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有一个道姑朋友，天生容易吸引妖，但也有个毛病：妖气过敏。就这样，她还在妖群里混出了名堂，百妖对她俯首称臣，唯命是从。
算了，摊牌吧，我就是那个朋友。
今年我即将年满25岁，平静的生活里，也发生了一些变故。
1.
黑中介
我在妖群里有很多不怎么好听的外号，其中最响亮的一个是黑中介。
没错，我负责给他们介绍工作，帮助他们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或者介绍修炼场地，介绍前辈带修行，甚至介绍姻缘。
只要他们给的报酬足够好，我什么都做。
我收的倒不是他们的钱。
就他们的情商赚不了多少钱，但妖一般都能寻些奇珍异宝给我，比如千年老山参之类的。
只要我动动手机转手一卖，那就是一笔横财。
但是我妖气过敏，要找我得预约。
我高低要说一声，氯雷他定真是人类研发出的最伟大的药物，不仅能对付大多数过敏问题，就连我这妖气过敏也能解决，有力地拓宽了我的财路。
今早过敏症状消退，我就兴冲冲推开了办公室大门，结果被浓重的烟味呛得直咳嗽：
老蛇精，你又躲在我这里抽烟！
哟，小丫头来开张了啊。老蛇精扭动着她的腰肢，幻化成一个四十多岁美艳旗袍妇人的模样吞云吐雾，没办法啊，最近抓森林防火的问题，我在那儿不自由。
好吧，你去办公室抽，别熏到其他妖，今天要营业的。
小丫头真好。她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脸，扭身去了办公室，过敏好了吧，今天可有很多预约哦……
我被叫作黑中介还没被群妖封杀的原因，一是因为有老蛇精这样道行深的稳定靠山，二是因为，是这群妖自己把我带大的，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
2.
妖气过敏
听师父说，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丢在了道观门口，襁褓里放着生辰八字，还有字条说是八字太硬，家里实在无力抚养。
师父起卦一算，发现与我也有缘，随便给我取了个名字叫紫云，就把我收养在了道观。
我们道观，不降妖，只除魔，再加上是风水宝地，周围本就零星有几只妖在生活，比如老蛇精。
自从我一来，莫名其妙就吸引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妖前来驻扎，热闹非凡。
一时间道观里的师父师叔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安排他们照顾道观里的小孩子，而我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说起来大家都很羡慕，那些成了精的小猫小狗小松鼠都会变成毛茸茸的原形和我们玩，还会给我们变戏法，脾气好的可以随便撸。
但很快就发现问题了，我妖气过敏啊！
道长们和群妖商量了很久，决定给我试试脱敏治疗，未果。
最后发现我只有对修行年份高、妖气淡的妖精们能适应一些，于是照顾我的重任落到了并不着调的老蛇精身上。
那些小妖怪也很想靠近我，我也很想感受毛茸茸的手感，但苦于严重过敏，实在无法接近，长大后能吃药了才算解决了这问题。
成年以后我是想过改行的，毕竟过敏发作的时候太难受了，但过去三年，无论我找什么工作，都能在一年内让公司倒闭。
师父说他算过了，我生来就是要和妖精们打交道的，想改行下辈子吧。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总之我破罐子破摔，干脆把赚钱的黑心动到了妖精们身上，竟然还发展的不错。
而老蛇精就赖在我的工作室里，总是不经意间露出了标准的姨母笑。
我总觉得她在算计我。
3.
妖力资源
妖精们要融入现代社会也不容易，这也是我创业成功的原因，抓住了他们的痛点。
工业污染越来越严重，自然栖息地减少，某种程度上让修炼变得举步维艰。
再加上科技发达了，大部分问题可以靠科技解决，供奉家仙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妖精们没有地方骗吃骗喝，只能想办法融入人类社会。
而融入社会第一步是工作。
这不，我一开门，预约的客户们蜂拥而至。
鉴于我的工作室在市区的大楼里，他们也还算懂事，各个幻化得人模人样，但总有些不太懂行的，比如穿了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衣服，或是混搭了各种自己喜欢的风格，把自己变得不伦不类。
我让他们按照自己的专长排好队，有力气大的、头脑好用的、擅长魅惑人的……
然后分门别类给他们讲解合适的工作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安排着接下来几天的培训事宜。
说实话，除了小部分情商极高且不排斥高科技产品的妖精，大部分妖精是做不了太高级的工作的。
曾经我也尝试过，但他们出于本能对电脑的排斥，总会不自觉进行破坏，引来了雇主的微词。
鉴于这些妖精也不是想赚钱，只是想跟上时代的脚步，我痛定思痛，决定让他们先从基层做起。
打发走他们，又开始联系起了人类社会的合作伙伴，询问他们最近的招聘需求。
当然，这些人是不知道，我给他们找的工人是妖精。
他们只会觉得我报价低廉，而且工人们的品质不错，除了个别妖精还是带些小毛病，比如虽然做菜功夫一流，但总爱偷吃一些的鼠妖。
送走最后一波客户，太阳就要落山了。
我累瘫在办公椅上，心算着这一波入账，老蛇精带着一身烟味晃晃悠悠地到了我面前，说道：看你这么熟练，我都怀疑你没喝孟婆汤。
怎么认识我前世我突然来了兴致。
老蛇精从不许别人问她年龄，但从她言语里各种蛛丝马迹、以及她本体的体型推算，我想她至少八百岁以上。
她一定知道很多故事。
我只是觉得，你的黑心程度远超过了你的年龄……不知道为什么，她妖媚的双眼里有些伤感，你今年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岁怎么了
命里该有一桃花劫。不等我开口问，她又转开了话题，不许多问，今天赚了那么多钱，赶紧给我买酒来。否则下次小妖精们要揍你我可不管。
4.
