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为一名全职家，我平常主要写言情类的。半个月前，我刚开了一本新书。
男主是黑道杀手，女主是清纯小白花。
可写着写着，我总感觉哪不对劲。
准确来说，是男主不太对劲。
我居然有点控制不了他的故事走向了。
那天我正准备给男女主安排第一场吻戏，
气氛好不容易被我扯到了那，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敢让我亲上去试试
（1）
书界降临
凌晨两点十七分，我的第十杯咖啡已经见底。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落不下去。《暗夜之恋》的男女主角明明已经到了该接吻的剧情点，我却怎么也写不出那个场景。
拜托，就亲一下怎么了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抱怨，霸道男主强吻纯情女主，多经典的桥段啊...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重新落在键盘上：
【厉沉渊一把将白小芊按在墙上，他冷峻的面容近在咫尺。白小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与古龙水混合的气息...不...不要这样...她颤抖着拒绝，却被他捏住下巴...】
你敢让我亲上去试试
一个冷冽的男声突然在耳边炸开，我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差点打翻咖啡杯。
谁我猛地转身，心脏狂跳。我的小公寓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人。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我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正从屏幕里跨出来，没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跨出来。
黑色风衣无风自动，冷峻的面容如同刀削斧刻，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站在我面前的，赫然是我笔下刚创造出来的男主角——黑道杀手厉沉渊。
你...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这不可能...
厉沉渊环视我的公寓，目光扫过堆满零食袋的茶几、散落的衣物和墙上乱七八糟的便利贴，最后落回我身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就是创造我的人住的地方他的声音里充满嫌弃，简直像个猪窝。
我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不是做梦。
等等！这不科学！你是我里的人物，你怎么可能——
从书里出来他冷笑一声，我也想知道。但比起这个...他突然逼近，我下意识后退，小腿撞到床沿，一屁股坐在床上。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我，厉沉渊，黑道第一杀手，会像个发情的毛头小子一样随便把人按在墙上强吻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这一定是幻觉。熬夜赶稿导致的精神错乱。我闭上眼睛，深呼吸，数到三——
睁开眼，他还在那里，而且看起来更不耐烦了。
我不是幻觉。他仿佛能读懂我的想法，不信的话...
下一秒，天旋地转。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按在了墙上——就像我写的那样。但与不同的是，他的手稳稳地垫在我脑后，没让我撞到头。
现在信了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太真实了。体温、气息、压迫感...我的指尖碰到他的胸膛，能感受到肌肉的纹理和有力的心跳。
这...这不科学...我喃喃道。
他松开我，后退一步：显然，你的常识需要更新了。现在，我们来谈谈我的角色设定问题。
我终于找回一点作为作者的尊严：等等！我是作者，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你不过是我创造的角色，凭什么——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创造的角色现在正站在你面前他挑眉看我。
我哑口无言。
共识达成了。他满意地点头，关于我的剧情，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尤其是那些愚蠢的恋爱桥段。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等等...如果你能出来...那里的其他人...
目前只有我。他打断我，但我能感觉到，书里的世界正在变化。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们需要谈谈，关于我的命运，还有那个正在崩塌的世界。
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起来，文档上的文字开始扭曲、重组。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厉沉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时间不多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掌心温度烫得吓人，听着，无论你信不信，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你想保住你创造的世界——还有你这个所谓的现实世界——最好开始认真对待这件事。
我低头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那里的触感真实得令人心慌。我突然明白，从这一刻起，我的生活彻底脱轨了。
（2）
虚实交织
我盯着坐在我家沙发上的男人，第一千零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厉沉渊——我笔下那个冷血无情的黑道杀手，此刻正皱着眉头摆弄我的电视遥控器，仿佛那是什么高科技武器。他黑色的风衣在沙发上铺开，整个人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与我家浅色系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
这东西怎么用他不耐烦地晃了晃遥控器。
按那个红色按钮。我揉了揉太阳穴，等等，你不是应该更关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世界吗
他嗤笑一声：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把我写成那种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的蠢货的。
电视突然亮起来，正在播放一部狗血言情剧。男主把女主按在墙上，正是我昨天写的那种桥段。厉沉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
关掉！立刻！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憋着笑拿起遥控器换台，结果下一个频道在播黑帮电影。厉沉渊眯起眼睛，突然指着屏幕说：那个持枪姿势是错误的，后坐力会让他的手腕骨折。
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设定我是武器专家吗他给了我一个你是白痴吗的眼神。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对哦，他确实拥有我赋予他的所有技能。这个认知让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到底创造了一个怎样的存在啊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我的编辑林妍。我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同时用眼神警告厉沉渊保持安静。
绵绵，《暗夜之恋》的数据很不错啊！林妍的声音充满兴奋，星辉影视有意向改编，他们很喜欢你塑造的男主形象。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厉沉渊，他正用我的马克杯喝水，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察觉到我的视线，他挑眉看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呃，是吗那太好了...我干巴巴地回答。
不过他们希望感情线再强烈一些，最好增加几场亲密戏份。林妍继续说，你能在周五前把修改稿发我吗
我还没回答，厉沉渊突然放下杯子，发出咚的一声响。
什么声音林妍问。
没什么！猫，是我养的猫！我狠狠瞪了厉沉渊一眼，他则回给我一个挑衅的微笑。
挂掉电话后，我长叹一口气：你都听到了
一字不落。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准写那些恶心的亲密戏。
那是工作！我也站起来，虽然这只能让我勉强平视他的下巴，再说你凭什么命令我
就凭我能这样。他突然伸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瞬间把我拉近到几乎鼻尖相碰的距离，或者你想亲身体验一下你笔下的浪漫桥段有多可笑
我的心脏突然跳得飞快，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这个距离我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还有那双黑眼睛里细碎的光。
太近了。
放、放开我！我挣扎着推开他，脸颊发烫，不写就不写，暴力狂！
他松开手，表情却有些古怪：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是太热了！我用手扇着风，落荒而逃地钻进厨房，我、我去泡咖啡！
躲进厨房后，我靠在冰箱上深呼吸。这太荒谬了，我居然被自己创造的角色撩到心跳加速一定是睡眠不足导致的神经错乱。
等我端着咖啡出来时，发现厉沉渊正坐在我的电脑前，神情专注地盯着屏幕。
嘿！别随便动我电脑！我冲过去，却在看到屏幕内容时僵住了。
那是我大学时期写的短篇集，纯文学风格，从未发表过。写的是关于孤独、死亡和永恒的主题，与我现在商业化的小甜文截然不同。
这些，他指着屏幕，为什么没发表
我放下咖啡杯，突然感到一阵难为情：不适合市场...读者更喜欢轻松愉快的东西。
但这才是有价值的东西。他抬头看我，眼神出乎意料地认真，你把我写成那种俗套的黑道王子，却藏着这样的才华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多年没人理解我对严肃文学的坚持，现在第一个肯定我的，竟然是我笔下的角色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绵绵！惊喜拜访！是我闺蜜苏灵的声音。
我脸色大变：快躲起来！要是让苏灵看到我家里有个陌生男人，明天整个朋友圈都会知道。
厉沉渊却纹丝不动：凭什么我要躲
求你了！我双手合十，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他哼了一声，终于慢悠悠地站起身。我刚松一口气，就见他直接走向门口。
你干什么！我扑过去想拉住他，却被他灵巧地闪开。
见见你朋友啊。他恶劣地笑着，手已经搭上了门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起来，一道蓝光射出，将厉沉渊整个人包裹其中。下一秒，他就像被什么力量拉扯一般，瞬间被吸回了电脑里。
门开了，苏灵探头进来：绵绵你在和谁说话
我呆若木鸡地看着恢复正常的电脑屏幕，干笑两声：没、没有啊，我在练习人物对话呢...
好不容易打发走苏灵，我立刻扑到电脑前。文档自动打开了，上面显示着一段我没写过的文字：
【厉沉渊站在阴影中，感受着两个世界之间的拉扯。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他烦躁，但他更在意的是那个女作家眼中闪过的落寞。】
我倒吸一口冷气，赶紧敲击键盘：【你还在吗阮绵绵对着电脑屏幕轻声呼唤。】
文字刚打上去，屏幕就泛起涟漪般的波纹。一只手突然穿出屏幕，紧接着是厉沉渊那张俊脸。
拉我出去。他命令道。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那只手。一股强大的拉力传来，我惊叫一声，整个人向前栽去——
却没有撞上电脑屏幕，而是穿过了一层冰凉柔软的屏障。等眩晕感消失，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昏暗的小巷里，厉沉渊就站在我面前。
这...这是哪里我颤抖着问。
你笔下的黑街。他指了指周围，欢迎来到你创造的世界，作家小姐。
我环顾四周，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与我构思的一模一样：潮湿的砖墙，远处闪烁的霓虹灯，甚至空气中淡淡的铁锈味。这是我创造的世界，却比我想象中真实百倍。
我怎么会...这不可能...
显然，可能性需要重新定义了。厉沉渊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听着，我们时间不多。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变化，有些东西...不太对劲。
什么意思
有些角色和场景，不是你写的，却自动生成了。他的表情异常严肃，有人在干涉你的故事。
我还想追问，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拉扯感。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厉沉渊的声音变得遥远：你要回去了...记住，别相信任何自称从书里来的人...
一阵天旋地转后，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公寓里，瘫坐在地板上，电脑屏幕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文档上自动浮现出一行字：【明天见，创造者。】
我颤抖着合上电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我的生活，可能再也回不到正轨了。
（3）
世界异变
我醒来时头痛欲裂，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疼。窗外天色已暗，电脑屏幕还亮着，文档上闪烁着光标，仿佛在嘲笑我的无能为力。
终于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吓得我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厉沉渊坐在我的书桌前，手里把玩着一把蝴蝶刀——那是我描写他随身携带的武器。刀在他指间翻飞，银光划出流畅的弧线。
你...你怎么还在我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皱眉看我：你发烧了，快40度。
我这才注意到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床头柜上摆着水和药。一股违和感油然而生——我笔下的冷血杀手，在照顾我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哼了一声，你要是死了，谁来解决这个烂摊子
果然还是那个厉沉渊。我艰难地撑起身子，伸手去够水杯，却因为手臂发软差点打翻它。一只修长的手先一步稳住了杯子，递到我唇边。
笨手笨脚。他语气嫌弃，动作却意外地轻柔。
温水滑过喉咙，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放下杯子时，我注意到他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了。
你手怎么了
他收回手，神色有些不自然：没什么，煮粥时烫的。
你煮粥我瞪大眼睛，难以想象这个画面。
闭嘴，喝水。他又把杯子怼到我嘴边，耳尖却微微泛红。
我乖乖喝了几口，突然想起什么：等等，现在几点了我的截稿日期——
已经处理了。他打断我，给你的编辑发了邮件，说你重感冒需要休息两天。
你会用我的电脑还知道我邮箱密码
你所有密码都是白小芊123。他露出嫌弃的表情，难怪你的里反派总是能轻易黑进主角的账户。
我涨红了脸：那是为了方便记忆！
愚蠢。他下了结论，却伸手调整了一下我额头上的退烧贴，再睡会儿，作家小姐。你的脑子现在比平时更不好使。
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他的命令太过强势，我真的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我回到了父母去世那天，医院走廊长得没有尽头，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得让人流泪...
