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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你还是去一趟安阳郡吧,先见见少爷,让他忍耐,不要再胡作非为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已经可以确定水师里至少有一个通闻盒......”

    沐流儿脸色一变:“属下会将这件事告诉少爷知道。”

    “不用急着回来,在水师看着少爷吧,他还年轻性子不沉稳,身边没有个心细冷静的女人提醒终究是不行的,你告诉他,如果他的名字出现在通闻盒里超过两次,哪怕他是我的儿子,我也保不住他。”

    沐流儿脸微微一红,连忙低头掩饰。

    “然后再去一趟乙子营见白尚年,告诉他不要再因小失大了!”

    沐流儿:“只这几个字?”

    “因小失大,只这几个字就足够。”

    沐昭桐一摆手:“少爷做事还没有章法,但你不一样,军中,不能再碰那个叫沈冷的小东西,军外,我相信你有的是办法让他从少爷的世界里消失。”

    “我知道怎么做。”

    沐流儿垂首:“我这就去准备。”

    沐昭桐沉思了一会儿后又吩咐道:“从你的贯堂口里挑选人手,不要带府里的人。”

    “是!”

    沐流儿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陛下盯着水师,应该不只有一个通闻盒,陛下连庄雍都信不过,水师的水真是深不可测啊......早知道,就不把你送到水师去了,当初觉得那里好出头,现在看来,为父想错了。”

    沐昭桐闭上眼睛,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沈冷这个名字。

    一想到自己儿子那张漂亮的脸上被划了一刀,他的心就一下一下的抽紧,儿子一个人在江南多无助啊,而作为父亲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连府里的下人都比自己知道的早。

    沐昭桐长长的出气,逼着自己平静下来却做不到,儿子就是他的软肋,他是大宁的三朝元老,前后辅佐了三位帝王,表面上他该怕的怕该担心的担心,可做不到处变不惊四个字怎么能有今日成就,放眼天下,心境比他稳的人真不多。

    然而,儿子的事,他再怎么强大也做不到处变不惊。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沐昭桐刚要发火,看清楚来人之后立刻脸色缓和下来:“夫人,你怎么过来了,应该在屋子里好好歇着。”

    沐昭桐的夫人看起来比沐昭桐要苍老一些,丫鬟搀着她坐下来随即退了出去,夫人仔仔细细的看着沐昭桐,然后摇头:“沐流儿跟我说了,所以我忍不住来看看你......多少年荣辱不惊,事关风儿你就好像暴躁的牛一样,牛很重要,是因为牛能耕田,可牛若是几次三番的撞了栅栏坏了棚舍,牛的主人就会生气。”

    沐昭桐苦笑:“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心里恼火。”

    “我记得老爷很早很早之前就说过,有才而能被人用是中流,无才但能用人是上流,有才又能用人是上上流......何必什么事都自己操心,想试探水师的深浅,让家里一个个的??水进去就是不理智,别忘了江南还有个不服气的世子呢。”

    “他?”

    沐昭桐忽然想起来,然后嘴角一勾:“还是夫人看的透彻看的远。”

    那年,裴亭山带着九千刀兵横陈在长安城外,不仅仅是迎来了当今陛下,还吓跑了一个世子殿下......如今,世子已经长大成人了。

    第六十三章

    一个月

    “原来,这就是大海。”

    站在海边的沙滩上沈冷眺望远方,虽然已经对大海有过足够多的向往和猜测,可当他真的站在海边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心境越来越开阔的感觉。

    他想大声喊,想深呼吸,哪怕海风之中带着一点点的腥气。

    自从他杀了那几个伏击的战兵斥候之后,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似乎想杀他的人暂时放弃了计划,可沈冷一路上到现在都没有放松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强大,而且还在暗处。

    他深深的呼吸,吸气到不能再吸进去一丝,然后吐气到似乎抽空了自己。

    “求立国在哪边?”