不速之客
小妖精们才不会揍我，他们都喜欢我，就算吐槽黑中介那也是背后说的。
但我还是去给老蛇精买了酒。
到家的时候，她已经眼巴巴地看着我了。
老蛇精毛病很多，但只有一点会让我有把她炖成蛇羹的冲动。
她酗酒，而且必须是雄黄酒，就像某些人类沉迷于明知道对自己有害的药物一样。
我想让她戒掉，可她对我倚老卖老，无奈我妥协了，只许她在家里喝。
毕竟万一在外头烂醉现了原形，被人泡成了蛇酒，可就麻烦了。
这不，没过多久，我面前的美艳妇人已经变回了原形，一条汤碗口粗的巨蟒胡乱横在我的客厅里打着酒嗝，不省人事。
我有些明白为啥古代人管蛇叫长虫了。
我斥巨资在郊区弄了这套独立的小房子，就是为了这酒鬼老蛇精。
在城里让人看见这场面，还不得负刑责
我靠在她身上刷着手机，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个月的进账。
夏天的老蛇精有一个好处，身上冰冰凉凉的，还省了我的空调钱。
但没多久，我就突然感到全身发痒。
不对啊，我对这老蛇精是不过敏的，今天怎么突然……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烂醉的老蛇精猛地惊醒，蜿蜒曲折地朝着院子里冲去。
有其他妖精！
我忙不迭跟在后面，想看看是哪来的妖精这么大胆，私闯我的住处。
只见老蛇精一个甩尾缠住了三只落荒而逃的野兔，随后晃晃悠悠变成了往日妇人的样子。
姐姐姐姐，我们错了……那三只兔妖吓得瑟瑟发抖，抱成一团向老蛇精认错。
他们看起来成精年份不久，隐藏不住妖气，难怪我过敏得厉害。
可老蛇精没理他们，只是朝远处张望着，用力嗅着空气里的气息。
蛇类的视力并不好，但对气味的敏锐度一流。
看她这么做，我就明白了，刚才一定还有另一只妖在这里，还是个修行年份高的，所以妖气不明显。
老狐狸呢去哪儿了老蛇精恶狠狠地瞪着三只兔子，仿佛就要吃了他们。
他他他……跑了。我们是被迫的，他胁迫我们带他来的！三只兔子本来想借机开溜，却被那双蛇眼吓住了。
什么老狐狸你的老相好啊我的客户里倒是有几只狐狸，但年份赶得上老蛇精的还没见过。
以前的人总是狐狸精狐狸精地喊着，我还以为成精的狐狸会很多呢。
老蛇精叹了口气，看着我，酒醒了大半：是只难得一见的九尾狐，还是只男狐狸。
男狐狸精九条尾巴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我来了兴致，他长什么样帅吗
我怎么跟你说啊……老蛇精意味深长地笑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某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看他帅得惊为天人，黑心算盘一打，放倒了就卖进了南风馆里。
我还想听后续，老蛇精却不说了，只是看着我。
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那个黑心的某人，是……我
本来想落荒而逃的兔崽子们，突然摆出了一副吃瓜脸。
5.
九尾狐
老蛇精说话喜欢藏着掖着，我只能问出一部分故事。
关于成精这事吧，虽然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之后就不允许了，但是也拦不住天地造化，只不过近百年来修成的妖精们都太弱了。
在鼎盛时期，不仅妖数众多，还有些得天地灵气的奇葩，甚至能修成妖仙。
老蛇精算是一朵奇葩，但是她贪酒，所以主动放弃了。
那只私闯我住处的九尾狐也算一个。
普通狐狸修炼成妖算是到头了，但有些天赋异禀的狐狸，成精以后勤加努力，直到额外长出八条尾巴，再遇上千年一遇的飞升日，就能羽化成仙。
这样的天时地利，九尾狐算是占尽了，但是偏偏在人和这点上，他遇上了某一世的我。
老蛇精说，那九尾狐潜心修炼、茹素数百年，洁身自好，积德行善，偏偏就在要成仙的年份，遇上了一个黑心小道姑，一杯烈酒冒充开水放倒了他，卖进南风馆捞了一大笔银子。
后来九尾狐就诅咒那小道姑十生十世都是没人要的道姑。
哎，我们派的道姑道长都是可以结婚的，这些妖精还是不太懂人情世故，难怪需要中介。
那他成不了仙怪我咯我这么问着，但心里并没有太多愧疚，反而为自己从前就是赚钱小能手感到骄傲。
倒也不能这么说……事情竟然还有反转，他在南风馆赚钱太容易了，卖艺不卖身，抛抛媚眼，陪着女客吃两道菜就有大笔进账，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就荒废了修行。何况千年一次的飞升日也不是那么好遇上的。
那……他是要来感谢我，又不好意思
不至于，该报的仇还得报。
第二天我坐在工作室，正怀疑怎么一点业务都没有的时候，两只小妖偷偷摸进来：
九尾狐来了，让我们都不许打扰。别说我们通风报信啊！
说完就溜之大吉了，歪在一旁的老蛇精倒是一点都不为我担心，一副看戏的表情。
九尾狐是自己进来的。
老蛇精的品味一向不错，说他帅得惊为天人也是真的，再加上一双绝妙的桃花眼，当年我没把他卖到南风馆才是傻子。
而且这狐狸自己的眼光、品味也不错，一身休闲运动装，戴着名贵却不浮夸的手表，颇有成功人士的模样。
衣服隐隐勾勒着完美的肌肉线条，果然自律。
诱人。
我开始想着能把他介绍到哪里工作、该收多少报酬了。
没出息，几辈子了，还赚黑心钱。他环顾四周，而后吐槽了一句，声音清清冷冷的。
找工作吗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我还是很热情地迎接他的。
哼，我有好几家公司……他冷笑着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小骗子，我找你，算算账。
算什么我随手拉开抽屉，抽出厚厚一叠符纸拍在了桌上，乖一点，不要在这里乱来哦。
他惊了一下，停住了脚步，老蛇精显然也没想到我这操作，连忙迎上来将九尾狐拉到一旁坐下：你看把小丫头吓的，好好说话。小丫头，别动刀动枪的，连累我跟着倒霉。
我可是个真道姑，这里的符纸随便一张就能控制小妖，这么厚一叠，老蛇精和九尾狐那样的修为也得吃点亏。
哎呀小丫头，他就是来看看你，不然以他的修为，半夜偷袭的时候你就完了。你虽然妖气过敏，但这狐狸身上连狐臭都修炼没了，你都察觉不到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蛇精替九尾狐说话，但看样子确实这狐狸不是来伤害我的。不过，他俩应该很熟，还有许多没告诉我的故事。
怎么还多了妖气过敏这个毛病九尾狐挑了挑眉。
哎呀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啊老蛇精拉家常转移话题本事一流。
谈话间我听说近百年来九尾狐不断创业，开了许多公司，都赚得不错，只是苦于长生不老，不得不一直变换身份和地方，今年才来到这个城市。
我财迷心窍问着他创业秘诀，只见他一脸嫌弃地瞥过脸去不想理我。
最后老蛇精聊得开心了，替我做了主，要我请他俩吃饭喝酒，餐吧都帮我订好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花顿饭钱讨教赚钱办法我还是舍得的。
九尾狐说他不喝酒，我猜是被某一世的黑心小道姑弄出心理阴影了吧。
但我不敢说，只敢偷笑。
行啊，那不喝酒，大热天的来个冰茶吧。
热情好客、不安好心的我，给不懂行的九尾狐点了一杯长岛冰茶。
6.
