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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燕山景叹了口气,身后忽然有人问道:“怎么了?阳非输了吗?”

    邬镜坐到她身边,手捧一大束腊梅花,说来奇怪,邬镜平时总半死不活的没生气,人如暴晒后的水仙,竟格外钟爱花花草草,此间采腊梅,他亦有闲情逸致给花配草叶,翠竹青柏苍松冷杉都抓在手中,一色冬景之物。

    燕山景眼中并无腊梅,也无翠竹,只有一根救命稻草。

    她对邬镜没有一点男女之情,但她迫切需要一个人和她说说话,驱散脑海中姬无虞笑着和红衣姑娘说话的一幕。

    燕山景别过脸看向邬镜时,姬无虞仰起头看群山景色。

    南理没有冬天,看过再多的风景画也不如亲身来一次,两山越冷越翠,翠得像密匝匝的厚毯子,河流是首缓慢朴素的低沉小调,兴许是天神过冬,嘴唇也冷得发抖,吹不出技巧高妙的春日流歌。

    光光是冷,雪呢?鹅绒、柳絮、白盐、鹤羽似的雪呢?

    身边的绯弓正对他说话,方才要他笑,现下又要他讲讲燕山景。

    “都到了西南郡的地界了,这儿的坏女人你总该告诉我,是什么样子了吧?”绯弓扬着手里的鞭子,前仰后合。

    “少说几句。

    ”

    “她不是坏女人?可是我就觉得她是,她是臭咕咕鸟,我不喜欢她。

    也不喜欢汉人,我最讨厌和汉人打交道,汉人男子都很道学,汉人女子又爱骗人。

    ”

    绯弓伸手插进姬无虞的口袋里取暖,姬无虞冷笑一声,汉人女子爱骗人吗?他当时宁愿要她的一个谎。

    一阵风,一鞭子马,一骑绝尘。

    他将绯弓的手和嘟囔都远远甩开,众人见状策马去追,他这半年疯得厉害,不是流汗就是流血,祭司邪说全变作凡土脚下泥,凶名伏煞,令人担忧南理的天神还会否再保佑这样的姬无虞。

    直到后方起了争斗声,姬无虞才调转马头,浑身的珠玉被甩出鞭子似的弧度,南理的华贵抽打过西南郡的冷风,落在姬无虞身上,又是一阵玎玲琅珰响。

    他回头看到:鞭子缠住剑童的剑,剑又指了少女雪白的喉咙。

    姬无虞瞳孔收缩着,他认得出来,那是净山门的道袍。

    “你惊了我的马。

    ”绯弓的声音很僵硬。

    “你的马踩了我的手。

    ”对面的女童回应道。

    净山门的剑童势单力薄,对面是浩荡的南理长队,绯弓嗤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管你是谁,马踩了人,畜生无辜,但主人该道歉。

    ”

    这个口吻,让姬无虞想起燕山景。

    他扬扬下巴,捉住绯弓的鞭子,正想说息事宁人的话,后方马车里的人笑声清脆:“喂,绯弓,打呀,不打看不起你。

    ”

    燕山景之前看了阳非的比试,认定没什么问题过初试。

    阳奇是个稳重的女孩,比阳非发挥稳定,更没什么好担忧的。

    此时她和邬镜并肩坐着,谈起山崖下的腊梅林,娇黄嫩紫,香染人衣,亦谈起邬镜的母亲,脸上总黄药水涂了淤紫的脸颊,风刀霜剑严相逼,人如花,花如人,邬镜总在冬日想起她。

    邬镜谈起母亲,脸上泛起结冰结霜似的笑容,薄薄一层,风一吹就碎似的,但好歹是笑容:“你那时还是个小姑娘呢,母亲做炖锅总惦记给你留一份,可你好没礼貌,吃完牛肉就撂下碗去练剑。

    我和母亲面面相觑,都以为你会变成他的样子。

    ”

    邬镜从不用父亲指称他的父亲,总是他、那个人、死去的人。

    燕山景想起那时的自己,低下头:“差一点,我也变成了他那样的人。

    ”就差一点,她也变成了个剑疯子。

    邬镜冷冷道:“可你最终没有,他想要突破似的,狠狠地落下,密不透风,令人失去方向。

    邬镜让人琢磨不透,他身上总有画皮妖人的类人感,像人又不是人,他倒愿意做一个鬼母,穿针引线,给摇篮里的婴儿一个难以言喻的吻,可燕山景不是他的好孩子。

    她不是。

    邬镜对他的吻不做任何解释。

    燕山景回过神来:“忘了这件事吧,阿镜。

    ”

    她那些聊斋狐妖罗刹的幻想到此为止,此时她正盘算着给邬镜熬点安神药。

    否则他到处乱吻人,万一吻到了观棋,吻到了阳奇,甚至吻到了燕白和姜岭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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