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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出征

    洪武帝因故元丞相咬住、太尉乃儿不花、知院阿鲁帖木儿等多次侵扰边境,派遣晋王朱棡与燕王朱棣分兵两路,再度北伐。

    此次出征,颍国公傅友德为征虏前将军,南雄侯赵庸、怀远侯曹兴任左右副将军,定远侯王弼、全宁侯孙恪任左右参将,领兵随行。

    圣旨命定远侯王弼统率山西兵归晋王指挥,其余皆听燕王朱棣调度。

    旨意快马加鞭,初五夜晚抵达燕王府,落入朱棣手中。

    朱棣紧握旨意,激动得双手发抖。

    他独自一人关在房内,反复着这份让他挂帅的圣旨。

    他抬起头,眼眶微红。

    这一刻,他等了很久。

    回想起洪武十三年,他正值青春年少,被封为北平藩王。

    当时,他满心期待能有所作为,然而这十年间,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人驰骋沙场。

    二十一岁时,他看到沐英从陕西出征,快速进军,包围并俘虏了脱火赤,全国上下欢呼雀跃,迎接胜利归来的沐英。

    那时,没人知道这位默默无闻的皇子。

    洪武十四年,他二十二岁,再次目睹沐英从北平出发,夺取高州、嵩州、全宁,渡过胪朐河,所向披靡。

    二十五岁时,他目送冯胜率领二十万大军击败纳哈出,拿下辽东。

    二十九岁时,他看着蓝玉带领十五万大军远征捕鱼儿海,完成了封狼居胥的壮举。

    这些场景,对从小就浸润军旅的朱棣来说,每一次都是煎熬。

    看到别人建立功业而自己无缘参与,那种失落就像普通人失去百万家产般痛苦。

    他心生嫉妒,也坚信自己能做到同样的事情。

    但偏偏朱元璋从未给予他这样的机会。

    如今,机会终于降临。

    这一次,他要打得精彩绝伦,让父皇、天下人,以及自己的兄长们知道,世间还有一位朱老四,能够在北方草原纵横驰骋。

    朱棣极力克制内心的激动,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朝着门外喊道:“现在去庆寿寺请道衍大师前来。”

    门外的人领命离开。

    庆寿寺,又称双塔寺,其主持正是道衍。

    不过道衍并非寻常僧侣,他曾拜席应真为师,研习阴阳术数,又与儒释道三家的学者交好,可谓博通三教,胸怀大志。

    然而学成之后,天下已太平,他落得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境地。

    后来结识燕王朱棣,发现对方虽然身为皇子,却怀才不遇,于是主动追随朱棣来到北平。

    他知道,朱棣可能是自己施展抱负的唯一机会。

    这一晚,他早就听说有快马进入燕王府,因此早早整理好一切,静候朱棣召唤。

    待到燕王府派人前来,道衍立即起身,没有片刻迟疑,随来人前往燕王府。

    很快。

    道衍抵达燕王府,随后由内侍引导至朱棣的书房。

    朱棣在书房焦急等待已久,一见到道衍,顾不上让他坐下,便将接收到的旨意详细讲述一遍。

    道衍安静地听完,却没有立刻发表出征的意见,而是目光闪烁,沉思片刻后问道:“晋王担任西路军?”

    “有何不妥?”

    明月照耀下,燕王府书房内灯火摇曳。

    道衍缓缓提及分兵两路的顾虑,言语间隐约担忧晋王急于建功,不肯协作。

    这并非毫无道理,那些年长的亲王们,又有谁能真心服从彼此?昔日连太子朱标都被他们暗中算计,更别提其他几位了。

    道衍随后又道:“此事暂且不论,依我之见,圣上或许借此考察两位殿下。

    若此次北伐,晋王凯旋而归,而殿下却无寸功,那后果如何,殿下是否想过?”

    朱棣原本平静的态度因这句话微微动摇,拳头悄然握紧。

    眼看他国能有所斩获,自己内心已满是艳羡。

    一旦良机落入晋王手中,他宁可一死也不愿错失。

    ---

    深夜,燕王府书房灯火明灭不定。

    朱棣与道衍密谈的内容无人知晓,但次日,朱棣便召集麾下武将商议北征事务。

    此次北伐,朱元璋并未提供太多情报,所有决策全由朱棣这位统帅亲自部署。

    众将商讨片刻,却发现并无太多可议之处。

    要攻打敌人,总得知道对方的位置,而北元之人行踪飘忽,今日在此牧羊,明日又转到彼处放马,根本无法锁定其主力位置,大军难以行动。

    朱棣敲击桌面,最终定下策略:“先从军中选拔精锐组建侦察队,派往大漠深处,务必查明乃儿不花等人的去向,余下事宜待议。”

    稍作停顿后,他又补充道:“这次选人不限于中卫,左、右护卫也要挑些精锐加入,此事交由火真负责,其他人协助。”