历史重演
没想到这将近两千年的九尾狐是真的不胜酒力，一口就倒。
历史总是会重演。老蛇精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警告我将九尾狐带回来，避免他在外面现原形。
我们不知道九尾狐住哪儿，只好听老蛇精的，把他架回了我们的住处，丢在了沙发上。
大概因为本体是狐狸，他出乎意料的轻，不像老蛇精，本体是巨蟒，烂醉的时候根本挪不动。
九尾狐那吹弹可破的皮肤，眼下通红发烫。
我有些怀疑他是严重酒精过敏了。
不知道氯雷他定对狐狸精有没有用。
我们非要留他过夜吗虽然九尾狐今天没对我做出什么伤害行动，但既然我们前世有仇，今天我又故伎重演，我还是有些犹豫的。
老蛇精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笑道：现在知道怕了你看他这么帅，又不省人事，就没有点别的想法
帅的确是帅，但现在不好靠这行赚钱了啊。我还没有把妖精们卖去夜店的渠道……
我正想着，回过头一看，那醉倒的帅哥没了，变成了一只中型犬大小的红狐狸，九条蓬松的尾巴错落有致地搭在了沙发上。
天啊……这皮草！老蛇精眼里的我，此刻一定是两眼放光的。
我伸手抚摸着九尾狐身上厚实的被毛，光泽和手感都堪称一绝。
见他没动静，又忍不住伸向了他脖子下面的绒毛，再挠一挠耳朵。
深色的耳朵尖不自觉抖了抖，但还是没醒，呼吸声很均匀。
理想型宠物！
我又将毒手伸向了那九条尾巴，隐隐感觉其中七条尾巴上的灵气氤氲开来，另外两条则一片死寂。
仔细一看，那两条尾巴上有两道深色的妖纹。
这是为什么我疑惑地看向老蛇精。
老蛇精轻声一笑，说道：其中一条，是用来诅咒你的。另一条……以后你就知道了。
data-faype=pay_tag>
我们将九尾狐丢在客厅，各自回去休息了。
早上五点，我匆匆忙忙起床，和老蛇精准备出门时，狐狸已经清醒，恢复了人形，一见到我便凶神恶煞起来：小骗子，你又骗我喝酒
冤枉啊……我拿出商人装模作样的本事，我也不知道长岛冰茶是酒。我怎么敢骗你呢
他正要发作，肚子却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九尾狐依旧以一张臭脸来掩饰他的尴尬：早餐呢一大早那么大动静。
我又不做饭……我白了他一眼，随后催促着磨磨蹭蹭的老蛇精。
想到一杯酒就能放倒这千年修行的狐狸，我心里的偷笑就快显现在脸上了。
一点都不贤惠，难怪没人要。九尾狐分别瞪了我和老蛇精一眼。
我没人要，难道不是你诅咒的我们先走了，你自便吧。
我们之所以早起，就是要赶去山上道观蹭早饭的。
7.
偷袭
两年前我们道观所在的山被收编成了景区，早上七点就要开始售票了，所以上山蹭饭得趁早。
我和老蛇精时常回来，师父他们也很欢迎我们，毕竟我的收入还有很大一部分都贡献给了道观，而那些小妖精更是喜欢围着我转。
不过今天有点不一样，他们都拉着老蛇精，背着我也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
我偶尔听到了几个词，什么狐狸傲娇、小姑娘不开窍之类。
老蛇精一定有什么阴谋。
我带着满腹狐疑散步消食，却不自觉走到了后山。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这里却比其他地方低了十度。
也许是因为在山上，又有许多古树遮荫吧。
但从前师父他们都是不允许我们来的，说是这里镇压着大魔头，不安全。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骗我们的谎言。
我们道观可是负责除魔的！
何况世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魔了。
但事实是与想法背道而驰的。
不一会儿，我就绊了一跤，起身拍土的时候，发现地上有条断裂的绳子，好像有些年头了。
我拽起绳子，看到上面挂着许多残破的符。
而绳子围成一圈，中间是一棵巨大而茂密的古树。看树干，五百年不止了。
即便如此，这棵树还是郁郁葱葱，浓密的树冠让人看不到里面藏了什么。
但这些符咒，难道就是用来镇压大魔头的
这棵树，修炼成了魔
我正这么想着，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而且浑身发痒，显然周围有不少小妖。
我有些后悔没有随身带药了。
这些小妖来者不善，我甚至察觉出了其中的异域气息。
我伸手往口袋里一摸，只有几张应急的符纸，大概不够应付。
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拔腿便要往回跑，但一片巨大的阴影盖在了我头上。
什么啊
我刚抬头，便听见一声鸟啸。
我见到传说中的大鹏鸟了
还没容我兴奋，就是一双前所未见的大爪子朝我抓来。
我急忙闪避，却扑倒在地上。
还没等我爬起来，眼前便看到两个化作人形、五大三粗的妖朝着我来了，身上还散发着浓重的臭味。
我被那气味熏得恶心发昏，正想施法，不知道什么东西拍在了我后脑勺上，将我打昏了。
蛇对气味很敏感。
老蛇精会找到我的吧……
8.
