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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姜岭声如洪钟,说了许多让阳非阳奇热泪盈眶热血沸腾的话。

    燕山景坐在师兄旁边,竭力克制哈欠,她身边清一色的老头,老头子们一把年纪了,还挺看重年关大考,尤其是沧海长老,他前几位爱徒背刺他几刀,他这人古道热肠,一次次为儿徒们呕心沥血,今年他手底下的小孩儿们都十分爱敬他,他也重视。

    燕山景不在乎这个年关大考,她更在乎年关大肉饼,葱油和了鸡蛋牛肉馅儿,裹在软面团里,进炉子前厚厚的,出路子后扁扁的脆脆的香香的焦焦的,这是净山门在江湖中赫赫有名令人闻风丧胆的珍馐馆大饭堂里唯一让燕山景觉得称得上美味的菜色。

    她去饭堂打了两个饼子,喜滋滋地啃了一口,忽然想起来,哦,姬无虞不是也要在冬至这天来退亲吗?

    结果这撞日子的安排是姜岭特意安排的,他收了雪廊的钱,就想给雪廊整点节目,让南理人看看西南郡的剑道如何出色。

    姜岭夺走燕山景手中一个肉饼,得意笑着,等燕山景赞美他的巧思。

    燕山景又撕咬一口肉饼,敷衍道:“妙啊妙啊。

    ”实际上,她却想,姬无虞爱来不来,随便来,来了赶紧走。

    阳非阳奇对金光闪闪的肉饼没兴趣,他们两个对姜岭手里那个金光闪闪的牌牌有感兴趣,成天让燕山景给他俩加练。

    燕山景翻箱倒柜,找出来了她当年的十几个金牌牌,含金量还不低呢,没上锈,就是不怎么亮,她大方地让阳非阳奇随便挑,但他俩很不高兴,哼了一声跑远了。

    燕山景看孩子们那么认真年关大考,在考察过孩子们的基本功后,火候似乎到了,她便出手亲自教授了长歌剑的

    久别有恙

    灰扑扑大鹅似的燕山景蹲在树上,腿有点蹲麻了,遂换了个姿势,坐在树干上,阳非这没多大的小男孩对上十几岁的弟子丝毫不怵,燕山景看得十分欣慰。

    只是冷得太狠心,风刮得太不近人情,燕山景泪眼婆娑,禽鸟也耐不住寒,一只硕鸟腾地一声飞过她的头顶,燕山景挨了鹰隼一脚,便再不肯看阳非比武,霉运当头,不能过了晦气给阳非。

    她便往其他地方看了一眼。

    上净山门就得过青钱山,西南郡的山道一圈套一圈,而燕山景坐的这颗巨树,正在青钱山顶,半山腰的来人她看得很清楚。

    燕山景轻声问道:“那是谁呢?那是谁呀?”

    南理的队伍浩浩荡荡,好长一列,马匹响着铃铛,领头的青年很显眼。

    长袍华丽,带垂珠璎金环紧。

    身上没有佩她送的刀。

    他的头发扎法变了,以前辫子梳高,和散发归在一起并一个马尾,现在他黑发垂身,一条镶着珠宝的发带,发带下的脸带一点笑容,这笑容是因为一个女孩子。

    没见过的发式,没见过的女孩子。

    风刀旋起地上枯黄茶黑的木叶,扬在空中,如天空也被割出了数道口子。

    领头的青年微微笑着,他嘴角泛起的弧度,像柄柳叶刀,刮伤了燕山景的柳叶眉,寒烈冬风只刮得起纷扬红尘,他弯弯的笑容实实在在于燕山景心上刮出一道痕迹,起初只是泛白,正如她苍白脸上空白的表情。

    此刻她是惨白的,也是灰暗的。

    一身不显灰最寻常不过的棉服,几乎隐蔽住她美貌中的超凡出尘处,净山门的燕山景不需要美貌,今天她也不是比美来的,只是给两个孩子加油助威,她了解这一切——但那陌生女孩雪肤红唇,南理玄色的衣裳紧窄得厉害,她整个人瘦瘦条条如枯瘦黧黑梅枝上娇艳欲滴的红梅。

    红衣女孩说起话来兴高采烈,而姬无虞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全神贯注听红衣女孩说话,自然看不到燕山景。

    观棋曾经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想撮合燕山景和邬镜。

    原来姬无虞比她领略得早,是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看来他过得不错,没有在家里要死要活来找她,也没有心如死灰远离凡尘,恐怕连一场小风寒也不曾起过。

    人家早就伤心过了,伤心了十一年,所以被她彻底拒绝后干脆掀了两人同渡的舟船,木头都剁碎取暖,暖得四季如春的南理人刚来西南郡这冷地方都不惧寒,脸上笑容半点没被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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