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他把东西递给辛疾功:“走吧。”辛疾功将东西接过来,再次一拜:“多谢大人,卑职永远也不会忘了大人对我的关照与厚爱。”
他告辞离开王怀礼的书房,出门之后上了马车准备先去礼部尚宾阁把事情处理一下,然后再到巡海水师提督沈冷的将军府里拜见,毕竟已经就是巡海水师的人了,先去拜会一下主将也是理所当然,虽然他也不觉得沈冷就真的如尚书大人说的那样远比他强。
在马车里打开包裹,发现是一个很小的木盒,也很轻,再把木盒打开,里边竟是一封信,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信封都已经泛黄。
辛疾功把信奉取出来,信封上的火漆还没有挑开,这么旧的一封信却没有人打开看过,辛疾功顿时好奇心起,他翻了翻,找出东西把火漆挑开,里边是薄薄的一封信。
开头:予吾儿疾功书
辛疾功的心猛的紧了一下,这竟然是父亲给他的信,这信怎么会在尚书大人手里。
“多不想让你看到这封信,因为我知道,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去意已决,我拦不住了,你母亲拦不住了,连尚书大人也拦不住了,我曾想过,到底是天意难违,还是辛家骨血里的壮志不泯。”
“辛家至我这一代,唯我一个文人,我从不曾对你提起家事,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做出我当初不敢做的选择,这一封家书,你也可当做是辛家的家史,读过之后当谨记,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
“你大爷爷辛长歌,十七岁从军,十九岁为校尉,也卒于十九岁,那年黑武寇边,他率军三百余死守雁南固,敌寇来势汹汹,若不死守,雁南固内上万百姓便会任敌屠戮,他与三百余大宁战兵一同死战于雁南固城内,历时六天,腹无粒米,全军皆死,百姓无一人伤亡。”
“你大伯辛长岚,亦在北疆从军,二十岁至斥候校尉,二十七岁为将军,率军探听黑武军情,不幸被黑武所俘,黑武青衙暴徒,严刑逼问,你大伯自始至终一字未言,青衙贼人连续用刑五日,你大伯终究是被活活打死了,黑武人将你大伯尸体丢弃于边城之外,边军将尸体抢回,入殓时,见他身上有伤数百处,牙齿咬碎三颗。”
“你二伯辛长志,三十二岁,战没于西疆,你四叔辛长远,二十六岁,战没于南疆......年少时,为父亦想从军,至二十五岁仍不改初衷,你的祖母跪下来对我说,辛家已经只剩下你一个男人了,若你再死,辛家就断了香火,你若执意从军,我不拦你,唯求你为辛家留一骨血,你再从军,我绝不多言。”
......
“疾功,若看完这些你依然不改心中所念,那为父只有一言赠你......别丢了辛家的脸,别对不起你的父辈祖辈,你挎青锋披铠甲,为父为你敬酒践行,你若战死疆场,为父捧土为坟,可若你到了战场上心生畏惧私自潜逃,不要来见我,来见,我必亲手杀之。”
辛疾功猛的抬起头,眼泪顺着脸滑落。
“儿子,定不负辛家血脉!”
辛疾功将信收好放回木盒,双手捧着放在膝盖上,想了想,吩咐了车夫一声:“先去尚宾阁把黑武的人事处理一下,然后就直接回家。”
将军府。
沈冷得到陛下派人传旨,让他到礼部尚宾阁去转一圈,沈冷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转一圈,可是又不好到未央宫去问问,索性就去转一圈,带上陈冉和王阔海,陛下也没说有多急,也没说让带多少人,更没交代是什么差事,沈冷想着大概真的只是去尚宾阁转一圈。
“原来将军还不知道。”
王阔海看着沈冷一脸的茫然:“安息人和黑武人的使团,都住进尚宾阁了。”
沈冷道:“这个我知道。”
王阔海:“那将军肯定不知道安息人和黑武人打起来了。”
沈冷眼睛都亮了:“唔,原来陛下是让我们去看热闹的。”
王阔海:“早就打完了,我是去大营的时候听禁军那边有人说,说是二百来个安息人打一百五十来个黑武人,据说黑武人还赢了。”
沈冷道:“我刚刚都要让你们去买些瓜子花生了。”
陈冉:“去看看有多惨也好啊。”
三个人离开将军府之后本来走的还没多快,听王阔海说完之后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加速,等到了礼部尚宾阁之后才发现,打的比预想的应该要热闹的多,两边的院门都被打歪了,墙头也掉了几块砖,花草树木,更是被波及多处。
沈冷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想着陛下让自己看什么?