绑架
痒死了……
我大概是因为严重的过敏症状醒过来的，环顾四周，是个宽敞的办公室，而我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动弹不得。
床边站着的是一个光头，穿着颇为浮夸。
怎么形容呢
就像一只不会搭配的花孔雀吧。
他身上没有什么妖气，但我基本可以肯定他是妖。
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动静，他转了过来。
我仔细看了看那张脸，五官倒也算俊俏，当然，比不上狐狸。
但如果不是光头和糟糕的衣品，走在路上肯定也很吸引人。
哦，致命的一点是他身上有股腐烂的臭味，他很努力用浓重的香水掩饰了，但是适得其反。
整个办公室都很臭，那两个来抓我的臭妖在我身后靠近门的地方，跟保镖似的。
很奇怪，我有些难辨别他们是什么品种。
终于逮到你了。你这辈子叫什么名字光头走近了些，我嫌弃地皱起了鼻子。
他的修行年份应该也很久了，引起我过敏的是后面那两只妖。
但是，这意味着，我前世大概又惹了什么祸。
紫云……我盯着他那颗能反光的光头，请问，你也是……被我前世卖到南风馆的吗
南风馆是什么东西这妖好像不懂，说起你的前世我就窝火。我一心想修炼成魔王，按照规则，我要诱骗一百名单纯无知的少女堕落，作为投名状。你倒好，利用一名花魁来引诱我，坏了我修行，还趁机把我镇压了将近千年。
前世的事情，不能跟我现在算吧……我强忍着不笑，这些大妖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
突然好奇他的真身是什么。
我记得我昏迷前有一只大鸟出现，他又是光头，莫非，是一只秃鹫
想到秃鹫原本的模样，和他化作人身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他的眼神倒是像鸟类一般锐利，一点点逼近了我。
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把他劝退，人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说起来，我对鸟羽也是过敏的。
现下呼吸有点困难了。
你这成魔的投名状不划算啊。你看看其实当个妖混迹在这里不也挺好。这么大一个办公楼，这些年你也算成功人士了吧大老板我胡乱推断着他的身份。
九尾狐是个家财万贯的，想必这位也不差。
不过这座办公楼太安静了，窗外也没有什么汽车的声音，想必在郊外
他也确实被我分了神，开始吐槽自己是怎么打破镇压他的结界，一步一步混成了个安保公司的老板。
我不禁感慨，这些个老妖精都那么有赚钱头脑，何必整天想着修仙或者成魔呢
你看，你要是不喜欢经营，不然我们合伙啊我是负责给妖介绍工作的。我们可以一起经营一个妖力资源有限公司我的眼皮有些抬不起来了，可我还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好逃出这里。
我尝试结了个印，想用小火苗烧断绑着双手的胶带。
但双手被绑在身后不好控制，不小心烫着了自己，只好作罢。
我没兴趣。就算不能成魔了，我也要你的命，一雪前耻！
这大妖怎么就说不通呢
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欠下这些债啊
老狐狸怎么还不来
快把小丫头还给老娘！
正当我想咒老狐狸，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她的声音。
但破门而入的却是九尾狐。
9.
宿敌
老蛇精是跟在九尾狐身后进来的。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两个词：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但都不太合适。
嘶……狐狸，你我都是要报仇的，没必要吧光头和九尾狐应该是认识的，看起来他还有些害怕狐狸。
可九尾狐妖狠话不多，立马变回原形向光头扑了过去。
光头猛地退了几步，跳上了窗户：你疯了吗如果不是她，你早就成仙了。
老蛇精见状，先露出蛇尾缠住了离我最近的那个保镖甩了出去。
那保镖昏倒在地上，现出了原形。
原来是只非洲鬣狗，这还真是稀奇。
老蛇精将我解救了出来。
我问她为啥不能自己来救我，她说她天生就怕秃鹫。
眼前的狐狸已经炸毛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一股力量朝着光头攻去。
光头的拳脚被他一一躲过，气得光头冲另一个保镖喊道：你怎么还愣着
话音刚落，只见那个傻大个缓缓地现出原形，一只巨大的科莫多巨蜥趴在地上，朝前走去，张口就咬住了狐狸的一条后腿。
九尾狐吃痛后缩，想解决掉这个麻烦，光头却想趁机偷袭。
我慌忙结印，威力巨大的火焰朝着光头而去。
动物大多是怕火的。
只见巨蜥松开了那张臭嘴，晃动着沉重的身躯后退，九尾狐也本能地退了回来。
而光头慌不择路地跳回了窗台往外栽倒。
几秒以后，一只巨大的被燎焦了羽毛的秃鹫腾空而起，落荒而逃。
办公室也因为我这不受控制的火焰烧了起来。
小骗子，你施法怎么没有轻重狐狸化回人身，但脸色惨白。
别说了狐狸，我们快走！老蛇精说着，拉起我们俩就往外撤。
也许由于施法和过敏产生的窒息感，我挂在老蛇精身上又晕了过去。
睡梦中我好像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梦里的小道姑将一位相貌英俊的公子引进了茶楼，却以酒代水倒在茶杯里给他。
只一口，那公子便醉倒了。
小道姑将他扛了起来，送去了南风馆，从南风馆的老板娘手上接过了一大包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啊……那老板娘的样貌，好像和老蛇精一模一样！
老蛇精！我是咬牙切齿地醒过来的，发现我躺在了自己精心挑选的大床上，屋里一片黑暗。
我叹了口气，翻了个身，伸手却摸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我吓得坐起了身子打开了床头灯，只见一只拖着九条尾巴的狐狸躺在我的床上，呼吸均匀，还活着，而床边趴着人形的老蛇精。
小丫头醒了老蛇精睡得浅，一点动静就能惊醒她。
你们干什么你怎么把他放在这里我指着身边的狐狸，压着最低的声音用最夸张的表情问道。
他为了救你受伤了，还不配睡张床吗老蛇精冲我翻了个白眼。
我要老蛇精把九尾狐弄她自己房间去，她却说我明知道她房里没有床，总不能让病妖睡地板。
狐狸怎么就不能睡地板了
我本想据理力争，低头却看见狐狸后腿上那发黑的牙印。
科莫多巨蜥这种食腐动物，口腔就像一座小型生化武器工厂，这一口恐怕九尾狐也受不了。
我突然想起来刚才梦里的事情，忙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将老蛇精提溜到客厅审问。
10.
