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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沈冷忽然就点头起来,脸上是一种求祸害的猥琐。

    茶爷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笑起来,背着手走向房间:“过来。”

    沈冷顿时心花怒放,拐杖都扔一边去了,心跳加速,再加速,好快好快,血液沸腾,血液里好像有一头欢快的小毛驴,撒开了四蹄......

    茶爷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说道:“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住到厢房里去吧。”

    沈冷好些被什么刹住了一样定在那,上上下下看着茶爷:“认真的?”

    茶爷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是认真的,你住厢房我住正房......因为我刚才仔细看过了,厢房门前树多一些,且在正午的时候不会被太阳晒到,你身上的伤没好,绷带那么厚,太热的话容易感染,我刚才进去收拾过了。”

    沈冷一脸可怜。

    茶爷看着他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洗衣服,一起看日出日落,还允许你看我练剑......晚上呢我给你打好热水泡脚,当然是我先泡过你再泡,我会记着给你再加一些热水,如果我忘了你就提醒我。”

    沈冷点头如捣蒜。

    “能不能一起泡脚?”

    他问。

    茶爷想了想,回答:“不能。”

    沈冷:“哦......”

    茶爷道:“我看过了,那个洗脚盆好小的,放不下两个人的脚,明天早上我出去转转买一个大的来吧。”

    沈冷:“咦!”

    露出了某种雪橇犬般一般的笑容。

    茶爷背着手进屋,将沈冷的被褥收拾了一下,哼的一声:“好臭......”

    沈冷:“哪有,分明很干净。”

    茶爷有些为难:“你现在要不要去把被子拆了?我明天帮你洗一下......你知道的,我总不能主动去做,如果我主动去做了,你就会发现原来这里只剩下一床被子了,只好去求我说能不能先可怜你一下跟你盖一个被子,我会拒绝的,那你岂不是很可怜?”

    沈冷噌的一下子上了床开始拆被子:“果然好臭,再不洗可怎么行?”

    茶爷坐下来,觉得脸有些红。

    沈冷笨拙且手忙脚乱的拆被子,茶爷出去把自己的被子抱进来放在床上,然后又出去打了一盆热水放在地上:“先去泡脚。”

    沈冷:“不是你先泡?”

    茶爷:“那你铺被子?”

    沈冷连忙从床上滚下去,麻利的把鞋袜脱了,脚放进水盆里的那一刻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茶爷看着他那样子叹了口气,心说自己怕是选了一个傻子吧。

    总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人面对面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被子。

    沈冷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接下来呢?”

    茶爷想了想:“我是肯定会反抗的,说不定会打疼你。”

    沈冷:“。”

    茶爷:“好的。”

    沈冷:“睡着了吗?”

    茶爷:“枕头不舒服。”

    沈冷:“有个带绷带的枕头你用不用?”

    茶爷:“勉强试试吧。”

    一条胳膊小心翼翼的伸过来,茶爷枕在胳膊上:“今天御医来给你换药的时候被我拦住了,让他把药留下,告诉他以后到该换时候让人把药送过来就行,我来给你换。”

    沈冷笑起来:“是啊,总不能一直让他给换。”

    与此同时,距离浩亭山庄并不是特别远的那个小院子里,姚无痕坐在树下看着天空上的明月,想着差不多是时候了......第一次沈冷看到他的时候买了他一个拨浪鼓,第二次的时候问他为什么买了老何的炉灶开始卖烧饼了,第三次的时候从他这买了两个烧饼后问他是哪里人,比前两次多聊了五句话,第四次的时候坐下来吃了两个烧饼一碗汤,虽然聊的不多,可问及一个关键性问题,沈冷问他可曾习武?

    明天。

    姚无痕想着,大概明天就能让沈冷做出决定了,姚桃枝的死让姚无痕确定一件事,要想杀死沈冷这个级别的人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也许会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靠近他,熟悉他,然后成为他身边的人,若是能成为沈冷的亲兵,那么做事就会变得轻易起来。

    他听闻沈冷武艺超群,他虽然自负,可也没把握在沈冷有戒备的情况下一击必杀。

    一直在院子里坐着,脑子里将计划反反复复的想了一遍又一遍,确定不会有漏洞,这才起身去睡下。

    皇帝去了桦梨围场,禁军大将军澹台袁术随行,禁军之中精锐尽出长安城,廷尉府都廷尉韩唤枝也随行,廷尉府精锐亦尽出长安城,这是最好的时候。

    也许,根本就不需要计划之中那么久的时间。

    浩亭山庄。

    沈冷忽闪着眼睛看着茶爷,茶爷忽闪着眼睛看着沈冷,两个人面对面近在咫尺,就这样互相看着,沈冷越看越觉得自己媳妇好看的不要不要的,茶爷越看越觉得沈冷傻乎乎。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有些轻微的声音,在那一瞬间茶爷已经抓起放在床边的破甲剑,沈冷则伸手握住了另一边的黑线刀。

    窗外有个黑影,被月光映照在窗户纸上。

    两个人看着那黑影,等着他动。

    片刻之后外面忽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真的很轻很轻,可是沈冷和茶爷却同时看向对方,然后确定了一件事......下一息,茶爷已经握着破甲剑拉开了房门,看到外面那站在院子里的人后忍不住哼了一声:“为老不尊!”

