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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外面是我吐蕃的使者,在等着大将军请他们进来,既然是议和,总得要谈。”

    月珠明台直视着谈九州的眼睛,丝毫也不退缩。

    “公主殿下,我不想再提醒你一次。”

    谈九州看着月珠明台语气平淡的说道:“你已经是个宁人了。”

    月珠明台摇头:“尚未完婚,我是吐蕃人。”

    “那么,我就说的直接些。”

    谈九州道:“这不是议和,如果非要用到和这个字,也只能是求和。”

    月珠明台脸色一变:“宁人就是这样欺人太甚的?”

    “在你们自己身上找原因。”

    谈九州道:“我的身份,不能让我说出活该两个字。”

    可他还是说了。

    “国师对我说,大宁是礼仪之邦。”

    “他说的没错,公主即将见到的大宁就是那样。”

    谈九州摆了摆手:“送公主殿下起行,莫要误了下个月初六的吉日。”

    月珠明台脸色逐渐发白:“那是二十万人命!”

    “不是宁人的......如果我打输了,公主会在乎二十万宁人的命吗?输了就是输了,不能太矫情,我是一个军人一个武夫,不喜欢跟人讲道理,如果大宁是靠讲道理就让四方臣服,那是普天之幸,奈何绝大部分人总是要打怕了他才会知道自己错了,错了再说一句对不起,然后眼巴巴的等着大宁说没关系。”

    谈九州道:“对不起,大宁从来都不会说没关系。”

    “你还想怎么样,非要把那二十万已经没有力气再战的士兵赶尽杀绝?这公平吗?”

    “原来公主也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谈九州抬起手揉了揉眉角:“输了之后问公平不公平,殿下,你觉得你理直气壮问出这句话是不是很幼稚?和你这个年纪的人聊这些是很无趣的一件事,地位并没有给你同等高度的眼界,若你想乞求就做出乞求的样子,若你想强硬就不要奢求原谅,出门之后车队已经在等着,有精锐之师护送公主殿下去长安,长安城的百姓会在大街两侧欢迎你的到来,别让自己把最后的尊严都丢了。”

    外面有谈九州的亲兵进来站在公主两侧,其中一人微微俯身:“公主殿下,请......陆王和世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月珠明台深吸一口气:“若我不去呢?”

    谈九州:“殿下会去的。”

    “我偏不去!”

    “唔。”

    谈九州看了看外边:“把外面的人绑了,放一个回去告诉吐蕃王,大宁给出条件从来都不会给第二次机会,让他召集吐蕃全国之兵准备开战,传闻金帐王庭里有一株用金银制作高达三米的火树银花,陛下说想看看,我会去取。”

    月珠明台脸色越来越白:“就不能慈悲?”

    “慈悲是菩萨该做的事。”

    谈九州站起来:“我只负责把需要被原谅的人送到菩萨哪里去,菩萨,可是住在西天?”

    两个亲兵伸手,月珠明台一转身:“我自己走。”

    走到门口回头:“我要带自己的亲卫,塔木陀将军跟我。”

    “可以。”

    她转身出了大帐,外面的匈撒明台等人立刻把视线投过来,匈撒明台看到公主的脸色就知道是什么结果,转身,仰天长叹。

    月珠明台和净胡两个人被亲兵护送着上了马车,根据习俗,在大婚之前新郎与新娘不能见面,所以陆王世子并没有在车边等候,而是在前边一辆马车里,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本应该是主角的世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谈九州等公主的车队离开之后吩咐了一声:“把外面的人都留下,看看里边谁的地位分量最轻就把谁放回去,我刚才说的话就是结果,大宁从不议和,吐蕃也没资格用议和两个字......犯了错要挨打,挨打要端正,或者拼尽力气守着最后的尊严,金帐王庭,我西疆重甲必到,火树银花,必将送到长安。”

