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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岭南没完没了的雨

    “我厉害吧,我给崔老婆子了一巴掌,还不忘拿了咱今才买的被褥。”二夫人极力邀功。

    这一巴掌就当是她讨这些年的债的一点甜头了。

    这被褥不拿走就是白白给卫家人了,她才不干!

    卫乐湛额头青筋一阵跳,冷了声音,“二婶,若再对母亲不敬,莫怪我不客气。”

    二夫人瞪他一眼,眼珠子一转,可怜兮兮地挽着桑七,“阿七,你看我今年都三十五了,还要被小辈凶。还丝毫不提我在卫家被立规矩,各种拿钱给卫家…”

    要不是和离了,立女户太难,还早交每年翻倍的银子,她早和离了。

    桑七看了一眼卫乐湛,继续走着,“你别跟来了,我们不会再去卫家。”

    卫乐湛不听,继续跟着。

    要是不知道桑七住在哪,他今后还怎么来看她?

    这间院子比卫家那稍小一些,只有两间厢房,离卫家不过两条路远。

    桑七早晨顺手就驱了虫蚁,她本就打定了主意住这,就是没吵没闹,她等夜深了自己走到这睡一样的。

    卫乐湛显然也发现了这点,看了桑七一眼。

    她对卫家丝毫不留恋。

    若不是死契,她一定会化作一阵风,转眼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桑七打了水,将床铺仔细擦了擦,铺好被褥。

    走出屋子时,卫乐湛已走了。

    二夫人懒懒地躺在床上,“世子回去肯定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这么看他还挺可怜的,摊上这么一大家,全指望着他,没他都得饿死。”

    桑七,“……”

    她有时候觉得二夫人有些分裂,刚给他娘一巴掌的是她,转头心疼别人的也是她…

    她在厨房里加了水,开始烧水。

    这院里的人可能走得时间不长,剩的东西比那边更全一些。

    卫乐湛回了那边,就看到卫夫人和卫乐诗在垂泪。

    二老爷累得要死,吃了点蛇汤就回去睡了。

    卫乐明带着童儿也躲回了厢房,他可不想自己和女儿这会被误伤。

    卫乐湛一掀衣摆,跪在了卫夫人面前。

    “娘,孩儿不孝,你有气就打我吧。”

    卫夫人不理他,只是继续哭,“我精心养了二十年的儿子,为了这么个丫鬟,竟如此对我…造孽啊!”

    卫乐湛垂眸,“桑七是贱籍,但她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娘曾教导,卫家不会苛待奴仆,却又为何如此对桑七?非要将她逼死了才算满意?”

    卫乐诗惊得长大了嘴,将自己肿了五指印的脸往他面前伸,“你亲妹妹被人这么打了,你竟还帮她说话?”

    卫乐湛叹了口气,“阿诗,背你的是小七,不然我要背娘亲,你真的只能死在路上。我们一路吃的喝的睡的用的无一不是桑七做的,衣裳也都是她洗的,她究竟要累到什么程度,才能伺候得你们满意?”

    “二婶的被褥成衣都是桑七干活赚来的银子买的,她今日累了一天,回来还要洗碗做饭,都是人,你们却在家无所事事了一天,什么都不愿意做。”

    他不想再说了,国公府没了,娘和阿诗却始终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卫夫人转身往厢房里走去,卫乐诗也跟着走了。

    她们只觉得卫乐湛被鬼迷了心窍,生成了丫鬟命,自然就只能好生伺候主子,惯来如此,何错之有?

    卫乐湛站起身,坐下开始吃这蛇汤。

    很难吃。

    压根比不上桑七做的饭。

    但明日还有劳役,他只能逼着自己吃。

    吃完后,他没再管那些脏碗脏锅。

    娘若想喝水,只能自己动手煮水。

    惯着没用。

    他看着院门上趴着的猫,起身去摸了摸它,抱着它飞身而起。

    “小七要是能像你一样乖就好了。”

    他落到桑七院子上时,桑七正提水往屋里走。

    一穷二白,没钱买豆油,也更别提点灯了,天一黑就是摸黑干活。

    猫咪跳下来,走到桑七身边,用尾巴勾她的小腿。

    桑七抬头便看到了世子。

    卫乐湛笑笑,转身走了。

    “终于能好好沐浴一番了!桑七你也洗!”二夫人兴高采烈的声音传来。

    “好。”桑七应了。

    第二日,桑七起得很早,烧了一锅水,分装到两个水壶里。

    提着一个水壶放在了卫家门前。

    这水就当谢昨晚的猫了。

    院里过了好一阵才响起二老爷骂骂咧咧的声音。

    被打了一顿,干了一天活,他浑身都疼得要死。

    卫乐湛走出院门,便看到了水壶。

    里面的水还是热的。

    他喝了一口,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好像知道该如何对桑七了。

    桑七朝铺子走去。

    卯时得到,路上要走两柱香,寅正她便爬了起来。

    在红叶村时,她也都是这个点起的。

    她瞧着天上格外阴沉,不觉加快了步子。

    但雨还是滴了下来,初是两三点,片刻后便暴雨倾盆。

    桑七在心里把岭南骂了个遍,才下了雨,晴了不过两天,就又下,没完没了的。

    等到了铺子时,桑七被淋成了个落汤鸡,身上都在往下滴水。

    杨屠夫穿着蓑衣,打了油纸伞,脚上还穿着木屐,很诧异地看着桑七,“你怎么出门不带伞?”

    “没想到会下雨。”

    “一看就是才来岭南吧?伞走哪都得带到哪,下得大还得穿蓑衣,你这布鞋穿不了,赶紧换,先上我家换衣裳吧。”

    杨屠夫事无巨细地说着,叮嘱着,把伞给了桑七。

    桑七听话地跟在他身后,雨被挡在了头顶。

    杨屠夫家是个两进院子,青砖大瓦房,窗明几净,堂屋还挂着字画,摆着细腰花瓶。

    蒋翠娘懒洋洋的声音从卧房传了出来,“怎的才出去又回来了?”

    “桑七淋湿了,我给她拿蓑衣木屐还有伞。”杨屠夫一边找着衣裳,一边扯着嗓子回道。

    桑七动了动手指,她觉得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了。

    “这是夫人好久没穿过的衣裳,她比你身子骨大些,你要是不嫌弃,就拿着穿吧。”

    杨屠夫把衣裳蓑衣都递给了她。

    桑七接过,忙道谢,“多谢杨大哥。”

    她怎么会嫌弃,自己身上这身衣裳那才叫又脏又湿。

    杨屠夫转身就往外走了。

    蒋翠娘身穿石榴红里衣,披帛斜挂在臂弯里就走了进来,“我就知道老杨太粗心,也不知道拿个拭巾给你,赶紧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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