    楚剑怜回头看向茶爷:“路过,肚子饿。”

    沈冷靠着门框:“钱呢?”

    “都给你们了。”

    楚剑怜进门:“所以我想着,进来蹭个饭的话,你们也不至于把我赶出去。”

    沈冷问:“只有挂面鸡蛋行不行?”

    楚剑怜:“这么敷衍?”

    沈冷:“楚先生你可能不知道,这是标配了......”

    一炷香之后,楚剑怜面前多了一碗面,两碟精致小菜再加一碟炸花生米,一壶热好的酒,一壶泡好的茶。

    茶爷好奇的问:“师父,你这些天都忙什么去了?”

    楚剑怜回答:“赚钱。”

    沈冷:“没赚到?”

    楚剑怜道:“赚到了。”

    他把背后的布包摘下来放在桌子上,打开,里边是五万两银票。

    “这么多。”

    茶爷粗粗看了看,哼了一声:“那你还说没钱。”

    楚剑怜把布包往前推了推:“我说过,都给你们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红酥手

    沈冷看着那厚厚的一沓银票,又推了回去。

    “杀谁?”

    他问。

    楚剑怜刚刚吃了一口面,放下筷子后坐直了身子看向沈冷:“你觉得以我的身份,杀宁人,杀谁不合适?”

    沈冷回答:“对楚先生来说,只要是宁人做官的,掌权的,杀谁都合适,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楚先生杀谁的钱我们拿了,都不合适。”

    楚剑怜问又问:“你是在给我讲道理?”

    茶爷伸手拉了拉沈冷的衣袖,沈冷却不为所动。

    “宁人,给了我五万两银子让我杀宁人。”

    楚剑怜轻蔑的笑了笑:“你却觉得不合适?”

    沈冷问:“楚先生追求的是什么?先生应该知道,你杀再多的宁臣也灭不了宁国,复不了楚国,如果只是为了恶心一下大宁皇帝,楚先生可以继续去杀,可我不觉得楚先生这样做是对这片土地上的人好,不说宁与楚,只说这片土地上的人。”

    楚剑怜端起来面碗吃面,吃了一口看向沈冷:“为什么不阻止我?”

    “阻止先生杀人?”

    “阻止我吃面。”

    “为什么阻止先生吃面?”

    “因为你没收我的银子,我还要杀你们宁臣。”

    “面和银子无关。”

    沈冷看向茶爷:“只是和我们有关。”

    楚剑怜笑起来,吃的很快,似乎也很满足,吃了面喝了几口面汤,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肚子里暖和起来人看着也精神了不少,更主要的是从始至终沈冷都没有看到他身上有戾气,哪怕是在他问沈冷前两个问题的时候。

    “好玩。”

    楚剑怜看了看那布包:“我收宁人的钱想让两个宁人的孩子过的更美好一些,而你在这里给我讲道理,你说......是收买我杀人的宁人可笑,还是你可笑,又或者是我可笑?”

    不等沈冷回答,楚剑怜继续说道:“老规矩,我出一剑,你接住了,不管我是要去杀哪个宁臣,我都不会再去,两万两也好五万两也罢,买的都只是我一剑,可我这一次不会留手。”

    茶爷的脸色骤然一变:“师父,他重伤未愈。”

    楚剑怜淡淡道:“那么,你替他接一剑?”

    茶爷:“好!”

    她伸手去握破甲。

    楚剑怜摇头:“那是我的剑。”

    于是茶爷起身,空手。

    沈冷拉了她一下:“坐着就是,我来。”

    茶爷摇头,眼睛已经发红。

    沈冷笑了笑:“没那么容易死。”

    他站起来走到客厅正中:“别去院子里了,稍有大些的响动就会惊了四周的人,不只是禁军还有廷尉府的人,楚先生应该不会在意地方大小。”

    楚剑怜道:“我自然不在意,地方越小,你死的越快。”

    他看了看沈冷双臂上的绷带:“这一次,没有沙袋了吧。”

    沈冷点头:“没了。”

    他伸手将不远处的黑线刀抓起来,横刀于身前。

    楚剑怜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菜与茶,伸手拿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不知道是手抖还是茶壶不够好,有一滴茶水落在桌子上,他看着那一滴茶水沉默片刻,忽然屈指一弹......那一滴茶水便激射过去直奔沈冷,迅疾如穿越了虚空。

    茶水撞在沈冷的黑线刀上,黑线刀随即发出嗡的一声响,刀身剧烈颤抖起来。

    沈冷上半身微微向后仰了一下,可双腿稳固如山。

    “欠着吧。”

    楚剑怜起身,看了看那布包里的银票又看了看茶爷:“收起来,无论如何,我也是出了一剑。”

    沈冷笑起来,很狡猾。

    楚剑怜瞪了他一眼:“沈小松那点鬼心思,都被你学了去。”

    茶爷摇头:“哪有几个比他傻的。”

    楚剑怜问:“他不傻,你选他?”

