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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沈冷:“......”

    “对北征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皇帝问。

    沈冷沉思片刻后说道:“黑武之强不容小觑,现在是公认的黑武最弱的时候,可毕竟是黑武,再弱也是黑武,只南院就可有百万大军,乞烈军堪比北疆铁骑,况且,为了让百姓们支持北征,之前一直都在将黑武宣传的很弱,所以一旦战事不利,百姓们也会惶恐,军心不稳尚且可治,民心不稳,仗不好打。”

    皇帝道:“朕自然知道,所以第一战,朕打算交给你和孟长安。”

    沈冷试探着问了一句:“陛下的意思是,分开打?”

    皇帝眼神欣赏的看了沈冷一眼:“朕只说了一句让你和孟长安打第一战,你就猜到了分开打,很好......黑武南院大军集结在北疆瀚海城对面,那是真正的硬骨头,辽杀狼虽然年轻可领兵能力不输于当初的苏盖,况且桑布吕就在南院,所以这必须打赢用以振奋民心的第一战就要挑软一点的北院军队下手,朕会亲自率军到瀚海城,孟长安和你的水师配合,总计兵力十五万,打黑武北院三十万人,还不能打输。”

    沈冷沉吟片刻:“打输了会砍头吗?”

    皇帝道:“会,砍你们俩的。”

    沈冷吓得一哆嗦:“真砍?”

    “当然真砍。”

    皇帝看了他一眼:“君无戏言......除非是开玩笑。”

    沈冷笑起来,然后说道:“打北院三十万人,其实不在北院那三十万人,而在于黑武国长公主阔可敌沁色,她如今掌握格底城和苏拉城两座大城,边军数万,那三十万北院军队没有和咱们边军交战过的经验,反而是沁色手下的数万黑武边军对大宁战兵太熟悉,如果一旦打起来,沁色从侧翼支援,似乎没多少一战必胜的把握。”

    皇帝问:“沁色真的如你们所说的那么厉害?”

    “其能力应该远在她弟弟桑布吕之上。”

    皇帝点了点头:“朕当初让你去北疆和她交涉,朕还以为你能把她摆平。”

    沈冷叹道:“如果杀了她会适得其反,当时留着她确实大有必要。”

    皇帝沉默片刻后问:“朕听闻,孟长安和她有些不清楚?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冷后背一凉,可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说谎对孟长安更不好,所以垂首道:“应该是真的。”

    皇帝问:“那你怎么看?”

    沈冷:“咱们没吃亏。”

    皇帝眯着眼睛看他,沈冷连忙又把头低下去:“臣其实有个很大胆的想法......”

    “朕在问你孟长安的事,你岔开话题说有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你这大胆的想法大不过孟长安私通敌国长公主的事,朕就在开战之前先把你们两个都砍了,砍了可惜,阉了吧。”

    沈冷后背又一凉。

    “还是沁色。”

    沈冷解释道:“臣一直都在思考黑武局势,黑武国的国师心奉月占据绝对主动,压的桑布吕喘不过来气,而且根据叶大人在北疆密谍打探的消息,心奉月应该已经把黑武皇族还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男人都杀光了,只要桑布吕一死,黑武皇族后继无人,心奉月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新的汗皇,可为什么我们不能捧起来一个?”

    他看了皇帝一眼后继续说道:“陛下,不管敌我都清楚,我们谁也灭不了对方,黑武人占据优势那么多年都没打过边关几次,我们这些年后来居上,可也一样不好打过去,倾尽双方国力打到最后也是两败俱伤,所以这次北征,最大的目标是将黑武国力打退百年,敌退我进,未来的几十年才是大宁国力全面超越黑武的关键时间,几十年后,远则百年后,大宁可灭黑武。”

    皇帝点头:“继续说。”

    沈冷道:“臣刚才说,沁色是关键,所以臣一直都在想如何能摆平这个关键人物,如何能让她不参战,甚至还能成为大宁北伐的助力?”

    皇帝皱眉:“谈何容易。”

    “取胜黑武的关键在沁色,取胜沁色的关键在孟长安。”

    沈冷道:“如果孟长安可以说服她,桑布吕死后,大宁愿意支持她与国师争夺汗皇之位,甚至可以想尽办法帮她除掉心奉月,她应该会有所动摇,前提条件是,桑布吕必须死,唯有桑布吕死了她才真的没得选,她如果不去争,她的皇族就会彻底没落。”

    皇帝一边走一边思考,等沈冷说完之后问:“刚才你说过,沁色之才远胜桑布吕,如果让她继承汗皇之位,那岂不是为大宁培养出来一个强敌?”