绵绵...
有人在叫我，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绵绵，醒醒。
我睁开眼，厉沉渊的脸近在咫尺。窗外已是深夜，台灯在他轮廓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暖光，让他看起来没那么锋利了。我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其实很长，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你做噩梦了。他说，拇指轻轻擦过我的眼角。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几点了我哑着嗓子问。
凌晨三点。他递给我一杯温水，你睡了十个小时。
温水下肚，我感觉清醒了些。厉沉渊坐在床沿，背对着我，肩膀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紧绷。
我梦见我父母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告诉他，他们在我大二时出车祸走了。那之后我就放弃了纯文学，开始写商业...因为需要钱。
他转过身，黑眼睛深不见底：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不知道。我揪着被角，可能是因为...你算是唯一看过我那些未发表作品的人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厉沉渊突然伸手，轻轻拂开黏在我额前的碎发。
你父母，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他们会为你骄傲的。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捅进我的心脏。我咬住下唇，怕自己会失控大哭。多年来，我第一次感到被真正理解。
谢谢。我小声说。
他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我去给你换条毛巾。
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我突然觉得，也许厉沉渊并不像我设定的那样冷酷无情。
第二天早上，烧退了大半。我起床时发现厉沉渊睡在沙发上，长手长脚委屈地蜷缩着，看起来莫名有些可爱。茶几上摆着几盒药和一碗盖着保鲜膜的白粥。
我轻手轻脚地走向电脑，想看看文档有没有变化。屏幕亮起的瞬间，我倒吸一口冷气——文档里多了大段我没写过的内容：
【莫凌霄站在废弃工厂的阴影里，指尖跳跃着幽蓝的火焰。他知道两个世界的壁垒正在变薄，而那个天真的女作家还一无所知...】
莫凌霄我喃喃自语，这不是我设定的反派啊...
我告诉过你，有人在干涉你的故事。
厉沉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站在我身后，盯着屏幕。
这是谁我指着那个陌生的名字。
问题就在这。他俯身，一只手撑在桌沿，将我半圈在怀里，我不认识他，但他自称是黑街的新主人。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心跳突然加速。赶紧把注意力转回屏幕：会不会是文档出问题了或者我不小心梦游写的
不。厉沉渊的表情异常严肃，昨天你睡着后，我试着回了一趟黑街。那里出现了很多不属于你设定的场景和人物。这个莫凌霄...他很危险。
危险比你还要危险我试图开玩笑。
他却没有笑：他好像知道我们的事。他说...两个世界正在融合，如果不及时阻止，都会崩溃。
一阵寒意顺着我的脊背爬上来。我创造的虚构世界，正在影响现实这太荒谬了。可一个从书里走出来的男人就站在我面前，我又有什么资格说荒谬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听见自己问。
厉沉渊直起身，走到窗前。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首先，你得完成这个故事。他说，但不是按照你原来的大纲，而是找到它真正想成为的样子。
什么意思
他转过身，黑眼睛直视我：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是你在创造我们，而是我们在通过你被讲述
这个想法太过震撼，我一时语塞。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起来，文档上的文字开始扭曲、重组，最后变成一行血红的大字：
【时间不多了，作家小姐。】
我和厉沉渊对视一眼，同时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
那天下午，我的状态好多了。厉沉渊坚持要我吃点东西，于是我们叫了外卖。看着黑道杀手一本正经地研究奶茶配料表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他瞪我。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哼了一声，却把珍珠最多的那杯推到我面前：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冷血无情杀人如麻
差不多吧。我咬着吸管，毕竟我给你设定的背景那么黑暗...
背景不等于人格。他打断我，你创造了我，但你真的了解我吗
这个问题让我愣住了。是啊，我创造了这个角色，给了他外貌、技能和背景故事，但我真的思考过他是怎样的人吗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恐惧与渴望...
对不起。我小声说，我好像...从来没把你当成一个完整的人来对待。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小时候养过一只黑猫。
什么
在你没写的背景故事里。他盯着窗外的天空，我十岁那年，在垃圾堆旁边捡到它。后来我父亲发现后，当着我的面拧断了它的脖子。
我倒吸一口冷气：天啊...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用我藏在枕头下的水果刀，在我父亲睡着的时候。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他没有甩开。
我想说的是，他转头看我，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生命轨迹，即使是你创造的。如果你真想写好一个故事，就要尊重这种生命力。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创作。不是生硬地安排情节，而是让角色活过来，然后跟随他们的指引。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我们一起完成这个故事，好吗
他唇角微扬：这才像话，作家小姐。
电脑突然发出滴滴声，我们同时转头看去。文档上又自动生成了新内容：
【当午夜钟声响起时，通道将会打开。莫凌霄等待着，他的猎物即将自投罗网...】
厉沉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今晚别睡，我们需要谈谈应对计划。
我咽了口唾沫，心跳加速。无论等待我们的是什么，至少现在，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4）
情愫暗涌
不行！厉沉渊绝对不会说这么肉麻的台词！
凌晨三点，我的公寓里又响起熟悉的争吵声。厉沉渊站在我身后，盯着我刚写好的段落，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但这很浪漫啊！我指着屏幕，你的眼睛像星空一样美丽，读者就吃这套！
我的眼睛像狙击镜一样精准还差不多。他冷笑一声，直接伸手按删除键，把整段话删光了。
喂！我气得想咬他，那是我写了半小时的！
浪费了半小时。他拉过另一把椅子坐下，听着，如果你想写真实的黑道世界，就得按我的方式来。
我揉着太阳穴叹气。自从达成共同创作协议后，这样的争执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奇怪的是，尽管我们吵个不停，《暗夜之恋》的质量却明显提升了——厉沉渊提供的黑道细节让故事有了前所未有的真实感，而我负责把控情感节奏，让剧情不至于变成犯罪实录。
好吧，大专家。我转了转酸痛的手腕，那你觉得这里男主应该说什么
他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靠近，一只手撑在我椅背上，声音压得极低：什么都不用说。
他的气息拂过我耳畔，我瞬间绷直了背脊。
行动比语言更有力。他继续道，嘴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垂，一个眼神，一个触碰，就足够了。
我的心脏突然跳得飞快，手指在键盘上微微发抖。他说得对，这种若即若离的张力确实比我写的肉麻台词强一百倍。
知、知道了。我结结巴巴地说，努力忽略他靠近带来的影响，你退后点，我没法思考了。
他轻笑一声，终于退回安全距离。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打字。这次，我试着想象厉沉渊说的那种克制而充满张力的互动。
【他沉默地注视着她，手指轻轻擦过她颈侧的脉搏点。那里跳得飞快，像只受惊的小鸟。他知道她害怕，却还是来了——为了他而来。】
这样我扭头问厉沉渊。
他盯着屏幕，表情有些复杂：...不错。
这简单的两个字让我胸口涌起一股暖流。来自厉沉渊的认可，不知为何比任何读者好评都更让我开心。
第二天中午，我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是林妍发来的消息：
【绵绵！《暗夜之恋》最新章爆了！评论区全在讨论男主有多A！你到底怎么开窍的！】
我咬着三明治，偷偷瞄了眼正在研究微波炉使用说明的厉沉渊。他今天穿了我的备用T恤，因为他的黑风衣洗了还没干。明明是最普通的白T恤配牛仔裤，穿在他身上却像什么高定时装，宽肩窄腰的线条一览无余。
微波炉不是那么用的。我忍不住说，你要先按时间再按开始。
麻烦。他皱眉，但还是照做了。
微波炉嗡嗡运转起来，我低头翻看读者评论：
【男主太带感了！那种危险的吸引力简直绝了！】
【作者是不是请了专业顾问黑道细节好真实！】
【求更多互动！男女主之间的张力看得我脸红心跳！】
我忍不住微笑。看来我们的合作确实有效果。
笑什么厉沉渊端着热好的牛奶走过来。
读者很喜欢你的表演指导。我把手机递给他看。
他扫了一眼，哼了一声：至少比之前那些幼稚桥段强。
是是是，厉老师教导有方。我做了个鬼脸，不过说真的，你提供的那些帮派内幕...都是真的吗
在你创造的世界里，它们就是真的。他啜饮着牛奶，在上唇留下一圈奶沫。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替他擦掉了。这个动作自然得让我自己都吃惊，更吃惊的是厉沉渊居然没有躲开。他的皮肤很暖，触感意外地好。
我们同时愣住了。
呃...牛奶沫。我干巴巴地解释，赶紧收回手。
嗯。他应了一声，眼神飘向窗外。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我低头猛啃三明治，他却突然说：下午我要回去一趟。
回世界为什么
收集更多信息。他放下杯子，那个莫凌霄越来越活跃了，我需要弄清楚他想干什么。
我心头涌上一阵不安：会有危险吗
对我他勾起嘴角，别忘了你把我设定成战力天花板了，作家小姐。
尽管他这么说，我还是忍不住担心：小心点...如果遇到不对劲，立刻回来。
他看着我，表情柔和了些：担心我
才没有！我立刻否认，只是...你要是出事，谁帮我完善剧情啊。
口是心非。他轻笑，却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动作生涩却温柔，我天黑前回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我呆在原地。等我回过神，他已经走向电脑，手指触碰屏幕的瞬间，整个人像被吸入水中一般消失了。
我摸了摸头顶被他碰过的地方，心跳漏了半拍。
厉沉渊走后，我试着继续写作，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每隔五分钟就看一次时钟，担心他会不会遇到麻烦。
下午四点，我的手机突然弹出几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就这点水平也配写黑道文回家种地去吧！】
【男主像个面瘫智障，女主更是个白痴！】
【垃圾作者早点封笔！】
我盯着屏幕，胸口像被重锤击中。虽然以前也收到过恶评，但这次的内容格外恶毒。最让我难受的是，这些攻击恰恰针对的是我和厉沉渊一起创作的部分。
正当我眼眶发热时，又一条消息弹出：
【查到你住址了，等着收刀片吧贱人！】
我的手开始发抖。这已经超出普通差评的范畴，是赤裸裸的威胁。我正考虑要不要报警，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起来。
