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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白牙和须弥彦两个人并肩而来,这两个人如今已经在北疆边军之中有了自己的地位,那是靠他们悍不畏死的厮杀拼来的,尤其是白牙,能在如此险恶的背景立足,成为士兵信服的将军,多不容易?

    “伤怎么样?”

    须弥彦一边走一边说道:“看起来气色不错。”

    白牙笑了笑道:“比起初到北疆的时候要差远了,第一次出任务,带着斥候向北,没走出去多远就被黑武的边军围住,我们边战边退,那一次我身上挖出来七个箭头。”

    须弥彦叹道:“北疆,大不易......不过,如果当初你在那挖出七个箭头的地方埋下七颗葫芦籽,不久之后你身上就能有一根藤上七朵花。”

    白牙哈哈大笑:“以后就能靠卖葫芦做瓢发家致富吗?”

    正说着,李不闲从一边也走了过来,看到须弥彦和白牙之后立刻笑起来:“你们俩睡好了吗?”

    须弥彦瞪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容易让人误会,什么叫我们俩睡好了吗?”

    李不闲道:“那我应该怎么问?是你自己心里不干净。”

    须弥彦:“这叫什么不干净?!”

    李不闲:“你认为这干净?”

    他看向白牙:“你认为呢?”

    白牙:“我认为你欠揍。”

    李不闲笑道:“快走快走吧,将军升帐议事,若是耽搁了挨打的是你们。”

    如今李不闲也在北疆军中做事,他在辎重营中,人虽然是个话痨,可能力也不弱,从他刚留在息烽口孟长安手下在辎重营做个笔记小吏,到现在已经统筹十万大军所需,从没有出过差错。

    三个人进了大帐的时候,很多人已经都在,孟长安背对着大帐的门,眼睛盯着墙上挂着的地图,众人进了大帐之后就安静下来,等着孟长安发话。

    过了一会儿,孟长安的视线从地图上离开,转身看了看:“人到齐了?”

    “到齐了!”

    “那就商量一下正事。”

    孟长安从旁边拿了一根木棍,在墙上挂着的地图上点了点:“因为我的失误错判,苏拉城可能已经失控,按照时间推测,最迟明日下午,最快明日一早,从黑武北疆大营出来的队伍就会赶到这......”

    孟长安所点的那个位置,是白山外一片平原。

    “从这里出来之后地势突然开阔,黑武的军队会展开,而展开之前是进攻最好时机,为了尽快重新控制苏拉城,黑武必然调遣大批的骑兵,从黑武长公主沁色提供的消息得知,北院大营,统带骑兵的人叫卑弥,这个人曾经是乞烈军中的将军,前前后后和我们打了十几年,是个难缠的对手,黑武北院大将军被杀之后,北院大营被桑布吕清洗,原本的骑兵将军被杀,卑弥从乞烈军调入北院大营,这个人初到此地是要立威的,所以......”

    孟长安看向杨七宝:“这块硬骨头交给你如何?”

    杨七宝咧嘴笑起来:“不硬,属下还不要呢。”

    孟长安道:“北院大营至少有六万骑兵,就算他没全部带来也只少会带半数左右,而我们只有一万两千骑兵,你至少要把他挡住一天的时间。”

    杨七宝肃立行礼:“属下不死,寸步不让。”

    “好。”

    杨七宝看向须弥彦:“你跟杨七宝。”

    须弥彦抱拳:“属下遵命。”

    孟长安看向白牙:“你跟我去苏拉城。”

    一场大战,似乎不可避免。

    长安城,未央宫。

    皇帝看了看沈冷:“陈冉的伤怎么样了?”

    沈冷道:“已无大碍,只是还需修养。”

    皇帝嗯了一声:“你的性情比以往要好些,朕知道陈冉是你视为兄弟之人,他出了事你必然心急,可你这次没有胡闹,朕颇为欣慰。”

    沈冷讪讪的笑了笑,心说臣差一点就要去和陛下你儿子打一架了。

    皇帝从桌子后边走出来,打开盖子把檀香挑了挑:“朕让你来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想着北伐之前应该让禁军感受一下临战之前的气氛,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动过,虽然号称精锐,可却战阵生疏......朕打算过两天在围场率军狩猎,演练阵法,你随朕同去,太子也会去,你负责保护太子。”

    说完这句话之后皇帝又看了沈冷一眼,沈冷垂首道:“臣遵旨。”

    “太子从没有领兵打仗,你多指点。”

    “臣不敢,臣会好好辅佐太子。”

    “嗯,那就好。”

    皇帝走到一边取了一盒点心放在沈冷面前:“今儿一早刚刚送进宫里的,朕留了一盒,剩下的都分发后宫了。”

    沈冷问:“甜的?”