    说完,他转向火真道:“每支侦察队都必须有两三人熟悉漠北地形。”

    火真,本名火里火真,出身蒙古,早年归降明朝,在燕王府担任千户职,统领骑兵部队。

    他麾下的骑兵大多为蒙古族裔。

    火真拱手领命。

    众人很快各自离去。

    站在后殿前,朱棣遥望晋王封地方向,眼神中透着倔强不甘的光亮,许久才低声自语:“不知你现在有何打算。”

    他深知晋王虽然传闻暴虐,却绝非愚蠢之人,加之与太子关系密切,要超越他绝非易事。

    想到这里,朱棣心中烦闷,忽然想与王妃倾诉几句。

    念头一起,脚步也随之迈开。

    不久之后,朱棣抵达寝殿,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经过一番询问,他才得知自己的二儿子让人捉了一头狼,此刻正被关在后苑。

    王妃带着几个孩子已经赶去观看热闹。

    朱棣听后也生出了些许好奇,嘴角微扬,随即朝后苑走去。

    后苑之中,十几名身披皮甲的士兵紧张地守护着一个铁笼。

    笼中是一头龇牙咧嘴、灰毛凌乱的猛狼,正恶狠狠地瞪视众人。

    徐妙云并非首次见到狼,从前随燕王时偶遇过。

    然而,这般近距离且能从容观察的机会却不多,此时她也兴致盎然,展现出几分年轻时的飒爽英姿。

    她绕着笼子转了两圈,那狼似乎认为她对它不够敬畏,突然向徐妙云扑来,尽管被铁栏挡住,仍怒目相向,凶相毕露。

    徐妙云吃了一惊。

    一旁的朱高煦不禁笑了两声。

    徐妙云脸上涨红,转身揪住朱高煦的耳朵,斥责道:“你这小兔崽子,这么小就敢弄只狼回来,再过几年还不得上天了?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朱高炽、朱高燧等人面露期待之色。

    朱高煦急忙求饶:“娘,轻一点,轻一点。

    我是为了我姐姐才让抓狼的。”

    嗯?

    徐妙云稍稍放松了手劲。

    朱高煦立刻趁机说道:“我姐姐怕狼嘛,我想让她锻炼胆量。”

    徐妙云的手势又缓了一些。

    朱高煦机灵得很,赶紧进一步劝说:“娘您想想,您巾帼不让须眉,可我姐姐却是个胆小鬼,这多不成体统啊。

    再说,狼也没什么可怕的,多接触几次自然就好了,我姐姐在这方面太没出息了。”

    徐妙云稍作思索,觉得也有道理,于是转头问朱高炽他们:“玉英呢?”

    小胖子朱高炽无奈地指向远处。

    朱玉英远远地牵着个侍女,迟迟不愿靠近。

    徐妙云招了招手。

    朱玉英摇头摆手,执意不肯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

    那只狼发现无人关注自己,似乎有些不适,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声音久久不绝,远远传开。

    远处的朱玉英愣了一下,紧接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大雪纷飞、宛如月宫般的夜晚。

    那天夜里听到的那声狼嚎,与眼前的几乎毫无二致。

    这……

    这不就是普通的野狗叫声吗?

    ……

    当天下午。

    李武接到了明日到岗的通知,他即将加入斥候队伍,前往北方荒原,搜寻北元的踪影。

    张玉清原本以为李武还能在家多留些日子,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离开。

    她默默注视着李武许久,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相反,她转过身去,把挂在窗外结冰的肉取下来解冻,又带上银两出门,打算买些好菜回来。

    二贤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老三、老四、老五没有资格发表意见。

    至于小六和小七,他们什么都不懂,还在为晚上的丰盛大餐高兴得不得了。

    夜晚,李武躺在床上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是燕王的首次战场亮相,从此之后,朱元璋对燕王愈发重视。

    尤其是太子、秦王、晋王相继去世后,燕王逐渐成为众王之首,掌握了越来越多的军权。

    这一切似乎都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推动着燕王站在了风暴的中心。

    与此同时,这段时期也为燕王日后的靖难成功积累了深厚的根基。

    不用多说,等到靖难之时,北平附近多是燕王的旧部,一路前行一路投降,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谁领军,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但谁能说得清历史呢?

    如果的事,又怎敢断言。

    第二天清晨,李武早早起了床,本想悄悄离开,却没想到张玉清早已起床守候。

    看样子她一夜未眠。

    张玉清将前一天准备好的行装和一些干粮递给李武,轻声叮嘱:“我儿务必平安归来。”

    李武深深吸了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开门,走出胡同……

    然而就在此刻,李武竟遇到了张武。

    嘶。

    李武有些头疼:“你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才见过吗?”

    “我收到了调令,觉得你也一定会收到,所以提前赶来,想跟你一起去报到。

    再说这次是在中护卫营地集合,既然我本来就住在城里,来这里岂不是合情合理?”

