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辅佐我
“起来&;吧。”斋楼里&;无外人,文景帝亲自提起茶壶给陆安倒了杯热茶,下颌点着&;案几对面,示意他&;坐下。
陆安入座,腰脊笔直,束发一丝不苟,举起茶水一杯落肚,而后双手规矩地搭在衣裳下摆,文景帝不言,他&;亦不语。
半晌,黑亮的&;珠串摇曳,文景帝忽地沉声问道,“你这个&;人怎么像只呆头鹅?既不问朕为何请你进宫,也不讲几句恭维话哄朕高兴,把朕哄高兴了,兴许就能给你分个&;一官半职。”
陆安朝文景帝作了一揖,“草民不会说话。这斋楼偏僻,无下人近身伺候,陛下并非是找我聊闲话。您自有目的&;,在下不敢揣测,若我问了不合时宜的&;问题,反而不好。至于说恭维话,许是我年纪尚小&;,的&;确是只呆头鹅,不会这个&;本领。但在下斗胆以为,陛下亦是不喜欢无用的&;恭维。”
文景帝笑了一下,收回打&;量陆安的&;神情,侧眸看&;着&;明瓦窗外窸窸窣窣的&;雨势,“你是连中&;两元的&;科举考生,可对如今朝中&;局势有一二了解?”
陆安点点下颌,直言不讳,“五年前,先帝仙去,年方十五的&;少帝继位,改年号为文景。少帝年幼,朝中&;党派割据,一派是宰相关骊为首的&;三代老臣盘踞朝野。一派则是以户部&;尚书&;刘赫为首的&;各大&;世家势力,这两派人各自把控着&;一些关键的&;官职位置,不断内耗,但是又相互抗衡,所以家国也维持着&;勉强的&;和平。”
文景帝垂眸抿了一口茶,“你分析的&;不错,但是最近朝中&;发生了变局,仍包在纸中&;,你在宫墙之外并未得到消息,也能理解。只是纸终归是包不住火。”
陆安一愣。
文景帝眼脸随之变得锐利起来&;,“关骊在前日归家途中&;摔了一跤,时日恐怕不多了。宰相一位,马上就要空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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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眸光落在白釉瓷杯中&;碧玉的&;茶水中&;,里&;面飘着&;两瓣细卷的&;茶叶,相互盘曲,先后都完成了使命,沉在杯底。
文景帝盯着&;陆安,意有所指,“朕已经不是五年前继位之初的&;少帝。无论&;是关骊还是刘赫把持的&;朝野,都不是朕的&;朝野,朕不愿再受制他&;人,亦不愿看&;见无休止的&;党派斗争产生的&;内耗消耗国力。所以朕要亲自为自己挑选能够为我所用的&;云子,他&;要是一把锋利的&;刀刃,也要是一把不破的&;盾。”
“在会试与殿试的&;选拔中&;,考官都会举荐人才,提名金榜。历年来&;的&;中&;榜考生,都被这两个&;派别所把持着&;,往往在他&;们入朝为官的&;第一日,就已经站好了队伍,他&;们一心并不是为朕,为国,而是为了党派。”
“陆安,朕选中&;了你,来&;朕的&;身边试试看&;。”
陆安搭在下摆的&;手指轻屈,像是明瓦窗外有雨落进池塘的&;浮叶上,带动周遭展开一圈圈淡淡的&;涟漪,他&;的&;心绪亦是起了波澜。
他&;并未着&;急一口应下,反而是先问,“陛下,参与科举的&;考生千千万,您为何选中&;了我?”
文景帝眯眼,语带深意地看&;向陆安,“朕发现你这个&;人真是对皇家没有一点敬畏之心,你不是应该满心欢喜、感恩戴德的&;接受朕的&;拉拢吗?”
陆安双手作了一揖,沉敛地应道,“陛下,许是我从小&;没有接受过如此的&;举止熏陶,我是在远离太&;和殿的&;地方长大&;的&;,所以有些礼仪我尚且不能掌握,但我以为敬畏并非流于口嘴,而是放在心里&;的&;。陛下的&;话,于我而言如同天降恩惠,天降恩惠固然是好,但有我不愿意贸然拾起,我想先思考自己是否能够胜任,我的&;德行是否配位,所以才有了上述的&;疑惑。还请陛下解答。”
文景帝饮了口茶,不悦地看&;他&;一眼,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可能就是因为你这呆头鹅的&;性情吧。原本你确实只是我拟定的&;名单中&;的&;一员,有缘在千佛寺外见到你了,朕觉得这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你可得想清楚了,要么应下,要么你是走不出这斋楼的&;,朕身边尚无能臣,却也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你谨慎回答,答得朕不满意,你就人头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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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
许是因为这位帝王实在是年少,一番亦真亦假的&;戏谑后,文景帝面容流露出一丝得意,“吓坏了吧,吓坏了就赶紧同意。”
陆安从善如流,“得陛下赏识,草民自是不胜荣幸。”
文景帝轻哼一声,而后面目和善地问他&;,“昨日与你谈的&;江南雨涝一事,你可是有想法?”