    “陛下,正因为她的能力才智都远胜桑布吕,所以她比桑布吕更清楚应该如何与大宁相处。这一战,大宁胜算远比黑武要大,她当然知道未来几十年如果再擅动兵戈对黑武更不利,她是聪明人,她知道未来怎么处置两国关系,还有一点就是......陛下,如果黑武落在心奉月手里,那岂不是比落在沁色手里更让人担忧?心奉月是剑门宗主,信徒遍及黑武,一旦他政教合一成为黑武国汗皇其统治力将会超越以往历代汗皇,黑武上下的凝聚力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样恐怖的统治力会让黑武国力恢复的速度加快。”

    皇帝脚步一停,在原地来来回回的走动。

    沈冷继续说道:“只要桑布吕一死,再让孟长安去劝她,此事有八分可成。”

    皇帝看向沈冷:“所以朕还不能罚孟长安?”

    沈冷道:“最起码还不能阉,兴许用得上......”

    皇帝:“......”

    皇帝道:“那第一战打北院三十万人的策略是不是要改?”

    “先不用改。”

    沈冷道:“无论如何,那三十万人还是相对较弱的,臣从兵部那边询问得知,北院大将军被桑布吕设计反杀,桑布吕身边能用的人不多,从南院分派一个人过去掌管北院三十万人,服众谈何容易?如果说黑武人用百万大军构建成一道城墙,那三十万人就是裂缝所在。”

    皇帝道:“朕派人知会叶云散,让他多查查北院那边的事,看看能不能安插进去人。”

    沈冷道:“除此之外,臣还有一个别的想法......臣想着,可以让叶大人在黑武国内想办法激起民变,越乱越好,当然还有个更狠的法子,只是臣都觉得狠毒了些。”

    “说。”

    “如果......心奉月对黑武皇族杀的不够干净,咱们就帮他一把,让沁色成为真正的唯一人选。”

    皇帝沉思。

    “可以试试。”

    皇帝道:“朕明日就派人赶去北疆与叶云散商议一下,这样的事还是廷尉府处理起来比较容易,只是需要挑选一批武艺高强还要胆大心细的人潜入黑武,人选不好挑,如果朕让孟长安来挑人,他......毕竟他和沁色关系特殊。”

    “臣来挑吧。”

    沈冷真怕皇帝把这件事派给孟长安,那对于孟长安来说一定是折磨。

    “这是最好的法子。”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就算你不对朕说,也会有人对朕说,所以你干脆先说出来,你又怕朕把差事派给最合适的孟长安,所以你抢着把这件事揽下来,归根结底,你还是在替孟长安着想,你想把沁色捧起来成为黑武新的汗皇,又不想让她恨孟长安,朕没有说错你吧,你是怕孟长安心里受折磨,所以你才提前说出来提前做准备,你不是个狠毒的人,但你愿意去做这狠毒的事。”

    沈冷没说话,低着头看着地。

    孟长安是他兄弟,沁色是孟长安的女人,可归根结底,沈冷是宁人,孟长安也是宁人,北伐一战,涉及大宁未来百年基业,他知道应该怎么选。

    皇帝看着他问:“如果计划没成功,沁色又愿意为孟长安放弃她在黑武的一切跟他回大宁来,你想过没有,你如何面对她。”

    沈冷垂首:“臣,首先是宁人。”

    皇帝看着夜空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年轻人不懂得取舍,是锋芒,年轻人懂得取舍,心里苦,沈小松当初给了一把小猎刀,你却落下了一个刀鞘,锋芒在孟长安那,可是唯有你这个刀鞘才能遮住孟长安的锋芒,没有你,他可能也没有今日。”

    沈冷连忙说道:“没有臣,孟长安也是孟长安。”

    “但他会因为锋芒太露而早折,没有你也许都等不到露出锋芒。”

    皇帝继续往前走:“他若是不时时刻刻想着还有你,他更不遮掩......你比朕了解他,早年丧父,而且其父还是水匪,心死之人,年少时多半已对自己放弃了吧,朕猜着,若非你是他的牵挂,他哪里能有现在,或许在他父亲死后不久便已沉沦堕落。”

    沈冷默然。

    这么多年,他曾无数次把自己想象成孟长安来体会那种痛苦,每一次都心如刀绞。

    可是孟长安还能对他露出笑容,多难?