    皇帝叹道:“甜的还能留个你?”

    皇帝这些年因为太操劳,最直接导致的就是肠胃不好,只要吃了甜的就会胃里难受,好像火烧起来一样,所以珍妃才会盯的那么紧,不许皇帝多吃,哪怕皇帝对甜食有着一种无法割舍的喜欢,珍妃也只是在他实在馋了的时候才让他吃一点。

    沈冷嘿嘿笑了笑,接过来点心盒子打开,盒子里的东西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他捏了一块放进嘴里:“这不是甜的吗?”

    皇帝一怔:“不可能,代放舟难道还能骗朕?”

    他伸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臣有罪。”

    沈冷嘿嘿笑,哪里像是认罪的态度。

    “啐。”

    皇帝将嘴里的点心啐掉:“这东西是刚刚送进宫里来的,说是新手艺新做法,怎么会这么臭......”

    沈冷笑道:“这应该是榴莲饼,臣在南疆的时候吃过榴莲,第一口吃的时候吐了,后来想着应该再试试,又吃了一次,发现味道还可以。”

    皇帝看着他:“吃这个东西的人,狠狠心的话,是不是连屎都吃的下去。”

    说完了之后觉得自己身为皇帝这话说的太不文雅。

    御膳房那边说是想出来了制作新口味点心的法子,做好了之后送到宫里请陛下品尝,皇帝觉得这东西沈冷也一定没吃过,所以特意留了一盒,关键是,皇帝这边留的和其他宫里送的不一样,珍妃特意交代过御膳房,给陛下送的东西尽量少用糖,所以......咸味的榴莲饼,这应该也是一种创举了。

    沈冷摇头:“狠狠心应该也吃不下,毕竟一个是树上长出来的,一个是......”

    皇帝瞪了他一眼,沈冷立刻闭嘴。

    两个人互相看着,然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皇帝笑道:“你闲着的时候还是要多读书练字,尽量少说这么粗俗的话。”

    沈冷心说屎这个字又不是臣说出来的......

    皇帝道:“实在吃不下就不要吃了,留着一会儿给赖成。”

    沈冷艰难的把剩下的半块吃下去,脑海里出现赖成赖大人吃这东西的表情,应该很精彩,榴莲饼若是甜的还好,咸的真是难以下咽。

    皇帝走到窗口看着外面说道:“这两日你去指点二皇子武艺,有什么看法?”

    “二皇子天赋异禀,一点即通。”

    “别拍马屁,说正经的。”

    “臣没有敷衍陛下,二皇子习武的天分确实出众。”

    皇帝点了点头:“你们多走动。”

    这是皇帝第无数次对沈冷说出这句话,一开始沈冷并不在意,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忽然就亮了一下,之前他以为,陛下是在为二皇子谋个稳定,太子即位,皇帝担心二皇子受欺压,所以让二皇子与他这样的领兵将军以及赖成那样的内阁大学士多走动,这样一来,就能稳一稳二皇子地位。

    可是就在刚才沈冷忽然间想到,莫非陛下是想......传位给二皇子李长烨?

    这个念头一出来,沈冷的脑子里立刻就想了很多,陛下如今春秋鼎盛,以陛下的精力体力,就算再掌天下十几年甚至二十年也未必不行,那时候太子就已经四十多岁了吧?而二皇子才二十几岁最多不超过三十岁......按照这个来推算,二皇子即位正是时候。

    想到这的时候沈冷下意识的看了皇帝一眼,皇帝也在看他。

    “你在想什么?”

