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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箭手立刻转身,一箭朝着那个青衫中年男人射过去,他的箭术确实很强,就算是在大宁战兵军中精选,也未必能选出来多少比他箭术更好的人,而且这么近的距离,他一箭射出,箭几乎就在那人咽喉前,理论上不存在有人能避开这么近这么疾的一箭。

    而事实上,走上来的青衫中年男人根本就没有闪避,那支箭飞到他咽喉前的时候戛然而止,箭尾嗡嗡的摆动着,箭被他一把攥住,好像是一条游龙被天降神手抓住了似的。

    在这一刻,箭手的眼睛骤然睁大。

    他立刻从箭壶里抽出第二支羽箭......只来得及抽出。

    青衫中年男人跨步向前,一掌拍在箭手的胸膛上,箭手的身子向后飞出去,后背重重的撞击在墙壁上,随着一身闷响,整个雁塔好像都震了一下似的,倒在地上的箭手胸膛上塌陷下去一个坑,掌印似的坑,而后背的脊椎骨却已经凸起,这一掌之力恐怖的让人头皮发麻。

    杀了箭手之后,青衫中年男人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视线落在湖边的那座石桥上,几个书院的弟子正要从石桥上经过,原本在石桥桥头附近的那几个四海阁的弟子主动让开路,那些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却突然出手,四海阁的弟子来不及反应就全都被放翻在地,他们被按住,匕首轻快的切开他们的咽喉,血随即一股一股的冒了出来。

    青衫中年男人的视线离开石桥,慢慢的转移到了湖水那边,几艘小船从另外一边划过来,船上的人好像有点手欠,看到水面上露出来一截小小的竹管,蹲下来一把就给拽了上来,这下原本在水下藏着的人就藏不住了,本就已经泡了将近两个时辰,竹管又被拔了,人炸开水冲了起来。

    刚刚从水里冒出来的人只觉得脖子上一紧,然后才看到船上的人用套马的方式套住了他的脖子,这种绳扣不能挣扎,越挣扎越紧,可是他怎么可能不挣扎,没多久就被勒死在湖面。

    水下一阵阵的暗流出现,其他藏身水下的人开始逃窜,可是被盯住了怎么可能逃得了。

    小船上的人从船上拿起来一根一根早就准备好的鱼叉,朝着水中那些暗流涌动之处掷了出去,鱼叉上还绑着绳子,随着绳子被拉的越来越远,水面上也逐渐冒出来血痕。

    雁塔上的青衫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心说还以为能更有趣些。

    他抬起手把挂在腰上的假面戴好,转身离开雁塔。

    四海阁。

    一群四海阁弟子急匆匆的跑出来,他们刚刚得到消息说石桥上的人全都死了,既然知道暴露,所以他们只能尽快撤离,可是才冲出来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排身穿黑色锦衣的廷尉,每个人手里都端着名为连弩的杀人利器。

    有人还是侥幸逃脱,没和大部分人一起走而是直接往后门方向跑,约好了后门会有马车在,他们的首领盖昊应该也在后门等着他们,他一路狂奔跑到雁塔书院后门,没有看到盖昊,冲出去,大街上也没有马车。

    在这一刻,他终于确定自己被盖昊出卖了。

    盖昊并不是只打算杀宁帝。

    距离雁塔书院至少四五里外,大野坚在一户人家门口站住,抬起手敲了敲门,院子里传来问话声,大野坚随即回了一句武工坊有事召你赶紧回去。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边拉开,一个看起来模样憨厚的中年男人出门,看到大野坚后楞了一下:“我怎么没有见过你,我今日轮休,武工坊那边有什么急事?”

    大野坚笑起来:“看来没错了。”

    他一摆手,门旁边藏着的手下随即扑上去,先是用布堵住了那中年男人的嘴,然后迅速的用绳索把人绑了装进麻袋里,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他们扛着人飞奔上车,车夫早就已经心慌慌的在这等着,看到人抓到了立刻挥动马鞭,马车朝着长安城北边驶了出去。

    另外几个方向,他分派的六队人也分别抓了人装上马车,他们从不同的方向出发,朝着不同的城门。

    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又一个扛着麻袋的人,这些人也不说话,默默的把麻袋装在马车上,最里边的被装进麻袋里的人便被挡住,麻袋越来越多,最终他被堆在最角落,压的连动都动不了,可偏偏装车的人故意没把麻袋压在他脑袋位置,所以呼吸没有什么大问题。

    八部巷。

    方白鹿押着伽洛克略回到小院子里,方白鹿看了一眼被他打了两拳后鼻青脸肿的伽洛克略,笑了笑后问道:“现在你还那么自信吗?”