一道黑影从屏幕中跃出，厉沉渊稳稳落在地板上，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我查到莫凌霄可能——你怎么了他敏锐地注意到我的异常。
没什么。我迅速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水，就是...收到几条恶评而已。
他眉头一皱，拿过我的手机翻看。随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冷，最后简直像结了一层冰。
这些蝼蚁...他的声音危险地低沉。
算了，别理他们。我试图拿回手机，网上喷子多了去了。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掏出自己的手机——不知从哪弄来的——快速操作起来，给我十分钟。
你要干什么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教他们做人。他冷笑一声。
我扑过去抢手机：不行！你不能用非法手段对付普通人！
为什么不能他轻松躲开我的抢夺，他们威胁你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因为这是现实世界！不是你的黑街！我提高了声音，在这里我们要遵守法律，不能用你那些...那些极端手段！
他停下动作，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我：所以你宁可忍气吞声
我不是忍气吞声。我深吸一口气，我会举报、拉黑，用正当途径保护自己。厉沉渊，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我们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最终，他缓缓放下手机：...随你便。
虽然妥协了，但他的表情明显写着不认同。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的价值观冲突，房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傍晚时分，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转眼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和厉沉渊各自占据沙发一端，谁也没说话。他低头擦拭那把蝴蝶刀，我则假装专心改稿，实际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绵绵！开门！我知道你在家！是苏灵的声音。
我惊慌地看向厉沉渊，他立刻会意，起身准备躲起来。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整栋楼停电了。
啊！我惊呼一声，眼前一片漆黑。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手腕：别怕，我在。
厉沉渊的声音近在咫尺，让我瞬间安心不少。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他已经移动到门边，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绵绵停电了吗苏灵还在敲门，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我赶紧回应，已经睡下了，明天再说吧！
好吧...那你记得给手机充电！苏灵的声音透着失望，但总算离开了。
我长舒一口气，却听到厉沉渊轻笑：你朋友真黏人。
苏灵只是比较热心。我摸索着想找蜡烛，却不小心踢到茶几腿，嗷！
笨。厉沉渊叹了口气，突然把我打横抱起来。
喂！放我下来！
别乱动，除非你想再摔一跤。他抱着我稳稳走向卧室，轻轻放在床上，坐着，我去找照明。
我坐在黑暗中，听着他翻找的声音，心跳如雷。刚才被他抱起的瞬间，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和某种独特的冷香。
一道亮光闪过，厉沉渊举着手机回来了，另一只手拿着应急蜡烛。烛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睫毛在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只有一根蜡烛我问。
嗯。他在我身边坐下，凑合用吧。
我们肩并肩坐在床沿，盯着那簇小小的火焰。雨声敲打着窗户，营造出一种奇妙的亲密感。
关于下午的事...我开口。
你没错。他打断我，这是你的世界，你的规则。我会...试着适应。
这对他而言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我忍不住微笑：谢谢。不过...谢谢你为我生气。
他转头看我，烛光在他眼中跳动：任何人都不该那样对你。
我们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不知是谁先靠近的，等我反应过来时，我们的鼻尖几乎相触...
突然，一声惊雷炸响，吓得我猛地后仰。厉沉渊迅速扶住我的肩膀，防止我跌下床。
小心。
谢谢。我尴尬地整理头发，那个...雨好像小点了，我去看看冰箱里的东西要不要紧...
我仓皇逃离卧室，心跳快得不像话。刚才那一刻，我竟然想吻他——吻一个我创造出来的角色我一定是疯了。
身后传来厉沉渊的脚步声，他在门口停下：绵绵。
嗯
明天...教我使用微波炉吧。他说，我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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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让我愣住了。他在尝试融入我的世界，用他的方式。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点点头：好。
烛光中，我们对视而笑，下午的争执仿佛从未发生。窗外的雨声渐小，但我的心跳却越来越大声，像在宣告某种无法忽视的情感正在生根发芽。
（5）
抉择之夜
五百万！我差点把咖啡喷到电脑屏幕上。
电话那头，林妍的声音激动得发颤：星辉影视提高了报价，想买断《暗夜之恋》的全版权！绵绵，你要发财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沙发上的厉沉渊。他正皱着眉头研究我的平板电脑，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学习使用搜索引擎。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完美的轮廓线。
呃...他们有提什么特殊要求吗我压低声音问。
当然！林妍兴奋地说，他们希望增加更多感情戏，特别是亲密场景。总监徐磊说现在的版本张力十足，但商业性还不够...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自从和厉沉渊共同创作后，我已经大幅减少了那些俗套的恋爱桥段，转而描写更真实复杂的情感互动。
我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呀！林妍打断我，这可是五百万！你写十年都赚不到这个数！明天上午十点，徐总监想亲自见你，在星辉大厦18楼。
挂断电话，我瘫在椅子上发呆。五百万确实诱人，但想到要按别人的要求扭曲我的故事——扭曲厉沉渊的故事——我就浑身不舒服。
怎么了厉沉渊头也不抬地问。
星辉影视想买《暗夜之恋》的版权...我咬着嘴唇，但他们要改很多东西。
他终于抬起头：比如
增加感情戏，特别是...那种戏。我的脸颊发烫，你知道的，亲密场景。
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不行。
但他们出价五百万...
我说，不行。他放下平板，声音像淬了冰，我不是你用来卖钱的工具。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我猛地站起来：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那为什么要考虑
因为这是现实世界！我声音发抖，我需要钱交房租，买食物，活下去！不像你，活在虚构的故事里，不需要担心这些！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厉沉渊的表情瞬间变得空白，然后慢慢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向阳台。
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追上去。
他抬手制止我：你需要冷静。我也是。
说完，他轻轻带上了阳台门。透过玻璃，我看到他点燃一支烟——这是我给他设定的习惯，但此刻看着他真的这么做，心里却一阵刺痛。
两小时后，厉沉渊才从阳台回来。我已经坐在电脑前改了一章稿子，眼睛酸涩不已。
明天我陪你去。他突然说。
我转过身：什么
那个影视公司。他双手插兜，靠在门框上，我想见见那些打算糟蹋我故事的人。
他的语气平静，但眼神依然冰冷。我知道这是他给的台阶——他愿意试着理解我的处境。
好。我小声说，谢谢你。
他走过来，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别那副表情，作家小姐。我没生气。
真的
真的。他叹了口气，我只是...需要时间适应你们世界的规则。
这句话让我鼻子一酸。他为了我在努力改变，而我刚才却说了那么伤人的话。
对不起。我抓住他的衣角，我不该那么说。你对我来说...不只是个角色。
他低头看我，黑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知道。
我们静静对视了一会儿，某种无形的温暖在空气中流动。最后他轻轻挣脱我的手：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
星辉大厦是市中心最豪华的写字楼之一。站在电梯里，我紧张地整理着裙摆。今天特意穿了正装——一条简约的黑色连衣裙，还化了淡妆。
别紧张。厉沉渊站在我身边，一身黑色西装，帅得让人窒息，有我在。
他今早不知从哪弄来这套西装，合身得像是量身定制。我偷偷瞄了眼他完美的侧脸线条，心跳又加快了。
叮的一声，18楼到了。前台小姐看到我们时明显愣了一下，目光在厉沉渊身上停留了好几秒。
阮绵绵小姐她回过神来，徐总监正在等您。
跟着她走向会议室，我的手心全是汗。厉沉渊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腕：抬头挺胸，你可是创作者。
他的话给了我莫名的勇气。是啊，这是我的故事，我的人物，凭什么让别人指手画脚
会议室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立刻站起来迎接我们。他穿着考究的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笑容热情得有些假。
阮小姐！久仰大名！他握住我的手，我是徐磊，星辉影视内容总监。
您好，这是我朋友...我犹豫着该怎么介绍厉沉渊。
厉沉渊。他自己开口，声音低沉冷峻。
徐磊明显被他的气场震住了，握手时甚至不自觉地微微躬身：您好您好！
落座后，徐磊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们对《暗夜之恋》的宏伟计划。
我们打算做成系列电影，请当红小生演男主！他兴奋地说，但剧本需要大改，特别是感情线要更激烈，更狗血！最好加个三角恋，还有床戏...
我越听越不舒服。在他口中，我的故事变成了一个满是噱头的商品。
恕我直言，厉沉渊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根本不懂这个故事。
会议室瞬间安静。徐磊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个...厉先生是...
他是我的创作顾问。我赶紧圆场，对黑道题材很有研究。
哦！徐磊恍然大悟，难怪《暗夜之恋》最近的黑道细节这么专业！不过观众要的是浪漫幻想，不是真实...
观众知道自己要什么吗厉沉渊冷笑，还是你们替他们决定了
徐磊的脸色变得难看：阮小姐，你的朋友很...特别啊。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我赶紧转移话题：徐总监，关于改编，我希望能保留故事的核心基调...
谈判持续了一小时，最终不欢而散。徐磊坚持要大幅改动，而我拒绝妥协。走出会议室时，我的心情复杂极了——五百万飞了，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电梯里，厉沉渊突然说：你做得对。
可那是五百万...
