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罪魁祸首
永安殿内,太医诊治过后,确认程依并无大碍。程烨听后,神色淡淡地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离开。顾明凰则细细叮嘱宫人妥善照料程依,见一切安稳,才缓步而去。她如今协助皇后总理六宫,事繁政杂,自也无法时刻守在程依身旁。
程依一个人独处惯了,不喜欢睡觉时有人伺候。她让寝殿中的宫人都退下,只留自己一人安静休息。
寝殿内烛光柔和,床帐上投下轻微的阴影,程依百无聊赖地数着床头的珍珠,心里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计
正琢磨着,寝殿侧门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程依下意识地望去,见宫门悄悄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小脑袋从门后探出,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扫视着室内。
她眨了眨眼睛,顿时来了兴趣,撑起身子看向门口,故意拉长语调道:“谁呀?”
那小小的脑袋猛地一缩,像是没料到里面的人还醒着,慌张地扭头就要跑。
“你再跑,我就告诉父皇,说是你把我推下水的。”
门口的小身影猛然顿住,脚步僵在原地,片刻后,才又缓缓探出脑袋,带着几分心虚,又带着几分不甘地看向床上的程依。
程依靠在软枕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门口那个怯生生的小身影。起初她也以为,是四公主安希将她推入水中,可细细一想,却越发觉得不对劲。安希也不过五六岁的年龄,比起原身也大不了多少。
一个年纪尚小的孩子,不仅敢推人落水,事后更能临危不乱,毫无忌惮地重返“案发之地”。若她真有这般心性,只怕也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比起安希,眼前这人就可疑多了。
借着寝殿内柔和的烛光,她也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精致的玄色锦袍,圆圆的脸蛋白白嫩嫩,五官精致可爱,虽然神情带着几分戒备,可那一双圆润透亮的眸子,倒是生得极为好看。
程依心中一动,迅速翻找这具身体的记忆,片刻后,她微微眯眼,嘴角噙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六哥哥,你夜里偷偷摸摸跑到我这儿,是想做什么呀?”
那小男孩顿时绷紧了小脸,奶凶奶凶地瞪着她,嗓音也刻意压低:“谁偷偷摸摸了?本皇子光明正大!”
程依轻笑出声,慢悠悠道:“哦?那你刚刚为什么要跑?”
小男孩被噎住,嘴巴一撅,却也不回话,走进寝殿,站在床边,双手背在身后,小脸紧绷,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凶巴巴地竖着尾巴,装模作样地摆出威严架势。
程依心里顿时生出几分趣味,仍旧慵懒地靠在软枕上,眸光微转,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口的小人:“六哥哥,你是来跟我道歉的吗?”
门口的程延昭身形一僵,黑亮的眼睛微微瞪大,似是有些恼羞成怒,但最终还是紧紧抿住唇,没有立刻反驳。
六皇子程延昭,乃是程烨最小的皇子,其生母顾明茹与顾明凰同样出自大元帅府,是顾明凰同父异母的庶妹。彼时,顾明凰入宫多年无出,为了稳固自身在皇宫的地位,便从娘家选中顾明茹接入宫中,虽为庶女,但顾毕竟家世显赫,加之顾明凰的极力扶持,短短几年间便从才人一路晋至嫔位,更是在入宫的第三年顺利诞下皇子。
然而,后宫争斗何等残酷,纵使顾明凰竭力护持,顾明茹仍是在生产后元气大伤,短短数月便香消玉殒。程延昭年幼丧母,顾明凰念及血脉,将他接入昭华宫抚养。
可惜,这份照拂并未持续太久。
没过多久,程依降生,顾明凰的所有情感与心力皆倾注在唯一的女儿身上,对程延昭则渐渐冷淡,久而久之,甚至少有过问。
宫中素来是看人下菜碟的地方,失去生母庇护,又未得贵妃青睐的程延昭,自然不被人放在眼里,连伺候他的宫人也多是敷衍冷待,日子过得远不如一个皇子该有的尊贵体面。
程依见他不说话,心中一动:“六哥哥,刚刚父皇来的时候你也看见了,气势汹汹的,好是可怕,我是强忍着泪才没有将是你推我下水这件事说出来的”
程延昭一听这话,小脸顿时绷得更紧,黑亮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是要急着反驳,可又不知怎么开口,只能鼓起脸颊,活像只炸毛的小兽。
他闷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都看见了!”
程依眼睛微微一咪,心中暗道,果然是他。
刚刚他一进来,程依就觉得他不对劲,畏畏缩缩,眼神躲闪,这可不像是看病人的模样,果然小孩子就是好骗,稍微虎一下就自己说了个干净。
程依嘴角的笑意更深,缓缓撑着身子坐直,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哎,六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要是父皇知道了,肯定会狠狠罚你一顿的。”
程延昭一听,顿时炸毛了,急急忙忙摆手,奶声奶气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自己站在湖边晃来晃去,本皇子……本皇子只是轻轻推了一下,你就掉下去了!”
程依听得好笑,嘴角忍不住翘起,瞧着那小小的人儿涨红了脸,偏偏又不肯服软,竟还有理了似的反驳。
不过,倒不像是一个坏孩子。
程依嘴角微微一撇,眼圈瞬间红了下来,轻轻一眨,睫毛上立刻挂上了点点泪花,就像要滴下来似的。那张小脸故意绷着,一副强忍委屈的模样,声音也低了几分,带着点小小的哽咽:“六哥哥,依依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卧槽这哭技……小六子准备缴械投降吧!】
——【哈哈哈依依太懂了,这不得直接拿捏小六子!】
程延昭一愣,显然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哭出来,小身子立刻僵住,手忙脚乱地站在原地,一脸慌张地看着她眼角的泪花,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我没讨厌你……”他低声嘟囔,声音奶乎乎的,却带着急切,“我、我只是想吓你一下,谁让你把我屋里面黑炭都抢走的,这一整个冬天屋子都是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