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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派人追上去,告诉沈冷,遮面而战。”

    “遮面?”

    赖成:“若遮面的话,西疆一战,沈冷有大功而不能领,有战绩而不能说,实在......”

    “按时间来说,就算朕即刻下旨让他赶去西疆,他也应该在至少四个月后才能到。”

    皇帝道:“他在西疆已经抛头露面,好在朕调集的各路战兵还没到,大军行进比快马传讯要慢,派人去还来得及,知会谈九州让他来安排,算计着日子再说。”

    皇帝也觉无奈,他已经下了圣旨,如果被人知道了沈冷悄默声的到了西疆的话,他这个皇帝怎么解释?

    皇帝叹了口气:“至于军功......谈九州就要退下去了。”

    赖成立刻懂了皇帝的意思。

    “只是,又委屈了沈冷。”

    “朕的......”

    皇帝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好不容易忍了下来。

    朕的儿子,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

    可是皇帝想的却不是这样,凭什么让朕的儿子受委屈?他只是还没有想到一个足够圆滑的办法,西疆的战事来的太突兀,正常情况下皇帝怎么可能调已经赶往东疆的沈冷去西边?西边有诸卫战兵,有重甲,还有西北唐家,大宁不是无人可用。

    皇帝若摆出来一个姿态,朕就是想让沈冷去西域打仗的,大宁西半部的所有将军们怎么想?将军们不多想,将军的手下怎么想?

    他们会认为陛下觉得他们不行,所以西边的仗也要调东边的人过来打。

    他是皇帝,他可以有一点点任性,但不能在大是大非上任性。

    “不如,趁着西疆各路大军还没有完后汇聚,陛下调沈冷回东疆?”

    赖成想说的话不好意思说完,既然沈冷在西疆打仗还要蒙脸而战,没有功劳没有苦劳还要面临无法想象的凶险,何必还把沈冷留在那儿?他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也想不出来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好办法,陛下越来越迷信只要沈冷在的战场就一定会打赢,这不好。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皇帝看了赖成一眼:“做了大学士,莫不是忘了自己曾是言官?”

    赖成沉默片刻,撩袍跪倒在地:“陛下,沈将军追小张真人的事已经破了例,他是国之大将军,他的职责是在东疆水师,西疆诸卫战兵都能打这一仗,大将军谈九州也不需要沈冷遮面而战把军功让给他,那不是大将军的荣耀,那是谈九州在退下来之前的羞耻,一旦这件事被传扬开,大将军谈九州将成为一个笑话,陛下也会成为一个笑话。”

    “大宁,不是没有沈冷便不可战,西疆,不是没有沈冷便不能胜,若陛下此时紧急召回沈冷,将来还能圆回来,若此时再不召回,陛下将谈九州的脸面置于何地,将国之威严,圣旨威严,陛下威严置于何地?”

    皇帝一怔。

    赖成跪在那却不低头,看着皇帝的眼睛说道:“陛下觉得沈冷是福将,所到之处皆能奏凯,可是陛下,大宁战兵百万,战将千员,他们也一样能征善战,他们也一样忠君爱国,况且臣一直不认为沈冷是福将,沈冷能打赢每一战,是因为他的能力而非运气。”

    皇帝张了张嘴,忽然间醒悟过来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沈冷如此的在乎,不管有什么事都希望他能分得荣誉,他刚刚在想的全都是怎么才能把沈冷在西疆的事圆回来,怎么才能让沈冷名正言顺的在西疆继续领得荣誉,不知不觉间他都是以一位父亲的身份在思考关于沈冷的任何问题,而不是一国之朕......”

    皇帝想说些什么,可竟是无言以对。

    赖成曾经不止一次的硬怼过他,甚至在满朝文武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昏君,可那都是做样子,都是戏,这一刻跪在他面前的大学士不是在做戏。

    “朕知道了。”

    皇帝在椅子上坐下来,缓了一会儿后说道:“拟旨,以通闻盒送传谈九州,让他知会沈冷立刻返回东疆,不必回长安。”

    赖成叩首:“臣马上去办。”

    皇帝看向窗外:“也许......已经来不及。”

    与此同时,西疆。

    沈冷坐在马背上看着铜羊台城,后边的抛石车已经架设好,随时都能攻城,可是等待下令的岳望嵩等人却忽然发现沈冷坐在那愣住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疏忽了。”

    沈冷忽然抬起手在脑门上拍了一下。

    “大将军,怎么了?”