你的故事值得更好的。他看着电梯数字不断变化，不被廉价贩卖的。
这句话让我眼眶发热。是啊，创作不应该只是为了钱。我创造的这个世界，这些人物，尤其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他们值得被认真对待。
离开星辉大厦，我们并肩走在街上。阳光很好，照得人暖洋洋的。
饿了吗厉沉渊问，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店。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来过这里
昨天查资料时看到的。他轻描淡写地说，却牵起我的手，这边。
他的手很大，完全包裹住我的，掌心有些粗糙的茧，触感却莫名安心。我任由他牵着，心跳声大得自己都能听见。
那是一家隐蔽的小面馆，藏在巷子深处。老板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看到厉沉渊时居然点了点头，像是认识他一样。
你常来我小声问。
第一次。他同样低声回答，但在我那边的世界，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老人开面馆。
这个巧合让我心头一颤。两个世界的联系似乎越来越紧密了。
热腾腾的牛肉面上桌，香气扑鼻。我夹起一筷子，却被厉沉渊拦住：等一下。
他仔细地挑出里面的香菜，才把碗推回我面前：你不吃香菜。
我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观察。他低头吃自己的面，你每次点外卖都会备注不要香菜。
这个细节让我胸口发暖。原来他一直在默默注意我的习惯。
吃完面，我们沿着河边散步。夕阳西下，水面泛着金色的波光。厉沉渊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摩天轮。
想去吗我问。
他点头，眼神像个好奇的孩子：从来没坐过。
于是我们买了票，坐进那个小小的透明舱。随着高度上升，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厉沉渊贴在玻璃上，眼睛亮得惊人。
漂亮吗我站在他身边。
嗯。他轻声应道，比我想象的还要...鲜活。
在这个瞬间，他看起来不像什么黑道杀手，只是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大男孩。我突然很想抱抱他，但最终只是悄悄拉住了他的衣角。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夕阳的余晖洒满整个车厢。厉沉渊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脸上，温柔得不可思议。
谢谢你。他说。
谢我什么
创造了我。他的声音几乎是一种耳语，带我看到了这么多...美好。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在夕阳的映照下，我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他没有挣脱。
回到家已是深夜。厉沉渊站在阳台上抽烟，我则坐在电脑前查看邮件。星辉影视发来一封正式邀约，条件优厚得令人咋舌——只要我同意他们的修改要求。
他们还没放弃。我对着阳台方向说。
厉沉渊走回来，站在我身后看邮件。他的气息拂过我的发顶，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你会接受吗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不会。我关掉邮件，但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自己写一个更合适的版本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弯腰，下巴轻轻搁在我头顶：好。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我浑身僵硬。厉沉渊似乎也意识到不妥，立刻直起身子，假装咳嗽了一声。
我去泡咖啡。他快步走向厨房。
我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个曾经冷酷无情的黑道杀手，现在会为我挑香菜、泡咖啡，甚至坐摩天轮...
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起来，文档自动打开，一行红色文字缓缓浮现：
【他来得越来越频繁了...莫凌霄正在寻找通道...】
我浑身一颤：厉沉渊！快来看！
他冲过来，看到屏幕后脸色骤变：他发现了薄弱点。
什么意思
两个世界之间的屏障。他紧盯着屏幕，莫凌霄想过来...到这边来。
我的血液瞬间变冷：那会怎样
不知道。厉沉渊的表情异常严肃，但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屏幕上的文字继续变化：
【当月亮被血色浸染时，通道将会打开...时间不多了，作家小姐...】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天际，边缘隐约泛着不祥的红色。
（6）
契约之约
我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许久，却迟迟落不下去。文档上的光标一闪一闪，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为力。
【厉沉渊将白小芊逼至墙角，俯身欲吻——】
不管我怎么敲击键盘，这段文字就是删不掉。更诡异的是，每次我删除后，它都会自动恢复原状，就像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我修改。
该死！我狠狠拍了下桌子。
又失败了厉沉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白色T恤贴在身上，隐约可见肌肉的轮廓。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关键剧情完全改不动了。就好像...故事开始自己发展了一样。
他走到我身后，俯身查看屏幕。沐浴露的清香混合着他特有的气息包围了我，让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不只是这里。他的声音低沉，昨晚我回去了一趟，发现黑街出现了整片我从没见过的区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仰头看他，突然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你最近睡得不好
他直起身，避开我的视线：做了些奇怪的梦。
什么梦
梦见我在一个纯白空间里，身体慢慢变得透明。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听见一个声音说...当虚构成为真实，原初必将消亡。
一阵寒意爬上我的脊背。这句话听起来像某种不祥的预言。
会不会是莫凌霄搞的鬼我小声问。
不确定。厉沉渊拿起茶几上的苹果抛了抛，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我在现实世界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什么意思
最初我只能使用你设定的那些技能。他接住苹果，指尖突然出现一把小刀，灵巧地开始削皮，但现在，我发现自己能做到一些你从没写过的事。
刀光在他指间飞舞，苹果皮连成一条完美的螺旋。这确实不是我设定的细节——我只写他擅长用枪和格斗，没提过削苹果这种生活技能。
还有这个。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然后举起左手。一道蓝白色的电光突然在他掌心噼啪作响。
我倒吸一口冷气：你什么时候会这个了！
前天晚上发现的。他收起电光，而且每天都有新的能力觉醒。就像...我在逐渐适应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真实。
这个认知让我既兴奋又恐惧。兴奋的是厉沉渊正在获得更完整的存在，恐惧的是这可能意味着某种不可逆的变化正在发生。
那世界呢我突然想到，如果你在这里的能力变强，那边会不会...
变弱他接过我的话，表情凝重，我不确定。但最近几次回去，确实感觉那里有些不稳定。
我咬了口苹果，却尝不出甜味。如果世界崩溃，厉沉渊会怎样他会完全变成现实世界的人，还是...就此消失
这个念头让我胸口一阵刺痛。
晚上，我蜷缩在沙发上看电影，厉沉渊则坐在一旁擦拭他的枪——一把货真价实的格洛克17，不知他从哪弄来的。
你非得在我客厅里玩枪吗我无奈地问。
练习。他头也不抬，谁知道莫凌霄什么时候会冒出来。
电影正放到男女主角接吻的场景。我假装专注地盯着屏幕，余光却忍不住瞟向厉沉渊。荧幕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思考时微皱的眉头，他战斗时利落的动作，甚至是他喝咖啡时喉结滚动的样子...每一个细节都让我心跳加速。
这太荒谬了。我竟然爱上了自己创造的角色
你在看什么他突然转头，黑眼睛直视我。
没、没什么！我慌忙抓起遥控器换台，却不小心按到了新闻频道。
...近期多起网络暴力案件嫌疑人声称遭到黑客攻击，电脑中所有文件被清空，只留下一张黑桃A的扑克牌图像...女主播的声音传来。
我猛地坐直身体。黑桃A——那是我给厉沉渊设定的标志！
你干的我转向厉沉渊。
他耸耸肩，表情毫无愧意：那些键盘侠罪有应得。
我们谈过这个！我放下遥控器，不能用非法手段——
他们威胁你。他打断我，眼神变冷，说要人肉你，要让你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所以你就黑了他们的电脑
只是小惩大诫。他冷笑，在我那边的世界，这种人活不过三天。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一方面，我确实不赞同他的做法；另一方面...想到他暗中保护我，心里又涌起一股暖流。
下次...至少先告诉我。我最终妥协道。
他挑眉：不骂我了
骂你有用吗我白了他一眼，黑道大佬。
他低笑一声，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个亲昵的举动让我浑身僵硬，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
电影结束后，我起身去洗漱。经过厉沉渊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呻吟声。我轻轻推开门缝，看到他躺在床上，眉头紧锁，全身被冷汗浸透，显然在做噩梦。
厉沉渊我小声呼唤。
没有反应。我鼓起勇气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醒醒，你在做噩梦...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痛呼出声。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绵绵他立刻松开手，坐起身，对不起，我没注意...
没事。我揉着手腕，在他床边坐下，又是那个梦
他点点头，呼吸还有些不稳。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脆弱，与平日那个不可一世的黑道杀手判若两人。
要喝点水吗我问。
他摇头，却突然抓住我的手：留下来。就一会儿。
这个请求如此简单，却又如此震撼。我默默点头，任由他握着我的手。他的掌心很烫，像是在发烧。
我害怕。他低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害怕有一天会完全变成真实，然后...忘记自己从哪里来。
我的心揪成一团。原来无所不能的厉沉渊也会害怕，而他的恐惧如此...人性化。
不会的。我轻声安慰，我会帮你记住。无论你在哪个世界，我都会...
我的话戛然而止。都会怎样跟着他陪伴他爱上他
我们相对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我以为他睡着了，正想抽手离开，他却突然开口：
绵绵，如果有一天我必须选择...我会选择你所在的世界。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进我的心脏。我低头看着我们交握的手，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了。
第二天一早，门铃响了。我睡眼惺忪地去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位不速之客——莫凌霄。
他穿着考究的黑色西装，俊美的脸上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商务精英。如果不是那双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睛，我几乎认不出他就是世界里那个危险的反派。
早上好，作家小姐。他微微欠身，冒昧来访。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下意识想关门，他却轻松抵住门板。
别紧张，我只是来谈谈。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毒蛇吐信，关于...我们共同的朋友。
就在这时，厉沉渊出现在我身后，一把将我拉到背后。我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绷紧，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你怎么过来的厉沉渊的声音冷得像冰。
和你一样的方法。莫凌霄微笑，只不过...我找到了更稳定的通道。
你想干什么
做个交易。莫凌霄的目光越过厉沉渊，直接看向我，阮小姐，你创造的世界正在崩溃。而我能帮你挽救它——只要你把厉沉渊交给我。
我抓紧厉沉渊的衣角：休想！
别急着拒绝。莫凌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先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我里的黑街——或者说，曾经的黑街。现在那里成了一片扭曲的废墟，建筑物像被无形的手揉皱了一般，呈现出不可能的几何形状。
这是...
世界崩溃的前兆。莫凌霄收起照片，每当你改变关键剧情，或者厉沉渊在现实世界获得更多能力，那个世界就离毁灭更近一步。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所以是我的干涉导致了这一切
她在问你目的。厉沉渊打断我的思绪，别兜圈子。
莫凌霄叹了口气：很简单。两个世界正在融合，但容量有限。最终只会有一个留存下来。他直视厉沉渊，而我，希望那是我们的世界。
代价呢我声音发抖。
厉沉渊必须回去，永远留在那边。莫凌霄微笑，否则，两个世界都会崩溃——包括这个。
这个威胁像一桶冰水浇在我头上。我看向厉沉渊，发现他的表情异常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给我三天考虑。我说。
莫凌霄优雅地点头：明智的选择。三天后的月圆之夜，我会再来。他转身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厉沉渊一眼，好好道别吧，老朋友。
门关上后，我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厉沉渊一把扶住我，将我带到沙发上。
他在撒谎，对吧我抓住厉沉渊的手臂，两个世界不会真的崩溃...
厉沉渊沉默了一会儿：不，他说的是真的。我早就感觉到了...某种平衡正在被打破。
那我们怎么办我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轻轻擦去我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先查清楚莫凌霄的真正目的。他不可能只是为了拯救世界。
我点点头，努力平复呼吸。厉沉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的，他现在有自己的手机了——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骤变。
怎么了
黑桃A。他举起手机给我看，屏幕上是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消息：【游戏开始。血月之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消息下方附着一张照片：我公寓楼下的街道，拍摄时间显示是五分钟前。
莫凌霄在监视我们。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像生活在谍战片里。厉沉渊在公寓各处布置了警报装置，教我使用防身喷雾，甚至给了我一把小刀随身携带。
别担心。他不断重复，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但我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全。每次看到他站在窗前警戒的背影，或是在电脑前彻夜调查的侧脸，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如果莫凌霄说的是真的，我可能很快就要失去他了...