就在这时候日郎人卡西巴从安息人住的院子里出来,看到沈冷之后卡西巴顿时笑了起来:“沈将军,好久没见到你了。”
沈冷也笑:“你在礼部做事还习惯吗?”
卡西巴连忙点头:“习惯的很,我来之前还想着一定会不习惯,可是三天之后我就发现自己一定离不开长安了,到处都是美味!”
沈冷笑着摇头:“吃货。”
他问:“你刚去做什么?”
“将军还不知道,不久之前安息人和黑武人因为互相看不顺眼打了起来,我一再劝阻都没拦住,这不是刚刚从安息人那边回来,尚书大人说还是要安抚一下,说的我口干舌燥的。”
沈冷眯着眼睛:“你?一再阻拦?”
卡西巴哪里敢看沈冷的眼睛,低着头还在顽强的抵抗:“是,是啊......我是劝了他,他们不听。”
沈冷道:“安息人什么态度?”
“态度很强硬,说是大宁若不将黑武国的使臣逐出长安,逐出大宁,他们安息皇帝知道后一定会大为恼火,说不定就会率军来讨回公道。”
陈冉哼了一声:“来呗。”
正说着,辛疾功从黑武人那边出来,看到沈冷之后连忙过来见礼,沈冷见过辛疾功两次,不过也不熟悉,只是知道这样一个人。
“你去劝黑武人了?”
沈冷问。
辛疾功道:“是,总是要安抚一下。”
“黑武人是什么态度?”
“他们说,若是不将安息人逐出大宁,黑武汗皇陛下一定不高兴,和谈也就一定不会顺利。”
沈冷:“那真是太好了。”
他往四周看了看,终于知道自己应该干点什么了。
“劳烦两位。”
沈冷看向辛疾功和卡西巴:“劳烦两位把黑武国使臣主官希玛和安息人使臣主官大罗日请出来,最好把所有人都请出来,就说我是奉大宁皇帝陛下旨意来见他们的。”
辛疾功和卡西巴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连忙又去分别见两国使臣,不多时,大罗日带着一群一瘸一拐的安息人出来,希玛带着一群一瘸一拐的黑武人出来。
大罗日看到沈冷之后冷冷的说道:“如果你是来调和的,那就不必了。”
卡西巴连忙翻译了一句,然后才想起来沈冷从南疆回来这一路上都在和他学安息人的话,应该听得懂。
希玛道:“如果你是奉大宁皇帝陛下的旨意来调和的,就不必说了。”
辛疾功刚要翻译,沈冷摆了摆手:“我听得懂。”
他清了清嗓子,先看了看希玛又看了看大罗日,然后认真的说道:“我叫沈冷,奉陛下之命,过来......让你们把损坏的物品赔偿一下。”
第八百二十四章
要钱
沈冷一句话重复了两遍,一句是用黑武话说的,一句是用安息话说的,这让辛疾功和卡西巴都愣住了,卡西巴当然知道沈冷懂安息话,辛疾功也知道了沈冷懂黑武话,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沈冷非但已经精通安息与黑武两国语言,还精通渤海,求立,窕国,日郎,以及西域吐蕃等多国语言,三年前沈冷就开始学桑国的语言,因为他知道陛下早晚会对桑国动武。
这就是沈冷,这才是沈冷。
如果不是经常在沈冷身边的人知道沈冷这样的生活,可能会觉得他人生无趣,每天都逼着自己这样学习,有多枯燥乏味?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在不停的学习,他像个装不满的口袋,不停的把新的东西装进去。
辛疾功和卡西巴对视了一眼,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黑武使臣主官希玛脸色一白:“你说什么?赔偿?”
“自然是要赔偿的。”
沈冷看向希玛:“难道在你们黑武,打碎了别人家的东西不需要赔偿?”
希玛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我们是大宁的客人,你不要忘了这一点。”
沈冷看着希玛的眼睛:“是大宁求你来的?”
希玛一怔。
沈冷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宁从不曾求过任何一个国家的人建立国交,从来都是别人求着大宁建交,黑武汗皇桑布吕为了派人来拖延时间,数次递交国书,你不是不知道吧,请记住一点,你们来是求着来,不是求着你们来,明白了吗?”