    张武一口气说完,连珠炮似的,谁都看得出来,他一定练习过多次。

    李武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还真是厉害,但这回是选精锐吧?怎么也有你的份?”

    “你觉得我不该来?”

    张武顿时感到怒火直冲脑门。

    李武一看张武的模样,顿时觉得轻松不少,随后不再理会他,径自往前走去。

    “嘿,把话说清楚点。”

    “你就这样往前走啊?你不告诉我,在你眼里我就不是精锐吗?”

    “我李武这辈子怎么会比别人差!”

    ……

    第北平城里驻扎着许多军户家庭。

    战争即将爆发,整个城市迅速笼罩在一种肃杀的氛围之中,即使新春佳节的热闹也得为这种庄重的气氛让步。

    朱棣这次集结了一百多支侦察队伍,每支队伍大约十人,总共派遣了一千多名侦察兵进入漠北,充分显示了他急于查明北元踪迹的决心。

    渴望立功。

    同时这也是为了证明自己。

    李武和张武两人被编入第明朝的边防军是骄傲的。

    这一点直接体现在士兵的气度上。

    历史多次证明,只有强大的军队才能让国家挺直腰杆,因此李武一直认同朱元璋多次征讨漠北的策略,以及朱棣登基后五次远征漠北的做法。

    战场是锤炼军队血性的最好场所。

    而且游牧民族始终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从古代的匈奴、鲜卑、柔然、契丹、蒙古等,哪个时代不是对中原虎视眈眈?

    不主动出击的后果,就是看着他们发展壮大,进而侵扰中原。

    可惜朱元璋和朱棣对漠北采取的“进攻与防御”

    策略缺乏新意,依旧沿用自古以来分化打压的老办法。

    尤其到了朱瞻基后期,连分化和打压都懒得去做,完全采取了被动防御的姿态,“天子守国门”

    这句话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守门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瓦剌势力壮大,最终朱祁镇尝到了苦果,导致了对明朝影响深远的“土木堡之变”

    。

    当然,朱祁镇也有自己的原因,但从他往上数,除了他的祖父朱高炽勉强算一个,其余的都亲自带兵出征过,有这样的传统在,朱祁镇即便明白轻重缓急,也忍不住想要尝试一下。

    其实要说如何彻底解决蒙古问题,还真得佩服那些棋艺高超的人。

    再说回来,

    虽然北元已经,但仍有“能弯弓射箭者不下百万”

    的说法,打仗还是要打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李武按照规矩找到了他们的侦察小组,因为到得早,小队里只有三个人到了,李武看到这三人都是蒙古人,心里立刻明白了,这三人应该是他们的领队。

    核验腰牌后,李武笑容满面地上前搭话,而张武则蹲在一旁,仍显不甘。

    几句交谈后,气氛逐渐缓和,李武得知领头那人本名买纳,归顺大明后改名为顾明。

    顾明身形约莫一米七五,年约三十余,虽不算魁梧,但体格强壮,无需动手便知是崇尚力量之人。

    相较之下,李武则显得单薄许多。

    因此,李武在谈话中不失时机地提及顾明结实的体魄,并给予赞美,起初顾明还能克制,但渐渐难以自持,脸上不禁浮现憨态可掬的笑容。

    张武在一旁听了,微微皱眉,心里觉得壮硕算不上什么特别的优点。

    然而,他并未察觉,顾明对李武的好感正与日俱增,已生出相见恨晚、一拍即合之感。

    李武见状,也笑着回应,改口称其为顾哥。

    继续聊了一阵,双方愈发熟络,李武也放得更开。

    “说到名字,顾哥,我听你的蒙古名也挺动听的,是不是有什么含义?据说你们蒙古人取名都蕴含深意,想必你的也不差。”

    此言一出,顾明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

    旁边的两位蒙古人亦将目光投向李武。

    原本融洽的氛围似乎因这句话而破裂。

    然而下一秒,顾明又展颜一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苦涩。

    “买来的奴隶。”

    顾明接着解释:“过去我是蒙古贵族的奴隶,后来皇帝带兵来了,我杀了主人,转而投效朝廷。”

    额。

    张武忽然感到一阵尴尬。

    这名字背后的含义实在不妥。

    李武挠挠头,顾明反倒宽慰道:“无妨。”

    李武坦然接受,稍作思考后补了一句:“说到名字,我觉得你的汉名起得非常不错……”

    话未说完,一名年轻军士走近,友好的一拳捶在顾明胸口,挑眉说道:“你这木讷的家伙,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讲,你们熟悉吗?”

    “刚认识。”

    顾明憨厚一笑,随即醒悟,“我可以介绍一下……”

    年轻军士挥手阻止了顾明的介绍,转身看向李武与张武,眼中带着几分傲慢,审视之意溢于言表。

    最终,他瞥见两人的腰牌,嘴角扬起一抹轻蔑。

    “右护卫的?”

