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南昭在原地等梁祈。这期间宋南枫出来了。他问南昭干什么去。南昭不理他。
他说：“不就拿你几百块钱，至于吗，等我有钱了还你。”
这些年，他不知拿南昭多少个几百。南昭心中鄙视他，面上继续保持沉默。
他说：“我就讨厌你这样，永远一副全世界欠你的嘴脸。”
南昭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说：“你说够没有？”
他眉毛一皱，本性暴露：“你以为老子想，还不是妈让我出来看你。”
南昭没好气道：“你放心，你不死我不可能死。”
“你……”他瞪着南昭，脏话被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让开。”
梁祈出现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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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祈身上多了件外套，也是黑色的，跟南昭身上这件版型差不多。
宋南枫跟才发现南昭身上套了件衣服似的，挑了下眉：“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梁祈完全不理他，直步向南昭走来。
走过南昭身边，见她没动，梁祈回头看她：“走吗？”
南昭后知后觉哦了一身，跟在他身后。
他长腿一动跨上摩托，南昭跟着乖乖爬上后座。
还未等南昭坐稳，宋南枫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他语气严肃：“你们做什么去？”
南昭现在没心情跟他吵：“放开我。”
他不仅不放，还收紧了手心：“宋南昭，你出息了，大晚上不待在家里，跑出去跟别的男的厮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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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未落，闷哼一声，宋南昭将手机砸在他身上。
“你敢砸我！”他红着眼睛，提着拳头要来打南昭，一双手伸出来稳稳拽住了他的胳膊。
梁祈不知道何时又从摩托车上下来。他拦在宋南枫和南昭中间。
“滚开！”宋南枫没好气道。
“你再动她试试？”梁祈冷冷的声音出来，让宋南枫和南昭都诧异了一下。
南昭忍不住抬头去看梁祈。他身材高大，立在她面前，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安全感。
“南昭，你给我滚过来，小心我告诉妈，你跟人男的鬼混！”宋南枫奈何不了梁祈，又偏着头冲着南昭道。
南昭瞪着他：“快去说。”
“操！”宋南枫骂了一句，抬起拳头就往梁祈脸上招呼。
梁祈被打得脸一偏，脸色就阴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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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见状，赶紧从摩托上下来，叫着宋南枫：“你疯了！”
不给她过去，梁祈往一边淬了口唾沫，冷冷的声音就传来：“退后！”
几乎是一瞬间，梁祈的脚往宋南枫肚子上踹去。
宋南枫被踹的哇一下弯下腰，梁祈的拳头随之到了他脸上。
他被打得直接摔向一边。
“你他妈敢打我！”他骂了一声，冲起来就往梁祈身上扑去。
两个人很快就滚在一边的草丛。
宋南枫打架狠，没想到梁祈打架更狠，而且他比宋南枫有章法。
宋南枫打囫囵架，拳头乱挥，全被梁祈灵巧躲过。
梁祈一拳一拳找准角度，打得宋南枫鼻青脸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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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在一边看着这场单方面的虐打，一股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甚至生出一股自己上的冲动。
过了一会，房间里的人终于听到外面的动静。
首先是宋玉梅的尖叫响彻整个空间，然后是梁国忠的怒吼。
一行人冲过来，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他们拉开。
梁国忠指着梁祈破口大骂。宋玉梅抓着宋南枫问他发什么神经。
宋南枫嘴被打破了，往一边吐着口水，一边瞪着梁祈。那眼神仿佛要将梁祈杀了。
梁祈完全不在乎这些人说什么做什么。被拉开后，他便转身回到摩托车上。
梁国忠见状，气得火冒三丈，开始怒吼，叫着要来揍他。宋玉梅反而开始充当和事佬，一只手拉着梁国忠，一只手拉着宋南枫往屋子里走。
宋南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怕了，除了回头瞪着这边，竟乖乖被宋玉梅拽回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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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南昭都被晾在一边。
她头上戴着梁祈给她的头盔，像个举止怪异的隐形人。
很快，整个空间就只剩下纷纷扬扬的雨水以及房间里不时传出来的骂声。
南昭回头看梁祈。
他一双长腿跨在摩托车两侧，正趴在那里按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回信息，俨然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后背的衣服上沾了几根湿漉漉的野草。
南昭又回头看向对面的白色小楼，房门口一盏造型古朴小灯，印在雨水之下，像团朦胧的毛球，有只蛾子在上面飞着，突然往里面一冲，消失不见了。
梁国忠的骂声还在响着，里面夹杂着宋玉梅的声音，还有宋南枫的声音。
南昭突然觉得，梁祈跟她一样，也不属于这里。
不对，他比她更惨。至少，她从来没有拥有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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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回过头去，发现梁祈不知何时回过头，正看着她。
