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韩唤枝顿时心里一震,这是怎么了?演武场。
至少二十几个人把沈冷围的水泄不通,彭斩鲨和宁侯两个人站在最前边,看起来一个是傻,一个是坏。
彭斩鲨指着沈冷的鼻子怒道:“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在西疆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磊落君子,现在才知道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败类,你在前边骑马狂奔却敲锣提醒禁军拦截我们,以至于所有人都被扣下,唯独你一个人冲了过去,你真不要脸。”
正在吃午饭的沈冷坐在那根本就没动,甚至连头都没抬。
宁侯阴不阴阳不阳的说道:“大家比试都放在明面上,不如你的地方我们也承认,我昨天前天还对你的表现刮目相看,跟多少人说过确实自己不如你,可你今日的表现真是让人看不起。”
旁边围观的人道:“就是,你这样坑了大家,却还心安理得的坐在这吃饭,你还要脸吗!”
沈冷依然没有说话。
宁侯道:“大家都是战兵兄弟,你不觉得应该跟我们道个歉?”
彭斩鲨大声说道:“道歉?这样无耻小人的道歉,他跪下来说我也不接受。”
另外一人道:“就是,这种人的道歉多半也是虚情假意,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哪里像要道歉?”
东疆来的张桦林哼了一声:“我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怕在竞争之中输了的,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你当我们输不起?我们只是看不起你做的事,往小了说,你这样的人心思如此之坏,便是做生意去也是坑蒙拐骗之徒,往大了说,早晚有一天,我们在战场上会被你害死,你不配身穿大宁战兵的军服。”
宁侯立刻跟了一句:“我们这些人在战场上,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同袍,若你站在我们身后,我倒是还怕你捅我一刀。”
沈冷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放心,我若捅你,肯定不在你背后,也不会只捅一刀。”
宁侯被沈冷的眼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大家看到了吗?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愧疚之心,还想杀我!”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打他!”
彭斩鲨立刻就往前迈了一步:“你信不信我们能把你活活打死!”
沈冷微微摇头:“要不要我借给你一些胆量。”
彭斩鲨一下子就炸了,伸手过来要抓沈冷的衣领,他一动,很多人也往前冲,像是要把饭桌都掀了似的,可是彭斩鲨那只手就要抓到沈冷的时候,忽然间就停了下来,或许是他想到这可是在演武场,若是他这样打过去,怕是难逃军律制裁。
就在他停下来之后,后背上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他那只手便朝着沈冷的脸推了过去。
推他的,是宁侯。
沈冷侧头避开彭斩鲨的手,却根本就没有看着彭斩鲨,而是看着彭斩鲨身后的宁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彭斩鲨居然笑了一下,有些诡异,这笑,只有沈冷看到了。
“打他!”
又有人喊了一声,站在彭斩鲨身边的那个人一脚朝着沈冷的胸口踹了过去。
本来他们都是理智的人,可人最容易被群体影响。
若是单独面对沈冷的话,谁也不会这般冲动,可大家群情激愤,那怒火就好像成倍增加了一样,再加上言语上的刺激,理智便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年轻人,若是素质差的话也不会被选中,就算是在战场上也能保持冷静,然而就因为他们都觉得沈冷坑了他们,再加上宁侯四处去说,因为他们都被廷尉府的人拿下,很可能全部丧失继续参加诸军大比的资格。
这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受。
二十几个人,一个人动了手,便有很多人跟着动手。
宁侯躲在人群里把彭斩鲨往前推了一下后就开始往后挤,他才不会蠢到卷进这样的私斗之中,这可是禁军演武场,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制止,到时候这些打了架的人只怕真的就没有一个还能继续参加诸军大比了,到时候竞争对手一下子少了一多半,那是多让人觉得幸福的一件事。
别人往前他往后,等到打热闹之后他就会跑出去见值礼监裁官,甚至去见大将军石元雄,就说这些人在围攻沈冷,或是说沈冷激怒了这些人,说什么都好,但最起码得让上边的人知道他是没有参与私斗的。
眼看着就要挤到外边了,忽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抓住,使劲往外挣扎了几下,竟是没能挣扎出去,此时场间已经桌椅板凳齐飞,他没有回头也知道肯定打的很激烈,如今却不得不回头看看是谁拉住了自己。
一回头,就看到了沈冷那双让他感觉到害怕的眼睛。
彭斩鲨从旁边冲过来,一脚踹向沈冷的胸口,沈冷往旁边一闪,却把宁侯拉了过来,如果宁侯不躲闪的话这一脚就能把他踹掉半条命。
宁侯只好顺着沈冷的力量往前冲,趁势一把推开沈冷。
沈冷被他推的踉跄后退,可却不恼火,这让宁侯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安。
第三百五十七章
你就免了吧
当宁侯把沈冷推开的那一刻,才发现事情变得不对劲起来,四周的人全都围在那,形成了一个近乎标准的圆形,把他和沈冷围在正中,而沈冷之所以被他推的踉跄一下,完全是因为要把他带回食堂。
门被堵住了,堵在那的是彭斩鲨。
“谢了。”
沈冷看向彭斩鲨,彭斩鲨微微昂起下巴:“我和孟长安也是共过生死的。”
“很诧异?”