“如果是大宁请来的客人,大宁自会善待,可即便如此,蛮不讲理胡作非为的事,大宁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大宁本国的百姓还要遵守大宁律法,你们外人就能视律法如无物?自己人都要约束,凭什么放纵你们,如果放纵你们的话,大宁的百姓会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娘,说我们是软骨头。”
沈冷看了看卡西巴:“把我的话直接翻译给大罗日,我懒得说两遍。”
大罗日听卡西巴说完之后脸色也难看起来,走到沈冷面前说道:“我素闻大宁富甲天下,难道客人打碎了几块砖,踩坏了几棵草也要赔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大宁真的让我看不起。”
沈冷道:“你看不看得起大宁是你的事,那是你的权利和自由,如你所说,大宁确实富甲天下,相对来说,你们安息就如穷乡僻壤,可我们富有是我们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破坏的东西是我们的不是你的,所以必须照价赔偿。”
大罗日怒道:“我若是不赔呢?”
沈冷看了看他:“你若是不赔,第一,我会留下你们相当的财物或是打碎你们相当的财物来抵扣,第二,我会亲自率军把你们押送出长安。”
大罗日眼睛都红了:“大宁居然要驱逐我安息使团?”
“赔钱就可以不走。”
沈冷依然平淡:“不赔钱,客气些说是礼送出境,不客气的说法我暂时先不说,毕竟我们两国还没有开打,所以给你留些面子。”
“你若想赶走我们,你就赶。”
大罗日大声说道:“安息帝国的尊严不容践踏,宁国让我太失望了。”
“我可真在乎你的失望,你的尊严在大宁也一文不值。”
沈冷转头看向希玛:“留下,赔钱,不赔,滚。”
他对黑武人,连客气一下都不想。
辛疾功都愣了,这哪是应该有的外交态度?他在礼部的时间已经不短,当然知道礼部这个礼是怎么解释,就算黑武和大宁是敌对国家,可是既然对方派人来了,就要以礼相待,沈冷直接说了一个滚字......在礼部是不可能出现的词汇。
希玛咬着牙看着沈冷,恨不得现在就把沈冷大卸八块。
“我时间很宝贵。”
沈冷招手,王阔海搬了把椅子过来,沈冷坐下来后缓缓的说道:“辛疾功,卡西巴,你们两个人去告诉他们应该赔偿多少,损坏的花草,砖石,以及修复所需的工费,就按一千两银子算,他们两国使团,各出五百两。”
一千两自然不算太多,这是态度问题。
大罗日听完卡西巴的话后转身就往院子里边走:“休想,这是安息帝国的体面,我绝不妥协。”
希玛本来也要强势起来,虽然听不懂那个安息人说的是什么,但看得出来,可是他忽然间觉得看看热闹也不错,更何况他的职责是打探大宁的有关情报,以及拖延大宁皇帝御驾亲征的时间,只要他拖住皇帝,北疆的宁军自然不会贸然开战。
“取银子来。”
希玛回头吩咐了一声:“按照大宁的银子换算,给他一千两,多了的算我送给他的。”
他手下人立刻去取了不少银锭出来,一个小箱子,装满了之后足有一千两之多,沈冷当然听到了希玛说的多给五百两,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箱子,沈冷笑了笑:“你是打算帮安息人把赔偿金也出了?”
希玛一愣:“当然不是。”
沈冷道:“唔,那就多谢了。”
辛疾功一怔,这带着羞辱性的五百两银子就这么收了?大宁缺这五百两银子?
他刚要说话,就看到沈冷起身走到希玛面前,希玛是武将出身,后转为文官,不过武艺依然没有放下,两个人近在咫尺,希玛直视着沈冷的眼睛,沈冷也直视着他的眼睛,两个人就这样对视,大概五息之后,沈冷突然出手,一拳打向希玛的胸口,希玛大惊,没有料到沈冷居然敢直接动手,他下意识的往一边闪开,可是才一避开,却发现沈冷的另外一只手抓住了他腰畔挂着的佩刀。
啪的一声,刀绳被沈冷拽断,那把佩刀就到了沈冷手里。
沈冷拎着刀走回来,抽出来看了看:“看起来不错。”
陈冉和王阔海同时转身,同时抬起手堵住耳朵,他俩当然知道沈冷说一把刀不错的时候是要干嘛了。
沈冷喜欢挑选好刀送给自己的手下,每次去武库的时候都会仔细挑选,武库的人特别不欢迎他。
啪!