疗伤
在我的威逼利诱下，老蛇精毫无悔过之心地承认了自己就是当年从我手上买走九尾狐的南风馆老板娘。
看来我对她的年龄估算还是保守了些。
正是那时候起，老蛇精认识了九尾狐，两人狼狈为奸地敛财。
她还承认，九尾狐在南风馆醒过来以后，就当场以一条尾巴为代价诅咒了我。
那他今天为什么要救我我心里有个巨大的疑问。
老蛇精一定是知道这个答案的，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九尾狐不会伤我，也是她找了九尾狐去救我的。
可是为什么
难道他保护我的话，就能再次成仙
老蛇精对我的猜想报以轻蔑一笑，可眼里流露的是一丝哀伤。
对于蛇这种冷血动物来说，哀伤这种情绪是很少有的，但这已经是我短时间内第二次看到了。
我前世到底多作恶多端，现在才惹上那么多麻烦回想起今天那只秃鹫，我还心有余悸。
也不算作恶多端，那秃鹫想成魔，你算是为民除害。
老蛇精跟我讲起了那秃鹫的故事，说是我某一世的道行比较高深，大战三天三夜镇压了他。
可惜时过境迁，秃鹫挣脱了束缚，不过倒也没做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反而意识到没钱万事难，认真工作起来。
作为飞禽，秃鹫比老蛇精和九尾狐他们多了些优势，可以随意穿越国界，所以他大概已经环游过世界了吧，才能捡到非洲鬣狗、科莫多巨蜥这样的外国妖。
算起来，他们三个物种都是吃腐肉的，也算臭味相投。
不过这个老秃鹫是真的想杀我的，老蛇精让我还是要注意。
杀我做什么啊明明那么多妖都喜欢我……
我懒得去想那只偏执狂秃鹫，正好外卖点的退烧药、消炎药等等都来了，我取了药就回房间看九尾狐了。
他还在睡，身上烫得很，被咬伤的地方一定是发炎了。
老蛇精还没给他处理过，我小心翼翼地先给他消毒上药，狐狸鼻子都皱了起来，一定很疼。可我不知道这人类的药对狐妖到底有没有用。
我看着退烧药的说明书，思考着要给他吃多少，站在门口的老蛇精来了一句：实在不行，就按照宠物狗的分量给吧。
我分明听到了狐狸喉咙里的低吼声。
他不会是在装睡吧
我撸了撸他蓬松的尾巴，他并没有动。
于是我采纳了老蛇精的建议，按照宠物狗的分量给药，还学着网上看到的给小猫小狗喂药的办法，掰开了狐狸嘴，把药片塞了进去。
好在成了精的狐狸比小猫小狗好处理，药很快就吞进去了。
我歪在床上撸着狐狸。
小时候我曾经就幻想过，如果我不是妖气过敏，我也可以撸着那些喜欢我的小妖们的原身。
没想到现在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小妖，而且好像也不喜欢我。
不知不觉间，我入了九尾狐的梦，看见了我们相识的故事。
11.