    亲兵们随即出去,将外面等着的吐蕃国使臣全都押了下去,这些人自始至终就没能见到谈九州的面。

    “陛下不能背骂名。”

    谈九州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放个人进来,给他刀。”

    副将点了点头出去,不多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居然有人抢了宁军士兵手里一把横刀冲进了大帐,大帐里又是一阵阵嘈杂之声,片刻之后,那个吐蕃人浑身是血的被人架出帐外,很快就有消息传了出去,吐蕃人的使者试图刺杀大将军谈九州,根本就不是来求和的。

    当天下午,大宁西疆大将军谈九州暴怒之下传令,杀吐蕃降卒二十万。

    儒将之称的谈九州,这一日被人改称屠夫。

    四天后,大宁战兵汇聚十二万之众,已经被灭的车迟国,以及霍拓国,贴护国共出兵三十万,总计兵力四十余万浩荡向西南,直奔吐蕃。

    出兵之后不足十日,霍拓国皇帝暴毙,贴护国皇帝暴毙。

    举国之兵借在外,暴毙也就暴毙。

    沈冷躺在一辆运粮车上叼着一根毛毛草看着天空,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回到长安城就要和茶爷完婚了,自己盼了多久?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只是因为从军太多变数,他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茶爷会受不了,若将来有个也如他一样珍爱茶爷的男人......可是后来沈冷狠狠骂了自己一句,除了自己,哪有男人配得上茶爷,他有这想法就该打到半死才对。

    茶爷是他,只能是他的。

    孟长安骑着马从后边慢悠悠的上来,看了一眼躺在车上的沈冷:“躺在粮食上踏实?”

    沈冷:“无比踏实。”

    他眯着眼睛看孟长安:“把我的人先派回长安城也就罢了,我不和你计较,毕竟是给我张罗大婚之事,欠我家茶爷的五花马千金裘呢?拿来!”

    “没有。”

    孟长安理直气壮。

    “你就想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不是言而无信,只是欠着,欠着和不给,能一样吗?”

    沈冷想了想孟长安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是什么改变了他?

    “我帮你定的日子,和世子大婚重了,可能到时候朝中无人来......”

    “朝中无人来,那就无人来。”

    沈冷道:“是我娶媳妇,又不是给他们娶媳妇。”

    孟长安嘴角一勾,把小猎刀取出来递给沈冷:“算是给你的贺礼。”

    沈冷瞥了一眼:“那本就是我的,算什么贺礼,留着玩吧......我知道你在北疆手里从没有余钱,你的俸禄都奖赏给手下人了,这样吧,为了让你面子上好看些,我先借给你一些银子你给我随礼。”

    孟长安:“有意思吗?”

    沈冷想了想:“应该很有意思......我借给你一大笔银子,你先写账,到时候万一有别的什么客人来了,一看你写了这么多,自然也不好意思比你写的少了,到时候我收的礼钱就会好多好多,哈哈哈哈哈......嗯,妙计。”

    孟长安叹道:“以后你和茶儿有了孩子,交给我带着吧。”

    “先生说他带着。”

    “那更可怕。”

    孟长安道:“你们带出来的孩子,得多厚的脸皮。”

    就在这时候有人过来,说是都廷尉韩唤枝大人请孟将军过去说话,孟长安把小猎刀收起来:“那我就先留着,等什么时候确实能让刀归鞘的时候,我便让刀归鞘。”

    沈冷没懂。

    孟长安也不在意此时的沈冷懂不懂。

    队伍仪仗之事自然有更漂亮的禁军去做,沈冷把自己的人都安排在辎重队伍中,清闲自在,就在这辎重队伍里,一个民夫推着车往前走的时候抬起头看向沈冷所在,沈冷躺着的那辆运粮车四周全是武装到牙齿的战兵,还有一个身高到令人不得不仰视的大汉,背着一面巨盾,看起来必是力大无穷之人,那些战兵的阵型很完整,从队伍出发到现在都没有乱过分毫。