    茶爷怔住,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杯热茶喝下去,楚剑怜准备告辞:“长安城那院子你们两个是不是还没有去看过?我之前找了些工匠装修,已经可以住,拜堂的时候绝不许去别处,只能在那院子里。”

    沈冷和茶爷对视了一眼,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不安。

    楚剑怜走了,想来的时候没人拦得住,想走的时候自然也没人拦得住。

    “你确定师父不会真的出剑?”

    “确定。”

    沈冷看着楚剑怜离开的方向:“他若是真如自己说的那样已经愿意为钱杀人就不会来。”

    “那你还说那些话刺激他。”

    “因为他在摇摆。”

    沈冷深深的呼吸,低头看了看,右臂上绷带裂开了两条细细的口子,接那一滴茶水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会发力,于是绷带就断了一点。

    “楚先生的本心,不杀人才好,不管是宁人还是别的什么人,可如今他的本心怕是被什么东西左右了,他在杀与不杀之间摇摆,所以他来见了咱们......”

    “为什么?”

    茶爷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楚先生在摇摆,只有看到他们两个之后才会让本心固稳,因为她自己和沈冷可能是楚先生最不想杀的宁人,再加上一个沈先生,楚先生是在借他们两个人的情来压自己的杀念。

    “我只是好奇。”

    沈冷抬起手揉了揉眉角:“谁比我贵那么多?”

    茶爷想着这个傻子在此时此刻居然还会想如此幼稚的问题,果然是个傻子......当初楚剑怜接了世子李逍然两万两银子杀沈冷,如今是接了五万两,于是沈冷略有不服。

    “接下来做什么?”

    沈冷往前凑了凑:“我们还有很多未完之事。”

    茶爷看着他认真的回答:“。”

    说完之后进了里屋,沈冷站在客厅里好一会儿,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右臂,那只是一滴茶水......当初在安阳郡的时候接过楚剑怜的剑,后来沈冷觉得自己距离楚剑怜已经不是遥不可及那么远,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现在才知道,那时候的楚剑怜留了多少力。

    那座本该早就打烊了的酒楼里,叶流云端坐,他身边立着一把剑,看起来长剑寻常无奇,整个酒楼一层大厅里只有他一个人,四周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显得有些刺耳,他闭目养神,剑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等到现在也没有人来,他觉得有些意外。

    禁军精锐尽出,廷尉府精锐尽出,连他流云会的精锐也都不在长安城,对于那些人来说此时此刻是杀他最好的机会,不管是哪一方面要出手都应该明白这机会有多难得。

    一直坐到了天亮依然平静如常,叶流云想着总不能是那些人怂了,如果换做是他的话必然不会轻易放弃这千载难逢,可若不是怂了,为何不来?

    太阳带给人的不只是温暖还有明亮,天亮之后所有的阴谋诡计所有的腌?H龌龊都会藏起来,等着月亮重新接管大地。

    酒楼的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年轻气盛的白牙进来,快步走到叶流云身前之后他俯身一拜:“东主,昨天夜里长安城内,咱们的各个堂口都平安无事,不过......属下刚刚得到消息,有人在暗道上发了生意单,谁拿了东主的人头,可得银五万两。”

    叶流云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额头:“这么低?”

    白牙楞了一下,没想到东主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有些不太开心。”

    叶流云将长剑扔给白牙,自己举步往外走:“有多少人要接这单生意?”

    “很多,长安城暗道上那些不管是真服还是假服的势力,都想接单子,五万两已经足够让人疯狂,更让人疯狂的是如果东主死了,长安城的暗道第一人就将换人,贪欲让人疯狂,这个世界上疯狂的人本来就数不胜数。”

    叶流云一边走一边说道:“可五万两刺激的他们还不够,你去散个消息出去,就说我给自己加了五万两,谁杀了我,我补给他。”

    白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想着东主果然还是那个霸气的东主。

    两炷香之后,叶流云洗了澡换了衣服,还很踏实安稳的吃了早饭,一碗粳米粥三个小笼包,再加上一块腐乳,一小碟豆豉,一小碟咸菜丝。

    “东主。”

    办事归来的白牙脚步有些急,手里拿着一封信递过来:“有信。”

    叶流云把信接过来拆开,里边的信纸都显得那么素净,素净是因为字很少。

    “我做的,不客气。”

    就这六个字,字很秀气。

    叶流云苦笑着摇头,心说你果然还是会把这句话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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