前世
小道姑在用酒放倒九尾狐前，刚去一个大户人家帮忙除妖，得了一笔赏金。
可一出门，就和那小妖有说有笑起来。
原来她和小妖是串通好的：小妖去大户人家闹，赚点供奉，而她接受委托去除妖，赚得盆满钵满。
可九尾狐不知道啊，他以为这小道姑要害他的同族，便去接近她。
小道姑也是有真本事的，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身份，但没有揭穿，转手卖了他，又多一笔进账。
在南风馆醒来的九尾狐诅咒了这小骗子，却忍不住去寻，终于在山上一座破道观里发现了她，同时还有一些伤痕累累的妇孺。
她们是受了夫家欺负逃出来的，被小道姑收留了。
小道姑爱财，甚至不惜坑蒙拐骗，是因为她要养活这些人。
九尾狐后悔了，但诅咒无法收回。
他让老蛇精帮忙，时常丢些银两在道观门口，希望这能帮到她们。
可没有想到，九尾狐再次见到小道姑时，是在刑场上。
一个醉醺醺的大汉带着自己的兄弟上山要人。
他的媳妇就是长期被他欺凌，最后忍无可忍带着孩子逃到山上的。
结果推搡中，小道姑为了保护那个妇人，失手打死了大汉。
小道姑让妇人们带着孩子跑了，自己却被捉拿归案，秋后问斩。
那个年代就是这样。
小道姑无权无势无依靠，没有翻身的机会。
九尾狐和老蛇精一起在刑场边看着她人头落地，明明见过了千百年凡人的生老病故，却不知为何一齐叹息了起来。
最后是他们留下了为无亲无故的小道姑收了尸，入土为安。
九尾狐在坟前坐了很久很久，最后又用一条尾巴立了誓：如果你真的没人要，那希望，每一世都能让我遇到你吧。
我从梦中惊醒，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松了口气，然后便感觉到有一条尾巴从我另一只手里抽了出去，不轻不重地在我手上扇了一下。
你醒啦我连忙去看九尾狐。
他懒懒地半睁着眼，低低嗯了一声。
太好了，看来退烧药是有用的。
小骗子……不吃药我也能好。虽然是只说人话的狐狸，但是从表情里我也看出了不屑，你跑进我梦里做什么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轻易就能看到九尾狐的回忆。
不过现在看来，我不需要怕他了。
狐狸冷冷哼了一声，起身跳下了床。
你还不能恢复人形吗其实我感觉得到，他伤得挺重的。
若这一口是咬在一只小妖身上，恐怕能永久退化。
可以，但是维持不久。你也不希望有个大男人在你家闲逛吧
我跟了出去，决定再找老蛇精聊聊。
12.
结缘
老蛇精从道观里给我们打包了早餐。
九尾狐大概知道我们要聊天，很自觉地去到了院子里。
早晨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他赤红色的皮毛上格外好看。
所以你都看见了老蛇精明明也是当事人之一，却表现得特别八卦。
我问她后来我是不是真的每世都当了没人要的坤道，还都被他找到了，老蛇精点了点头。
但情况有点复杂，很多时候我不单纯是个道士，他也一直在变换着身份。
最短的那世，他只见过我一面。
我作为富家小姐入宫为妃，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军。
我因为不受宠自觉出家为道，避免成为宫斗牺牲品。
但帝王昏庸最终亡国。
他在宫破的烈火中见了我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最长的那世也不过五年。
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的年代，他找到我时，我以山中道观为掩护在为自己人传递情报。
他就以狐狸的样子在树林里看了我五年。
直到有一天我被敌方发现杀害，而他接替了我的工作。
他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说到底，我觉得九尾狐并没有亏欠我什么。
可都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怎么到了有千年修为的妖身上也这样
你一个人类，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啊老蛇精捏着我的脸，让我去看狐狸的背影。
原本坐着的狐狸默默趴了下去，好像有点落寞。
我明白了，他活了这么久，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不应该啊……长得那么好看。脑子不好用狐狸这模样，不管到哪个朝代都不缺女人喜欢才对。
不过……能被我卖到南风馆，大概真的是因为不聪明
可不都说狐狸狡猾吗
哼……说的像你谈过一样。不过你也说中了。老蛇精冷笑了一声。
嘿，老蛇精，你谈过恋爱吗人类还是妖我突然好奇起来。
老蛇精总是一副美艳贵妇的模样，勾人的很，我觉得她一定很清楚男人喜欢什么样的。
没有。她给了一个标准的假笑。
一定有的呀，哪怕是逢场作戏。对于你来说，和一个人类谈恋爱也就几十年啊，还可以时常换新的。我忍不住打探了起来。
我才不觉得老蛇精那么清纯呢。
可老蛇精不想告诉我。
小丫头，感情对你们人类来说，或许是祝福，对于我们妖，却是莫大的诅咒。逢场作戏几十年，你以为容易吗没有感情的时候，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可有感情的时候，几十年也不过弹指一挥。人类的寿命，在妖的眼里太短暂了……
那你对我没有感情吗我问她。
老蛇精原本看着狐狸的眼睛转了回来，拿手指敲了敲我的脑门：没良心的小丫头，我对你难道不是亲如母女吗
入夜以后，九尾狐回到了沙发上，把我赶回了房间。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着今天老蛇精的话，有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人往山上那潭墨绿色的死水上丢了一颗石子。
迷糊间我听见老蛇精和九尾狐的窃窃私语：
既然都决定远离了，为什么这次又回来
13.