    李武眉头微蹙,他交际手腕颇佳,但对那些一见面便态度恶劣之人,从不假以辞色。

    这关乎尊严,他素来刚正不阿。

    那名年轻的军士似乎全然不在意李武二人的神色,反而转身与顾明交谈起来。

    “顾明,这是怎么回事?咱们的队伍里怎会有两名右护卫?他们右护卫难道无人可用了吗?为何要将这两号人物安咱们的中护卫之中?”

    顾明压低声音,在年轻军士耳边轻声解释:“好像是令尊的安排。”

    “我爹为何要这么做?这两人莫非是累赘?咱们斥候众多,一旦被盯上便是徒劳无功,我可不想在草原上白白奔波一个月。”

    张武听至此处,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本就因李武早间之举备受折辱,此刻又遇这般轻视,且对方皆为同龄人,实在难以容忍。

    “拖你家祖宗十八代的腿!阴阳怪气地在这儿看扁谁呢?有种来较量一番,输的一方叫‘孙子’如何?”

    张武出口便是粗俗之语。

    李武并未阻止张武,他也满心疑惑,不知为何自己二人会被调至中卫队伍,思来想去毫无头绪,只能待日后找谭渊询问。

    年轻军士听到张武的话,忍俊不禁,转身笑出声来。

    “竟还有人敢向我挑战,有意思。

    此处不便动手,待出了北平城再一较高下。

    不过不必约定胜负,没意思得很,若一刻钟内未能让你服气,我自认你为长辈!”

    年轻军士仰首挺胸,眼中闪烁着不可一世的光芒。

    “小子,口气不小啊。”

    张武顿时怒火中烧。

    李武伸手拉住张武,示意他冷静。

    正如年轻军士所言,即便动手也得等到出了北平城再说。

    李武仔细打量眼前这位年轻人,只见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唯我独尊的气势。

    的确嚣张。

    李武忽然问道:“你父亲是谁?”

    “家父朱亮。”

    年轻军士傲然答道。

    朱亮为何要将他们二人置于这支队伍?李武思索良久仍不得其解,只能暂且放下,将目光重新投向年轻军士。

    李武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纵使你父亲是朱亮,但他终究是你父亲,你凭什么如此狂妄?”

    “哼,只因我是朱能!”

    ------------

    朱能?!

    这个名字倒是配得上这份狂妄。

    据说朱能勇猛无敌,在朱棣麾下堪称头号战将,狂傲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但历史上的朱能能够独当一面,难道仅凭现在的性格就能做到?

    李武轻轻摇头,人都会变化,位置决定了想法,很多时候确实如此。

    小小的沛县与凤阳都能孕育众多英才,这不过是一种机缘巧合罢了。

    谁能真正比别人差太多呢?只是还没遇到展现才能的机会罢了。

    “你在看什么?”

    朱能挑眉问道。

    “在看你。”

    朱能咬牙瞪着他,“我在问你为什么看我。”

    李武沉思片刻,“这个不能告诉你。”

    “你在戏弄我?”

    几句话就把张武气得发怒的朱能,如今却被李武寥寥数语弄得怒不可遏。

    顾明赶紧上前劝解。

    这家伙会看人行事,之前张武与朱能争执时,顾明差点就煽风,现在换作李武,反倒主动劝和,李武刚才的示好果然没有白费。

    一番劝说后,朱能终于平静下来,冷冷盯着李武二人,“希望你们都有真本事,若拖累我,休怪我不顾同袍之谊,将你们弃于草原任其自生自灭。”

    李武淡淡点头。

    他并不太在意这些,他更务实,只关心自己是否足够强大,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张武显然还未达到李武这般境界,同样对朱能表示轻蔑,“说不定是谁拖后腿还不一定。”

    “北平城外见分晓。”

    朱能目光微抬。

    “谁怕谁。”

    ……

    没多久。

    李武这一小队的人陆续赶来,由于各小队队长昨日已接到任务,众人到齐后,顾明也没多耽搁,带着大家从营地取了马匹便直奔城外。

    朱能一马当先,率先冲出北平城,略作辨认方向后,一扬马缰朝北疾驰,李武等人也不敢落后太多,纷纷挥鞭催马跟上。

    此时,不仅李武他们的队伍,这条尘封多年的古道上,不断有快马掠过,最终都消失在无垠的草原深处。

    李武一行人疾驰一阵。

    北平城已被远远抛在身后,周围不见村寨,朱能掉转马头转入岔路,遥遥下马等待李武等人。

    李武眉头微蹙,他知道朱能是想和张武较量,也可能顺便试探一下他和李武的能力。

    李武对此种安排并不认同。

    眼见任务迫近,斗斗虽无大碍,但若真动起手来,难免伤了和气,于谁都没好处。

    张武血气方刚,不愿多想,便策马而去,跃身下马,直视朱能,毫不退让。

    他身为精锐,自信一生不会逊色于人。

    李武疑惑地问顾明:“为何不制止?”