    皇帝有些心疼的看向沈冷:“你不是个有狠毒心的人,朕知道你做选择的时候,多难。”

    第七百九十四章

    大不大?

    陛下和沈冷在未央宫里散步聊天的时候,在雁塔书院老院长的独院里,老院长,沈先生,韩唤枝,还有叶流云四个人围坐一桌,铜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菜香肉香让这屋子里的暖意多了几分滋味。

    老院长抿了一口酒,年纪大了,喝酒也比以往少了许多,可对酒的馋倒是远超以往,喝不多,总想喝,一天一两酒就是满足。

    “周天子剑的事,怎么回事?”

    老院长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沈先生一句。

    “若非沈冷,可能真的铸成大错。”

    沈先生长叹一声:“是我起了贪念。”

    韩唤枝端着酒杯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贪念?”

    沈先生道:“还不是因为那传说。”

    韩唤枝叹道:“你居然也会去信那种东西。”

    沈先生道:“在求立的时候,我让冷子把东西留在这我,我于交上去和留下来之间纠缠不清,连自己都一阵阵恍惚,后来茶儿问我,那东西留下来何用?我说没用,只是......还没等我把话说完,茶儿就说冷子让她转告我,如果周天子剑和周传国玉玺代表天命所归,周不会灭,那个得到传国玉玺和天子剑的求立人也不会被他灭,这本是最肤浅的道理,这东西最大的价值,应该就是能卖钱。”

    叶流云噗的一声:“符合他的想法。”

    沈先生道:“茶儿说,冷子说了,这东西要是留下也行,找个门路卖了它,然后带着这笔钱一家三口跑路了吧。”

    老院长笑了笑:“他不执迷,你执迷。”

    沈先生嗯了一声:“所以我连夜安排人把东西送往长安,如果这东西是我带回来交给陛下,那乱子就会出来,我们在半路耽搁了,而那时候从求立押解到长安的严豁已经受审。”

    老院长道:“这事算是过去了,你以后再也不能这样胡作非为。”

    沈先生叹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越老越糊涂。”

    老院长瞪了他一眼:“屁。”

    沈先生:“......”

    韩唤枝道:“你不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

    “什么?”

    “这次我从云霄城带回来数百廷尉补充到廷尉府,都是要举家迁过来的,如果我出面的话不好说,好说也不好听,传扬出去终究有损廷尉府的名声,你若是有空就跑跑户部,争取把城西祥宁观外边那片空地买下来,几百户人不是小事。”

    沈先生:“好的好的,我回头去跑跑看。”

    然后醒悟过来:“呸,我犯错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是我给廷尉府去跑腿儿?”

    韩唤枝喝了口酒:“不能言而无信啊。”

    叶流云笑道:“你看,心里有愧就会没分寸,没分寸就会被人占便宜,你这事跟他廷尉府确实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

    韩唤枝道:“这样吧,你往户部跑的时候我也顺便说几句话,户部那边终究也会给面子,地按价来买,不能有乱纪之事,以你的名义把地皮买下来,建造好之后,我廷尉府整体租下来。”

    沈先生道:“几百户的用地那么大,这事还是得经过陛下。”

    韩唤枝点了点头:“也好,你来说。”

    沈先生:“......”

    老院长道:“这也算是正事,廷尉府那边暂缓廷尉家眷从云霄城搬过来,从买地批文下来到建造好几百座房子,最快也得耗时一年多,一年多后房子建好再把人搬过来,总不能提前来了让那么多百姓没地方住。”

    沈先生叹道:“罢了罢了,我办就我办。”

    韩唤枝哼了一声:“那么大一片地皮归你了,你好像吃亏了似的。”

    沈先生道:“难道我还真好意思收你们廷尉府的房租?”

    韩唤枝眯着眼睛看他,沈先生认真的说道:“我还真好意思。”

    迎新楼。

    陈冉和高小样坐在大堂里聊天,忽然想起来沈冷离开之前让黑眼转交给他的东西,去柜台那边拿过来笑着说道:“这是太子送给咱们成亲的贺礼,我问了问,据说是从祥宁观求来的东西,戴在身上可以趋吉避凶。”

    他将盒子打开,里边是个极精美的玉佩,这东西做工好的让人赞叹,还有一股奇香,玉佩里边应该是中空的,气味可以释放出来但里边的东西却不会漏出来,高小样拿起来看了看:“真好看,太子送给咱们,只是因为和沈冷见面礼貌性带的东西,不过应该也价值不菲。”

    陈冉把东西给高小样挂在腰带上:“你戴着,好看。”

    高小样笑了笑:“那我不戴就不好看了?”