    哪知道伽洛克略也笑了笑,有些诡异。

    伽洛克略看着方白鹿的眼睛问道:“你还记得朕和你说过什么吗?”

    他此时用了朕,而不是我。

    伽洛克略看向天空:“朕之前和你说过,如果朕能活着回去的话,十年之内可追上大宁,因为我们安息人足够狠,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我们容不得自己落后于人,所以朕才会有了第二种选择,为了安息,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今朕回不去了......所以大概需要二十年才能追上宁国,好在,就算朕这样死了,也已无憾。”

    大街上,大野坚跟着一辆马车往前走,前边就是城门,所以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伽洛克略,你是个了不起的人。”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被抓的这些看似普通的人,都是大宁武工坊的火药师傅。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他看破你了

    距离城门大概还有不足十丈左右,大野坚心里开始紧张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在发展,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脱离他制定好的轨迹,只差这一步了......只要能带着人出城,城外留下的接应就会分散出去制造假象,让廷尉府的追兵摸不清楚路线,而他则会亲自带着其中一名懂得配置火药武器的工匠离开。

    这是伽洛克略来长安的目的。

    大野坚恍惚中想起来,在西域的时候他和伽洛克略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必死无疑,却没有想到伽洛克略会和他有一番长谈。

    当时坐在他面前的安息皇帝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战无不胜的自信,也许那一刻的伽洛克略已经预料到了这次远征将会以战败告终,可他不服气,也不想认输,不能认输。

    他一心想让安息帝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让所有民族都跪伏在安息人的脚下,他征战大半生从无败绩,直到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国家叫做大宁。

    “朕可能会输,朕也可能会死。”

    伽洛克略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一个楼然人,他原本绝不会放在眼里的低等人,楼然这样的国家,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在七天之内就灭掉,一个月之内就能把楼然灭族,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低等人身上,因为只有这个低等人足够了解大宁了解长安。

    “朕也没有想到,朕会和你这样一个人推心置腹的说一些话,这些话连朕最亲信的人都不会听到,所以你应该明白朕找你来的重要,而你更需谨记,朕不只是在交代你做一些事,在做这些事的同时也将改变你的命运,朕知道你胸有鸿鹄之志,可你们楼然真的足够施展你的鸿鹄之志吗?”

    “楼然积弱,纵然你有心也力不足,况且若连朕都会战败,你们楼然也必败无疑,一个强大的帝国绝对不会允许侵犯轻而易举的得到原谅,哪怕朕还不了解宁国也知道宁一定会让楼然这个国号从世界上消失,你们西域人组成了所谓的联盟试图击败那头雄狮,所以注定了会被灭亡。”

    大野坚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不知道这位令人恐惧的帝王究竟有什么目的。

    “朕会尽力做出安排,尽力让朕忠心耿耿的将士们回到安息,可是......朕终究不是神,朕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伽洛克略看向大野坚:“你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你能想到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能不能最终取胜的吗?”

    “从陛下知道宁人有威力强大的火器开始。”

    大野坚回答的很快,他确实足够聪明。

    伽洛克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可是胸中的积郁却根本就抒发不出来。

    “当朕知道宁人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朕第一次觉得很无力,朕纵横天下从无敌手,朕的大军曾经把所有敌人都踩在脚下,没有人可以挡住朕的刀锋,可是这一次......”

    伽洛克略缓缓闭上眼睛,语气有些低沉的说道:“朕是一个强国的帝王,所以朕大概也能想到宁国皇帝的态度,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国联合起来招惹一个强国,一旦让强国腾出手来,这些小国都会遭受灭顶之灾,大野坚,如果朕是宁人,绝对不会让朕活着离开,要么生擒抓回去,要么让朕长眠于此,朕已经尽力做出了布置,可是时势不在朕这边,幸运也将远离朕。”

    “如果......”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话还不肯认输般说出来,但最终还是认输般说了出来,那不是对命运的妥协,也不是对敌人的畏惧,而是一种看破,无奈的看破。

    “如果朕输了,宁人又把朕的退路堵住,朕希望被宁人把朕带去长安,朕要去看看,这宁国的长安到底什么模样,这宁国的皇帝到底什么模样,朕很想知道把朕击败的人到底是怎么治理如宁这样的一个国家......而且,朕去长安还要做一件大事,如果朕做成了,朕就能让安息在十年内最迟二十年内追上宁国。”

    “想办法弄到火器?”