    顾明摇头道:“都是军旅出身,分个高下也好,日后相处时少些摩擦。”

    “分高下未必非要动手。”

    李武说道。

    然而,这时朱能开口了,第一句竟然是对着还骑在马上的李武说的:

    “那个……叫什么的?”

    “李武。”

    有人答道。

    朱能点点头:“那个叫李武的,你也下来,咱们三个一起。”

    李武脸色阴沉,心想朱能未免太嚣张,就算看在他历史地位的分上,也该尊重自己,没想到朱能竟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不信朱能能敌过他和张武联手,他自认力大无穷,而张武同样非同小可。

    但朱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似天地之间唯他独尊。

    李武顿时火气上涌,却在翻身下马后渐渐平静下来。

    三人对决,值得吗?显然不值,打赢了毫无光彩,万一落败或朱能实力超群,他李武在队伍里连抬头都难,更别提日后见到朱能时的尴尬。

    这种亏本买卖,谁干?一对一单挑?又没十足胜算。

    况且李武本就不支持这种争斗方式。

    那该怎么办?短短几步间,李武迅速权衡,待站到朱能面前时,已有了对策。

    李武挑挑眉:“你们中护卫平日就这么爱逞强斗狠?若想较量,不如比比看谁先喊累,这一路上谁撑不住,谁输。”

    朱能咧嘴一笑:“何必这么麻烦,不如让我试试你们的斤两,若无本事,早回北平城,免得拖累大家,否则到时候甩开你们,也显得我们中护卫不够义气。”

    "我担心你不仅无法衡量彼此,还会自损其身,到头来就算原本不会拖后腿,也会变成拖后腿的人了。”

    "那不妨试一试,看看你们是否真的能伤害到我。”

    李武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挑衅般地伸出一只手:"让我先看看,你敢不敢和我握握手?"

    "有什么不敢的。”

    朱能本来就有些烦躁,加上他一直自认为无敌,看到李武如此挑衅,想都没想便伸出手抓住了李武的手掌。

    他知道李武的意思。

    要比拼掌力。

    但他并不畏惧。

    李武笑出了声,虽然真正的较量让他心中忐忑,毕竟他才训练了几个月,但如果是比拼掌力,这正是他的强项。

    张武也在旁边笑了,他们同住一间宿舍这么久,和李武掰手腕不知掰了多少次,对他了解得几乎和了解自己一样清楚。

    队伍里的其他人见到两人有所行动,顿时都来了兴趣,目不转睛地看着。

    李武和朱能立刻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试图瞬间击垮对方,然而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他们释放的力量竟被对方完全抵消了。

    接着,两人各自加大了力气。

    渐渐地。

    李武还能保持平静的表情,而朱能的太阳穴已经暴起青筋。

    这时,朱能感到无论怎么用力,似乎都毫无效果,同时依然能感受到对方一波又一波的力量冲击。

    怎么会有人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还是一个看起来偏瘦的年轻人。

    随着角力的持续。

    不远处,顾明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再也坐不住了,急忙下马,走到李武和朱能中间,打圆场:"罢了罢了,点到为止,别伤了和气。

    顾明伸手分别拉向两人的手臂,只觉得他们的胳膊硬如钢铁,不由感叹。

    "还不放手?难道都不把我这个队长放在眼里?"顾明假装生气道。

    李武和朱能互相对视一眼。

    下一刻,两人松开了力道,各自收回手掌。

    "怎么样?"李武挑眉看向朱能。

    朱能看向李武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但仍然昂起头,傲慢地说:"确实有些本事,不过也就这样而已。”

    呵。

    李武不想揭穿朱能的傲慢,转而看向顾明。

    在我看来,不如大家来比试一番。

    这次深入草原,至少要在马背上待十多天,不如看看队伍里谁先露出怯意。

    这样即使有人觉得艰难,也会硬着头皮撑下去,对我们任务的完成或许有益。

    顾兄,你觉得如何?

    顾明略作思索,说道:“这于我无妨。”

    李武把目光转向朱能。

    朱能轻哼一声,并未继续提及比试之事,但依旧高傲地表示:“我亦无所畏惧。”

    “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若是有人拖累队伍,可别怪我们不念同袍之谊,不会迁就你们。”

    李武听罢,一时无言。

    这朱能……

    ------------

    冬季,在马背上连续驰骋,加上野外食宿,没有一副结实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这是一项艰辛的任务。

    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

    可面对李武的提议,尤其是在顾明与朱能基本同意的情况下,他们又怎好退缩?毕竟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生死面前尚且不惧,又岂会在乎这点皮肉之苦?

