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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暮春的馈赠

    四月的洛水河像一条揉皱的素绢,在青灰色的山影里蜿蜒。十六岁的阿棠蹲在浅滩上,指尖划过被春水浸得发亮的鹅卵石,忽然听见上游传来重物坠水的声响。她攥紧手中的鱼篓抬头望去,只见丈许外的芦苇丛正剧烈晃动,墨绿的苇叶间闪过一道灰褐的影子,像团被雨水打湿的棉絮般栽进了浅滩的泥淖里。

    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生灵。蜷缩成球的躯体足有小牛犊大小,蓬松的皮毛沾着水草与水渍,暗褐色的斑纹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霞光。最奇异的是那张脸——浑圆的额头像幼鹿般覆着细绒,鼻尖却垂下条柔韧的长鼻,此刻正像条不安分的小蛇般在泥地里探寻。阿棠蹑手蹑脚凑近时,

    它忽然发出类似幼猪的哼唧,浑圆的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竟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酒气。

    这莫不是河伯的坐骑阿棠想起村里老人们经常提起的的传说,说洛水河底住着掌管风雨的河伯,座下常有异兽巡视。她壮着胆子伸手触碰那团温暖的皮毛,指尖刚碰到对方鼓胀的肚皮,就见长鼻突然扬起,兜头浇下一股带着酒香味的水浪。

    哎呀!阿棠跌坐在地,发辫和衣襟全被打湿,却见它翻了个身,酒气醺醺地打了个响鼻,长鼻末端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水珠。她忽然发现对方左前掌缠着圈水藻,暗红的血迹正顺着泥泞的蹄子渗入河滩,想必是坠河时受了点伤。

    暮色渐浓时,阿棠背着这个沉甸甸的酒坛子往家走。穿过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时,守夜的李大爷举着灯笼凑过来:阿棠背着啥呢莫不是捡了头小熊她慌忙摇头:是、是山里的貉子,摔断了腿。心里却想起它鼻尖划过自己掌心时的触感,像块温软的檀木,带着说不出的亲切感。

    第二章

    竹篱里的访客

    土坯房的西厢房成了临时兽棚。阿棠用晒干的艾草铺了张软床,借着油灯昏黄的光仔细端详这位不速之客。褪去泥泞的皮毛后,她才看清那身斑纹原是深浅不一的灰褐,从脊背到四肢渐次变浅,腹下的绒毛却白得像新雪。最神奇的是那条半尺长的鼻子,此刻正懒洋洋地卷着案几上的野山椒——明明被酒气熏得眯眼,却偏要凑过去嗅,活像个贪嘴的孩童。

    疼吗阿棠轻吹它掌心的伤口,敷上捣烂的蒲公英。

    它忽然发出低低的呼噜声,长鼻缠住她的手腕,温热的鼻息拂过皮肤时,她忽然看见窗外的竹影无风自动,几片新叶竟在暮色中缓缓舒展,仿佛提前感知到了明日的晴好。

    更奇异的事发生在子夜。阿棠被雷声惊醒时,发现它正立在窗前,长鼻对着积雨云轻轻颤动,每片鼻瓣都像活物般翕合。刹那间,她听见竹篱外传来细密的沙沙声,本该倾盆而下的暴雨竟在村口老槐处拐了弯,化作温柔的雨丝洒在菜畦里。

    你能探测气候阿棠披上外衣凑近,看见对方鼻尖沾着颗细小的水珠,在月光下泛着七彩光晕。

    它闻言转头望来,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银河碎影,忽然用鼻子卷起她的袖口,往床榻方向拽了拽——那里放着她白日里烤的粟米饼,此刻正散发着温暖的麦香。

    第三章

    河伯的酒坛

    三日后,阿棠在它的长鼻子上系了根靛青丝带。就叫你阿貘吧。她摸着对方蹭过来的脑袋,发现那鼻子不仅能探知风雨,还能灵巧地卷起绣花针——此刻正用鼻尖顶着枚野莓,像玩心大起的孩童般在竹席上滚来滚去。