沈冷看向宁侯:“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没有多少耐心。”
宁侯下意识的往后退:“这是禁军大营,你想做什么?沈冷,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你如果对我动手,你就会被取消继续参加诸军大比的资格,你前程似锦,何必呢?”
沈冷笑了笑道:“谢谢你提醒,所以我才放弃了在诸军大比一对一的时候再打死你,众目睽睽之下,总是会有些不方便。”
“你......你冷静些。”
宁侯脸色发白:“孟长安被陛下取消参加诸军大比的资格,是他咎由自取关我什么事?”
他看向张桦林:“他也看到了,是孟长安打死的人。”
张桦林摇头:“我只是看到了孟长安蹲在尸体旁边,廷尉府询问的时候我也是如此说的,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这是我身为战兵将军的职责,有一说一,我并没有看到孟长安打死人。”
“你无耻!”
宁侯怒视张桦林。
张桦林向后退了一步:“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沈冷看向张桦林,张桦林举起手:“别这么看我,我和你之间没有冤仇,你若是想连我也打的话,你尽可出手,不过你最好还是别树敌太多,虽然我现在才瞧出来你这是给宁侯设了个局,但我可以保证什么都不说出去。”
就在这时候宁侯转身就走,沈冷没时间理会张桦林,一拳砸向宁侯后脑,宁侯感觉到背后脚步声临近,身子猛的一低......他竟是假意要逃走,在沈冷靠近的一瞬间伏低身子一脚向后踹了出去,这一脚极为凶残,而沈冷追的太急,避是避不开了。
沈冷出拳的右臂往下一沉,手肘重重的砸在张桦林的小腿上,左手抓住张桦林的脚踝往后一拉......这两个动作一气呵成,在连一息都不到的时间内做出的反应竟是如此恰到好处。
张桦林的腿被拉直,沈冷的手肘撞在他小腿肚子上,手肘向下的霸道力度直接砸断了他的小腿骨,一声哀嚎之中,沈冷将宁侯向后甩了出去。
宁侯落地翻滚,沈冷大步朝着他走过去,宁侯挣扎着跪在那:“别杀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在他低头的瞬间从腰畔抽出来一把匕首直刺沈冷小腹,沈冷侧身避开,膝盖横扫出去撞在宁侯的胸膛上,宁侯的身体翻滚向后,手里的匕首没有攥住不知道落在何处。
沈冷不等宁侯站起来,一拳打在宁侯的面门,这一拳打的宁侯脸好像都炸开了一样,血肉模糊,鼻梁骨断了,嘴唇被打豁开,门牙被打掉。
宁侯的脑袋向后撞在地面上又弹起来,可见这一拳的力度有多大。
“本已经安排好了。”
沈冷抓着宁侯的衣领把他拎起来:“不管你怎么躲你都躲不开,在一对一的时候你总是会遇到我的,你觉得你可以算计别人,想没有想过,你被算计也一样不是什么难事。”
宁侯那一脸的血,看着沈冷的眼神里已经满是恐惧。
“你们......救救我。”
宁侯被沈冷拽着衣襟,艰难侧头看向彭斩鲨他们那边:“若是不救我,你们也都是从犯!”