    陈冉走到沈冷身边问了一句。

    沈冷伸手往西南方向指了指:“大概是那边,隔着很远很远。”

    陈冉笑起来:“远不怕,我们的战船足够大,哪怕是征服海洋也不在话下。”

    沈冷摇头:“大,不一定真的管用,大的不合理,反而会变得被动。”

    陈冉嗯了一声:“我听说求立国的人个个都跟黑猴子似的,回头抓个活的看看到底什么样子。”

    沈冷笑:“抓个黑猴子做你大师兄吗?”

    陈冉:“......”

    船队到了湖见道之后就停下来,不到合适的时候不方便直接进入南越那片地方,几艘熊牛战船在港口里检修,士兵们难得的轻松几天。

    一直到天黑的时候沈冷还在海边站着,陈冉端着两个饭盆过来,把其中一个递给沈冷:“怎么还在看。”

    沈冷嗯了一声:“我想着,我爹娘应该也没有见过大海吧,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不过替他们多看几眼也好......茶爷和先生也没有看过,我看的仔细些回头说给他们听。”

    陈冉心里微微一震:“那我也多看会儿,回去说给我爹听。”

    两个人在岸边沙滩上坐下来,边吃饭边看着海浪翻涌,落霞满天。

    “将军他们去和湖见道战兵戊字营将军裴悲见面,据说湖见道道丞徐广安也在,大人物们今天的晚宴怕是山珍海味,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陈冉翻了翻饭盆里的菜,实在是不合胃口。

    沈冷倒是看起来无所谓,一口一口的将满满一盆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地方是到了,可要想从求立人手里搞到几艘战船没那么容易,第一是要等他们自己露面,第二是地方上的配合,第三是看大海答应不答应了。”

    他看了一眼远处有个渔夫正在岸边修补渔网,起身过去和那渔夫攀谈起来,没多久两个人就聊的热火朝天,渔夫看起来谈兴很浓,也不知道沈冷是拍了多大的马屁。

    很久之后沈冷才回来,陈冉问他干嘛去了,沈冷笑着回答:“了解大海。”

    “了解大海?大海有什么可了解的,不过就是一片水......也就是比江河湖大一些罢了。”

    陈冉笑道:“都是水,有什么区别。”

    沈冷:“你撒出来的尿也是水,能一样吗。”

    陈冉:“尿也是水吗?这么神奇。”

    “大海的潮涨潮落,距离求立国有多远,要在海上航行几天,海会在什么时候变得狂躁起来......这些都要知道。”

    陈冉耸了耸肩膀:“我觉得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开船出海,一战搞定然后回家,就这么简单。”

    他指了指大海:“江水里游泳和海水里游泳,有什么不一样的。”

    沈冷笑笑没说话,两个人往营地那边走。

    休息了一天之后沈冷就把自己的队伍拉出来,别的队伍都在营地里睡觉的时候,沈冷已经带着人一次一次冲进海水里了,折腾了大概一个时辰后差不多都精疲力尽。

    吃过早饭,沈冷开始让这些手下在浅水里一对一的训练近身格斗,结果却打的乱七八糟,海浪一下一下的冲击,站都站不稳,怎么可能打的有章法?

    将军岑征在远处负手而立看着沈冷那边,眼神里闪过一次欣赏,听到脚步声后这欣赏随即消散无踪迹。

    白秀走到岑征身边,笑了笑说道:“年轻人,总是精力充沛。”

    岑征问:“人都走了?”

    “都走了,他们都知道陛下对这次的事看得有多重,所以一再表态地方上会不遗余力的支持,然而有些事他们控制不了,那就是求立国的人什么时候来,从哪儿来,在什么地方登陆。”

    “我跟裴将军提过了,跟他借兵三千,他说回去之后就会安排。”

    “嗯。”

    岑征问白秀:“你有什么主意?”

    “地方上的人都没有什么办法,我也没有......除了等着求立国的船队出现之外,别无他法。”

    “被动啊。”

    岑征缓缓摇头:“领兵作战,最忌讳的就是被动。”

    就在这时候岑征看到沈冷居然不知道从哪儿借来了一艘渔船,十几米长,带上七八人上了船竟是往远处去了。

    “他要干嘛?”