    皇帝问。

    沈冷摇头:“臣没有想什么。”

    “有些时候,应该多想想。”

    皇帝若有深意的说了一句,视线再次看向窗外:“你知道,朕对你很看重,因为朕深知你对大宁的忠诚,对朕的忠诚,所以朕要用你,不仅仅是用于现在的水师,以后还会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所以多想想不是坏事......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如果不明白,那就再多想想。”

    沈冷的心跳一阵阵加速......如果陛下是要把皇位传给二皇子,那太子怎么办?

    越想越怕。

    太子是不会轻易放手的,而陛下让他站在二皇子这边。

    第八百一十二章

    交给你了

    表面上沈冷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可心里却已经炸了一样......他确定这样的话陛下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对任何一个人提及,北征之前陛下却把这些话对他说了,是何意?皇帝行事,不同时期会有不同安排,这个敏感的时候对沈冷说这些,其意再清楚不过。

    陛下说,你应该多想想,沈冷怎么能不多想想。

    一个词从沈冷的脑海里冒出来,一出现就把沈冷惊的后背上一阵阵发寒,没多久额头上就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托孤?

    难道陛下觉得北征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才会在北征之前单独找自己来说出这样几句话,陛下虽然没有表示的太明白,然而沈冷又不是白痴自然想的通透,这就让沈冷不得不想到托孤这两个字......

    “该多想,但不要胡思乱想。”

    皇帝似乎看破了沈冷在想什么,看了他一眼:“理解朕字面上的意思就好。”

    沈冷垂首:“臣明白。”

    皇帝走到沈冷面前,抬起手把沈冷额头上吓出来的冷汗擦了擦,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皇帝,只记得自己是一位父亲。

    而他这显得有些太过亲近的动作,又把沈冷吓了一跳,沈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看着沈冷这惊慌失措的样子皇帝心里一阵阵心疼......明明这只是父子之间平常之极的举动,可就因为他是沈冷而自己是皇帝,所以就能把他吓成这样,说什么君臣如父子,君臣就是君臣,父子就是父子。

    皇帝把手收回来,回身取了一块手帕递给沈冷:“朕这东暖阁里是不是太热了?”

    “是是,确实有些热。”

    沈冷接过来手帕,下意识的擦了擦额头。

    皇帝坐下来,似乎觉得应该换个话题,又或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小沈继这个孩子啊......昨日赖成进来的时候和朕说,真是古灵精怪,赖成给他的功课他都不愿意去做,可是查什么会什么,布置的一样不写,却都会,讲的课程听一遍就懂。”

    沈冷自然而然的回答:“随臣。”

    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不要脸。

    皇帝心说随你还不是随我?根骨里的东西,变不了。

    “珍妃对他们两个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可能就算是你随朕北征归来,珍妃也未必舍得把孩子放回到你们身边。”

    沈冷心里叹了一声,可身为臣子又能说什么,珍妃待茶儿视如己出沈冷自然看得出来,待两个小家伙更是好的离谱,有时候想想,珍妃在照顾孩子上的付出比茶儿还要多。

    “臣知道。”

    沈冷垂首。

    皇帝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日益成熟起来的年轻人,不得不想着应该谢谢沈小松,沈冷到了现在这个地位不骄不躁不跋扈,依然如最初时候那样待人做事,这是沈小松教导出来的东西,已经深入沈冷的骨髓。

    “两天后去狩猎,朕是要和你比比的,你辅佐太子一队,朕一队,到时候看看谁的战果大。”

    沈冷道认真的问:“如果臣赢了呢?”

    皇帝想了想后回答:“如果你赢了,朕让你自己选一样奖赏。”

    沈冷垂首道:“那臣一定会赢。”

    皇帝问:“你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沈冷回答:“是......臣确实有一样想要的东西。”

    “说说是什么。”

    “免罪一次。”

    皇帝听到这四个字之后微微皱眉:“你是做了什么错事?”

    沈冷摇头:“臣没有,臣只是......”

    皇帝看他吞吞吐吐,哼了一声后说道:“说话这么支支吾吾,难道还不是已经做了错事?说吧,朕看看到底多大事需要你跟朕要这样的奖赏。”

    “臣不是给自己要的。”

    沈冷认真的说道:“这几日臣都在推演北疆局势,昨日忽然想到一件事......黑武北院大营落在汗皇桑布吕手里,桑布吕若想控制那三十万大军,必然会亲至北院大营,唯有他亲自去了才能稳住军心,那三十万人是不会随随便便就对一个南院派过去的将领服从,所以桑布吕必然会在北院大营停留一段时间。”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呢?”