砰!
沈冷一拳打在宁侯的左眼上,这一拳暴击之下,左眼球直接被打爆,眼眶都裂开。
沈冷松开手,宁侯的身体摔在地上,翻身过来想往外爬,沈冷一脚踩着他的肩膀,低头抓起来宁侯的右臂往上猛地一拉......四周看着的人都听到了一声极清晰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宁侯惨呼起来,那声音好像能钻进人的脑子里似的,震得人一阵阵烦躁也恐惧。
“王无波是你杀的。”
沈冷不再继续打,而是挺直了身子缓了口气:“为什么要杀他。”
“我没有......”
宁侯艰难的说了三个字,转头看向沈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其实不敢真的打死我,你只是想逼我承认对不对?我是不会承认的,人就是孟长安杀的。”
沈冷从怀里把小猎刀的刀鞘取出来:“你可能不知道什么叫被刀鞘支配的恐惧。”
他蹲下来,刀鞘在宁侯的左手手背上刮了一下,一层肉皮被翻卷起来,宁侯的眼睛骤然睁大。
“啊......”
他疯狂的挣扎起来,沈冷一脚将他踹的翻转过去,他把刀鞘贴在宁侯的脸上:“很久没有说过那句话了......是因为这段日子以来没有遇到让我生出杀心的人,你说错了一点,我不需要别人来为你定罪,在我这,你已经是死罪,你死之前,体会一下什么叫刀鞘在你脸上摩擦。”
刀鞘在宁侯的脑门上刮过,宁侯的身子骤然绷紧了一下,然后疼的蜷缩在一起:“别打了......王无波是我杀的,你别打了,别杀我。”
沈冷站起来看向张桦林:“你是不是在等我杀了他?”
张桦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个看戏的。”
他说完之后转身走了,彭斩鲨看向沈冷:“让他走?”
“让他走。”
沈冷抱拳:“劳烦各位做个见证。”
所有人抱拳:“愿为孟长安将军伸冤!”
所有人,都在演戏,只有宁侯和张桦林以为是真的。
这个局是意料之外的事,沈冷本打算在擂台上当众把宁侯打到说实话为止,然而那是成功率很低的办法,值礼监裁官会立刻制止,如果沈冷还不停手的话,负责维持秩序的禁军可以对他出手。
在沈冷得知了今日考题之后,立刻就去找了彭斩鲨,由彭斩鲨联络众人合伙给宁侯演了一出戏。
四天前,诸军大比前一天。
一家小酒馆里,沈冷看向坐在面前的彭斩鲨:“孟长安是被冤枉的。”
彭斩鲨点头:“虽然我并不是很了解他也不是很了解你,但我相信你们两个都不是那种人,孟长安光明磊落,他必然是被算计了,是有人害怕他,不敢让他参加诸军大比。”
沈冷:“谢谢。”
彭斩鲨摇头:“谢我做什么,你我,孟长安,我们三个人在西疆战场上是并肩作战过的,那时候我可以把后背交给你们,你们也可以把后背交给我,从那一刻起,我们就是生死兄弟......战兵之中有害群之马,我愿意和你一起把这个人揪出来。”
他看向沈冷:“你能知道是谁吗?”
“知道。”
沈冷回答:“宁侯。”
彭斩鲨:“我该怎么做?”
