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阿虞确实长大了
手上佯装整了整高束的马尾,乖乖跟在许纪明的脚步。“你怎的突然这般安生?”许纪明只觉得奇怪,但好在场面终于稳了下来。
就算此刻林淮州一言不发,也没有多想,还当他是为刚刚听到那些流言蜚语生气。
林淮州半晌不语,只将脸别向一旁,声音发紧:“那些传言可是真的?阿虞她“
许纪明整了整衣襟:“是,也不是。“
见林淮州骤然转头,眸中怒火灼人,他忙将近日之事细细道来。
“既心有所属,何不明言?这般首鼠两端……“林淮州指节捏得咯咯响,“若我在“
“你若在,待如何?“许纪明轻笑打断,目光温和。
“好了,就算你不在,阿虞也处理得很好,如今同我母亲亲得很。”
“不久前我远远见了一面,虽未说得上话,但阿虞…确实长大了。”
林淮州听见这句话,心中五味杂陈。
许纪明见他仍耷拉着脑袋,不由好奇:
“你既这般记挂阿虞,当初怎的主动请缨去剿那伙流匪?我记得陛下原已派了张参将前往?”
“我…”林淮州支吾着,想到阿虞只要见到他,都是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
每次他兴冲冲地想要同阿虞讲点边关的趣事,逗她开心,亦或是问问她这几年都过得怎么样。
阿虞都顾左右而言其他,说话也颠三倒四的,甚至说到一半,整张脸就憋得通红。
显然就是敷衍他……
到后来甚至有些避着他。
他能感觉得出来,阿虞…好像有些怕他。
小时候像条小尾巴似的丫头,如今见了他竟变得如此生疏。
林淮州心痛、懊悔、却无能为力。
横竖他是男儿,天南海北都去的。
阿虞既在府里见了他不自在,大不了他就出去……
总归要让她过得舒坦些。
这些心思,自然羞于对许纪明启齿。
幸好,许纪明也没有追问,而是换了话题:
“只听说你今日回来,怎的不回府?”
林淮州双手环胸,脚下踢飞一个石子,闷声闷气:
“本来想给阿虞买个东西,所以来找你,但被人绊住脚,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找我?”许纪明受宠若惊,欣慰表弟居然如此信任他。
林淮州点头,“嗯,阿虞每次收到我挑的东西都害怕,你平日打扮得比姑娘家还精细,弟子服边上都要绣个花,你挑的,说不准阿虞会喜欢。”
许纪明:……
什么精细?君子正衣冠是圣人之训!
还有…那绣的不是花,是青竹!风骨所在!
许纪明嘴巴张张合合,最后目光落在了臊眉耷眼的林淮州身上。
见他又激动又忐忑的模样,反驳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你说…阿虞真的对那谢璇…没意思了?”
林淮州心里忐忑,虽然听了许纪明那样一通话,但只要想到以前阿虞提起谢璇时的模样。
以及做的那些事情,林淮州心里就没谱。
他刚刚把谢璇揍成那个样子,阿虞看见了…不会更害怕他了吧?
许纪明刚想回答,就听见那看热闹的人群起哄道:“来了来了,我打赌,这林大小姐今日定是来寻谢世子的!”
“不会吧,不是都已经说一刀两断?”
“我也赌!你不懂,那是欲拒还迎,不过嘛以前只闻其人,不见其身,这个总算是能见着真…哎呦!”
林淮州皱眉,一手一个将那几个碎嘴的人扔到一边。
马车行至蓬莱阁牌坊前,锦帘翻动,引得众人屏息。
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圆脸少女缓缓下车,怀里还抱着鎏金手炉。
围观众人在看见少女的那一刻,纷纷撇嘴转头,显然大失所望。
其实众人对林虞本存着几分期待的。
毕竟当年许晚意的风头冠绝京城。
更别提林淮州年少成名,不仅是实力强悍,主要还有个剑眉星目的好相貌。
不然怎么行兵打仗的人那么多,偏偏林淮州小有名声?
只是…虽非传闻中的母夜叉,可这柳黄袄裙的少女至多算得清秀,与想象中的贵女相去甚远。
怪不得谢璇放着靠山不要,毫不犹豫地心悦他人。
因着顺安公府和林淮州的原因,在场众人虽心中失望,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面面相觑准备离开的时候。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娇脆软糯的声音:“阿兄!”
林淮州闻声一震,随众人目光望去。
春桃被这齐刷刷的注视,看得后退半步。
随即反应过来,正要去扶自家小姐,却见林虞已提着裙摆跃下马车。
那袭胭脂色露白裙摆轻巧地掠过车辕,少女明眸皓齿,分明是极张扬的长相。
她急忙下车想要向前扑,但在看见林淮州的时候又停住脚步。
好像生怕这一切都是幻影。
在真切看见林淮州面容的时候,林虞整个人僵在原地。
长巷青石积雪未融,树影婆娑,林淮州似乎没有想到林虞会唤他,一时也呆愣在原地。
少年马尾飞扬,阳光斜掠过他挺拔的鼻梁,少年意气,英姿飒爽。
恍惚间,林虞又想起前世。
那时顺安公府下狱,林淮州像是疯了一般,只要碰见与许家有旧识的人就死命相求。
人人对他避而不见,只要听说他在自己府前,便将大门关死。
任凭他在外如何磕头,都不发一言。
那时林虞虽还是怕他,但也不忍他这般被人糟践。
顶着烈日想要拉他与自己一同回去,却被他一把扯开!
她记得…林淮州赤红着眼,凝望着自己。
一字一句:“林虞,你自幼流落在外,与许家、与我皆无半分情谊。”
“之后更是言行无状,恶名昭著。有你这样的胞妹,实为我平生之耻。”
“今日起,你我兄妹情断,生死无关。”
“阿兄!”那时的林虞不敢置信朝他怒吼。
上前拉住他的衣领,模样与他是同样的癫狂。
“你疯了!你我一母同胞!我问你!你是否,要与我一刀两断。”
“是。”
“林淮州!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否…要与林虞一刀…两断…”
林淮州望她半晌,那时她并不懂那眼神的含义,只一心求得他的答案。
却见他坚定:“是。”
那时的林虞落荒而逃,后来在行刑那日,她还是忍不住跑去。
见他身着素缟,与外祖一家同赴刑场。
刀光落下,他亦挺直脊背,问心无愧。
只是眼光在瞥见自己的时候,那个皱眉训斥她的兄长,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那时她乍然明白,生死无关的含义。
她是他的胞妹,流着同样的血脉,他执意赴死,却要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