    白秀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肆无忌惮了,万一遇到风浪渔船翻在海里,谁能救他们回来!”

    岑征道:“或许他就是想提前感知死亡,在大海里会如何死亡。”

    说完这句话之后岑征转身走了,留下白秀一个人在那发呆,他看着越来越远的渔船,嘴角忽然勾起来一抹笑意。

    “提前接触死亡?”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笑的很开心,看渔船消失的方向眼睛都眯了起来,那眼神之中有对沈冷的欣赏,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在沈冷带兵训练半天之后,校尉王根栋带着其他两团士兵也加入进来,照葫芦画瓢,沈冷怎么带兵训练他就怎么训练。

    除了他们这一标营的人之外,另外那个标营的人始终都没有离开营地,只是在营地范围内例行训练。

    “他们那叫训练?”

    在营地里训练的士兵哼了一声:“我看着倒更像是打着训练的旗号在玩呢。”

    “就是,看他们那一个个在海水里扑腾,玩的不亦乐乎。”

    “看着吧,早晚将军得处置他们。”

    “可我怎么觉得在海水里扑腾一阵子很好玩?”

    “所以说他们那根本不是训练!”

    这个标营的校尉叫邢上行,是岑征手下的老人了,本来岑征南下的时候打算全部都带自己的人,可庄雍没答应,调派了王根栋那个标营给他。

    “由着他们胡闹去吧,他们不是将军的兵,将军也不好太严厉,可这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放纵去吧,咱们却不能丢了训练。”

    邢上行大声提醒着手下人:“注意阵列!注意阵列!我说了多少次了,战兵的阵列是杀敌制胜的关键,你们怎么还这么散乱!”

    王根栋带着沈冷和另外两个团率从营地里经过,邢上行白了他们一眼:“看起来王校尉练兵很上心啊。”

    王根栋嗯了一声:“不如邢校尉,看邢校尉手下人这阵列真稳,佩服佩服。”

    邢上行:“你这是水战打完了要回去睡大觉了吗?”

    王根栋耸了耸肩膀:“将军传我们过去。”

    邢上行笑起来:“将军一定是夸你练兵有方。”

    他看向沈冷:“尤其是你,练的不错。”

    沈冷抱拳:“多谢校尉。”

    邢上行心里那叫一个开心,心说这白痴连自己什么话都听不明白还谢谢我呢,哈哈哈哈......

    王根栋带着三个团率进了中军大帐,岑征示意他们把门帘关好。

    “你们快整整一天了,带着人不是坐船在水上晃荡,就是在海水里扑腾,想做什么?”

    他瞪着王根栋问了一句。

    王根栋回答:“团率沈冷提醒卑职说,临海之战,必须让士兵适应海水,如果在海水里站都站不稳,如何厮杀?海浪不同江河,借来渔船是为了让手下人尽快在海浪中也能在船上平稳行走。”

    “沈冷提醒?”

    岑征看向沈冷:“你管的事很多啊。”

    沈冷回答:“卑职管的事不多,只一件。”

    “哦?哪一件?”

    “把卑职带来的人都活着带回去。”

    岑征脸色一变,啪的一声拍了桌子:“你倒是牙尖嘴利啊,整个水师里就你本事大对不对?还把人活着带回去......你的意思是,本将军没有那个本事把人活着都带回去?”

    王根栋连忙解释:“将军,他不是那个意思。”

    “你闭嘴!”

    岑征抓起桌子上好像是一本书似的东西砸在王根栋身上:“我没有和你说话,也没有给你说话的权力!”

    王根栋肃立:“卑职记住了。”

    岑征从桌案后边走出来,围着沈冷走了一圈:“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吊儿郎当的兵,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本事?”