    岳望嵩连忙问了一句。

    “我不该在这。”

    沈冷抬起手摸了摸额头上瞬间冒出来的冷汗,自己贪功,贪战,贪胜,因为太得意,太放肆,竟是忘了自己不该出现在西疆,此时此刻他已经在数万大军面前,也已经对敌人报了自己的名字,这样一来将陛下置于何地?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如此放肆了?

    一瞬间,沈冷不只是额头冒汗,后背也被汗水打湿。

    他看向岳望嵩:“将士们都知道我来了?”

    “新军都知道。”

    岳望嵩道:“之前大将军就吩咐过,所有新军皆归你节制调遣。”

    沈冷脑子里嗡嗡的,想着该怎么才能把这件事圆回来,首先要考虑陛下会怎么帮他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陛下应该已经宣称沈冷去了东疆,可他却在西疆如此抛头露面......

    “我不是沈冷。”

    沈冷低头,撕了一条衣服遮挡住脸:“告诉将士们,我在西疆的事绝不准继续外传。”

    “可是大将军。”

    岳望嵩一脸的疑惑:“不只是新军,西疆重甲,包括城内城外的百姓都知道你来了,若此时大将军说不是大将军,如何对将士们解释,如何对百姓们解释?”

    沈冷实在想不到办法。

    “先攻城。”

    沈冷把脸蒙住:“此战之后我再与大将军商议。”

    与此同时,西甲城。

    站在城墙上以千里眼看着远处火把通明之处,等了一会儿还没见攻城,他微微皱眉,想着沈冷为什么还不进攻?

    就在这时候,他手下人忽然说了一句。

    “这一战,莫非又要让安国公来打了?”

    谈九州脸色一变:“安国公怎么了!你不可胡言乱语。”

    手下人道:“北征之战后,陛下已经说过让安国公去东疆训练水师新军,结果他跑来这里,这一战纵然来的突然,可他这一来......”

    手下人的话还没说完谈九州忽然间醒悟过来。

    “糟了。”

    谈九州眼神闪烁了一下:“是我疏忽了,沈冷也疏忽了。”

    他伸手:“把我的甲胄长槊取来。”

    谈九州领兵这么多年都没有慌过,可是瞬间想到的事却让他不得不慌了一下,沈冷不该在这啊,自己怎么完全没有去细想?国师到了这,沈冷以大将军之尊亲自来追这本就不合常理,沈冷也说过他是临时追出来的并没有陛下旨意,这事可大可小,一旦大了就控制不住。

    “是得想个法子才行。”

    就在这时候铜羊台城那边火光稍稍乱了些,离着这么远也依稀听到了攻城士兵的喊杀声,谈九州心里越来越急,这事可怎么圆?

    距离西甲城不到一百里的地方有一座渭南县城,渭南是西疆很重要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县城,可这里号称西北最大的药材集散之地,西北盛产的药材都会集中于此,来自大宁各地的药商会从四面八方而来,很多药材都是西北独有,渭南最著名的则是一种名为血虫叶的草药,除了渭南县之外别的地方种都种不活。

    在渭南县城的一家医馆,黑眼看了看周东吴:“再换了药就差不多了,如果你听我的何至于等到现在,咱们和沈冷分开之后直接到下一个县城找医馆给你诊治,你却跑了......”

    周东吴道:“医者仁心,我不是不相信那家医馆,咱们不是要去找沈家医馆吗,要有信用,说去沈家医馆就去沈家医馆。”

    黑眼道:“你出医馆的时候慌慌张张,肯定出问题了。”

    周东吴道:“也......没啥大问题,就是要缝合伤口的时候,那个郎中的助手安慰了一句,说不要紧,只是伤口缝合,不用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次缝不好就两次。”

    黑眼:“他安慰的对啊,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缝合不算什么。”

    周东吴叹了口气:“他安慰的是那个郎中。”

    黑眼:“......”

    躺在医馆里,周东吴往外看了看:“为什么还没有人来?”