目相对，他也没有闪躲。拿那对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的狼狗似的眼睛看着她，语气懒散道：“走吗？”
南昭点点头，跨上摩托车，顺手将他衣服上的脏污抹去。
他后背似乎因为南昭这个动作紧了一下，等了一会才启动发动机。
“抱紧。”他说。
南昭犹豫了一下，双手轻轻拽住他后腰两边的衣服。
他在后视镜里看南昭一眼，又看一眼南昭拽着他衣服的手，接着抬头看向前面。
摩托车一阵颤动，他终于带着南昭离开了那栋白色小楼。
驶过下山的林荫道，汹涌的海面一下映入眼帘，风雨也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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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祈的头盔在南昭头上，他本人就这样□□裸迎着风雨。
南昭从后视镜里看他。他一头碎发乱动，露出饱满额头，薄唇紧绷，显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他一对漆黑的眼睛牢牢盯着前方，如鹰隼，加上嘴角最初被梁祈打出来的一点淤青，透着股让人迷乱的痞气。
南昭以前常想，酷这个词用来形容人又老又土，现在突然发现，它完全可以诠释一个青春期男孩身上那股不将一切放在眼里，可以划破一切的锋芒气场。
南昭抓着他的衣摆，刚才压抑在心口的那些难受似乎也跟着一起破开了。
海岸上的风浪在加剧，四周的空气里翻飞着树木上刮下来的乱叶。在漆黑的夜色里，摩托车的灯盏如一把锐利的剑，一路向前冲去。
有刹那，南昭错觉他们像两个结伴在末日逃亡，一路去到天涯海角的人。
她甚至在想，要是一直这样不要停下来也行。
当然，这不可能。摩托车最终驶进一条巷子，有了两边建筑的阻挡，风雨瞬间变小，熟悉的场景出现在南昭面前。这是那条满是小吃街的小巷。因为台风，此时街上已经看不到摊贩，行人也几乎没有。招牌灯光熄灭，偶有房屋露出一盏灯火，萤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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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车停在红房子门口时，阳观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祁哥，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那两口子给我钱坑完了！”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梁祈将车开进一边的一个小棚子里停下，南昭便乖乖下车。
她将头盔脱下来递给梁祈。他接过去拿在手里，冲她扬扬下巴，示意她进屋子去。
南昭没动，而是站在那里看着地上。好一会，她听到自己小声道：“钱，我可不可以晚点还你？”
话音未落，梁祈突然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很轻的一下，带来钝钝的一阵感觉。
南昭不明所以抬头看他。他低着头看着她，扯着那抹还有淤青的嘴角，露出个有些飞扬的笑：“还不算无药可救。”
南昭更是不解，他又说：“知道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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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得南昭心思还算灵敏，想着他应该说的是她拿手机砸宋南枫那一下。
她语气闷闷道：“我又不是傻子。”
他懒洋洋道：“是不傻，就是有些呆！”
“你才呆！”南昭脱口而出。
他突然伸手过来在她脸上轻轻一捏：“跟我还嘴时怎么永远这么快，人家那样欺负你，你倒是沉默了。”
一句话，仿佛他们才是亲密的，而那些分明跟南昭血肉之亲的人被推到了一个奇怪的境地。
南昭愣了下。他们何时这般亲密了？
他的动作自然，她也没有觉得反感，反复一切顺理成章。
南昭一脸奇怪盯着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反常，眼睛少有的出现了一丝茫然。他看看自己的手指，过了一会才有些尴尬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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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他恢复一脸淡定，说：“进去吧。”
南昭有些迟钝地哦了一声，跟着他一起走进房子。
门口的风铃被他们撞出一阵叮咚声响，客厅里的人一起回过头来。
一共三个人。
分别是阳观，门口卖烧烤的大叔，貌似他们称他为小虎叔，另外一个女人，盘着一头黑发，眼波流转，竟然是那天梁祈带南昭去的简餐店的老板娘？
南昭有些惊讶。对面三个人看到她显然也很惊讶。
阳观率先反应过来：“诶，南昭，你来玩啊，赶紧过来帮我教训这两个家伙？”
南昭还在踟蹰，梁祈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过去吧。”
淡淡的，听不太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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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在前面，南昭跟在他身后靠过去。
一阵暖意袭来，南昭打了个喷嚏，往旁边看一眼，才发现这个房子修了壁炉。
“淋雨了吧？”那个简餐店的老板娘见状问了句。
南昭回头看向她。阳观忙道：“忘记介绍了，这是我们同学宋南昭。就上次我们学校出那偷拍事件，掉海里都不肯把手机交给变态的。我愿称之为女中豪杰。”
说完，他又对南昭道：“这边这位是小虎哥，南昭你之前吃过他烤串，海市第一烤。”
小虎哥一脸胡茬，笑着说：“第一不敢啊，不过第二还是可以当当的。”
阳观：“你也看了，脸皮也是海市第一。”
“臭小子！”小虎哥拿着桌子上的花生砸他头上，一边回头对南昭道，“别看我脸老啊，大学才毕业一年。”