    “沁色是桑布吕的心腹大患,那是他亲姐姐,可也是一颗钉进他心里的钉子......”

    沈冷看了皇帝一眼,整理了一下思绪:“臣以为,桑布吕到北院大营不仅仅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想把格底城与苏拉城的事解决,这两座边城在沁色手里不稳定,他无法确定沁色会不会站在他那边,哪怕是亲姐弟,桑布吕生性多疑,他若是得知沁色与孟长安的关系,必然会立刻派人到冰湖行宫控制沁色。”

    皇帝的眉头一皱:“所以,沁色被控制后格底城和苏拉城也会落在桑布吕手里,你们当初辛辛苦苦所谋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有那两座城,北征大军就可顺利攻入黑武境内,可没有了再重新打,必然损失惨重。”

    沈冷道:“若是消息传回长安,朝臣必然反应激烈,会认为苏拉城的事是孟长安筹谋不当,还会拿沁色的事为借口参奏他......”

    皇帝沉默片刻:“如果事情如你推测,你觉得孟长安现在在做什么?”

    沈冷回答:“第一,抢回沁色,第二,夺回苏拉城。”

    皇帝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抢回沁色?如果孟长安真的如你说的这样,那就说明孟长安也在想着你之前对朕说的那个打算,杀桑布吕,把沁色推上去,如果孟长安没有这样的思考,朕不相信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轻动兵戈,他应该知道,在朕率军到北疆之前,不与黑武人大规模交战改变局势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苏拉城,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他去打了,就没准导致北院三十万大军提前与孟长安的息烽口大营决战。”

    沈冷道:“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此时此刻,武新宇将军是不会看着息烽口那边出大事。”

    皇帝的脚步一停:“如果这么打起来的话,朕北征的计划就提前了几个月。”

    沈冷垂首:“好事。”

    “好事?”

    皇帝看着他:“你倒是说说看,哪里是好事。”

    沈冷回答道:“陛下觉得提前打起来,我大宁准备不足,可对于黑武人来说,准备更不足,桑布吕还没有拿稳那三十万北院大军,他又赶不回南院去,黑武人在瀚海城和苏拉城两线与我大宁边军作战,桑布吕之心必乱,他在等陛下亲至,陛下没到北疆战事却已经开始,桑布吕的所有布置也都乱了......臣推算时间,不出意外,几天之后西北调过去的大军就回到北疆,东疆刀兵此时此刻距离息烽口也不远,黑武人所有的应对策略都得变。”

    皇帝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朕明日会让内阁商议一下,督促粮仓辎重,朕往北去的时间也得提前了。”

    他看向沈冷:“所以,你是在为孟长安的错,求一次免罪?”

    “是......”

    沈冷道:“臣说这些,是局势所在,纵然把臣换到北疆去,也一定不会比孟长安做的更好。”

    皇帝道:“若你赢了,朕就答应你。”

    沈冷抬头看着皇帝道:“陛下,那臣能求两次吗?”

    皇帝哼了一声:“得寸进尺?又为谁求的?”

    “臣是为长安府府丞廖少贤和御史台御史冯鹏求免罪一次。”

    皇帝脸色一变:“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男子汉大丈夫,且有拳拳报国之心,纵然要死,不如死在战场上。”

    沈冷道:“让这两个人到北疆去,到孟长安帐下,若是他们两个战死疆场是死得其所......”

    皇帝皱眉:“国法不可破。”

    沈冷:“死不可改,只是换个方式,臣知道,这两个人犯的是必杀之罪,菜市坊当众砍了他们的脑袋是明正典刑,是维护国法之威严,臣觉得,陛下给他们换一种死法,百姓们也会理解。”

    皇帝看着沈冷说道:“他们是想杀你。”

    沈冷道:“两个都是死囚,就算到了北疆战场上一命换一命,也是赚了。”

    皇帝沉默片刻,摆手:“这件事以后再说......”

    沈冷垂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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