    就在这时候看病的郎中进来,一脸的不好意思:“现在城中没有多少人还在坐诊,得到消息之后,九成的郎中都带着伤药赶往西甲城,我也要去的,可是总不能一个人都不留,所以太忙了些。”

    他解开周东吴的衣服看了看:“伤口恢复的不错,这么大的刀伤......”

    “好人!”

    黑眼和周东吴立刻说道:“我们都是好人,我们是要去西甲城参战的,半路上遇到了潜入大宁的后阙奸细,打了一场,被伤了。”

    郎中帮周东吴换了药,到了门外吩咐学徒:“去官府,就说我们有刀伤者,来历不明。”

    黑眼和周东吴刚要走,门外几个捕快就大步进来,看了一眼:“都站住!”

    第九百六十六章

    我知道怎么办了。

    几个捕快进门就把黑眼和周东吴堵住了,两个人身上带着正经的路引和身份凭证,可是周东吴的刀伤不正经,郎中看过多少病人,伤口是什么造成的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么长的伤口绝非菜刀能砍出来,必然是兵器,涉及到了这样的伤,他不可能不报官。

    大宁之内,禁止百姓私藏兵器,如长刀之类的一旦被发现就要严查,就算是江湖门派的弟子出行,身上带的兵器必须有持械牌才行,持械牌是官府所发,每一件兵器都必须在官府报备,各门派的兵器都用钢印砸了号,很容易查到,当然也有不少铁器工坊为了赚钱而私自打造兵器,一经查实那多半是要充军发配,在大宁,普通人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就可得到兵器。

    文人墨客好佩剑,不过他们的佩剑不许开锋,开锋就不是配饰而是凶器,这不是报备不报备的事,而是不许,所以有些诗人之间动辄就要决斗,多数也跟闹着玩似的,两把没开锋的剑砍去呗,官府都懒得理,递给他们两把开了锋的剑,估计着也就决斗不起来了。

    捕快看了看黑眼,黑眼的兵器看不出来,那铁钎可伸缩,藏于袖口之中,周东吴的身上带着剑,捕快看向周东吴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怀疑。

    “持械牌呢?”

    捕快伸手。

    周东吴连忙把持械牌递过去:“有的有的。”

    这不是在长安,所以哪怕一个是流云会的大当家了一个是流云会少年堂副堂主,两个人还是得低调,毕竟流云会也是遵纪守法的暗道势力。

    “你的呢?”

    捕快又朝着黑眼伸手。

    黑眼摇头:“我没有。”

    “你带兵器了吗?”

    “也算......带了吧。”

    黑眼把铁钎取出来,就是一尺来长的铁棍,捕快拿过来看了看:“这不算兵器,咦?这上面是什么?”

    他拿着铁钎发现有个地方不对劲,所以转了一下,铁钎嗖的一下子弹出来,黑眼立刻闪开:“小心。”

    “这就是兵器!”

    捕快一恼:“这东西没有持械牌居然敢带着出门?”

    “我也想有啊。”

    黑眼一脸无辜:“我去长安府报备,长安府的人查了半天也没有查到这东西属于何种兵器,没有分类,所以不给办。”

    他从鹿皮囊里把大内侍卫副统领的铁牌取出来:“你还是看这个吧。”

    捕快结果铁牌看了看,脸色顿时变了,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大人!”

    黑眼叹道:“本来不想亮明身份,我们有案子在身还要赶去西甲城见谈九州大将军,既然已经说明,劳烦你们带我去县衙,准备两匹快马给我们,算了,他身上还有伤,请准备一辆大车吧。”

    捕快连忙应了一声,带着黑眼他们去了县衙,县令大人听闻是大内侍卫副统领到了哪里敢耽搁怠慢,亲自跑出来接待,不多时大车准备好,比沈冷给他们的那辆破车好的不是一点半点,最起码这车有车棚而且看起来很新,拉车的驽马也比较健壮。

    “多谢。”

    黑眼和周东吴上了车,周东吴躺在马车里舒舒服服的长出一口气:“总算也快到地方了,不到百里了是吧?接下来这百里也没有什么山路,我可以安安心心的休息一会儿,你好好赶车。”

    黑眼:“我是大当家,你能不能尊重些?”