陆安颔首,“陛下,解法其实不是盼着&;雨涝不来&;,而是无论&;雨涝来&;不来&;,都翻修堤坝,加长堤坝,确保雨涝不会伤害到沿岸的&;百姓和农田。因为您所有的&;忧心,都来&;自于那&;个&;几十载前建起来&;的&;堤坝。”
文景帝头一回以赞许的&;目光看&;陆安。
那&;一刻,陆安确定文景帝是早有此想法,只是在等&;他&;亲口说出答案。
簌簌雨声中&;,文景帝问陆安,“不是每个&;科考的&;学子都要走到殿试上才能分得一官半职,走到那&;个&;位置上,太&;高太&;显眼了。若我以会试结果为止,指派你去江南出任县官,你能承起重任,把堤坝修筑完备吗?”
文景帝问出这话时,既知晓陆安是一个&;年仅十四的&;少年,却又完全没有以年纪取人,并没有将他&;当作一个&;十四的&;少年,“朕自己就是十五岁坐上一国之君的&;位置。在朕这里&;,用人唯看&;能力,你只要有才能,朕会一路扶持你,直到你羽翼丰满,能够站在我的&;身旁替朕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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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我恐怕难承君恩,实际上我是一个&;恋家的&;人,我不愿离开京城,离开我的&;家人。”
陆安给出的&;理由&;相当幼稚,甚至在文景帝看&;来&;,有些分不清楚轻重了,“男儿当以功名为上,在外拼搏厮杀,而非眷顾一方宅院,此难成气候。”
陆安淡然应道,“若我没遇见她&;,我许是能将一生奉献给家国,但我既然遇见她&;了,我的&;一生便是碌碌无为,也定然是以家人为上的&;。”
文景帝气结,可也并非真是陆安婉拒就要取他&;性命。
起身送陆安离开时,文景帝双手执于身后,银线钩边的&;缎靴踩在湿漉漉的&;石径上,他&;仍是说,“到会试为止,朕会把江南县官的&;位置空出于你。下一回,朕希望从你口中&;听到满意的&;答案。陆安,切记勿要因小&;失大&;。”
陆安不会因小&;失大&;,因为温含卉就是他&;的&;“大&;”。
但是陆安也知道得陛下待见是一种难以求得的&;殊荣,甚至于文景帝毫无帝王的&;架子,诚意礼至,亲自送他&;至竹林出处。
陆安适时停步,恭敬作揖,别过文景帝,“陛下,您无需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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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深秋,江南的&;堤坝终究是没有熬过连绵的&;雨势带来&;的&;涨潮,千里&;堤坝,溃不成军,农田被淹,百姓弃屋,南方民不聊生。
远在京城的&;陆安陪温含卉度过了一整个&;冬季,带她&;去村头的&;湖旁钓鱼,带她&;去割菜花榨油,带她&;一点点重拾使用右手的&;信心。
即便是临近开春会试,陆安也都是每日很早就从煦阳院离开,不管不顾的&;到家陪她&;。
温含卉一开始还会说他&;不务正业,后来&;也懒得说他&;。
在年末第一次下雪的&;时候,温含卉终于鼓起勇气,尝试抓起针线,绣一些简单的&;图案。
期间胡玲托人来&;敲过一次温含卉家的&;门,说她&;仍然给她&;在风华纺织坊留了位置,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来&;。
雪花飘落在温含卉脑袋上,她&;轻轻拍掉,然后拒绝道,“已经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切都回不去了,足以证明我与风华纺织坊之间并没有缘分,如今胡玲姐也成功和黄超合离了,我是真心希望她&;能过上好日子,生意兴隆,到此为止。请你将我的&;话如实转告于她&;。”
然后陆安幽幽地将披风盖在温含卉身后,拉起帽檐,礼貌而疏离朝外面那&;人点点下颌,将柴扉门拉好。
年关在即,到百姓添置年货的&;时间,温含卉和陆安一起去城里&;摆摊,对联、窗花、红灯笼、还有温含卉做的&;一些寓意吉祥的&;香囊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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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赚了一笔钱,温含卉高兴地几乎要睡不着&;觉,躺在床榻上傻乐呵,因为这里&;面也有她&;的&;功劳,香囊荷包都是她&;缝绣的&;,她&;的&;右手已经好了八九分了,离可以外出干活又进了一步。
放春假时,陆安烧了一桌好菜,忽而就提出说年后想要搬离胡玲的&;这套宅院,“我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虽然我也喜欢周围依山傍水的&;风景,但是这附近都没有其它村落,走去哪里&;都很远,夜里&;大&;理寺的&;巡逻队伍都不经过这儿,属实不太&;安全。如今我们也赚钱了,搬到离京城更近的&;地方吧。其实胡玲姐给你开的&;租金并不便宜,我们可以用一样的&;价钱,搬到更好的&;居所。”
