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南昭从医院醒来时已是深夜。周小酥给她发来信息，询问她情况。
她简单说明，又得知周小酥已被爸妈带回家——前面学校不知道事情原委，以为是梁祈欺负同学，要处置他，然后梁祈的同伴将那男生偷拍的事情抖了出来。
那部本来被南昭拽在手里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的同伴捡了去。虽然手机进水不能用，但里面的内存卡是好的。
学校的老师跟警察看到里面的照片全都不敢置信。
十六岁，豆蔻年华，无法想象这个人竟这么不堪。
……
周小酥：我爸妈让我休学几天。
南昭没有意外，回过去：好好休息。
周小酥：谢谢你，南昭，你太勇敢了，当时差点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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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骂过疯子不要命，人生头次被人夸勇敢，盯着那几个字，南昭有点不敢置信，过去好久，才回：谢谢。
……
南昭是周二中午回的学校，在公交车上时恰好遇见几个同学，他们正好在车上讨论周五那晚的事情。
“听说了吗，高一的事情。”
“那个偷拍的变态？”
“对啊，好多女生都被拍了。”
“太恶心了，呕，别说了，我要吐了！”
……
“不过我还听说一件事情，他从学校门口那个河堤摔下去，尾椎骨撞到了下面的礁石，说是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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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人不敢置信地啊了一声，南昭也一愣。
“是报应吧！”
“老天有眼，这种人就是要让他下身不遂！”
“听说他妈妈一直哭，不相信自己儿子这样。”
“啧，这种儿子，肯定跟家长教育有关啊！”
……
车到了站，南昭不再听那些讨论，下车往学校走。
刚走进学校，她看到个女生背着书包，抱着几本书从教学楼走出来。一路上好几个人在打量着她。
对方全程低着头，那样子看着像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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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与对方擦肩而过，一下认出来，对方是那天在水房里给梁祁钱的女生。
不知道对方怎么了，但南昭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她直接回了教室。
回到教室，依旧有人在讨论周五的事情。
南昭听了几句话，才知道周五那天晚上，学校找那些被偷拍的学生聊过，那个女生就是其中之一。不知道谁将名单散播出来，周末时，这些人的名字全都被挂在学校论坛上。
分明是受害者，却全都像罪人一般任人评头论足。
南昭想着刚才搬着书往外走的女生，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觉。有人叫她：“南昭，刚才有人找你？”
全校除了周小酥，南昭不认识其他人。她奇怪：“谁？”
“一班的。”那人说完这话，一脸奇怪看着南昭。
一班是学校最好的班级，南昭更不可能认识里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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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南昭疑惑时，门口响起一个声音。
她看过去，发现是刚才在校门口看到的那个女生。对方此时手上没有抱书，站在那里，在教室里学生的目光下，手不自然地戳着衣角。
她问南昭：“能不能出来一下？”声音明显在颤抖。
南昭跟她去了楼梯拐角处。
南昭不知道她找她什么事情。没有主动跟人热情攀谈的习惯，南昭只能盯着一边的墙面。
那女生半靠在墙上，不时看看楼梯口，半天，才问她：“你是小猴子的成员吧？”
南昭奇怪：“什么小猴子？”
女生一愣，随即苦笑着摇摇头：“看来是我误会了，那天看你跟梁祈一起行动，以为你是他们的人。”
小猴子？梁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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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脑袋一时反应不及，对方却快步跨到她面前。那女生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的钞票往她手里塞。
这人什么问题，南昭不接。对方说：“我找了半天没找到梁祈，你是他同桌，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他，替我说声谢谢他。”
想起那天她塞钱给梁祈的场景，南昭疑惑：“你为什么要给他钱？”
楼梯上有人走上来，向她们投来奇怪的注视，一边继续往楼上走。
女生偏开头，南昭注意到她的眼睛红了，忍不住冲着上楼的人吼了句：“看什么看？”
那人回了句：“关你什么事情。”但还是离开。
女生见状，看南昭一眼，然后说了声谢谢，又说声麻烦了，这才往楼下走去。
南昭拿着钱，说：“这个钱你自己给他，我跟他不熟。”
女生一脸为难：“我要转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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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愣了一下。
眼看着对方就要消失在拐角处，一股说不出的冲动冲进南昭的胸口。她伏在楼梯上叫住她：“喂！”
她停下来，看着南昭。
旋转的楼梯口，她的脸小小的，透着股稚嫩的苍白，脆弱不已。