    周东吴:“好的,大当家请你好好赶车。”

    黑眼瞪了他一眼后说道:“现在沈冷他们应该已经到西甲城了,说不得已经开战,沈冷本来要去东疆水师的,现在......”

    他停在那,一路上都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此时想起来忽然就想到了不妥当。

    “不对。”

    黑眼看向周东吴:“出事了。”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人理清了前因后果,都觉得这事不好办,沈冷光明正大的到了西甲城,估计这那边还有个欢迎仪式什么的,这可怎么办?

    “到了再说吧。”

    周东吴道:“现在也没有办法,没准大将军自己也想到了,咱们只是胡乱操心。”

    正说着,忽然路边有个小孩闲的没事点的爆竹炸了,原本四平八稳拉车的驽马吓了一跳,惊了之后发力狂奔,前边都是排队等着出城的百姓,马惊了朝着人群撞过去,黑眼大惊失色,双手抓住了缰绳使劲往后拉,可马歪着脖子跑也不肯停下。

    颠簸之中,周东吴从车棚里爬出来,趴在那把自己的剑鞘塞车轱辘里了,嘣的一声,剑鞘崩断车还没停,周东吴过去帮黑眼抓住缰绳两个人拉,马被拉的脖子都扬起来可还是不肯停,周东吴侧头看了看车轱辘那边,心说没道理啊。

    黑眼和周东吴对视了一眼,两个聪明人看对方眼神就能理解对方意图,两个沙雕亦然,毕竟都是想的差不多,所以两个人迅速分开,一个在车左边一个在车右边,两个人跳下车分别拉着缰绳,脚在地上摩擦着摩擦着,场面十分混乱。

    终于在城门口把马车停下来,黑眼就觉得脚疼,低头看了看,脚后跟位置鞋底都快磨没了。

    城门口一阵混乱,守门的厢兵跑过来盘查,确定没事之后黑眼又不好意思的道歉,这才出门。

    “车太好了也不行。”

    黑眼赶着车说道:“要是沈冷给咱们那辆破车,你把剑鞘别进去车轴就断了,这车太好。”

    周东吴道:“不应该啊,我那剑鞘结实的很,两侧都夹了铁条。”

    “先赶路吧。”

    马的情绪平稳下来后车也平稳多了,跑出去几十里停下来休息会,喂马吃饭,休息半个时辰后继续上路。

    “我觉得还是不应该,还是觉得没道理。”

    周东吴道:“为什么就没能把马车别停。”

    他看了看路边有棵枯树,跳下去把枯树掰断,拎着一根棍子回来。

    黑眼眼睛都睁大了:“你干什么!”

    “我就不信不能停。”

    周东吴把棍子塞车轱辘里了,咔嚓一声......棍子又断了,马车也勉强停下来。

    黑眼吓得脸色都发白,拍了拍马屁股:“不怕不怕,你周哥哥是跟你闹着玩儿呢。”

    周东吴这次服了:“这车是真好。”

    他一屁股坐在车上:“走吧,继续赶路,马儿啊马儿,你别害怕,你大侄子说的对,我和你闹着玩呢。”

    黑眼一脚踹在周东吴屁股上:“你滚下去,这车快被你折腾坏了。”

    刚说完,咯嘣一声,车轴断了。

    木轮掉了一个,车往旁边一歪,拉车的马回头看了看,眼神里是一种迷茫。

    黑眼一脚一脚的往周东吴屁股上踢:“玩儿?玩儿?叫你玩!”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修车是不可能了,两个人想了个办法,把车板拆下来,中间装了个独轮,两个人一边一个坐在车板上,还得保持平衡,特别需要技术。

    好难啊。

    周东吴道:“找支撑吧,这样太累了。”

    剩下的一个车轮费尽心思的挪到了车板正中,两个人坐在两边维持平衡太难了,如果没有支撑的话车很容易翻倒,这两个聪明人很快想到了一个办法,还是一边一个坐在独轮车上,但是两个人分别伸出去一条腿,脚在地上蹭着走,也算是支撑了。

    “哥。”

    黑眼看了看周东吴:“我脚疼。”

    周东吴:“咱俩换换位置。”

    两个人下了车,还得扶着车不倒,小心翼翼的换了位置坐上去,换另外一只脚蹭地。

    “舒服多了。”

    “是啊是啊,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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