    村里开始流传怪事。张婶家的豌豆苗本该被夜霜打蔫,次日却沾着晨露愈发鲜嫩;捕鱼的王大哥照着阿棠的天气预报出海,次次都遇上顺风顺水。唯有李大爷皱着眉头盯着阿貘:这畜牲生得三不像,羊的角、猪的鬃、熊的掌,莫不是山海经里的神兽

    真相来得猝不及防。第五日晌午,阿棠正在河边洗貘的绷带,水面突然翻起青鳞,三个身着水蓝短衫的汉子踏浪而来,腰间悬着的玉壶正滴着琥珀色的酒液——正是那日沾在阿貘身上的酒气。

    小娘子可曾见过我家公子为首的汉子抱拳,袖口绣着的水波纹路在阳光下流转,那日卯时从河伯殿偷喝了三坛醉江月,怕是醉倒在岸边了。

    阿棠的手指骤然收紧。她想起阿貘醉酒时肚皮上的酒渍,想起它用鼻子卷着空酒坛哼哼的模样,终于明白为何这几日它总对着河水发呆,长鼻里还时不时喷出带着酒香的水雾。

    在...在我家。她领着三人回到竹篱,却见阿貘正用鼻子勾着房梁上的玉米囤,后腿蹬着竹凳,活像只偷食的馋猫。看见那三个汉子,它忽然发出委屈的哼唧,长鼻卷起阿棠的裙摆往身后躲,掌心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糖。

    果然是你这小崽子!汉子们又好气又好笑,摘下腰间玉壶晃了晃,河伯殿下正发火呢,你倒躲在人间享清福。阿貘却把脑袋埋进阿棠膝间,死活不肯抬头,倒是鼻尖悄悄卷走了她发间的银蝴蝶簪子。

    第四章

    晴雨卷的秘密

    原来阿貘是河伯座下的晴雨使,专司探测八方气候。三个月前随河伯巡视洛水时贪饮新酿的醉江月,醉意上涌时竟顺着河道漂到了人间。此刻那三个水府使者正围着竹桌喝茶,看阿貘用鼻子卷着阿棠的绣绷捣乱,忽然笑道:小娘子可知道,这晴雨使的鼻子可是件宝物

    他们告诉阿棠,阿貘的鼻膜能感知空气中的水汽与温度,每道褶皱都对应着不同的气候征兆。当年大禹治水时,便是靠我等座下灵兽探测水情。使者指着阿貘鼻尖的细鳞,你看这三簇鼻毛,白如霜时主降雪,青若苔时主梅雨,红似霞时...便是要出大日头了。

    正说着,阿貘忽然竖起长鼻,鼻尖的绒毛渐渐泛出淡金。使者们对视一眼:明日怕是有旱风。阿棠想起村口的老槐树最近叶子发黄,连忙取出纸笔记录下鼻毛的颜色变化——她忽然意识到,这或许能帮村里解决多年的旱涝难题。

    然而分别的时刻来得太快。阿棠正在给阿貘梳理鼻瓣间的水草,忽见它猛地立起身子,鼻尖的绒毛泛着细碎的蓝光——那是水府使者即将抵达的讯号。第七日清晨,河面上飘来九盏琉璃灯,映得水波如同碎金。阿貘趴在阿棠的竹床上,长鼻卷着她的手腕不放,琥珀色的眼睛里竟泛起水光。莫要难过,使者轻轻拍它的背,待人间霜降,河伯殿的梅花开时,你便可再来探望。

    阿棠忽然想起什么,跑回里屋捧出个陶坛。装的是洛水河的水,还有晒干的桂花糖。她红着眼眶往阿貘颈间系了个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她亲手绣的晴雨图,下次来的时候,记得提前用鼻子探知好天气,我再给你烤新的粟米饼。

    第五章

    重逢在初雪

    霜降后的第十日,阿棠正在灶间熬南瓜粥,忽然听见竹篱外传来熟悉的哼唧。推开门时,只见阿貘正用鼻尖顶着片雪花,浑身沾着细碎的冰晶,却执意要把嘴里衔着的玉莲子往她手里塞——那是河伯殿的宝物,据说能保一方水土丰饶。