第三天傍晚，我的邮箱收到一封陌生邮件，署名陆明远——那位获得过文学奖的著名作家。
【阮小姐：
我知道你正经历什么。七年前，我也曾创造过一个活过来的角色。血月升起前，来老城咖啡馆见我。我能帮你。
—陆明远】
我立刻搜索了陆明远的资料。在一篇古老访谈中，他提到自己曾写过一本名为《影武者》的，后来因不可抗力停更。更诡异的是，书中反派的名字正是莫凌霄。
这不可能是巧合。我指着屏幕对厉沉渊说。
他眯起眼睛：我们去见见他。
老城咖啡馆藏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推门进去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角落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向我们招手。
阮小姐。他起身相迎，我是陆明远。这位一定就是厉沉渊了。
他看起来四十出头，儒雅斯文，与我想象中的著名作家形象吻合。但当他与厉沉渊握手时，我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一截。
莫凌霄干的厉沉渊直接问道。
陆明远苦笑：你果然敏锐。坐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等咖啡上齐，陆明远直奔主题：七年前，我创造了莫凌霄。和你的情况一样，他活了过来，开始干涉故事走向。
后来呢我紧张地问。
我试图删除他。陆明远的声音低沉，结果激怒了他。他来到现实世界，威胁要毁掉我的写作生涯...和生命。
厉沉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做了什么
先是匿名举报我抄袭，然后在我电脑里植入儿童色情内容。陆明远推了推眼镜，最后，当我仍然拒绝妥协时，他切断了我的手指。
我倒吸一口冷气。陆明远继续道：我被迫放弃《影武者》，对外宣称灵感枯竭。奇怪的是，自那以后莫凌霄就消失了...直到最近，我在一本畅销书上看到他的名字——作为你中的反派。
所以他现在盯上了我们我问。
不完全是。陆明远压低声音，莫凌霄不是普通的角色。他是概念体，能够寄生在不同故事中，吸取创作者的能量。你的《暗夜之恋》只是他最新的宿主。
这个信息让我头皮发麻。厉沉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怎么消灭他
只有一个方法。陆明远看了看四周，声音几不可闻，完成灵魂契约。
那是什么我追问。
当虚构角色获得足够的情感能量，就能转化为真实存在。他解释道，但需要两个条件：创作者在现实世界的公开承认，以及角色在原世界的最终蜕变。
我听得云里雾里：具体要怎么做
阮小姐必须在公开场合承认厉沉渊的真实身份，并表达对他的...陆明远斟酌了一下用词，深切情感。同时，厉沉渊需要在世界完成某种仪式，通常是战胜最大的恐惧。
这就能阻止莫凌霄
不止。陆明远的声音带着某种神秘的意味，这能让厉沉渊完全实体化，成为真实存在的人类。而一旦宿主角色获得独立，莫凌霄就会失去寄生载体，被逐出故事世界。
我和厉沉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希望。
为什么帮我们厉沉渊突然问。
陆明远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因为这是我欠那个世界的...欠我创造又被我抛弃的所有角色。
离开咖啡馆时，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厉沉渊紧紧握着我的手，像是在确认我的存在。
明天就是血月之夜了。我小声说。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不管发生什么，记住——遇见你，是我存在过最好的事。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底某个紧锁的盒子。在落日余晖中，我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的脸颊。
我们会赢的。我注视着他的眼睛，然后...一起创造新的故事。
他低头看着我，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在我们身后，一轮血月正缓缓升起，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决战。
（7）
血月之约
血月当空，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紧咬的下唇，还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距离陆明远所说的灵魂契约只剩不到24小时了，而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在公众面前承认厉沉渊的真实身份。
紧张
镜中突然出现厉沉渊的身影。他站在我身后，黑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这几天他变得越来越...真实，连皮肤的纹理、呼吸的起伏都如此鲜活，不再带有任何虚构角色的痕迹。
明天是我的新书签售会。我转过身，林妍说现场会有上百名读者，还有几家媒体...
后悔了他挑眉。
当然不！我下意识反驳，随即叹了口气，只是...突然要对全世界宣布我爱上自己创造的角色，这感觉...
很荒谬
很可怕。我小声纠正，万一他们觉得我疯了怎么办万一这根本没用怎么办
厉沉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捧起我的脸。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淡淡的火药味——他刚刚又在阳台上练习那个凭空变出电光的奇怪能力。
绵绵。他罕见地叫我的小名，无论明天结果如何，我都不后悔遇见你。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进我的心脏。我抓住他的手腕，感受那有力的脉搏：我也是。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某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动。最终他松开手，退后一步：该做准备了。
我点点头，强迫自己回到电脑前。明天不仅要在现实世界完成我的部分，厉沉渊也必须回到世界进行某种蜕变仪式。根据陆明远的说法，这通常意味着面对内心最大的恐惧。
你确定要回黑街我咬着笔头，莫凌霄肯定设好了陷阱等你。
正合我意。厉沉渊冷笑一声，检查着手枪弹匣，省得我找他。
看着他熟练地摆弄武器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明天之后，无论成功与否，我们之间可能永远都会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
厉沉渊。我轻声唤他，如果...如果你真的变成了完全真实的人，会怎么样
他停下动作，黑眼睛直视我：什么意思
你会...还会记得世界的事吗还会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还会...需要我吗
他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地，与我平视：阮绵绵，听好了。无论我在哪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有一点永远不会变——我是你的。从你创造我的那一刻起，就是。
我的眼眶瞬间发热。这不是什么浪漫告白，却比任何情话都更让我心动。因为他说的不是我爱你，而是我是你的——一种更本质、更永恒的联结。
好了，别哭。他粗鲁地擦去我眼角的泪水，写你的发言稿去。
我破涕为笑，转身面对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开着，标题是《致我最特别的读者》。这是我准备明天在签售会上读的信，字字真心，却唯独没提最关键的部分——那句我爱你。
不是不想写，而是不敢。仿佛一旦说出口，某种魔法就会被打破。
凌晨三点，我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像是玻璃碎裂的声响，从书房传来。
厉沉渊我小声呼唤，却没有回应。
摸黑下床，我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房。门缝里透出诡异的蓝光，忽明忽暗。推开门的那一刻，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电脑屏幕大开着，画面却不是平常的文档界面，而是一个扭曲的黑街场景。更可怕的是，莫凌霄的半边身体已经从屏幕里探了出来，正试图完全爬进现实世界！
厉沉渊！我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莫凌霄发出一声刺耳的笑声：跑什么，作家小姐我只是来送个请柬！
身后传来玻璃碎裂般的声响，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向后拉扯。我拼命抓住门框，指甲都劈了，却还是被一点点拖向电脑方向。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侧面扑来，将我撞开。厉沉渊！
他挡在我前面，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刀，直指莫凌霄：滚回去！
好久不见啊，老朋友。莫凌霄丝毫不惧，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准备好明天的仪式了吗哦对了...他的目光越过厉沉渊，落在我身上，你可能没告诉小作家仪式的全部内容吧
厉沉渊的身体明显绷紧了：闭嘴。
什么全部内容我挣扎着站起来。
莫凌霄的笑容扩大了：亲爱的，完成灵魂契约是有代价的。一旦他变成真实人类，你作为创造者的能力就会消失。简单说...他故意拖长音调，你再也不能写作了。
这个信息像一记重锤砸在我胸口。我看向厉沉渊：真的
他没有否认，只是死死盯着莫凌霄：这不关你的事。
当然关我的事。莫凌霄优雅地整理着袖口，因为如果她放弃，我就能名正言顺地接管两个世界了。
我大脑飞速运转。失去写作能力这意味着我将失去一切——事业、收入、身份...但如果不这么做，两个世界都会崩溃。
时间不多了，作家小姐。莫凌霄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不定，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血月升起时，我会在黑街等你们...如果你们敢来的话。
说完这句话，他像烟雾一般消散了。电脑屏幕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厉沉渊仍然保持着战斗姿势，背对着我，肩膀线条紧绷得像拉满的弓。
你早就知道我打破沉默。
他慢慢转过身，表情复杂：陆明远提到过...但不确定。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知道你会怎么选。他苦笑一声，你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他说得对。如果早知道这点，我可能连犹豫都不会有。写作是我的生命，但厉沉渊...他比生命更重要。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小声问。
有。厉沉渊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我去杀了他。彻底。
但陆明远说——
陆明远不是全知全能。他打断我，一定有其他方法切断莫凌霄与两个世界的联系。
我看着他坚毅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想自己去。
他没有否认。
不行！我抓住他的手臂，太危险了！而且如果灵魂契约是真的，我们需要同时在两个世界行动！
我不能让你失去写作能力。他声音低沉，那等于杀死一部分的你。
这句话让我鼻子一酸。他宁愿冒险赴死，也不愿看我放弃梦想。而我...我又能为他放弃多少
听着，我深吸一口气，明天按原计划进行。我去签售会完成我的部分，你回世界做你该做的。至于结果...到时候再说。
他想反驳，但我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这是我的决定，厉沉渊。尊重它。
他抓住我的手指，轻轻吻了一下：固执的女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温柔举动让我心跳漏了半拍。我们四目相对，某种无声的承诺在空气中流动。无论明天发生什么，至少此刻，我们站在同一边。
签售会现场人头攒动，远超我的预期。书店临时增加了两排椅子，仍然不够坐，不少人站着。林妍兴奋地告诉我，这是他们今年最火爆的一场签售。
读者都等不及看你和白小芊的后续发展了！她挤眉弄眼，特别是那些亲密戏份！
我勉强笑了笑，胃部却绞成一团。再过半小时，我将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一个比更离奇的真相。
厉沉渊穿着黑色风衣站在角落，与周围格格不入。自从早上出门，他就一直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应对莫凌霄的袭击。按照计划，等我这边结束后，他会立刻返回世界完成他的部分。
紧张吗林妍递给我一杯水，你脸色很差。
有点失眠。我接过水杯，手抖得差点洒出来。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厉沉渊：理解。有这么个朋友在身边，谁能睡好啊
我差点被水呛到。林妍以为我们...算了，反正真相很快就会大白。
主持人开始介绍我的新书，掌声雷动。我走上台，聚光灯刺得眼睛发痛。台下是一张张期待的面孔，而我即将告诉他们一个疯狂的故事。
谢谢大家。我的声音在麦克风里听起来异常陌生，在签售开始前，我有件事要宣布...