    因此每个人都点头答应,张武自然也不例外。

    接着,众人不再迟疑,李武等人纷纷翻身上马,朝着漠北疾驰而去。

    北平附近,前几天刚下过雪。

    这几天虽阳光不算刺眼,但积雪不仅没有消融,反而因众多马蹄践踏而愈发坚实,甚至更加滑溜。

    李武一行人在保持速度的同时,不得不全神贯注,谨慎操控坐骑,唯恐马失前蹄。

    离开古北口后,前方的道路不再平坦,或为山脚小径,或需翻越低矮丘陵。

    李武等人直至午后时分才走出起伏不定的山地,抵达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顾明身为蒙古族人,自幼生长于草原,后来还随军北征,对此地极为熟悉。

    他瞥了眼天色,确认方位后,带领众人再度启程。

    直到夜幕降临,才停下脚步。

    经过这一天的跋涉,即便此刻正值严冬,马儿们仍是浑身湿透,呼出的热气凝成白雾;就连本就不怎么吃力的李武等人,一路上也是满身热汗,丝毫感受不到寒冷。

    大家放下装备,迅速搭建帐篷,升起篝火,待坐定后,所有人无不发出舒畅的叹息。

    稍作休整后,顾明站起,喊上两人,前去收集干草喂马,顺便查看周围是否能找到野兔之类的食物。

    李武见情形如此,站起身跟着去了。

    并非李武爱做活计,而是这一整天下来,他发觉顾明等人驾驭马匹的本事远胜于己,因此跟上去主要是想向顾明讨教一二。

    顾明毫不吝啬,几人边行边谈。

    军帐那边,张武独自一人取暖休憩,朱能周围则聚集了几人低声交谈。

    “你觉得那两个右护卫如何?”

    有人问朱能。

    朱能蹙眉思索,虽不情愿,却仍如实答道:“那个叫李武的,若论力气,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至于那个另一人,看他那兴奋劲头,应该也不是泛泛之辈,两人都是能人。”

    周围几人纷纷点头。

    其中一人笑言:“别急,且看后续。”

    “此话怎讲?”

    “我看他们骑马的模样虽娴熟,但绝非久经沙场的老兵。

    你们都知道,初次长时间待在马背,大腿必定磨出血泡,即便穿多厚都没用,那滋味定让他们吃不消。”

    众人顿时哄笑。

    ……

    没多久,李武几人归来了,还运气极佳地捕到了一只野兔,顾明一箭命中,回来后迅速处理干净,烤熟与众人分食。

    首日总的来说还算舒缓。

    晚间守夜时,李武感觉体力恢复,主动提出值守,顺便还能练练刀法。

    众人并无异议,准备入帐歇息。

    然而,刚进帐内就见李武舞刀,各人心情复杂。

    张武颇为敬佩,这一天已让他疲惫不堪,自觉没有李武这般坚持,其余人大多腹诽李武愚笨。

    唯有顾明好意劝说,提醒李武注意休养,往后只会更艰辛。

    李武细细感受自身状况,笑着回应‘无碍’,顾明见状也不再多言。

    一夜平安无事。

    此后,李武几人逐渐深入草原。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三天过去了。

    直至第十天,他们依旧毫无所获。

    众人皆显沮丧,但朱能几人见到李武大腿磨出水泡,顿时来了兴致,彼此使眼色期待看笑话。

    岂料李武眼皮都不抬,直接将水泡戳破,提刀再度外出练习。

    众人无不惊叹。

    这几日,李武无论是否轮到他守夜,总雷打不动地抽出半个时辰练刀,简直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军营中的刀法其实并无太多玄妙,无非是快、准、狠罢了。

    但李武坚信,只要他勤加练习,早晚能劈出一道让所有人都无法抵挡的刀光。

    张武望着李武的背影默默无语,他已经连着两天磨出了水泡,白天骑马已让他痛苦不堪,看到李武这般坚持,一咬牙也学着将水泡刺破。

    朱能等人看见这一幕,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都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在等待第二天两人会有怎样的表现。

    第二天,李武一上马就觉得大腿内侧辣的疼,虽皱眉但并未言语,依然保持原有的节奏跟上队伍。

    到了晚上,大腿内侧再次磨出水泡,李武仍是面不改色地将其刺破,随后提起刀继续练刀。

    张武见状,也将自己的水泡全部刺破。

    其他人见两人这般执着,对李武和张武的印象大为改观,甚至朱能还主动坐到张武身边,看着练刀的李武感慨地问:

    “这家伙对自己是不是一直这么狠?”

    张武目光同样落在李武练刀的身影上,沉思片刻后说道:“在我们的营地里,单论练力强度,没人能比得上他。”

    停顿了一会儿,张武补充道:“说实话,刚认识他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轻松对付他十个。”

    “那现在呢?”