    从那以后,每个季节转换的日子,洛水河畔都会出现个奇异的身影。阿貘的长鼻成了最准的天气预报,它会在播种时用鼻尖点出湿润的田垄,在秋收时用鼻息吹熟金黄的麦穗。村里的老人们渐渐不再害怕这个三不像,反而会在它来时摆上酒坛——当然,是度数最浅的米酒,免得这贪嘴的小家伙又醉倒在河滩。

    某个春末的傍晚,阿棠坐在老槐树下缝补渔网,阿貘忽然用鼻子卷起她的手,往河边跑。夕阳下,它的鼻膜泛着柔和的粉光,正是晴好无风的征兆。又要带我看什么她笑着任由它拽着,忽然看见河面上漂着排琉璃灯,每盏灯上都刻着小小的晴雨图——那是河伯殿送来的谢礼,感谢这个人间少女教会了晴雨使什么是牵挂。

    阿貘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用长鼻蹭她的掌心。三个月前受伤的地方早已结出浅褐色的毛斑,像朵开在肉垫上的小花儿。又要带什么奇怪的礼物阿棠笑着往它锦囊里塞了把新晒的茉莉花干,指尖掠过兽鞍上新增的珊瑚缀饰——那是去年冬至东海鲛人送来的谢礼,每颗珊瑚珠里都封着段海浪声。远处传来归鸟的啼叫,春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拂过河滩,阿棠忽然明白,有些相遇本就是天地间最奇妙的馈赠——比如这只偷喝了美酒的貘,带着河伯殿的月光与人间的烟火,永远留在了她的生命里。

    暮色中,两个身影并排坐在浅滩上。阿貘的长鼻轻轻划过水面,荡起的涟漪里倒映着初升的月牙。阿棠摸着它暖烘烘的肚皮,忽然听见对方发出低低的呼噜,像个满足的孩童。而远处的河面上,琉璃灯正顺着水流漂向远方,像一串散落在人间的星辰,见证着这段跨越人妖两界的奇妙缘分。

    第六章

    霜降的信笺

    琉璃灯的微光在河面漂了七天七夜,直到第十日清晨,阿棠在竹篱下发现用晨露粘在门上的信笺。素白绢帛上洇着淡蓝水痕,写着歪歪扭扭的人间小字:南瓜粥要多放桂花——貘。墨迹未干处还沾着片细小的鼻毛,在晨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忽然想起那日分别时,阿貘曾用鼻尖卷着她的手指,一笔一画地在沙地上学写自己的名字。

    霜降后的洛水河开始凝结薄冰,阿棠在灶间支起新打的铜锅,特意去后山采了半竹篓野蜂蜜。木门吱呀推开时,带进来的不是预想中的风雪,而是裹着酒香的温热气息——阿貘正立在门槛上,鼻尖挂着串冰晶,脖颈间的锦囊里露出半截玉莲子,在晨光中流转着水府特有的荧光。

    这次没醉阿棠笑着递上擦脚的棉帕,却见它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鼻尖甩出三滴酒液在陶瓮里——正是河伯殿的醉江月。原来这三个月它竟跟着水府文书偷偷习了控酒术,此刻肚皮虽仍圆滚滚,却再无那日的踉跄,反倒能用鼻息将酒气凝成冰晶,给菜畦做天然的防冻屏障。

    第七章

    春汛前的波纹

    惊蛰未至,洛水河却提前泛起浑浊的波纹。阿貘连续三日将鼻尖浸在河水中,鼻膜上的青斑从浅灰渐次转成墨色。村东头的老柳树突然枯萎,树根处渗出带着泥沙的浊水,正是山洪将至的征兆。