我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厉沉渊站直了身体，对我点点头。
很多人问过我，《暗夜之恋》的灵感从何而来。我开始读信，今天我要告诉你们一个难以置信的真相...
就在这时，会场灯光突然闪烁起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从音响中爆发。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发出惊叫。
技术故障！主持人试图安抚大家。
但我知道不是。天花板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紧接着，所有电子设备——手机、平板、电子广告牌——同时亮起，显示出一张扭曲的脸：莫凌霄。
抱歉打断这个感人的告白时刻。他的声音从所有扬声器中传出，带着金属质感，但我觉得观众们有权知道真相。
会场瞬间炸锅。有人尖叫，有人拍照，更多人一脸茫然。
阮绵绵小姐，莫凌霄继续说，即将告诉你们她爱上了自己创造的角色。多么可悲啊，一个作家分不清现实与虚构...
厉沉渊已经冲到台前，但被混乱的人群阻挡。我站在原地，手中的信纸被捏得皱巴巴的。
闭嘴！我对着空气大喊，你没有权利——
我没有权利莫凌霄大笑，亲爱的，是你创造了我们，给了我们思想和欲望，然后又想把我们关回笼子里！
屏幕上他的脸扭曲变形，会场灯光忽明忽暗，像一场噩梦。我看向厉沉渊，他正奋力推开人群向我靠近。
听着！我抓住麦克风，声音压过混乱，是的，我爱上了自己创造的角色！但那不是病态，不是幻想！我的声音越来越坚定，当一个角色拥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灵魂，他就不再只是纸上文字了！
全场突然安静下来。连莫凌霄的图像都静止了一秒。
厉沉渊，我转向他，声音哽咽，他比我写的任何文字都更真实、更复杂。我爱他不是因为创造了他，而是因为他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创作——不是控制，而是尊重；不是塑造，而是发现。
厉沉渊终于冲到台上，一把抓住我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捏痛我，但我毫不在意。
所以是的，我对着麦克风，对着全世界宣布，我爱厉沉渊。不是我的角色，而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个人！
话音刚落，一阵强烈的震动突然席卷整个会场。不是地震，而像是某种...空间扭曲。所有电子屏幕同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莫凌霄的影像发出痛苦的嘶吼。
不！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开始失真，契约...已经开始...
白光越来越强，吞噬了一切。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感觉到厉沉渊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等我回来。
我醒来时躺在医院病床上，林妍守在旁边。她告诉我签售会现场发生了奇怪的电力事故，所有人都只是短暂昏迷，没有大碍。
那个...你朋友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回去了。我轻声说，摸着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淤青，他有些事必须处理。
林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递给我一杯水：你昏迷时一直在说黑街、通道什么的...医生说是应激反应。
我勉强笑了笑，没有解释。手机里有几十条消息和未接来电，都是关于签售会上那场表演艺术的——人们以为那是什么精心策划的营销活动。
只有我知道真相。
出院后，我立刻冲回家打开电脑。文档自动跳转到《暗夜之恋》的最新章节，但内容却不是我写的：
【厉沉渊站在黑街中央，天空呈现不祥的血红色。四周的建筑像被无形的手揉皱，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莫凌霄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把玩着一把银色匕首...】
我的心跳加速。这是正在发生的事！我颤抖着手指继续往下读：
【真感人啊，莫凌霄讥笑道，为了一个女作家，甘愿放弃自己的世界厉沉渊没有回答，只是拔出长刀，刀锋在血月下泛着寒光...】
接下来的描写变成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厉沉渊和莫凌霄在黑街的废墟间追逐厮杀，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空间的扭曲。我试图输入文字帮助厉沉渊，却发现键盘失灵了——故事正在自行发展，不受我的控制。
【莫凌霄突然大笑：你以为完成契约就能赢愚蠢！当她失去写作能力，你们之间的联系就会断裂！厉沉渊的刀锋停顿了一秒...】
这段话让我浑身发冷。莫凌霄说的是真的吗完成契约反而会导致我们分开
我继续往下读，战斗进入白热化。厉沉渊逐渐占据上风，但莫凌霄似乎另有计划：
【杀了我，你也活不了。莫凌霄吐着血沫冷笑，我们是镜像，记得吗一正一反，同生共死...】
镜像这是什么意思我疯狂地翻看前面的章节，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文档突然自动滚动，新的文字快速浮现：
【厉沉渊似乎下定了决心。他丢下武器，径直走向莫凌霄...终于明白了莫凌霄张开双臂，来吧，完成我们的舞蹈...】
不！我对着屏幕大喊，别相信他！
但故事仍在继续：【就在两人接触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爆发开来。厉沉渊感到某种本质的东西正在被抽离...】
屏幕突然黑屏了。无论我怎么按键、重启，电脑都没有反应。我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厉沉渊失败了他被莫凌霄吞噬了还是...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踉跄着跑去开门，心中既期待又恐惧。门外站着的会是厉沉渊吗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门开了。站在那里的确实是厉沉渊，但有些...不一样。他的风衣破破烂烂，脸上带着新鲜的伤痕，但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明亮、更...真实。
你...我的声音发抖，你成功了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暖得不像一个杀手应有的：部分成功了。
什么意思莫凌霄呢
消失了。暂时。他走进来，轻轻关上门，陆明远说得对，我们确实需要同时在两个世界行动。你的告白削弱了他在现实世界的存在，而我在那边的攻击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那契约...
完成了，但又不完全。他皱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我获得了在这个世界永久存在的权利，但...
但你不再属于世界了我猜测道。
他点头：那里对我关闭了。而莫凌霄...他作为我的镜像反派，也被迫离开了。
我消化着这些信息：那我的写作能力...
试试看。他递给我一个笔记本和笔。
我接过笔，试图写下厉沉渊三个字，却发现手指僵硬得不像自己的。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像个刚学写字的孩子。
果然...我苦笑，失去写作能力是真的。
不全是。厉沉渊握住我的手，你只是不能写虚构故事了。但纪实文学、回忆录...这些应该不受影响。
我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陆明远现在就在写回忆录。他轻轻擦去我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而且...绵绵，我会补偿你的。
怎么补偿
他神秘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用这个。
我接过一看，是一沓手写稿，标题是《真实之书》，作者署名厉沉渊。
你...你会写作
显然这也是我的新能力之一。他耸耸肩，看来完成契约后，我获得了一些你的特质。
我快速浏览了几页，震惊地发现文笔相当不错。故事讲述了一个从书中来到现实世界的杀手，爱上自己创造者的故事——我们的故事。
所以...我的心跳加速，我们可以一起写作
如果你不嫌弃一个新手的话。他难得地露出不确定的表情。
我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傻瓜，我怎么会嫌弃你
他回抱住我，力道大得几乎让我喘不过气。在这个拥抱中，我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联结——不再是创造者与被创造者，而是两个平等的个体，彼此互补，彼此完整。
对了，我抬头看他，莫凌霄最后说的镜像是什么意思
厉沉渊的表情变得严肃：他声称我们是一体两面。我是秩序，他是混乱；我是守护，他是破坏...缺一不可。
这太荒谬了！
也许吧。他若有所思，但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没能彻底消灭他。某种程度上...我们需要彼此来定义自身。
这个哲学性的思考让我惊讶。厉沉渊确实不再是那个简单的黑道杀手了，他正在发展出更复杂、更深刻的人格。
那他会回来吗我小声问。
迟早的事。厉沉渊的眼神变得锐利，但下次，我们会准备好。
我点点头，靠在他胸前。窗外，夕阳西下，为一切镀上金色的光芒。我们静静地站着，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平静时刻。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暗夜之恋》的结局怎么办
厉沉渊笑了：已经写好了。
他带我回到电脑前。屏幕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文档显示着的最后一章：【多年后，当有人问起厉沉渊和白小芊的故事时，他们总是相视一笑。那是个很长的故事，男人说，要从一个女作家和她不听话的角色说起...】
我眼眶发热。这确实是最好的结局——一个打破第四面墙的完美收尾。
喜欢吗厉沉渊问。
嗯。我靠在他肩上，就像做梦一样。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不，亲爱的。这才是真实的开始。
（8）
镜中之谜
血月升起的第三天，我站在公寓的阳台上，看着城市渐渐苏醒。晨光中，厉沉渊的身影在厨房忙碌——他在学做早餐，虽然目前只会煎蛋和烤面包。
咖啡还是茶他头也不回地问，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咖啡，谢谢。我走进厨房，从背后抱住他，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他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热度。
自从完成灵魂契约的一部分后，厉沉渊变得越来越真实——他会流汗、会打喷嚏，甚至开始做梦。而与之相对的，是我写作能力的持续退化。昨天我试图写一篇简单的书评，结果连五百字都凑不出来，手指像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
又在想那个厉沉渊转过身，递给我一杯咖啡。他总能一眼看穿我的心事。
嗯。我接过杯子，避开他的目光，陆明远回我邮件了，说这种副作用可能是永久性的。
后悔吗
不。这次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只是需要适应。
他伸手抚过我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我的下唇。这个简单的触碰让我心跳加速。即使已经朝夕相处这么久，他对我的影响依然强烈得不可思议。
今天我要回一趟黑街。他突然说。
我差点打翻咖啡：什么但陆明远说通道已经——
不是通过电脑。他放下杯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古朴的铜币，用这个。
铜币看起来很旧了，一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另一面是个奇怪的符号，像是字母M和L的交织。
这是...
莫凌霄的东西。厉沉渊的表情变得冷峻，那天对决时从他身上掉下来的。我研究了两天，发现它能短暂打开通道。
太危险了！我抓住他的手臂，如果通道不稳定，或者莫凌霄埋伏在那里...
正合我意。他冷笑一声，上次没完成的，这次做个了结。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知道劝阻是徒劳的。厉沉渊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你的写作能力已经所剩无几，再穿越世界可能会彻底失去它。
我不在乎！
我在乎。他双手捧住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绵绵，写作是你的一部分。我不能让你为了我放弃自己。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已经为他放弃了很多——我的事业、我的能力、我平静的生活。但奇怪的是，我并不后悔。
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我最终妥协道。
完成契约的另一半。他松开我，走向书架，陆明远说，灵魂契约需要双向同步。你在现实世界承认了我的存在，但我还需要在原生世界完成某种蜕变仪式。
什么仪式
面对内心最大的恐惧。他抽出一本书——我惊讶地发现那是我的日记，我思考了很久，终于明白了那是什么。
我想拿回日记，却被他躲开。厉沉渊什么时候翻过我这么私密的东西
厉沉渊！那是我的——
我知道。他出奇地柔和下来，所以我必须回去。你的日记里写得很清楚...我最大的恐惧，是再次孤独一人。
这句话让我哑口无言。是的，在他还是角色时，我给他设定的背景故事里，孤独是最深的创伤——从小被黑道家族收养，作为杀人工具培养，没有真正的朋友或亲人...