“让宁侯相信你,必要的时候,他会寻找一个同盟,就好像他选择了张桦林一样,张桦林是东疆来的,裴亭山的手下,自然对孟长安有敌意,你脾气直,关键时刻,宁侯会觉得你好利用。”
彭斩鲨:“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沈冷道:“你信不信,如果需要制造一场混乱,你第一个骂我,宁侯第二个就会骂我,而你表现的越激烈,他就会越觉得你可以利用,如果你想打我,哪怕打到一半的时候停下来,他也会在背后推你一把。”
彭斩鲨点了点头:“若他真的在背后推我一把,我就信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彭斩鲨站起来:“但我不服你,诸军大比的赛场上,若有机会,我还是想跟你一分高下。”
沈冷站起来抱拳:“随时恭候。”
演武场。
值礼监裁官听闻有混乱连忙冲了过来,他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食堂,又看了看倒在地上哀嚎着的宁侯,转身往外走:“一群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家伙,幸好没把人打死。”
沈冷歉然道:“事出无奈,还请值礼监裁官见谅。”
“这事我没看到,回头你把偷我旗子的事解释一下。”
说完之后值礼监裁官便出去了。
他才刚走,韩唤枝带着一队廷尉从外面进来,看了看这乱糟糟的局面,微微皱眉:“谁打的人?”
沈冷道:“是我。”
他话音刚落,彭斩鲨举起手:“也有我。”
“还有我!”
“也有我!”
“有我!”
二十来个人全都举起手,走到沈冷身边站住。
其中一人看向沈冷:“你是可以做兄弟的人,孟长安有你这样的兄弟他应该很开心,我希望,以后我也能成为你的兄弟。”
少年人,有少年意气。
“我们都打人了!”
他们像是一群毫无理智的孩子,就好像在课堂上,先生举起手里的戒尺问:“是谁扰乱了课堂秩序?”
一群小伙伴站起来:“是我们。”
韩唤枝叹了口气:“那你们就自己去牵马,我车坐不下那么多人。”
说完看向沈冷:“我以为你会打死他。”
沈冷摇头:“因为这样一个人赌上自己的前程,不值得。”
韩唤枝笑起来:“原来成了亲果然能让一个男人变得更理智成熟。”
沈冷撇嘴,想了想他应该是在夸茶爷,又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未央宫。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朕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忍住。”
沈冷垂首:“臣错了。”
“错了就得受罚。”
“臣愿接受陛下处罚。”
皇帝想了想:“出去买两盆观赏橘来,把朕外面那两棵换了!”
“啊?”
沈冷抬起头愣在那,然后低头:“臣遵旨。”
沈冷看向大将军澹台袁术:“贴个告示出去,就说这些年轻人无意之中得知了宁侯杀人嫁祸之事,一时气愤难平所以打了人,朕念及他们忠勇,不做追究,但每个人都要写一份悔过书上来,朕要亲自过目。”
沈冷叹道:“要写悔过书啊。”
皇帝看了他一眼,想到他的字。
“你就免了吧。”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已经够头疼的了。”
未央宫外,沈冷出来看到了一辆马车,陈冉坐在那朝着他摆手,就如多年前他坐在南平江边等孟长安。
第三百五十八章
爷叫白牙
长安城北,燕山。
白牙蹲在悬崖边上看着下边那郁郁葱葱的山林,在远处似乎还有一条玉带般的江流,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从山崖上跳了下去,半空之中,白牙左手抽出背后的长刀,刀尖划在悬崖上擦出来一串火星,岩石坚硬,刀尖并不能刺入,只是稍稍缓解了下坠的速度,当他下坠足有七八十米的时候刀子收回来,横向奋力一斩!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差不多一尺宽的重刀砍进了一块比较凸起的岩石上,他的身子骤然停下来,左手握着刀柄挂在半空之中的白牙嘿嘿笑了笑,有些没心没肺。
“我有点强啊。”
他咧开嘴傻笑,然后单臂发力转了上去,蹲在那凸起的岩石上,喘息了一会儿后把重刀抽回来挂在背后,然后开始往上攀爬。
一只手,竟是慢慢的爬了回去,就在他即将到达山崖顶处的时候,忽然听到崖顶上有人说话。
白牙看了看旁边有可立足之处,贴过去,一只手扣着悬崖上的岩石裂缝侧耳倾听。
“想不到你也会在这。”
声音有些陌生,白牙并没有听出来是谁。
“我也想不到你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