    得去上游堵住决口。阿棠攥着阿貘的前掌,发现它掌心的肉垫正渗出细密的水珠,每颗都映着上游山体的倒影。水府使者连夜赶来时,看见的正是这样的场景:十六岁的少女骑着神兽逆流而上,阿貘的长鼻化作丈许长的水鞭,卷着巨石封堵住即将崩塌的山岩,溅起的水花里竟凝结着细小的冰刃,那是它偷学河伯座下冰鲛的控水术。

    七日后洪水退去,河滩上留下大片闪着微光的鹅卵石——那是阿貘用鼻息将泥沙中的矿物质凝聚而成,村民们发现用这种石头砌墙,竟能自动调节室内湿度。李大爷摸着阿貘的脑袋,第一次露出笑容:敢情这孩子是洛水河派来的福星。

    第八章

    梅雨时节的访客

    芒种过后,连绵的梅雨让村口的粮仓开始发霉。阿貘整日将鼻子探进谷堆,绒毛上凝结的白霜竟能抑制霉菌生长。就在村民们忙着翻晒粮食时,河面上驶来一艘装饰着珊瑚的画舫,船头立着位身着鲛绡的女子,腕间金铃与阿貘颈间的银铃相撞,发出清越的水音。

    我是东海君的使者,听闻贵地有能御气候的神兽。女子的目光落在阿貘正在卷竹简的鼻子上,东海近日遭旱魃侵扰,恳请借晴雨使一用。

    阿棠手中的纺锤当啷落地。她看见阿貘的鼻尖在瞬间泛出暗红,那是它紧张时的征兆——三个月前在河伯殿,正是这样的颜色让它在酒窖里撞倒了三坛陈酿。

    阿貘不是物件。她忽然站到神兽身前,指尖抚过它因紧张而蜷缩的鼻瓣,它若愿意去,自会随你走;若不愿,便是河伯亲临也留不得。

    画舫在暮色中离去时,阿貘正用鼻尖卷着阿棠的发丝玩耍,仿佛从未听见这场争执。直到月上中天,它突然将脑袋搁在少女膝头,鼻息里混着海水的咸涩——原来那使者临走时,在水中下了问心鳞,唯有真心才能化解。

    你想去吗阿棠摸着它掌心里新结的茧子,那是前日帮王大哥修补渔网时磨出的。阿貘忽然用鼻子卷起案头的晴雨图,在东海二字上重重点了三下,又蹭了蹭她的手腕——那是它独有的语言,说我去去就回。

    第九章

    离别的琥珀

    小暑前夜,阿棠在河边为阿貘收拾行装。锦囊中除了惯常的桂花糖,还多了瓶新晒的薄荷膏——东海气候湿热,可解它鼻尖的暑气。水府使者送来的分水犀角被她系在兽鞍上,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记得每天卯时用鼻子探探风向。她反复叮嘱,忽然发现阿貘的耳后多了道浅红印记,像片小小的枫叶,这是

    是东海的归乡鳞。随行的水府文书解释,神兽离水百日,便会有归乡之兆。阿棠的手指骤然收紧,终于明白为何阿貘每次离开前,都会用鼻子在她掌心画圈——那是洛水河的形状,是它记住的家的模样。

    离别时没有预想中的泪水。阿貘踏浪而行的背影在晨雾中渐成小点,忽然转身喷出道彩虹般的水幕,那是它新学会的分水戏,水珠在空中凝成等我二字,许久才化作细雨落在阿棠发间。

    第十章

    百日的守望

    白露至,归乡鳞开始发烫。阿棠每日黎明都要去河滩,用阿貘留下的水纹镜观测东海方向的云气。镜中映出的画面总让她心惊:赤红的旱魃在云端游走,阿貘的鼻膜已泛着近乎透明的白,却仍在暴雨中支撑着最后一道水幕。

    第九十九日,镜中突然失去影像。阿棠抱着装着洛水的陶坛冲进河心,咬破指尖在水面画出晴雨使的符文——那是她偷偷跟水府文书学的禁忌之术。鲜血融入河水的瞬间,她听见了遥远的呼唤,混着咸涩的海风与熟悉的酒气。

    阿棠!