所以仪式是...
回到最初的地方，面对那个孤独的自己。他收起铜币，然后，真正地告别。
我咬着嘴唇，胸口发紧。理论上这听起来很简单，但莫凌霄的存在让一切变得危险。
什么时候走
日落时分。他看了一眼窗外，通道在昼夜交替时最稳定。
也就是说，我们只剩不到十二小时了。我突然冲上前，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前。他身上的气息——松木、火药和淡淡的咖啡香——让我鼻子发酸。
答应我，一定要回来。我的声音闷在他的衬衫里。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吻了我的发顶，然后是我的额头，最后轻轻贴上我的嘴唇。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比任何热烈的拥吻都更令人心碎。
我保证。分开时，他轻声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像往常一样度过——如果往常包括为可能永别的恋人准备行装的话。厉沉渊检查武器，我则帮他整理背包：急救用品、能量棒、手电筒...每放一样东西，我的手都在抖。
够了。他按住我的手，我不是去野营。
但你也不知道会在那边待多久...
铜币的能量只够维持通道开放三小时。他拉上背包，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在那之前回来。
我点点头，却忍不住继续往包里塞巧克力。仿佛多一块巧克力，就能多一分他平安归来的希望。
下午四点，我们坐在沙发上等待日落。厉沉渊突然开口：如果...我没能回来...
别说了。
听我说完。他执起我的手，书桌抽屉里有一份手稿，是我写的《真实之书》结局。如果三天后我还没回来，就把它发表出去。
我不要你的遗作！我猛地抽回手，声音发抖，我要你活着回来！
绵绵。他叹息一声，将我拉进怀里，我只是做最坏的打算。杀手习惯这样。
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争气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记住，他在我耳边低语，无论我在哪个世界，我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抬头吻住他，带着绝望和爱意。他回应着我的吻，力道大得几乎弄疼我，但我不在乎。疼痛至少证明我们还活着，还在一起。
日落前的最后一小时，我们做了爱。不同于以往的激情或温柔，这次更像是一种仪式——用身体诉说无法言明的感情。结束后，我蜷缩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试图将这个感觉永远铭记。
时间到了。最终，他轻声说。
我默默起身，看着他穿戴整齐——黑色战术服、匕首、手枪...全副武装的厉沉渊看起来陌生又熟悉，像回到了我们初遇时的样子。
阳台外，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厉沉渊掏出那枚铜币，对着阳光看了看，然后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铜币中央。
以血为引，以月为门。他低声念道，铜币开始发出诡异的红光，开启吧，两界之路！
铜币的红光越来越强，在阳台半空中投射出一个漩涡状的入口。透过漩涡，我隐约看到扭曲的黑街景象——比我记忆中更加破败和阴暗。
记住，厉沉渊最后看了我一眼，三小时。如果我回来时通道已经关闭...
我会等你。我打断他，永远。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跃入漩涡。红光一闪，他的身影消失了，漩涡也随之闭合，只剩下那枚铜币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我捡起铜币，它已经恢复了普通的样子，只是摸起来异常冰冷。窗外的血月刚刚升起，为一切镀上不祥的红色光芒。
漫长的等待开始了。
第一小时，我坐在电脑前，试图写点什么分散注意力。但除了厉沉渊三个字，我什么都写不出来。这三个字在屏幕上重复了无数遍，像某种咒语或祈祷。
第二小时，我开始整理房间。把厉沉渊的衣服叠好，将他用过的杯子洗干净，甚至擦亮了他常坐的那把椅子。仿佛通过这些琐事，我能留住他存在过的痕迹。
第三小时，我站在阳台上，死死盯着铜币和血月。铜币毫无反应，月亮却越来越红，像浸透了鲜血。恐惧开始啃噬我的理智——如果他失败了怎么办如果莫凌霄抓住他了怎么办如果...
铜币突然震动起来，发出刺眼的红光。我惊喜地抓起它，却发现红光形成的不是通道，而是一幅模糊的画面：
厉沉渊站在黑街中央，四周是燃烧的建筑。他浑身是血，手中的长刀已经折断，却仍然挡在一个瘦小的身影前——那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面容与他惊人地相似。
画面另一侧，莫凌霄悠闲地踱步，手中抛玩着一把银色匕首。他看起来毫发无伤，甚至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投降吧，老朋友。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从口型能辨认出莫凌霄的话，把男孩交给我，我就让你回去见你的小作家。
厉沉渊的回答是举起断刀，做出防御姿态。莫凌霄摇摇头，突然冲向那个男孩...
画面到此中断，铜币的红光熄灭了。我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后背。那个男孩是谁为什么厉沉渊如此保护他
铜币再次亮起，这次画面更加模糊，只能看到厉沉渊单膝跪地，莫凌霄的匕首抵在他喉咙上...
不！我对着铜币大喊，仿佛他能听见，厉沉渊！坚持住！
红光突然暴涨，形成一个完整的漩涡通道。我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穿过通道的感觉像是被塞进洗衣机转了一百圈。等我终于能看清东西时，发现自己站在黑街的废墟中央，四周弥漫着浓烟和血腥味。
厉沉渊！我咳嗽着呼喊。
没有回应。我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绕过燃烧的残骸和扭曲的尸体——等等，尸体我从未写过黑街有这么多死亡...
绵绵!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循声跑去，看到厉沉渊靠在一堵半塌的墙边，怀中抱着那个男孩。两人都浑身是血，分不清是谁的。
你疯了！厉沉渊看到我，眼中闪过震惊和愤怒，这里危险！回去！
不！我跪在他身边，检查他的伤势。多处刀伤，最严重的是腹部的一道，鲜血不断涌出。天啊，我们必须——
没时间了。他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听我说，这就是仪式...这个孩子...是我。
我看向他怀中的男孩。脏兮兮的小脸，漆黑的眼睛，倔强的嘴角...确实是年幼的厉沉渊。
我不明白...
我的最大恐惧...不是孤独本身。他艰难地解释，而是永远被困在过去的孤独里...无法挣脱。
男孩突然开口，声音虚弱但坚定：他想让我永远停留在这个时刻...成为他力量的源泉。
我这才恍然大悟。莫凌霄作为厉沉渊的镜像，代表了他所有黑暗面的集合。而要完成蜕变，厉沉渊必须直面自己最痛苦的记忆——那个孤独的童年，然后...释怀它。
他在哪莫凌霄
暂时击退了...厉沉渊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但他会回来...通道维持不了多久...
我看向天空，血月已经开始褪色。时间不多了。
该怎么做我急切地问。
带他走...厉沉渊将男孩推向我，带他去...安全的地方...
那你呢
我必须...留下来...完成仪式...
我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不！我们一起走！
绵绵。他捧住我的脸，拇指擦去我的泪水，记得我说过吗面对过去...才能真正告别。
男孩突然站起身，走到厉沉渊面前。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同时伸出手，掌心相贴。
我原谅你。男孩说。
我原谅我自己。厉沉渊回应。
一道金光从他们相触的手掌迸发，迅速扩散至全身。男孩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而厉沉渊的伤口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不！莫凌霄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们是我的力量！
他像一道黑色闪电冲过来，银色匕首直指男孩的后心。我本能地扑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千钧一发之际，厉沉渊一把抱住男孩，转身用背部承受了这一击。匕首深深刺入他的肩膀，但他死死护住了那个年幼的自己。
结束了，莫凌霄。厉沉渊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我不再是你的宿主了。
金光再次爆发，这次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等光芒散去，男孩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厉沉渊站在那里，伤口完全愈合，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性。
莫凌霄踉跄后退，面容扭曲：不...这不可能...
你输了。厉沉渊平静地说，没有我的黑暗面供你汲取，你将不复存在。
莫凌霄的身体开始崩解，像沙雕遇上潮水。他发出不甘的嘶吼，却无法阻止这个过程。
这不算完，厉沉渊！这是他最后的遗言，只要黑暗存在，我就会回来！
随着莫凌霄的消失，整个黑街开始震动。建筑物坍塌，地面裂开，天空像镜子一样碎裂...
世界要崩溃了！我抓住厉沉渊的手，我们必须回去！
他点点头，拉着我向最初出现的地方跑去。铜币悬浮在半空，红光形成的通道已经开始缩小。
快！厉沉渊推着我向通道前进。
就在我们即将到达时，一块巨大的碎石从上方砸下。厉沉渊猛地将我推开，自己却被砸中腿部。
厉沉渊！
走！他挣扎着站起来，别管我！
我冲回去，架起他的胳膊：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向通道，此时它已经缩小到仅容一人通过。厉沉渊突然发力，将我推向通道入口...
不！我死死抓住他的手，你答应过的！一起回去！
通道开始剧烈震荡，边缘出现裂痕。厉沉渊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决然，然后一把抱住我，纵身跃入通道...