确实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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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观又说：“这边这位呢，是青竹姐，海边那个贵的要死的简餐店的老板娘。也是咱祈哥的表姐。”
“贵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的错。”被唤作青竹姐的女人说。
南昭听了这层关系，忍不住去看梁祈。
对方回了房间，没看到她的目光。
起身来拉南昭过去入座，一摸到南昭的胳膊，一脸惊讶道：“怎么这么湿，赶紧换件衣服。”
话音刚落，对面的房门口响起一个声音：“喂。”
所有人一起看过去，站门口的梁祈几不可闻皱了下眉头，然后对着南昭道：“过来，衣服换了。”
周围除了南昭，其他三个人或多或少都惊讶了一番。阳观更是感叹一句：“操，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祁哥吗，这么细心？”
梁祈冷冷回了句：“话多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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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嘿嘿！”阳观立刻道，又对南昭道，“南昭，赶紧去吧，我祁哥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的。”
南昭有些不好意思，但身上确实湿漉漉的，犹豫片刻后，她还是走到梁祈身边。
梁祈似乎没有她那种纠结。他大喇喇将一套衣服扔她头上，语气平静地说：“那边卫生间，自己冲一下。”
南昭无语地将头上的衣服拿下来，人已经错开她走到那边的沙发坐下。
大家这才注意到梁祈嘴上的伤。阳观一脸夸张道：“祁哥，你嘴角怎么了？”
南昭一阵不自然，却听那人语气无所谓道：“撞了下。”
“怎么撞的，正好撞嘴上！”阳观迷惑。
青竹跟知道什么似的，然后冲着阳观道：“行了你，屁话多，赶紧给煮个鸡蛋。”
南昭听了这话，才打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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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不大，进门的地方就是一面镜子。南昭抬头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她的头发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此时杂草般乱糟糟搭在脑袋上，脸色也因为淋了雨有些发白。
总之，不是个好看的样子。
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发了会呆，然后低头看向下面的洗漱台。
上面摆着洗漱用品，清一色的黑色系，一看就是男士用品。
想着这些都是梁祈的东西，她莫名有些不自然。
收回目光，她这才脱了衣服开始冲澡。
热水淋在身上的一瞬间，她后知后觉，自己的四肢是冰冷的。
冰冷的皮肤遇见热水，刺刺的痒。
冲了好一会她才缓过神来。梁祈的洗浴产品都是很清新干净的味道，但又跟她常闻到的那股药草的清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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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洗漱，一边在想，那味道也许是他用的香水的味道。
梁祈给她的浴巾没用过，但衣服显然是穿过的。
男生的衣服带着他身上那股特有的草药清香。他的衣服穿在南昭身上格外的大。短袖几乎可以当成长袖，还好运动裤上有束脚，不然估计得拖在地上走。
南昭穿戴好后，才抱着自己的脏衣服挪出去。
阳观直接吹了声口哨。结果被梁祈和青竹一记眼刀打了回去。
南昭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说：“我洗一下衣服。”
青竹：“放着吧，我待会回去给你顺道带回去洗了，明天给你送来。”
这多不好意思。南昭要拒绝，她已经过来将南昭推过去按在沙发上，一边将南昭手中的衣服抓过去。
她走到一边，拿了个袋子将衣服装下，回头对南昭说：“吃点东西，桌上的吃的都是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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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拽了拽身上过大的短袖，回头看梁祈。
青竹刚才就将她按在梁祈旁边。所以她一回头就能看到他。她发现他也在看她。
他的眼神黑黑的，将她上下看一眼，又回头看自己的手机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
南昭正奇怪，他突然起身，说：“我也去冲一下。”
南昭看他走向淋浴间，想着那淋浴间自己才用过，有些奇怪的情绪在心口萦绕。
这时青竹给她找来一个吹风机，要给她吹头发，在她再三推脱下，对方才答应让她自己吹。
等南昭头发吹干，梁祈也冲完澡出来。
他穿着一条短裤，露出精实的长腿，上身是跟南昭身上一样的浅色短袖。少年漂亮的身材也算是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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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又开始想，自己什么时候给他画一幅画。
他擦着头发走过来。南昭闻到一股淡淡的橙子味道。她在想，自己身上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味道。
顺手将吹风机递给他，她问：“要不要吹？”
他犹豫一下，伸手接过去。
对面立刻响起阳观的声音：“啧，祁哥这吹风机从初中买回来，这是头次用吧，还一用就用了两次。”
南昭诧异。青竹跟小虎哥一人一颗花生砸他身上：“就你话多！”
话音刚落，面前突然串起一阵火花。
果然是长期不用的吹风机，直接烧了，不仅如此，还连带着整个房间也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