    朱能好奇地追问。

    张武无奈地摇摇头。

    ……

    日子一天天过去,依旧波澜不惊。

    只是后来李武练刀时,朱能有时会过来指点几句。

    李武对有用的建议总是虚心接纳,并借此机会提出自己的疑惑,朱能也大多直言相告。

    这对李武帮助极大,可以预见的是,若李武经历过数十场战事,日后教导自己孩子时,定然是宝贵的经验之谈。

    朱能的情况正是如此。

    如今,他们离开北平城已有近一个月。

    任务时限就是一个月,即便一个月后毫无收获,也必须返回军营。

    所以此时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烦闷,加之这段时间的疲惫,大家早已没了最初的争强好胜之心,相处起来反而更加融洽。

    就连李武,心中也有些不甘,吃了一个月的苦却毫无功绩,这种感觉并不美妙。

    今天,又轮到了李武守夜。

    李武练完刀法,坐在篝火边打发时间。

    按照轮值安排,他还得熬到半夜才能换班。

    夜晚漫长,没有其他消遣,他只能呆呆凝视着火焰,感觉时间走得格外缓慢。

    渐渐地,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远处传来异样的声响,瞬间让李武全神贯注。

    他环顾四周,顿时头皮发麻。

    ------------

    寒冬深夜,草原寂静如水,突兀的几声低吼划破夜空。

    “快醒醒!有状况!”

    “准备行动!”

    “动作快!快!快!”

    李武连声高呼,每句都比前一句急促,音量更大,仿佛催命一般。

    他迅速拔刀出鞘,目光如炬,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些士兵平日训练有素,随时防备敌袭,听闻动静即刻起身。

    他们习惯夜间和衣而眠,一听召唤便抓起武器冲了出来。

    “怎么回事?”

    众人嘴里询问,眼睛却顺着李武所指望去。

    夜色中,火光未能触及之处。

    点点绿莹之光,恍若漂浮于半空。

    张武吞了口唾沫,“狼。”

    “不对,是狼群。”

    顾明冷静分析。

    “现在怎么办?”

    有人焦虑地问。

    顾明沉默不语,似在权衡对策。

    朱能也紧张起来,他默默清点狼的数量:一只、两只、三只……总共二十四头。

    “二十四头狼。”

    朱能提醒大家注意。

    拴在一旁的战马也觉察到异常,不安地低鸣嘶叫,有人赶紧上前安抚。

    “能突围吗?”

    “怎么逃?夜里还能跑得过狼?”

    众人语气充满焦躁。

    李武此刻也是束手无策。

    他从未学过如何对付狼群,但他明白,此刻绝不能乱了阵脚,否则只会更糟。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回忆以往的经验教训,平静说道:“别慌,至少现在有火堆,它们暂时不会贸然进攻。”

    顾明却摇头否定:“你们不了解草原狼,它们正在等待援军,一旦数量足够,这根本拦不住它们。”

    他能够察觉到,眼前的狼群不过是冰山一角。

    “逃也不是,守又无能为力,难道坐以待毙吗?”

    有人焦虑地说道。

    顾明轻蔑地冷哼一声:“怕什么?不过是些野兽罢了。”

    朱能冷笑着,忽然身上散发出一股凛然之气,那种初遇李武时的张扬傲气再度浮现。

    “既然无法逃离,也无法等待,那便主动进攻。

    趁着它们同伴未至,先把这二十四个家伙解决掉。”

    顾明闻言眼睛一亮:“此计可行。

    只要我们动作迅速,先将它们收拾干净,再撤退,或许能避开大部队的追击。”

    “可一旦点起火光,在黑暗里,我们靠什么战斗?”

    一时之间,众人陷入了沉默。

    这似乎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然而就在大家毫无头绪之际,李武沉稳的声音再度响起。

    “焚烧营帐,用燃烧的军帐策马冲锋,先远射,后近战。

    若军帐燃尽仍未能剿灭这些狼群,便豁出性命与之一搏,胜则生,败则亡。”

    话音刚落,短暂的寂静之后,众人的回应声此起彼伏。

    “就这么办!”

    “妈的,拼了,大不了重头再来。”

    “来吧,拼了!”

    ……

    作为军中的佼佼者,他们不会有恐惧或崩溃的情绪。

    在决策出台后,原本的紧张与焦虑被热血取代,每个人都激起了斗志。

    毕竟,对方只是些畜生。

    他们手中握着锋利的大明,怎会畏惧?

    李武此时已开始拆卸军帐,他力量惊人,三两下便将整座帐篷扯下,随后走向篝火旁,朝着众人喊道:“准备上马。”

    朱能忽然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酒囊,扔给李武,“泼点酒,保证火焰不会熄灭。”

    李武点头接过酒囊,洒了些在军帐上,随即点燃它,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单手拖着宽大的军帐,在火光映照下朝狼群疾驰而去。

    如同一道光芒。

    或者说本身就是光芒。

    朱能等人齐声高呼:“驾!”