    沈冷站在那挺的笔直,却没有说话。

    岑征冷笑着说道:“不服气?不服气就拿出来自己可以不服气的本事......你不是觉得自己行吗?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这次南下是为了带回去几艘求立国的战船,听说这个建议还是你给提督大人的,所以把差事交给你也算是理所当然。”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去搞来一艘求立国的战船回来,当然如果你承认自己没本事可以放弃,我是不会怪罪你的。”

    “好。”

    沈冷居然点了点头:“卑职领命。”

    岑征哈哈大笑:“行啊,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我就等你一个月,一个月之内若是没有带回来一艘求立国的战船,那就别怪我军法无情了。”

    沈冷:“卑职有一个请求。”

    “说吧。”

    “谁也不许插手,卑职自己去想办法。”

    岑征一皱眉:“本将军也不能?”

    沈冷点头:“将军也不能,若是一切交给卑职去处理,卑职依然没能完成任务的话,将军再处置卑职的时候也好做些。”

    岑征气的脸色发白:“好好好,好一个猖狂的团率大人......我就给你这个权力,到时候做不到,我看你怎么说。”

    沈冷肃立行军礼:“谢将军!”

    岑征一摆手:“都滚出去吧,不想看到你们。”

    第六十四章

    海之初战

    沈冷一弯腰把之前岑征用来砸王根栋的那本书捡起来,出乎预料的没有还回去,而是自己拿着走出了军帐。

    出了门之后王根栋很好奇那是什么,沈冷递过去给他看了看,那是一本县志,本地仰承县的县志。

    “你拿这东西干嘛?将军倒是没喊你送回去。”

    “本就是要给咱们的东西,送什么。”

    沈冷一边走一边翻开县志:“仰承县各村镇都有详细的记录,人口分布,最主要的是上面有简略的地图。”

    王根栋之前根本就没有留意这个东西,不得不对沈冷刮目相看。

    “你是说这是将军故意给咱们的?”

    “给我的。”

    沈冷停下脚步:“校尉,这件事暂时交给我去办,我估计着戊字营的人,地方官府都会争着去办,这个功劳谁都想要,那边的校尉邢上行也盯着呢,校尉这些天就带着人训练,我带几个人出去摸摸情况。”

    王根栋皱眉:“你连自己人都信不过?”

    “不是信不过,前几天不会有什么行动的,我只是带人把附近的地形,求立国的人行动有没有什么规律这些事搞清楚,如果我准备好了的话,会立刻告诉校尉。”

    王根栋叹了口气:“冷子......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沈冷耸了耸肩膀:“其实归根结底就一个人。”

    王根栋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队伍之后沈冷把王阔海杜威名陈冉几个人叫来,又挑选了七个身手比较好的战兵临时组成了一个十人队,当天夜里就离开了营地。

    这一走就是五天,五天之后沈冷带着人回来的时候十一个人晒的跟黑猴子似的,陈冉也算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可他们只在营地里停留了半日,补充了装备之后再一次离开,营地里不少人等着看他们笑话,尤其是邢上行那些人,在他们看来一个月之内凭着沈冷那一百多号人能搞到一艘求立国的战船那才是天方夜谭呢。

    沈冷带着十人队这次离开之后借了一艘渔船直接出海,这次的渔船比较大,有二十几米,沈冷王让手下人全都穿了老百姓的服装,剩下的人藏了起来。

    “咱们用了五天的时间找附近很多人打探消息,得到的基本上都差不多,求立国的船队不会贸然登陆上岸,他们对大宁的战兵怕到了骨子里,除非是有必胜的把握,不然连近水都不随便靠近。”

    “渔民们说,求立国的战船很多时候都是三艘为一队在附近海域拦截渔船商船,他们不但劫掠大宁的商船渔船,连他们本国的都劫。”

    “咱们这完全就是碰运气,虽然渔民说这一段日子应该没有海迅,正是求立国那些海盗横行无忌的时候,可茫茫大海哪有那么侥幸让咱们遇到。”

    杜威名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咱们只有这一条小船十来个人,真遇到了只怕不是侥幸,是不幸了。”

    “渔民说再往前就是求立国海盗出没最频繁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那么神通广大,只要有渔船商船经过,基本上他们都会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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