    “好看,你怎么都好看。”

    陈冉傻乎乎的笑。

    “这味道真奇怪。”

    高小样深深吸了口气:“越闻越想闻。”

    陈冉嗯了一声:“还真是。”

    黑眼从二楼下来看着那俩傻笑的家伙忍不住摇头,想起一句至理名言,恋爱中的男女越是傻乎乎的证明两个人会越幸福,傻的程度决定了幸福的程度,再想想沈冷和茶爷那两个家伙都傻到什么地步了?茶爷现在绣的鸳鸯也跟图腾似的,沈冷还不是一如既往的美滋滋,沈冷给茶爷挑选的礼物品味老龄化的让人难以接受,茶爷就是喜欢的不得了,谁跟她说沈冷审美有问题她都不信。

    “你们俩矜持点。”

    黑眼一边走一边说道:“后天就成亲了,合法以后再秀恩爱。”

    陈冉笑道:“我理解为你嫉妒。”

    黑眼走过来,鼻子抽了抽:“什么味道这么香?”

    陈冉指了指高小样腰间挂着的那玉佩:“太子让冷子转交给我的,给我们俩的成亲的贺礼。”

    黑眼沉默了一会儿:“先摘了吧。”

    “怎么了?”

    “没怎么。”

    黑眼道:“只因为那是太子送的,可能我太敏感,小心无过错,说是在祥宁观请小张真人祈福过的东西,我明天让人去祥宁观问问,踏实了再留下。”

    高小样有些不舍的把玉佩摘下来:“味道怪好闻的。”

    陈冉把东西接过来装进盒子:“听黑眼的,小心无过错。”

    未央宫。

    皇帝一边走一边说道:“对黑武的战事还得到了北疆之后看情形再确定细节,大方向不会变,你回去之后给孟长安写封信,让他思考一下你的提议。”

    沈冷嗯了一声:“臣回去就写。”

    两个人走到池塘边,月色在池塘水面上镀了一层银,皇帝驻足于此,看着水面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有件事之前跟你提过,不过你大部分时候不在长安,这次你回来之前本打算直接让你去北疆,后来又改了主意,所以这几个月你多了空闲,和二皇子走动的勤快些,指点他武艺。”

    “臣遵旨。”

    “长烨......更像朕。”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因为天黑,沈冷并没有看清楚皇帝眼神里的意思,可是他心里也隐隐约约的觉得陛下话里有别的什么深意。

    “回去吧。”

    皇帝道:“在长安的这几个月,也多到兵部走动,兵部侍郎杜高淳你可多接触。”

    “臣领旨,臣先告退。”

    “沈冷。”

    “在。”

    沈冷连忙又站住,垂首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天冷,以后出门多穿件衣服,年轻的时候不惧寒风,老了就会吃苦。”

    “臣谢陛下。”

    沈冷俯身一拜,转身离开。

    皇帝站在池塘边看着沈冷离开,一直到沈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才将视线收回来,看着池塘发呆了好一会儿,代放舟轻轻的叫了好几声陛下他才缓过神来,笑了笑,回了东暖阁。

    第二天一早,沈冷在家里扛着一个石磨在院子里跑圈,黑獒跟在他屁股后边跑,沈冷跑了多少圈它就跑了多少圈,摇着尾巴还觉得很好玩,跑完了之后沈冷坐下来休息,顺便压了压腿,黑獒看着沈冷压腿也把腿伸直了,脑袋跟着沈冷一块动,沈冷压身子,它就在那点头。

    沈冷做什么它做什么,学的有模有样。

    陈冉从外边进来,拎着刚刚买来的早饭,一份是沈冷的一份是他自己的,还有八份是给黑獒的。

    黑獒看到陈冉后就开始摇尾巴,过去在那蹭,陈冉把给它买的八份肉包子倒进盆子里,黑獒大口大口的吃,陈冉递给沈冷一份:“刚刚从迎新楼回来,一早沈先生也到了,他说要去户部跑跑关系看能不能将祥宁观旁边的那片空地买下来。”

    “祥宁观旁边的空地?”

    沈冷想了想:“咱们也去看看,回来后还没有见过二本他们,也有点想他们了。”

    “好嘞。”

    陈冉道:“要不要带点礼物?”

    沈冷想了想道:“还是带点吧,二本他们还好说,小张真人那边总得带些像样的东西,我去挑挑咱们从求立带回来的,这样,你去买一些好酒好茶的带上。”

    陈冉点头:“行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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