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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迎春忙着将帘子扎好,又赶忙去给他倒水。

    王富贵接过温水喝了大半杯,又问她奉霖在哪。

    他回来的时候只有奉霖跟着他,晕过去后的事情他还有些细节想问问奉霖。

    迎春只说:“娘娘万幸都是皮肉伤没有出大事,”又小声凑到他耳边说,“主子让奉霖去查慕星发狂一事了。

    ”

    王富贵点了点头,这豫王终于是做了件人事。

    “我自怀疑宁妃和俞妃,你叫奉霖往她们那处多下下功夫。

    ”

    迎春听了直点头,又说:“皇上在这照看了您两天,方才才走一会。

    ”

    王富贵大概猜到了,没人敢在他这个贵妃的屋里头看书喝茶,除了皇帝。

    刚想开口,又看到门口进来一人。

    王富贵拍了拍迎春的手,叫她下去。

    迎春看清楚来人后,赶紧请安出去,将门带上了。

    赵铁柱往前走了几步,却始终没有去到他床前。

    “你醒了。

    ”

    这三个说出口时,赵铁柱也没想到他的声音会如此生涩。

    王富贵看着他,缓缓点了个头,他觉得今天的皇帝看起来有些不对。

    赵铁柱又沉默了一阵,这两天想过了好多遍的话,在这一刻,却又说不出口了,他觉得心酸又不舍,燕重云的情绪将他拉扯着,强烈地告诉他,他不想放走长孙透。

    可此刻他不仅仅是燕重云了,他还是赵铁柱,他是他自己,他不愿意再看到记忆中那样一身明朗的阿澜,委曲求全地在自己身边小心地试探,违心地服软,痛苦地在这深宫中步步为营。

    他早已经动了情,所以他舍不得了。

    纵然千般情绪在内心里不停地搅动,赵铁柱还是开了口。

    “你胸前的东西,我替你拿出来了。

    ”

    王富贵听了顿然怔住,他猛然回想起自己准备留着下半夜,等不到救援时再吃的那个馒头。

    他摸了摸胸口,此刻自己胸前一马平川。

    他木讷地看着皇帝。

    难怪他觉得皇帝今天不太一样。

    原来是要宣判他的死期。

    王富贵望着皇帝哑然地张了张嘴,

    说不出话来,这一刻他的喉咙里像是被人塞了一把沙子,叫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也根本无从辩解。

    他不是没有想过身份被揭穿的这一天,毕竟他就活在龙潭虎穴里,以身饲虎。

    那天夜里那么多人,

    他倒在皇帝怀中,

    纵然奉霖在他身边,小小侍卫又能做什么呢?

    百密尚有一疏,何况他本就漏洞百出。

    当谎言被揭穿的这一刻,王富贵却没有自己刚穿过来时想的那样慌乱,

    也没有哭天喊地或是跪地求饶。

    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

    他反而觉得理应如此,

    他垂着眸,看着被衾上的绣花,靠床里侧的那只手悄悄攥着被子,

    等着皇帝来宣读他的死罪。

    赵铁柱望着床上一言不发,

    沉默得没有一丝生气的人,

    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咬一般,细细密密地疼。

    长孙透不说话,

    赵铁柱就当他在恨自己。

    恨他是应该的。

    长孙透之所以要承受这所有的一切,

    要做这样的伪装,

    都是因为燕重云以爱为名的自私,

    把他跟自己绑在了一起。

    “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做那样让你痛苦的伪装了。

    ”

    赵铁柱说的声音很轻,

    王富贵还是听到了。

    尽管知道等待自己的终是一死,

    但是从皇帝嘴里听到这样的判决时,

    王富贵还是出于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皇帝到底是对男贵妃有些感情,从字里行间中王富贵判断,皇帝可能会给他个痛快点的死法,不至于让他那么痛苦。

    赵铁柱低声唤他:“阿澜。

    ”

    王富贵听着皇帝生涩干哑的声音低声唤他,那只握住被子的手越收越紧,终于还是要来了么?纵然皇帝心里可能有些不舍,但是自古以来哪位帝王能容忍妃嫔的谎言和背叛呢?

    可王富贵却听到皇帝说。

    “对不起……”

    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偷偷将眼眸抬起,想要窥探一丝自己听错了的证明。

    却在抬眸那一瞬被皇帝的目光捕捉。

    那双眼看起来真诚,不像戏弄,王富贵这才确定,皇帝刚才说的,确实是对不起。

    王富贵张了张嘴,还是选择把话吞进了肚子里,这个时候不论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犯了欺君之罪的这个事实。

    他早在皇帝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认为自己还能活着的几率很低,但是只要皇帝不是现在当场就要他的命,他或许还能挣扎一下。

    此刻皇帝这句“对不起”在他耳朵里其实没起到什么麻痹性的作用,因为他已经默认了这句话等同于“对不起,但还是要杀了你”。

    “阿澜,对不起,五年前我就不该用这种方式逼你进宫,将你束缚在宫装之下,要以此伪装费尽心思地活在我身边,在后宫里周旋。

    你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

    “现在我受够了。

    “我不想再看你费尽心思委屈自己来讨好,不想再看你一步步地试探以求自保,也不想再听你问我‘那又为何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了。

    ”

    赵铁柱说完这些话,眼眶有些酸涩,长孙透和燕重云的那些过往如同一本被风吹开的画册,只是那阵轻风越吹越快、越吹越冷。

    那些曾经年少逗趣打闹耳鬓厮磨的画面被草草吹过,只剩下相爱相恨相互折磨的场景来回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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