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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锦绣文章,一字千金

    魏武侯世子抱起胳膊,下巴抬着,一副看你怎么丢人现眼的表情。

    曹刻晴理了理衣袖,站得更直了些,脸上那点自矜藏都藏不住,在她看来,这不过是陈望亭最后的难堪罢了。

    陈望亭压根没看他们。

    视线落在窗外,湖面波光晃动。

    片刻,他开口了,声音平稳,带着点说不清的调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声音落下,舱里静得可怕。

    几个真懂行的老夫子,眉尖一动。

    这起句…不简单。

    魏武侯世子脸上的嘲弄僵了僵。

    似乎没料到这个“草包”真能憋出句像样的诗。

    曹刻晴也是一愣,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

    陈望亭没停,继续往下念: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又一句出来。

    有人忍不住“嘶”了一声。

    用典?

    还用得这么自然,这么贴切?又带着点抓不住的惆怅。

    这真是那个传闻里不学无术的陈家老二?

    陈廷宇傻愣愣看着自家弟弟,嘴巴半张着,忘了合拢。

    陈望亭的声音还在继续: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这两句出来,屋里头的空气都沉甸甸的,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珠子怎么会哭?暖玉怎么会冒烟?

    又美又伤,偏偏听着没一点儿别扭,浑然天成。

    那些刚才还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所谓才子们,一个个嘴巴闭得死紧,脸上表情精彩得很,震惊、不信、还有点儿羞愧。

    陈廷宇嘴巴张得更大了,下巴快掉地上了,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曹刻晴脸上的血色唰地退了下去,变得煞白。

    这诗,这意境,像针一样扎在她心口。“沧海月明珠有泪”……她手不自觉攥紧了袖口,指甲掐进了肉里。

    魏武侯世子脸上的傲慢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脖子都气红了。

    他听不大懂里头所有的弯弯绕绕,但那股扑面而来的磅礴文意,那份深沉的感情,实打实地把他刚才的嚣张气焰全浇灭了。

    他感觉自己反倒成了那个真正的跳梁小丑。

    陈望亭声音依旧平稳,念出了最后一句: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最后一句落下,余音好像还在打转。

    船舱里死一般的寂静。

    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被这首诗砸蒙了,那股子朦胧、伤感、华美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透过字句,直往人心里钻。

    跟这首诗比起来,他们之前说的那些,包括魏武侯世子和曹刻晴互相吹捧的玩意儿,简直就是地上的泥巴对着天上的云彩,提都别提。

    过了好一会儿。

    “好诗!好诗啊!”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先生猛地一拍巴掌,声音都抖了,打破了这片死寂。

    “这…这意境,这辞藻,这情意…绝了!真是绝唱!”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神来之笔,神来之笔啊!老夫闻所未闻!”

    “‘只是当时已惘然’…唉,说不尽的滋味,道不尽的无奈……”

    叫好声一下子炸开,此起彼伏。

    那些真懂行的文人,看陈望亭的眼神都变了,又惊又敬,甚至带上了点畏惧。

    这他娘的是草包?

    骗鬼呢!这分明是藏得比谁都深的大佬!

    曹刻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胸口闷得慌。

    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当众扇了十几个耳光还难受。

    这诗,每个字都像在抽她的脸,骂她有眼无珠,丢了珍珠去捡瓦砾。

    魏武侯世子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拳头攥得死死的,骨节都捏白了。

    想骂人,想发火,可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在这首诗面前,再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只会显得自己更蠢。

    陈望亭呢?

    他好像根本没注意周围的动静,也没听见那些夸赞。

    就随随便便对着大家拱了拱手,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事不关己的样儿。

    “献丑了。”

    说完,掉头就走,理都不理旁人。

    他走到还傻站着的陈廷宇旁边,拍了他胖乎乎的胳膊一下。

    “走了,哥。”

    “还傻站着干啥?等发宵夜啊?”

    他压根就没再往曹刻晴和魏武侯世子那边瞅一眼,就好像那两人是空气。

    那份轻松淡定,那份浑不在意,比直接指着鼻子骂人还打脸。

    曹刻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喉咙发紧,心里头说不清是后悔多一点,还是恨意多一点,五味杂陈。

    魏武侯世子气得直哆嗦,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都快红了。

    今天这脸,丢到姥姥家了!他魏武侯府的世子,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这事没完!陈望亭,你给老子等着!

    而这首横空出世的《锦瑟》,今晚过后,恐怕整个京城都要为之震动,掀起滔天巨浪了。

    诗会散了,夜沉了,可那首《锦瑟》掀起的风浪,才刚刚拍打上汴梁城的岸。

    隔天,天刚蒙蒙亮,这汴梁城就像是烧开了的水,到处都在“咕嘟”。

    茶馆里,说书先生的惊堂木还没拍响,邻桌的布商就压低了嗓门:“哎,听说了没?昨晚画屏湖上,出了个神人!”

    “哪个神人?王大家?李翰林?”

    “都不是!是陈家那个二公子,陈望亭!”

    “陈望亭?嘶……就是那个,传得挺‘那啥’的那个?”有人脸上挂着不信。

    “‘那啥’?我的老天爷!你是没听见那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乖乖,听得我这心呐,又酸又麻!”

    “不能吧?就那个‘草包’秀才?”

    “草包?屁!我看人家那是藏得深!有人猜,他这是扮猪吃老虎,游戏红尘呢!”

    “谁说不是!听闻当时魏武侯那小子,还有那个曹家姑娘,当众臊皮他,结果呢?脸都被这诗扇肿了!哎哟,那叫一个精彩!”

    “该!叫他们狗眼看人低,这下踢钢板上了吧!”

    “这回曹家跟魏武侯府的面子,算是掉地上摔稀碎了。听说那曹小姐当时脸都青了,怕是肠子都悔断了!”

    街头巷尾,全是“陈望亭”三个字。原先那个不招人待见、名声狼藉的印象,一夜之间被冲得干干净净,换成了“少年大才”“隐世高人”的标签。连带着他以前那些不起眼的旧事,都被翻出来,添油加醋,愣是编排出一副“大智若愚”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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