不辞而别
九尾狐好像决定在我家住下了。
我偶尔还会出去工作，但一日三餐都有人现做，回来就能开饭，简直像娶了个媳妇一样。
老蛇精也赞不绝口，只是她最近越来越忧郁了。
狐狸很少变成人形，也很少和我说话，像是刻意保持着距离。
有时候我会想，一只修行千年的妖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如果我是他，这些钱肯定拿来买大房子，再买条小木船，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河面上飘着。
他很不屑地看着我，告诉我这些他都有，然后又没话说了。
但即便他睡在客厅，我还是会入他的梦看到我前世的故事。
九尾狐当真每世都会找到我，只是更多时候像个跟踪狂一样，远远看着，并不和我接触。
我和秃鹫大战的那次他也在一旁偷偷帮我暗算秃鹫，事后就走了。
他的回忆里，很多时候老蛇精也出现在我身边。
看来老蛇精是会主动和我接触的。
可真是奇怪，我认识老蛇精那么久，怎么没入过她的梦
九尾狐偶尔也和老蛇精有接触。
她是人，我们是妖，不应该太靠近她。我们妖族，本就不该与人结缘。
既然不应该，你为什么每一世都要偷偷看着她冷眼旁观，就能不痛苦
在九尾狐的回忆里，我每一世，似乎都是英年早逝。
几天以后的早上，我醒来，只看到桌上留了早餐。
九尾狐走了，老蛇精也不在。
他们都没有再回来。
老蛇精不告而别倒是常有的事。
她嫌夏天太热，常常自己就去山上避暑了。
可九尾狐走了，连句话都没留，却让我有些不舒服。
并不是说我要他感谢我，也不是我喜欢热闹，只是一下子两妖都不见了，心里空落落的。
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原本想着他们都在，可以一起吃个饭。
我等了许久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我开始废寝忘食地工作，用以抵消太过清闲的心烦意乱。
每天和那么多小妖打交道，我的过敏症也反复发作，都靠每晚的一片药来缓解。
小妖们知道我心情不好，个个唯唯诺诺。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从他们嘴里问出那俩老妖的消息，但他们的道行太浅，只要九尾狐和老蛇精想藏，他们根本找不到。
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不告而别
人类也这样吗
我没有什么人类朋友，只有道观里的师父他们吧。
这一切大概都怪九尾狐，诅咒了我十生十世没人要，所以我出生就被父母抛弃，想找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也从不顺利。
仔细想想，我的前几世大多也如此凄凉，孤独离世。
我的二十五岁生日终于还是到了。
我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我特地赖了赖床，可醒来以后还是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院子，也不知道我还在期待什么。
不过师父很早就给我发了信息，让我早些上山。
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些方便的早餐，就收拾着准备离开。
这时，门铃响了，我看到院子外面站着个戴着帽子的快递员，身边是个巨大的包裹。
走近一看，那是个简单套着塑料膜的巨型招财猫。
您好，女士，您的生日礼物，麻烦签收一下。快递员将手中的单子递给了我，我有些好奇，谁会给我寄这么大的招财猫呢
您知道这寄件人是谁吗我一边胡乱签着字，一边问，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搬进来，这有点重。
没问题。
我触碰到招财猫的时候，手背上又开始泛痒。
我心里暗自发笑，猜测是小妖们给我准备的礼物，此时此刻他们也许正躲在附近偷看。
但快递员进门的时候，我立马闻到了一股腐臭味。
站住！你是谁我警觉地松开了那沉重的招财猫，后退了两步。
那快递员抬眼一笑便扑了上来，我猝不及防被扑倒在了地上。
快递员帽子掉了，我才发现他是那天那个非洲鬣狗。
而还没等我挣扎出来，从招财猫里便冲出了那只科莫多巨蜥。
从他化成人形的模样可以发现，那天他逃跑不及，皮肤烧伤很严重。
我落到了这两个外国妖的手里，而很快，天上一只巨大的秃鹫盘旋而下，落地后就变成了光头的样子。
14.
诅咒
你怎么还不长教训
他们俩都走了，你还能怎么样这样能放出火老秃鹫坐在我身边，看着四肢被那俩手下控制住的我。他还是打扮得那样浮夸而油腻。
但他说得没错，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你小心我去林业局举报你，非法携带野生动物入境。
那你非法饲养九尾狐怎么算
哪个人类会相信有九尾狐
也对……不过现在，你是自己一个人了。
我的斗嘴大法这次没能成功转移他注意力。
老秃鹫一定是知道九尾狐和老蛇精都走了，信心十足地来找我的。
今天我生日，他们马上就回来了。我坚持骗他，但心虚得很。
正是因为今天你生日，所以他们不会来了。老秃鹫一脸同情地看着我。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每一世，都是二十五岁走的。这世也不会例外。我本来想直接将你关到今天，会省事些。
原来老秃鹫那天绑架了我却没有马上杀我，是为了这个。
但为什么一定要等我二十五岁
那蛇精果然擅长骗人。她恐怕不敢告诉你，就是因为她，你才如此短寿的吧
老秃鹫的手变回了鹰爪的样子，尖锐的爪子抵在我的脖子上。
从他嘴里，我知道了我和老蛇精的故事。
老蛇精之所以没有修炼成仙，是因为迷恋红尘，但不是红尘中的烟酒，而是人。
她和我的相识，甚至要早于九尾狐。
那一世她受了伤现回原形，险些冻死在路边，而我救了她。
我们就这样成了相伴一世的朋友，直到那一世的我寿终正寝。
但对于妖来说，这区区几十年还是太短了，于是老蛇精将她一半修为给了我，希望我能长生不老。
这终究是违背天意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如愿呢
于是上苍开了个玩笑，后来的我的确每一世都长生不老，只能活到二十五岁，然后带着老蛇精那变成诅咒的修为轮回转世。
老秃鹫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于是打算先下手夺走老蛇精的修为。
既然你总是活不过二十五岁，那这回就让我亲手解决了你，互惠互利。
他不愧也是个生意人，说话间，爪子便划开了我的皮肤。
我疼得大口喘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鬣狗和巨蜥紧紧控制着我的四肢。
我看着那只尖锐的爪子缓缓往下划，撕开了我的皮肤，肌肉，甚至是骨骼。
我知道自己即将被活生生地开膛破肚。
对于猎食者来说，内脏永远是最美味的。
前世最后的记忆从我眼前一一闪过。
我经历过斩首、火焚、溺亡、枪杀……我看见老蛇精和九尾狐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错愕、哀伤，一点点变成绝望和无助。
原来对神通广大的妖来说，也会有那样无助的时候。
所以他们这一回，选择在我的二十五岁生日前离开了，彻底回避这一世的诀别。
对他们来说，其实无所谓吧。
阔别了这一世，下一世只要愿意，还是可以找到我。
可是我……如果这是我最后的时刻，我想见到他们啊。
我还想和师父他们、其他小妖们道别。
泪水不断从我眼里涌出来。
我疼得浑身抽搐，意识模糊，却还清晰地感觉到老秃鹫的爪子伸向了我的内脏。
原来，所谓的人生无常，就是这样吗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应该有三个愿望的。
第一，我想揍老蛇精和九尾狐一顿。
第二，我想和大家一起过生日。
第三……如果可以，我想活久一点……
死秃鹫，给老娘滚开！我听到了老蛇精的声音。大概是幻听吧。
可我看到一只血淋漓的鹰爪突然从我身体里抽了出去，随后是一道赤红色的身影扑了过来。
抓着我的妖都松开了我，可我的大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肌肉，身体失去了温度。
我彻底闭上了眼睛，沉沉地入睡。
15.