    毫无畏惧地紧随李武冲了上去。

    狼群凶狠无比,露出獠牙,在一阵长啸中,不退反进,竟然直奔李武等人而来。

    顾明与马融为一体,手中早已拉满弓弦,瞄准那双绿莹莹的眼睛,一箭射出。

    箭矢速度极快,瞬间掠过李武,正中一头狼。

    紧接着,其余几人的箭也相继射出。

    几声狼嚎划破夜空,随即数匹恶狼应声倒下。

    终究不过是禽兽罢了。

    可惜双方相距不远,还没来得及再次拉弓射箭,李武已然冲入狼群。

    他使尽全力将燃烧的军帐高高举起,朝着前方的狼群狠狠砸去。

    烈焰瞬间吞噬了几头狼,令它们哀嚎着四散奔逃。

    就在这一刻,李武左右两侧同时有狼扑来。

    他急忙丢下军帐,从马背上跃下,顺势一刀砍向扑来的狼。

    火光映照下,他的目光如狼般凶狠,手中的长刀锋利无比,直逼狼嘴的獠牙。

    狼虽快,但李武更快。

    一刀划开狼腹,鲜血溅如火星。

    其他人也已赶到,与这群凶悍的狼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明军精锐对上残暴的野狼。

    十人对抗二十四头狼。

    很快便混战成一团。

    在这广袤无垠的草原上,这一夜注定无人知晓有人正与狼拼命。

    军帐浸满酒水,火势猛烈。

    但火也有熄灭之时。

    他们必须在火光完全消失之前解决这些狼,否则陷入黑夜的包围,谁都不敢保证能活着出去。

    在场之人无不倾尽全力,力求速度更快、反应更敏捷、力量更强。

    即便如此,依然危机重重。

    一人差点被狼咬死,幸得李武从旁援护,一刀救下性命。

    那人顾不上感激,转身又迎上了另一头狼。

    事实证明,野兽也会惧怕。

    尤其是面对更为凶猛的明军精锐。

    最终,在军帐彻底烧尽之前,剩下的几头狼被吓得仓皇逃离。

    “别追!”

    顾明制止了几个想要继续追赶的人,“这只是小股狼群,没有狼王,我们得赶紧离开,等大群狼来了,那才麻烦。”

    众人立刻醒悟。

    李武的马因第一时间冲入狼群已被咬死,他开口问:“还有谁的马死了?”

    众人急忙检查。

    发现三匹马已经死亡,另有一匹受惊跑散。

    “两人合乘一匹,快走。”

    朱能说道。

    众人不再迟疑,李武与张武共骑一匹马,随后几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待他们奔行一阵后,稍稍放松警惕。

    远处传来狼王悠长的嚎叫,犹如一声号令,让所有人都瞬间振奋起来。

    他们踩着夜色,飞速奔跑,不知疲倦。

    直到天光渐亮,顾明发现了一片未融的积雪,众人纷纷扑上去翻滚一番,又洒了些酒在身上驱散气味,然后继续赶路,直到确信安全了,才稍微放松下来。

    这一路匆忙逃窜,顾明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到了哪里,只能带着大家朝着某个方向前行。

    然而,行进间,一个敏锐的眼睛发现了前方的异样,那人指向不远处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随即策马疾驰过去。

    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地上躺着十具已然冻硬的。

    从衣着上看,分明是他们护卫军派出的侦察小队。

    竟全军覆没于此!

    ……

    这一场深入草原的任务,绝非闲游,而是充满危险的情报刺探行动。

    这一点,李武等人心里都十分清楚。

    可如今面对这样完整的小队,依然感到难以置信。

    究竟是什么样的袭击,能让整支队伍毫无生还可能?

    ……

    起初只有风呼啸。

    渐渐地,雪也悄然而至。

    雪花细如尘埃,被风裹挟着覆盖每个人,不消片刻,大家便全身点缀着白色斑点。

    这里显然就是事发之地。

    一片混乱,血迹斑斑,施袭者显然没有掩饰痕迹,因此可以轻易判定是一伙突如其来的敌人所为。

    但具体人数、情况,从现场无法确定。

    李武抬头望向远方,一行马蹄印蜿蜒通向天边,想必是敌人后离去留下的印记。

    “这……”

    有言又止。

    朱能开口:“先将掩埋吧。”

    既然是同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的暴于野外。

    于是,李武等人默默动手处理战友的,待完成工作后,一个个瘫坐地上,甚至有人干脆躺倒休息。

    即便仍有潜在威胁,他们也顾不上了。

    昨日整夜未曾好好歇息,既要与敌厮杀,又要仓促逃亡许久,即便再坚韧的男子汉此刻也有些撑不住了。

    “咱们要不要继续追?”

    忽然有人发问。

    大家并非愚钝之辈,明白十个精锐斥候绝非寻常牧民可比,有很大可能是一群残存的北元势力。

    沿着对方留下的痕迹追赶,不出岔子的话,定会有收获。

    但……

    “倘若被他们察觉,既然能对付他们十人,又怎会奈何不了我们?”

    有人心中存疑。

    “怕死就别当兵。”

    最先开口者毫不留情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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