我们摔在公寓的地板上，浑身是血和尘土。身后的通道发出一声巨响，彻底关闭了。铜币碎成两半，血月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厉沉渊我颤抖着呼唤。
他躺在地上，呼吸微弱但平稳。除了衣服上的血迹，身上竟然没有任何伤口。我小心地检查他的头部和四肢，同样完好无损。
仪式...完成了...他睁开眼睛，声音疲惫但清醒，我回来了。
我扑进他怀里，泪水决堤而出。他紧紧抱住我，亲吻我的头发、额头、眼睛...最后落在嘴唇上。这个吻带着血和泪的味道，却比任何一次都更甜蜜。
那个男孩...分开后，我小声问。
童年的我。他轻声解释，我一直将他锁在记忆最深处，那是莫凌霄的力量来源。释放他...就是彻底摆脱过去。
我抚摸着他的脸，这张我如此熟悉却又似乎有些不同的脸。他看起来更...完整了，眼神中的阴霾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坚定。
欢迎回家。我轻声说。
他微笑起来，那笑容温暖得不像一个杀手应有的：回家真好。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漫长的一夜终于结束，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9）
真实之书
一年后的春日，我站在书店橱窗前，看着里面摆放的畅销书展示架。《真实之书》的精装版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封面是我和厉沉渊的剪影，下方烫金字体写着阮绵绵
&
厉沉渊
著。
满意吗，作家太太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我的腰，厉沉渊的下巴轻轻搁在我头顶。他身上的气息——松木、墨香和淡淡的咖啡味——让我不自觉地微笑。
非常满意，杀手先生。我转身面对他，想不到你的处女作就登上了畅销榜。
全靠老婆大人指导。他故作正经地说，眼睛里却闪着狡黠的光。
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变化。厉沉渊完全融入了现实世界，甚至有了合法的身份——通过陆明远介绍的特殊渠道。而我虽然失去了虚构创作的能力，却在纪实文学领域找到了新方向。
《真实之书》就是我们合作的成果。它讲述了一个女作家和她笔下角色相遇的真实故事，只不过隐去了超自然的部分，改成了因缘巧合的相遇。读者们为这个浪漫故事疯狂，没人怀疑它的真实性。
签售会两点开始。我看了看表，还有时间去吃午饭。
厉沉渊牵起我的手：我订了你喜欢的那家日料店。
走在樱花纷飞的街道上，我忍不住想起一年前的种种。莫凌霄消失后，两个世界都恢复了稳定。我的《暗夜之恋》自动生成了完美结局，而我也逐渐适应了非虚构作家的新身份。
想什么呢厉沉渊捏了捏我的手。
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笑着回忆，你从电脑里跳出来，骂我写的吻戏太烂。
确实烂。他毫不留情地评价，不过你后来的进步很大。
那还不是多亏某位创作顾问的严格指导
他低笑一声，突然把我拉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抵在墙上。这个姿势与我们初遇时一模一样，只是这次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想重温一下我们的初吻吗，作家小姐他的呼吸拂过我的唇瓣。
这里是公共场合...我微弱地抗议。
所以呢他挑眉，活脱脱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黑道杀手。
我没能回答，因为他的唇已经覆了上来。这个吻温柔而缠绵，带着樱花和春天的气息。当我们分开时，我的嘴唇发麻，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还是这样好。他满意地评价，比你当初写的那种强吻强多了。
我红着脸锤了他一下：自大狂！
签售会的盛况超出预期。书店外排起长龙，不少读者甚至cos成《真实之书》中的角色。看到一对情侣分别打扮成黑道杀手和女作家，我和厉沉渊相视一笑。
阮老师！一个年轻女孩激动地递上书，我看了二十遍《真实之书》，太羡慕你们的爱情了！请问现实中真的有一见钟情吗
我接过书签名，思考了一下：与其说一见钟情，不如说...一见如故。
厉沉渊在旁边补充：就像找到了缺失的另一半。
女孩捂着胸口，一副被甜到的表情。签完名后，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其实...我男朋友也是写的。我总觉得他笔下的男主角特别像他理想中的自己...
我和厉沉渊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已经是本周第三个类似的故事了——读者或作家们分享他们与创作角色之间某种奇妙的心灵感应。
或许每个故事里都藏着一点真实。我意味深长地说，而每个真实的人生，都是一本正在书写的作品。
签售进行到一半，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队伍末端。陆明远穿着休闲西装，手里拿着一本《真实之书》，冲我们眨了眨眼。
陆老师！我惊喜地招呼，您怎么来了
来支持我最有天赋的学生。他笑着递过书，虽然你们改了不少细节，但核心故事写得很好。
厉沉渊接过书签名：多亏你的指点。
陆明远摇摇头：是你们自己的选择造就了这个结局。他压低声音，最近有异常吗
我知道他指的是莫凌霄。自从那晚之后，我们再没发现任何超自然迹象，但始终保持着警惕。
一切正常。厉沉渊回答，不过我们定期检查镜子，以防万一。
明智之举。陆明远点点头，那种存在很难彻底消灭。但只要你们保持联系，他就无机可乘。
签售结束后，陆明远邀请我们喝咖啡。在咖啡馆的角落里，他告诉我们一个惊人的消息：他开始记起《影武者》的剧情了。
不是作为创作，而是作为...记忆。他搅动着咖啡，就像那些事真的发生过一样。
莫凌霄的影响在消退。厉沉渊分析道，他不能再控制你的创作了。
或者说，创作和现实的界限正在模糊。我若有所思，就像我们一样。
陆明远微笑着举起咖啡杯：敬模糊的界限，和真实的爱情。
春去夏来，我们的新书《界限之外》即将完稿。这本书探讨了现实与虚构的关系，当然，隐去了我们的亲身经历，改为学术性的案例分析。
这段需要修改。厉沉渊指着稿子上一段话，角色不会完全脱离作者的控制，而是与作者形成对话关系。
我笑着摇头：谁能想到，当年那个拒绝吻戏的黑道杀手，现在成了文学理论专家
还不是被某个作家带坏了。他俯身吻了吻我的鼻尖。
这一年里，厉沉渊的变化令人惊叹。他不仅成为了一名作家，还开始学习心理学，试图理解虚构角色获得意识这种现象。而我则在他的鼓励下，尝试了各种非虚构文体——回忆录、游记、甚至美食评论。
失去虚构创作能力最初让我恐慌，但现在看来，那反而是一次解放。我不再为了迎合市场而写作，而是真正找到了自己想要表达的声音。
对了，厉沉渊合上笔记本，明天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有个地方想带你去。他神秘地笑笑，穿漂亮点。
第二天下午，他开车带我出城，来到一处僻静的山坡。这里种满了樱花树，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舞，美得不似人间。
这是...我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我买下了这块地。他牵着我走向山坡最高处，以后我们可以在这里建个小木屋，周末来写作。
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惊喜。他得意地笑了，用《真实之书》的版税。
山坡顶端有一棵特别高大的樱花树，树下摆着一张野餐毯，上面放着香槟和两个精致的小盒子。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厉沉渊...这是...
他单膝跪地，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枚镶嵌黑钻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阮绵绵，我的创造者，我的爱人。他直视我的眼睛，声音坚定而温柔，你给了我生命，又给了我自由。现在，请允许我给你我的一切。
我的视线模糊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我只能点头，拼命地点头。
他小心地为我戴上戒指，然后我拿起另一枚较简约的男戒，套在他的手指上。
现在交换誓言。他说着打开第二个盒子——不是首饰，而是一本手工装订的小书，封面上烫金写着《我们的故事》。
我写给你的。他解释道，从我的视角，记录了我们相遇的点点滴滴。
我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厉沉渊工整的字迹：
【第一次见到她时，我以为自己会恨这个创造我又想控制我的女人。但我错了。从那一刻起，我的每一次心跳，都是为了她...】
泪水彻底决堤。我扑进他怀里，吻住这个给了我整个世界的男人。樱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仿佛天地也在为我们的爱情祝福。
我爱你。分开时，我轻声说，从你第一次从电脑里跳出来骂我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大笑起来，那笑容明亮得胜过阳光：我也爱你，作家小姐。永远。
婚礼在樱花盛开的季节举行。简单而温馨，只有最亲近的朋友参加。苏灵做我的伴娘，陆明远则当了厉沉渊的证婚人。
想不到我笔下冷酷无情的黑道杀手，会有这么柔情的一面。交换戒指时，我忍不住调侃。
那是因为你后来把我写得更有人性了。他在众人面前吻我，感谢你的塑造，夫人。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充实。我们在城里保留了一间公寓，但周末总会去我们的山坡，在樱花树下写作、读书，或者只是静静地看云卷云舒。
《界限之外》出版后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甚至有大学邀请我们去做讲座。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年轻学子们好奇的眼神，我常常想起一年前的自己——那个为俗套爱情故事绞尽脑汁的三流作家。
提问！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举手，阮老师，您认为作者和自己创造的角色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超越文本的联系
我看向坐在第一排的厉沉渊，他对我微微一笑。
这个问题...我斟酌着词句，我想用我和我丈夫合著的《真实之书》中的一句话来回答：当虚构被赋予足够的爱与真实，它就不再是虚构。
讲座结束后，我们在校园里散步。秋日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厉沉渊突然停下脚步，指向一棵大树下的小摊。
看，有人在卖你的旧作。
确实，一个旧书摊上摆着几本《暗夜之恋》的早期版本。我们走过去，摊主是个慈祥的老人。
哎呀，这不是作者本人吗他认出我，兴奋地说，能签个名吗这可是珍藏版了！
我接过书，翻开扉页，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本曾经让我绞尽脑汁的，现在看起来如此陌生又熟悉。
要写点什么老人递上笔。
我想了想，写下：致所有相信故事力量的读者——最离奇的情节，往往源于最真实的情感。阮绵绵
&
厉沉渊
老人道谢后，我们继续漫步。厉沉渊突然问：怀念吗写的日子。
有时候。我诚实地说，但比起编造别人的故事，我更爱书写我们的真实。
他捏了捏我的手：明年有什么计划
也许写本游记我笑着说，或者...尝试当个好太太
你已经是最好的了。他停下脚步，在校园中央吻了我，引来周围学生的一阵口哨声和掌声。
分开时，我看到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那不再是一个虚构角色的眼神，而是一个真实男人的，充满爱与未来的目光。
（10）
流星心愿
某个宁静的夜晚，我独自在书房整理旧物时，发现了一张很久没用的U盘。出于好奇，我插入电脑，里面是我早期创作的一些文档，包括《暗夜之恋》的原始大纲。
点开文件，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文字：
【厉沉渊，28岁，黑道第一杀手。冷血无情，手段狠辣...】
我微笑着往下滚动，突然，一段从未见过的文字跳入眼帘：
【多年后，当厉沉渊回想起那个改变他一生的雨夜，总会不自觉地微笑。那个冒冒失失闯进他世界的女作家，用她的固执和善良，教会了他什么是爱...】
我屏住呼吸。这绝对不是我写的！文档的最后修改日期显示是在一年前——正是血月之夜的前一天。
厉沉渊！我喊道，快来！
他冲进书房，手里还拿着切到一半的水果：怎么了
你看这个！我指着屏幕，是你写的吗
他凑近看了看，眉头渐渐舒展：不...但我知道是谁。
谁
他。厉沉渊轻声说，那个男孩。我童年的自己。
我们相视一笑。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过去的他与现在的我们，在故事中达成了和解。
厉沉渊关掉文档，将我拉起来：走吧，作家太太。阳台上能看到流星雨。
在满天繁星下，他搂着我的肩膀，我靠在他胸前。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留下璀璨的轨迹。
许个愿我问。
不需要。他吻了吻我的发顶，我已经拥有了一切。
是啊，我想。从电脑屏幕到现实世界，从创作者与角色到夫妻搭档，我们的故事超越了虚构与真实的界限，成为彼此生命中最美好的篇章。
而这，才是真正的从此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