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耳边环绕着海浪拍打沙滩的哗啦声，空气中有淡淡咸味。此时，南昭正坐在一个木质的凉棚里往远处眺望。
对面压得很低的蓝色天空缀满了棉花糖一样的白色云朵，相接处的海洋也显出一种让人沉迷的蓝绿色。
她看了一会，收近目光，周围高大的椰子树上的巨大叶片正在随风轻轻而动。
她此时待的地方叫海岸阳光，是一间专卖简餐茶酒的小店。
小店被木桩从地上撑起十公分的高度，由两间小屋和一个凉棚组成。
木头经历过风吹雨晒，显出一种时光磨损的黄绿色。
以前南昭从未来过这里，甚至都不知道这边有这么一家这样的小店。带她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梁祈。
就在刚才，他们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梁国忠提议一起去吃个饭。
南昭一想起上次那个饭局就尴尬不已，自然是不愿意去吃。她以要回宿舍为由拒绝，梁祈则是理由都懒得找，直接一句不想吃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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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忠还沉迷在他两关系不错的喜悦中，一点也没生气，只说那就放假了再一起吃饭，便给他们放行。
等梁国忠走后，南昭主动追上梁祈。
她的目的就是要说句谢谢，可是对方在听到她的答谢后，回头看她一眼，眼神宛如看神经病。
对方继续往前走，一边说：“你误会了，我纯粹看他不爽。”
想着梁国忠刚才说他害羞就这样，南昭心里默认他在害羞。
她追在他身后，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
话音未落，他突然停下身。南昭一个避闪不及，差点撞在他身上。
突然拉进的距离让南昭有些尴尬。她抬头去看他，他也低头看着她。
梁祈尾捎上扬的眼睛，深邃，看不出情绪。
南昭被他盯得一阵不自然，但也没有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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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悠悠，将南昭一头黑色的头发吹起来。片刻，她听到梁祈压着声，不耐烦地说：“你又不结盟，一天到晚缠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南昭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说：“你凭什么帮我？”
他眼底闪现一丝不耐：“少自恋，我就看他不爽。”
南昭说：“别装了，我们是一类人。”
对方闻言嘴唇轻轻一抿，不发一言，目光却变得越发漆黑。良久过后，他突然扯着嘴巴呵的一笑，说：“我是什么人？”
不给南昭解释，他就继续说：“别随便套近乎，离我远点，不然，你可别怪我做出让你后悔的事情。”
后半句几乎有些威胁的味道，他的眼神还将南昭上下打量了一番。
说完，他转身就走。
若是换了其他人，南昭早就离开，哪还自惹没趣，但对方是梁祈，她就不想那么轻易回头。
她快步走在他身后，开始自言自语地分析：“你觉得我这个人明明讨厌我妈到处找男朋友却不跟你结盟，属于无药可救的类型。所以你就懒得搭理我了。但是，你今天还是帮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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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帮我是因为你同情我。同情我，是因为你妈妈跟我是一样的情况！”
南昭一股脑将自己想的说出来，最后一个字还飘在空中，前面快步走的人突然再次站立。
他回过头来，面色森冷。
南昭想，我猜对了。
她瞪着他，说：“我只是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没有说话，而是拿那对深邃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看着南昭。
南昭被他看得一阵不自然，但不能服输。她拿最有力的眼神回瞪着他。
蓝天之下，他们就这样瞪着对方，像在进行某场双方都不肯认输的拉锯站。
不知道过去多久，在南昭觉得自己要败下阵来时，他突然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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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南昭原本有些上悬的心徐徐下落，甚至突然有些想笑，像是打赢了一场暗流涌动的战争。
她追上他，说：“我请你吃午饭，感谢你帮忙。”
“不需要。”他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但比刚才好多了。
南昭说：“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的。”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回应她后面这句话。
南昭不多想，又说：“学校食堂，你随便选，或是你也可以去外面吃。”
于是他们就到了这里。
这里的鳗鱼饭两百三十八一份，柠檬汽水三十八一杯。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南昭的心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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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外面景色看了一会，南昭回过头去。
梁祈坐在她对面。他靠在椅子上，正低头玩着手机。他的面前放着那杯三十八的柠檬汽水。吸管靠着玻璃杯，里面的气泡拼命往上冒着，玻璃壁上凝聚的水珠慢悠悠落下来，滩在原木桌上，汇集成一个小圈。
旅游淡季，店铺里除了南昭跟他并没有其他顾客。
南昭咬着自己的吸管，盯着他杯子上的水珠看了一会，又抬头看向他的背后。
他背后的凉亭棚顶上钉着一排布条，布条正随着风哗啦啦舞着，对面空地上种着好几颗椰树，有颗椰树下面还倒着一辆生了锈的自行车，再远处有个没了轮胎的小房车，像个陷在沙地的小房子……在南昭无聊到快要数旁边的沙子时，老板终于端着鳗鱼饭上来。
两碗鳗鱼饭。大碗米饭上面铺了满满一层鱼肉。金黄的鱼肉，光闻着香味就让人食指大动。南昭吸着味，心想，不愧是自己斥巨资买的。
老板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她从端盘里面将饭取出来往南昭和梁祈面前一放，笑着说：“不够吃可以免费续哦。”一边又端出来两个小盘，“这是本店送的海鲜，今天早上从海鲜市场买的，可新鲜。”
“谢谢老板。”南昭赶紧道。
老板一笑：“别客气，好吃下次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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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尴尬一笑。
等老板走后，南昭盯着面前的饭看了好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吃吧。”对面猝不及防传来梁祈声音。
南昭抬头看过去，对面的人已经低头吃起来，仿佛她刚才听到的声音只是自己的错觉。
在南昭疑惑时，对面的人抬头瞥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我请客。”
什么意思？南昭赶紧道：“我说过我……”
那个请字还没开口，对面的人又收回目光，但声音依旧响着：“你有钱吗？”
南昭敢肯定，这是他对她说话的语气里，唯一一次没有讽刺味道的，但她还是尴尬的耳朵热了起来。
以及，这位大哥莫不是有什么通天的魔法，还是她脸上就写了穷这么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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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在满腔的疑惑中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吃了口。
我的妈呀，这也太好吃了！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然后对面响起一声轻笑。
她抬头去看，偏偏人家一本正经吃着饭，根本就没有要笑的样子。
南昭学着他的样子低着目光，语气淡淡地说：“想笑就笑呗。”
沉默半晌，他沉沉的声音随着轻轻的海风传来：“傻。”
你才傻！
南昭想着，没有回嘴。
吃人的嘴软，她确实没带够钱付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