    民夫低下头,继续推车。

    他已经到了大营里好几天,混进民夫营对他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回去的时候人比来时要多,民夫之间多不相熟,只要人数没错,再让面孔像一些,总是能蒙混一阵子。

    他想着若是此时出手,杀沈冷后安全脱身的几率有多大。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廷尉府那边的队伍里有一辆马车离开了大队人马,那个叫孟长安的年轻将军之前就登上了马车,马车周围只有十几骑廷尉府黑骑保护。

    “韩唤枝。”

    民夫轻轻哼了一声,想着如此肤浅幼稚的诱敌之计,真的以为没人看得出来?

    他的注意力再次看向沈冷那边,韩唤枝离开了,孟长安也在那辆马车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韩唤枝是想把他引出来而已,可他们两个离开了,沈冷身边还有谁?

    第三百三十章

    半个月

    民夫推车似乎是累了,直起身子左右晃了晃腰,与他一起推车的民夫压低声音道:“若你累的撑不住就到车上歇会,用稻草盖了,别让人军爷们看到就行,军爷们仁善不会打骂,可规矩就是规矩,推车的就是推车的。”

    民夫笑了笑:“没事,我活动一下就行,去路边撒个尿。”

    他跑到路边草丛里,算计好了时间,在他解裤子的时候正好是沈冷躺着的那辆运粮车上来,在心理上,谁也不会过多戒备一个已经脱了裤子的人,他站在那听到身后那个壮硕的战兵汉子瓮声瓮气的问:“将军你初六成亲,若是陛下让你也去参加世子大婚呢?”

    沈冷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哼了一声:“陛下又不是我爹......我爹也挡不住我初六娶茶爷。”

    这点小骄傲,小?N瑟。

    王阔海嘿嘿笑:“若是陛下派人来请你去呢,我们帮你挡着,先成了亲再说,把人挡回去就是了。”

    “那可不行,那是陛下派来的人啊。”

    沈冷沉思道:“不能怠慢了,得让他留下份子钱再走。”

    王阔海哈哈大笑。

    已经摸到腰间匕首的罗英雄听到这几句话之后真的就撒了一泡尿,然后提起裤子追上自己推的那辆车,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把匕首藏在马车下,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一连七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韩唤枝觉得自己算错了。

    七天,他都没能把罗英雄引出来,他知道罗英雄就在迎亲队伍附近,甚至有可能就在迎亲队伍里藏着,然而如罗英雄那样的人他若不想被人找到,哪怕是廷尉府的人也翻不出来。

    “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韩唤枝看向孟长安:“他察觉了我们在等他?”

    “你说过他是个自负的人。”

    孟长安微微皱眉:“所以他放弃杀你的机会,不会是因为看出来你要引他出来,只是因为他不想杀你。”

    韩唤枝当然也知道,但他没办法对孟长安说罗英雄首先要杀的必然是沈冷。

    “我去辎重队伍那边吧。”

    孟长安像是看破了韩唤枝的心思,离开马车上马,等着后边辎重队伍跟上来。

    韩唤枝坐在马车里沉思,罗英雄究竟在等什么?

    忽然间想到沈冷下个月初六在长安城大婚,他心里猛的一紧......

    又十天,路上依然平安无事。

    长安城,未央宫。

    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听着叶流云说话,皇帝听到沈冷决定初六娶亲的时候脸色一变,啪的一声把手里的奏折按在桌子上,脸色渐渐发寒。

    “胡闹!”

    黑眼已经提前返京,叶流云当然知道了消息,所以第一时间就进宫告知陛下,今天一早看到沈先生他们三个身体好了许多皇帝本来心情很不错,此时听了之后显然一下子就恼火起来。

    “陛下......初六是个好日子,今年之内都挑不出比初六更好的日子了。”

    叶流云知道自己不该劝,那是陛下定的世子与吐蕃公主大婚的日子,到时候长安城披红挂彩,沈冷偏偏也选在这个日子,那不是捣乱吗。

    “不是日子的问题,日子朕看过,那确实是今年最好的一天。”

    皇帝站起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走了也不知道多少圈:“是他怎么能如此草率,他大婚,能草率去办?这还有不到半个月了,能准备的齐全?成亲这是一个男人头等的大事,如何能草率得!”