劫后余生
此生……长命百岁，寿终正寝……梦中我还听到了九尾狐的低语声。
原来，长眠也会做梦的吗
我眼前始终是一片耀眼的白，并不像我所以为的阴曹地府。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觉得很热。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似乎还摸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身边蜷着一只火红的狐狸，九条尾巴全部盖在了我的身上，其中有三条上爬着暗色的妖纹。
小丫头醒了！没事了！
老蛇精冲到了我床边，伸手拎起九尾狐的脖子将他丢在一旁。
九尾狐立马变成了人的模样，和她一起探查着我的情况。
我还活着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立马疼得龇牙咧嘴，但却没有任何伤痕。
不会有事，也不会留下任何疤痕，但最近还会有点疼。九尾狐说完，就转开了眼，似乎不想面对我。
我看他眼眶泛红，眼珠子上蒙着潮湿的水汽。
对不起啊小丫头，这家伙跑了，我去追他回来，以为离开几天没事，没想到那老秃鹫……老蛇精难能可贵地捶胸顿足，他们三个已经被打回原形了，我通知林业局追他们去了。
你们是不是早知道，我只能活到二十五岁是不是师父他们也知道
老蛇精愧疚地点了点头。
我从她口中得知，原来一开始收养我的时候，道观里大家就都知道我的一辈子不过是二十五年。
他们作为肉体凡胎，用了很长时间去消化这件事，而后尽可能让我这二十五年活得快乐，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我会具体在哪一天以什么方式离去。
这就是人类面对生老病死所能做的。
但对于妖，时间的意义显然大相径庭。
所以老蛇精选择陪伴。
我的每一世，她都会出现在我身边，成为嬉笑怒骂的亲人、好友，用一个个短暂的二十五年去弥补前一世别离的伤痛，那那些短暂的欢乐滋味支撑她找到我的下一世。
而九尾狐，他选择了回避。
每一世他都都在某个地方默默看着我，害怕他的接近会给我造成更多的伤害，也害怕看着我离去会让自己更加消沉，却发现这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
这一世，九尾狐本打算彻底不见我，却拗不过命运的安排，或者说，拗不过老蛇精的死缠烂打。
老蛇精逼着他走近了我的生活，而不是远远看着。
这只千年的狐狸一下子就慌了。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情感，却无法给自己一个解释。
他开始希冀我能长生不死，但他知道这样的愿望会给我带来不幸。
虽然他有丰富的经验混迹于人类社会，却还是在几天的相处之后落荒而逃。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与人结缘是妖族最大的忌讳。
但所幸的是，九尾狐在这些天里参透了生命的本质，用一条尾巴许下了正确的愿望扭转了一切。
他要我今生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直至寿终正寝。
小丫头，对不起……老蛇精握着我的手，体温一如往常一样冰凉，我从前真的不知道，那样的愿望会害了你。我始终不知道怎么去修正。后来老狐狸又诅咒了你，害你总是孤苦伶仃。
咳咳……九尾狐在旁边假装咳嗽了两声以表达不满，耳朵却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了。
我没事了。至少这辈子，我们还有几十年吃喝玩乐，对吧我第一次主动抱了老蛇精。
她那句玩笑话是对的，我们亲如母女。
九尾狐在那边看着我们，有些无所适从。
我这才想起了，我能捡回一条命，多亏他牺牲了又一条尾巴。
尾巴没关系吗我趴在老蛇精的肩头问他。
没关系，你没事就行。他说话还是有些冷淡。
我见他抿了抿嘴，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可低着眉眼搜寻了半日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句。
你能教我怎么当大老板吗虽然是劫后余生，我还是想为接下来的几十年多赚点钱。
他愣了一下，抬起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好半天，突然笑出了声：小骗子，你是不是想要一条小木舟
16.
星河
九尾狐是真的有一条我梦寐以求的小木舟。
在我休养了几日后，他在半夜将我约了出去。
我坐在小木舟上，他坐在我身后划着桨。
河面上只有我们这艘小船。
夜里安静得很，耳边零星只能听到划桨的水声和一些遥远的虫鸣。
你从前就想要一条小木船。九尾狐慢悠悠地开口，似乎在回忆很美好的故事。
我想要大房子，想要一艘船，这两个愿望似乎生生世世都没有变过。
我因为带着老蛇精的修为，所以总是天赋异禀，也真的赚过很多钱。
可我最后常常没有把这些钱用来买大房子和小木船，而是用来帮了很多很多人。
我前几世生活的时代，常常都是动荡不安的，可我一直是个好人。
对于老蛇精和九尾狐来说，我都是他们结交的第一个人类，所以他们总是想办法满足我的愿望，或是帮我做完我留下的事情……
你们后悔和我认识吗其实我知道，认识我，导致九尾狐和老蛇精都牺牲了很多。
如果他们不曾惦记人世间的俗事，早就能飞升成仙了。
不后悔，我们很感谢你。九尾狐停下了手中的桨，小木舟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漂在河面上，我曾经也以为，感情对我们来说是诅咒。现在我觉得不是了，虽然遗憾无法避免……
那天我昏过去前，我许了生日愿望，希望活得久一点，我以为不能实现，结果你们来了。我抱着自己的膝盖，感受着夏夜的微风。
一切像梦，一切又确实是真的。
小骗子，九尾狐还是那样叫我，对你们人类来说，几十年是不是很长你会厌烦吗
那对你们妖来说，几十年会不会太短我反问他。
会。所以如果你不嫌烦的话，下一世，我还是会去找你。
微波粼粼的河面倒映着满天星光。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我没有醉，也没做梦，一回头，两颗明亮的星闯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