一试呢?我也在尝试着开始一段新的人生&;,绝无欺骗、看轻你之意。”
温含卉一路都走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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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逸也不催促,哪怕他今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直到走到合欢手作坊所处的街头,温含卉抬眼就能看见伫立在骄阳下的手作坊和铺子&;前&;的石阶,那里摆了张木凳子&;,是陆安时常端坐着等&;她一道归家的地方。
高高大大的个&;子&;,纵使是再清瘦,坐在那张小小的木凳子&;上都是有些束手束脚、施展不开的,可&;是陆安却从&;未跟她抱怨过一句。
温含卉的眼霎那间变得湿润,她想起陆安对她说的话,手指慢慢曲成拳,原本摇摆不定的心忽然就有了抉择。
“顾大人,我想我们到此为&;止吧。于我而言,一段感情或许可&;以起始于合适,但是不能只终于合适。我有时会&;想,您那么&;好的人,我努力一下,一定可&;以喜欢上你,但是我尝试以后,发现我并没有如我所想的去喜欢你。而我还总是告诉自&;己,你是一个&;多么&;合适、多么&;美好的选择,一旦错过了,或许以后我就再也碰不到了,之后我就嫁不到您这样的人了。我承认我是一个&;俗人,会&;比较权衡一些世俗的物质之见,但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我也并非是一个&;完全的俗人,没有爱,我真的没有办法迈出那一步。”
温含卉眼眶有些红,“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对不起。您那么&;忙,我肯定耽误了您不少时间。”
说完,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顾逸摇头,将手探进袖袋里,拿出帕巾递给&;温含卉,示意她可&;以用他的帕巾擦掉眼泪,“没必要对我说抱歉。本来就是指不定能成的事,不能成也实属正常。到了我这般年纪,情爱的事情都看开了,不会&;再为&;此抓心挠肺就是真的。”
“别哭了,对街有人对我指指点点了,你再哭下去,真的有人会&;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抓我去告官的。”
温含卉破涕而笑,她摆手,拿出了自&;己带在身上的帕巾,小声道,“谢谢顾大人的好意,我自&;己有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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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囫囵地擦了下眼睛,忽然又正经&;起来问他,“顾大人,那我们谈好要在风华纺织坊续期的商单还作数吗?”
顾逸笑了,他收回自&;己的帕巾,“我算是看出来了,黄超为&;何会&;提携你做生&;意管事,你就是这块料。”
“我说话算话,你无需担心。”顾逸走时,仍是礼节到位,朝她点点下颌,看着温含卉走进手作坊,他才转身离去。
温含卉很快从&;跌宕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如既往地在铺子&;里做起生&;意。
胡玲的马车是临近傍晚才回到手作坊的,她在外谈了一天生&;意,进铺子&;里时神情里疲惫难掩。
侍女给&;她送来茶水,胡玲坐在木台前&;,惯例翻看了一遍账簿流水和温含卉平时用以登记生&;意事项的册子&;。
待到茶水放凉了些,胡玲才端起来饮尽,她得了空,一边用蒲扇扇风,一边问温含卉今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温含卉把&;顾逸有心换掉风华纺织坊的事情告知了胡玲,并且强调是因为&;纺织坊供货质量肉眼可&;见下降了,她言语中也表露了自&;己的忧心,“胡玲姐,布匹的质量就是纺织坊的商誉,把&;瑕疵的货品交到客户手中,就如堤坝里的蚁穴将原本牢固的堤坝凿空凿穿了,纺织坊的商誉势必会&;一泻千里。我觉得咱们得加强一下对纺织女工们的监管和出货时对布匹的核验了。”
原本是真心提议,胡玲听后却是头一回对温含卉冷了脸,“含卉,你如今是不甘心只做一个&;生&;意管事管铺头里的生&;意了是吗?手还想伸到纺织坊管女工、再管出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