    秋分那日的初霜里,阿貘浑身是伤地撞开竹门。左前掌的肉垫缠着鲛绡绷带,鼻尖却仍卷着束东海的珊瑚枝——那是旱魃退去后,海边的鲛人送给救命恩人的礼物。阿棠抱着它滚烫的身躯落泪,发现它耳后的归乡鳞已化作洛水河的波纹形状,再也不会发烫。

    第十一章

    冬至的契约

    河伯的使者在冬至那日到访,带来的不是斥责,而是刻着水纹的玉牒。晴雨使护佑人间有功,特准长居洛水流域。老者的目光落在正用鼻子帮阿棠包饺子的阿貘身上,但需每三年回殿述职,兼修四海气候。

    阿棠手中的面团噗地落在案板上。她看见阿貘突然立起身子,鼻尖郑重地在玉牒上点了三下——那是水府的三叩首,代表契约达成。从此后,它的长鼻不仅能测洛水晴雨,更将连通四海云气,成为人间与水府的活桥梁。

    年夜饭后,阿貘突然用鼻子卷起阿棠的手,往河滩跑。月光下的河面结着薄冰,它踩着冰面跳起水府的踏浪舞,每一步都激起细碎的荧光,在冰面画出巨大的晴雨图。当它用鼻尖将阿棠的手按在图中央时,少女忽然听见河底传来共鸣——那是洛水河接纳她的声音。

    第十二章

    长岁的回响

    三年后的谷雨,阿棠在村口老槐树下教孩子们辨认晴雨纹。阿貘趴在石磨旁打盹,鼻尖偶尔卷起飘落的槐花,替正在午睡的张婶接住要掉落的草帽。忽然听见河面上传来熟悉的金铃声,抬头便看见装饰着四海云纹的画舫驶来,船头立着的正是当年的东海使者,此刻正捧着水晶瓶微笑:东海的鲛人想见见你们的人间晴雨使。三年前阿貘在东海布雨时,曾用鼻息救下被旱魃灼伤的小鲛童,此刻那孩子正举着串珍珠灯,在珊瑚巷口蹦跳着等待。

    阿貘缓缓起身,顺路用鼻子卷走阿棠竹篮里的艾草饼。它走过的地方,新抽的柳枝自动弯成拱门框,沾着晨露的蒲公英纷纷扬起绒毛,像是在欢送这位特殊的使者。当它踏上游船的瞬间,突然转身喷出七色彩虹,将整个河滩笼罩在温柔的光晕里——这是它学会的新法术,名唤归乡虹,唯有心有牵挂的生灵才能施展。

    暮色中,阿棠望着渐渐远去的画舫,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醉倒在浅滩的三不像。如今它的掌纹里嵌着洛水的细沙,鼻瓣间藏着四海的云气,却仍会在雷雨夜用长鼻环住她的腰,像个害怕闪电的孩童。而她的发间,永远别着那支被阿貘偷走又还来的银蝴蝶簪,簪头还沾着点淡淡的水府荧光,那是时光最温柔的印记。

    河风吹来,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阿棠摸了摸腰间的玉牒,上面新刻的人间晴雨使五个字正在发光。远处的麦田里,几个孩童追着阿貘喷出的水龙卷嬉笑,而她知道,在更遥远的地方,东海的鲛人正用珍珠串起洛水的故事,河伯殿的酒窖里,新酿的醉江月正等着某个贪嘴的小家伙来偷喝。暮色里,阿棠忽然看见河面上漂来无数光点,凑近才发现是各村镇送来的谢礼:上游镇子的人送了刻着风调雨顺的石敢当,下游渔村漂来缀满贝壳的灯船,就连山那边的猎户,也用兽皮裹了包能治鼻伤的雪参。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没有永远的离别,只有长岁里的相互守望。当阿貘的鼻息拂过人间的每一寸土地,当洛水河的浪花倒映着水府的月光,两个世界的界限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弭,留下的,是比晴雨更长久的温暖,是跨越山海的牵挂,是永远不会褪色的,关于相遇与重逢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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