南昭不知道说什么，这种事情她也没有经历。她只能说：“你没有错，你知道吗？”
对方顿了顿，然后冲她轻轻一笑，说：“谢谢。”
说完，对方埋头冲下楼梯，在楼下学生的注视中跑出了教学楼。
南昭在那里站了好一会，这才拽紧了手里的钱回到教室。
一回到教室，就有人询问她周五那天的情况。她全程沉默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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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大家也知道她是个话不多的人，见她满脸冷漠，也就没人来问了。
南昭想着把钱给梁祈，结果一连两天对方都没出现。
她才发现，除了周小酥，她没有第二个说话的同学，更不论去向人询问梁祈的下落。
想着那天在巷子遇见他，那天放学后，她便准备去那里碰碰运气——这两百块钱拽在手里，总是让她忍不住难受。
学校平时外出得找班主任签出行条，嫌麻烦，她直接跑去后操场，打算□□出去。
怕被人发现，她还特意等到夜色朦胧。
高一不用上晚自习，前操场上好多人在散步玩耍。南昭一路遛进后操场。
后操场是煤炭渣跑道，几乎看不到什么学生。
因为没有□□的经验，她绕着院墙走了半天，最后找了个相对好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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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行动，墙头一阵异响。她吓了一跳，想着闪躲，结果周围除了荒草并没有藏身的地方。
在她四处张望时，那声音已经到达墙头，接着墙头传来轻轻的一声啧，嘲讽的语气声。
她慌忙抬头，对上一对眼睛。
上挑的眼睛，印在头顶青黑色的天空，更显冷傲。
所谓冤家路窄——南昭看着蹲在墙上的梁祈，咽了口口水才开口：“我有事找你。”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怒吼：“那边的学生，做什么？”
南昭没经历过这种情况，惊了一跳，再抬头时，墙上空空如也，那家伙跳下去了。
眼看着那边一个老师往这边疾步而来，南昭急了。
虽然平日里不爱学习，但为了不让宋玉梅麻烦，南昭并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人。这会儿要是被老师抓住，保不准又得请宋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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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都能想到她不耐烦的神色和宋南枫鄙夷的嘴脸。
就在南昭慌乱不已时，墙头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上来？”
她赶紧抬头，看到梁祈去而复返，此时重新蹲在墙上，冲他伸着手。
“那边的学生，叫你呢，赶紧下来，不要让我找你班主任！”老师的声音越来越近。
南昭看看远处，再看看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最后牙一咬，抓住那只手往上爬去。
三秒钟后，她又尴尬地从墙上滑了下来。
墙上的人似乎笑了一声，很短促的笑，等南昭抬头时，对方脸上已是以往那副云淡风轻。
他听她说：“笨！”
她还有事相求，都不好意思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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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他从墙上跳了下来，然后她就感觉腰上一紧，他竟然像举个小朋友似的，轻而易举将她举了起来。
第一次被个异性碰到腰这种敏感部位，不适感让南昭面耳发热。
耳边传来梁祈的声音：“爬上去！”
南昭跟听了命令的机器人，用力攀上墙头，像个手脚不利索的人，好难终于蹲在了墙上。
一回头，空旷的操场上，那老师已经跑到不足十米的地方。好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后操场只有远处挂着一盏不亮的灯，他看不太清这边，只能大吼：“下来听到没！”
南昭被他的吼声吓到，都不知道梁祈是什么时候上的墙头，只听到对方说：“跳！”
南昭一回头。我的妈，上来不觉得，此时往下一看，好高！
亏得她才被人夸过勇敢，这时候竟然胆怯起来。
一阵夜风，南昭感觉自己在墙头摇摇欲坠，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了梁祈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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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祈看她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刮目相看’。
南昭：“……”
“眼睛闭上！”他说。南昭还来不及闭上眼睛，就感觉肩膀被人一扯，耳边一阵疾风，她在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蹲坐在地上。
“跑！”梁祈却跟没看到似的，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夜色中跑去。
身后的墙对面响起老师的警告，夜色在四周沉淀，梁祈抓着她的手腕，一路带着她往院墙对面的巷弄里跑去。
一路不知道跑了多久，饶了好多弯。
四周朦胧一片，南昭眼里只剩下两边迅速往后移动的砖墙，和对面带着她在夜色里狂奔的男生。
风吹起他黑色的碎发，隐约间，南昭似乎又闻到了那股药草的清冽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