希玛的这把价值不菲的百炼刀被沈冷直接掰断了,碎了的刀片掉了一地,陈冉和王阔海又同时转身回来,他俩转身是担心崩碎的刀片打到自己脸,那多不好。
沈冷看着地上的刀:“咦......不小心掰断了,我只是想看看希玛大人你的佩刀,没想到这么脆的,宁人讲理,损坏了东西会赔偿你。”
他看了陈冉一眼:“数五百两一直给希玛大人,赔他的刀。”
陈冉嘿嘿笑着过去,从黑武人刚刚送过来的那口箱子里取了一半银子,找东西装好,拎着走到沈冷身边,沈冷把银子接过来递给希玛:“真是抱歉,大宁从来都不做不讲理的事。”
希玛怒视着沈冷,想发作,奈何又不能发作,第一,他必须留在长安,如果被宁人找机会把他赶走的话,回去之后他如何对汗皇陛下交代?第二,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叫沈冷的年轻人,刚刚出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希玛没伸手,冷笑着说道:“一把刀而已,坏了就坏了,银子留下吧,我不缺,这样的刀我有很多。”
沈冷道:“这是大宁赔给你的,你当然得要,大宁讲礼貌,所以不希望别人不礼貌。”
两个人又对视了一会儿,希玛一伸手把那袋银子拿过来往后一扔,他手下人接住,希玛大步往回走:“真希望以后还能见到沈将军。”
“必如你所愿。”
沈冷转身看向安息人那边,迈步进了安息人的住的院子,守在门口的两个安息国护卫立刻抬起手:“你不能随便进。”
沈冷回头看向辛疾功:“记着点,安息人定价十两银子一个,打坏一个抵扣十两,他们欠大宁五百两。”
这句话一说完,沈冷两只手伸出去,一手一个抓住那两个安息人的后颈,把两个人的脑袋往一起一怼......砰地一声,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沈冷真的很客气了,如果发力的话,两颗脑袋都能撞碎。
他迈步进了安息人住的院子,辛疾功连忙要跟上去,陈冉和王阔海看了他一眼:“不用进去,将军自己定的价,他自己进去好算账。”
“安息有近两百人。”
辛疾功急切的说了一句。
“才两百。”
陈冉看着他说道:“担心什么?”
辛疾功有些懵:“才......才两百?”
未央宫,东暖阁。
代放舟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陛下,出事了,刚刚沈冷将军去了礼部尚宾阁,把安息人给打了。”
皇帝抬起头看了代放舟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竟然出了这样的事?那可真是太意外了。”
代放舟一看陛下这个表情,心说这哪里像是意外的。
“怎么回事?”
皇帝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面前的奏折,问话的时候语气也没有丝毫起伏。
“沈冷将军到礼部尚宾阁之后,发现安息人和黑武人损坏了尚宾阁的围墙,门以及花草,所以要求安息人和黑武人赔偿。”
皇帝嘴角微微一扬,心说也就是你这个臭小子能想出来这样的理由,不然的话朕也不会让你去了,一群番邦小丑在朕的长安城里闹腾,朕自然不容。
“赔了嘛?”
“回陛下,黑武人赔了,还多赔了五百两,沈冷将军把银子收下,然后把黑武使臣希玛的佩刀掰断,又把五百两银子赔回去了。”
皇帝嘴角上扬的幅度加大。
“安息人没有赔偿,沈冷将军给安息人定价,打坏一个十两,不多不少,他一个人打坏了五十个安息护卫,算是把打坏了咱们花花草草的钱抵扣了。”
皇帝很镇定的哦了一声:“沈冷回来了吗?”
“没呢。”
代放舟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帝一眼:“沈冷将军还在要钱......说是打人的时候沈冷将军手背磨破了皮,得要医药费。”
皇帝:“知道了,你出去吧。”
代放舟心说不处置一下吗?可又不敢问,躬身退出东暖阁,刚出门把门带上,就听到东暖阁里皇帝的笑声传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第八百二十五章
交代与分账
未央宫,东暖阁。
皇帝抬起头看了沈冷一眼:“朕只是让你去礼部尚宾阁转转,你转出来这么大的事,打了人家安息国的使臣,这传出去还会说我大宁不懂待客之道,说朕的大宁霸凌弱小......”
沈冷心说陛下你让我去,难道不就是干这个去的么。
他当然不敢说出来。
“手怎么样?”
皇帝往沈冷手上看了一眼,沈冷受伤包扎着纱布,看起来还挺厚,所以皇帝眼神里有些关切,一闪即逝。
“幸好臣包扎的快。”
沈冷把手上包扎着的纱布解开:“如果慢一点蹭破皮的地方都愈合了,让那些安息人看到了不好要钱。”
皇帝:“......”
他放下手里的朱笔,看着沈冷认真的问道:“要了多少医药费出来?”
沈冷回答:“要了三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