陆安话中&;意有所指。
温含卉低头想了一会儿,似乎懂了什么,闷闷地低头勺粥,半晌,她&;小&;声的&;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搬走吧。”
陆安选的&;地点就在大&;理寺附近,一个&;乡邻友善之处,比他&;们在胡家村的&;居所要大&;上不少,寝间里&;还有一面铜镜可以用来&;给温含卉臭美,在陆安的&;规划中&;,还有一间空置房能给她&;做刺绣间,免得她&;再在天井下根据当日的&;天气来&;劳作,夜里&;点起熏香,也不会再因为蚊虫叮咬红肿一片。而且这里&;是砌炕,冬日可以躺床榻上取暖,她&;也不会再冷得瑟瑟,跑去炊房蹭炕火了。
温含卉谨慎地问道,“崽崽,我们当真住的&;起这里&;吗?你可不能去打&;砸抢烧啊,大&;理寺就在这附近呢,给你送牢饭到是挺方便的&;吼。”
陆安报了一个&;价格,竟然真是与他&;们在胡家村时所缴的&;租金所差无几,他&;说屋主的&;孩子今年春天时到煦阳院读书&;,有些跟不上进度,欧阳先生希望陆安平日里&;能指点他&;一二,陆安也乐得帮忙,一来&;二去,两人熟了,得知他&;家里&;有空置的&;屋宅想要租赁,便抢占了先机过来&;看&;看&;,“你喜欢吗?喜欢我就去把这间屋宅定下来&;了。”
“那&;我还是挺喜欢的&;。”温含卉环视着&;宽敞的&;四合院子,如是说道,“就是原来&;种在后院的&;木棉树白种了。”
陆安领着&;她&;往胡家村走,“不打&;紧,我们可以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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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之前改造的&;炊房也白弄了哦。”温含卉继续嘀咕道。
陆安忽然笑了一下,“温含卉,看&;不出来&;你还挺恋旧的&;啊。”
温含卉挠头,想了一会儿,“或许是吧,因为我总是和这些事物相处着&;相处着&;,就相处出了感情。”
陆安若有所思,“那&;我呢?你会对我这个&;人相处着&;相处着&;,就相处出了感情吗?”
“啊?”温含卉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紧张地脚一崴,险些摔倒在地上。
所幸是陆安眼疾手快,把人先一步扶稳了,他&;瞥了她&;一眼,弯腰给她&;拍掉衣摆的&;尘泥,没再问了。
两人是在陆安会试开考前三日搬进的&;新屋。
屋宅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似是在预兆着&;三日后那&;场会试,于陆安而言,是人生一个&;新的&;。
夜里&;,陆安给温含卉盛粥时,坦诚地告知她&;,“温含卉,今日城门的&;告示墙上公示了会试的&;考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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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含卉懵懂地抬眼看&;他&;。
陆安耐心地同她&;解释,“考官有八人,其中&;翼卓占一席,余下七个&;席位也是各自代表了背后的&;一些党羽纷争。我这样的&;人,并不在他&;们的&;选拔范围内。若是这回出来&;,我并没有如你所想那&;般高中&;,我也希望你能理解一下。只要我迟迟不站队,就不可能真正走到科举路的&;终点,所以如无意外的&;话,参加完会试,我就要领官职了,这意味着&;我将不再参加最终的&;殿试。”
哦,温含卉有些难过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陆安瞥她&;一眼,捏筷的&;脂腹下意识紧了紧,“是觉得失望吗?认为我给你丢脸了?”
温含卉诧异,“不是的&;,崽崽,我只是觉得很可惜。虽然我不知道你行不行,但是在我们百姓眼中&;,科举制度选拔出来&;的&;就应该是日后能够协助治理家国的&;、最优秀厉害的&;人才,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因此我感到可惜。”
她&;又摸摸陆安脑袋,“没事的&;,你在我心中&;已经是榜首了。”
陆安轻点下颌,以示认同,“进入一个&;党派后,许多事情都会变得身不由&;己,我是一艘急驶的&;战船上的&;一员,我的&;意志变得不再能够决定自己的&;行动。深思熟虑之后,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到一个&;怡然的&;位置上,慢慢往上爬也好,就此沉淀下来&;也好,我并非有宏图大&;志之人,我只想好好的&;保护你,也保护我自己,因为我要照顾你。”
“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