    叶流云一怔,心说陛下生气的原来是这个。

    “传礼部尚书进宫。”

    皇帝往外喊了一声,守在门口的代放舟连忙派人去传旨。

    皇帝重新坐下来:“让礼部的抽几个人过去,他们更熟悉怎么办,流云会一群粗糙汉子知道怎么张罗婚礼!”

    叶流云嘴角一勾,点头:“是是是。”

    “从宫里内库送几车酒过去吧。”

    “行。”

    “披红不可敷衍,他身上应该也没有什么钱,朕知道他赏赐手下人大手大脚的揽不住,你刚才说什么?是他军中一千战兵凑的钱给他办婚礼?那可怎么成......这事,这事朕也不能从户部国库拨银,朕给你们银子,你那个酒楼上上下下都要披红,买最好的布匹绸缎.......”

    叶流云垂首:“陛下,流云会的银子,就是陛下的银子。”

    “哦。”

    皇帝一愣:“一时之间忘了,朕的儿......”

    皇帝竟是红了眼睛:“朕的将军要大婚了,怎么能让他军中将士们凑钱办婚礼,不好看,传出去不好听......罢了罢了,临时去买来的布匹绸缎也未必是好的,朕让代放舟去看看宫里的内库有多少能用的一会儿你都带走。”

    “陛下,被人知道了不好解释。”

    “朕需要向谁解释!”

    皇帝忽然就又恼火了,此时此刻变得有些不像是皇帝本人。

    似乎是觉得有些失态,皇帝坐下来喝了口水:“朕,朕......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他为大宁四处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就在这长安城里成亲,若是在别的地方,在南疆,在南疆也就罢了,朕去不得,可是就在长安,朕当日却不能去喝一杯喜酒,朕心里,朕心里......”

    皇帝扭头,不让叶流云看到他眼角有泪。

    “朕心里觉得愧对大宁的将士们,流云,你多费心。”

    “臣知道的。”

    叶流云垂首,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要不然等沈将军从西疆回来了,臣去劝劝他换个日子?”

    “不行!”

    皇帝猛的扭过头来:“由着他,都由着他就是,那天是最好的日子,朕看过的,百无禁忌。”

    叶流云嗯了一声:“那就初六。”

    “那个......那个丫头怎么样?”

    皇帝看向叶流云:“你见过吗?”

    “很好,非常好。”

    叶流云道:“容貌出众,性格也好,最主要的是她看沈将军比自己的命还重,臣听闻在南疆沈将军出战归来身负重伤,夜有刺客要杀沈将军,那丫头一人抱剑站在山下小路上,杀了一夜的人,不让人对沈将军说,只说让他多睡一会儿。”

    皇帝一怔:“好,好!”

    屋子里沉默下来,叶流云不忍再说什么,他知道皇帝心情很复杂。

    “该是朕给挑一个的才对,可上天已经替朕挑好了,冷......沈冷的运气好。”

    “陛下,不能多说了。”

    “是,朕知道不能多说了,不能多说了。”

    皇帝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很多次。

    许久之后皇帝终于平复了一些心情,笑了笑:“好事,双喜临门。”

    “是三喜。”

    叶流云道:“陛下莫不是忘了西疆大捷。”

    “自然不会忘了西疆大捷。”

    皇帝嗯了一声,没说,他是恍惚中忘了陆王世子也要成亲。

    “别在这了,快回去安排吧,只差不到半个月了。”

    皇帝摆手:“若需要什么,想起来就进宫与朕说,朕来解决。”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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