    大野坚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不是火器,而是人。”

    伽洛克略道:“火器是死的,而且没有人可以从一堆药粉中分辨出来都包含什么,人才是最重要的,朕若是被抓了的话,就要把这件事托付给你,因为你了解宁国了解长安,朕可以答应你,只要你把能制造火器的人带到安息,你将是安息的大将军,因为朕知道你的能力,也确信你的志气,击败宁,是你也是朕的目标,楼然必会不复存在,可安息不一样,安息比你们楼然强大一百倍,一千倍,你可以在安息尽情的施展你的抱负。”

    伽洛克略看着大野坚的眼睛:“朕会封你为侯,会给你安息的军队,会让你按照自己的意志来重新训练这些军队,二十年后,朕希望你带着安息大军攻入长安,用宁人发明创造出来的火器把宁国送进地狱,让宁国成为史书上的一个符号。”

    大野坚犹豫了很久,然后问:“我如何相信陛下?”

    “朕之前已经联络过黑武帝国的大将军辽杀狼,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伽洛克略认真的说道:“朕被抓到长安之后,黑武那边会制定一个营救朕的计划,但朕如果真的回不来,那就不回来,你记住,能制造火器的人比朕更重要,朕只不过是安息帝国的一段历史,火器却是安息帝国的未来,可以放弃朕,不能放弃那样的工匠。”

    大野坚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还是没能听出来怎么能信得过陛下。”

    伽洛克略道:“我已经给我的儿子写了一封亲笔信送回去,我向他提到了你。”

    伽洛克略沉默了一下,然后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那里面是安息帝国的传国玉玺,是帝王身份的象征,没有这玉玺,任何人就算抢夺了安息的皇位也不会得到认可,朕今日把玉玺给你来保管,等你带着能制造火器的工匠和玉玺一起回去,朕的儿子一定会按照朕的安排来做。”

    大野坚再次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然后问了一个问题:“黑武人可信吗?”

    伽洛克略摇头:“宁是雄狮,黑武的恶狼,黑武人不可信。”

    大野坚皱眉:“既然黑武人不可信,为什么陛下坚信黑武人会去救你?”

    “朕不信,但是年轻人,如果不能利用敌人,不能利用盟友,那么是不是愚蠢?朕相信你能做到,朕可以许你安息最荣耀的身份地位,但不能许你才华和睿智,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东西,你只需把这些东西释放出来。”

    伽洛克略站起来,把自己的佩刀摘下来递给大野坚:“安息人不会忘记大恩之人,你若做到,你将是安息帝国的大恩之人。”

    伽洛克略俯身一拜:“朕还没有战败,所以就不会让宁人赢的那么轻易,大野坚,你很清楚,就算你成为了楼然新的王者,你就真的能带着楼然人灭掉宁国?但如果你愿意答应朕的要求,你将会率领安息的军队灭掉宁国,你的名字将会在历史中一直闪耀。”

    良久,大野坚点头:“我答应了。”

    长安城,八部巷。

    伽洛克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像是累极了,他靠着墙壁在地上坐下来,身上的锁链对他来说是不轻的负重,况且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有了死志。

    他是一个枭雄,他利用了很多人,大野坚,黑武人,他也利用了自己,他从一开始就对大野坚说过,如果要想把能制造火器的工匠带离长安,就必须牺牲他自己为大野坚做掩护。

    “黑武人信誓旦旦的答应朕说一定会把朕救出去,可是在听到承诺的那一刻朕就知道,他们如果能有一定的力量进入长安,那么也不会把这支力量浪费在救朕,他们一定会借机刺杀宁帝,可是他们也一定杀不了宁帝......”

    伽洛克略看向方白鹿:“朕没有输,你们也还没有输,现在看的话还什么都还看不出来,朕看不到二十年后了,但那个时候一定不是朕输了,而是李承唐输了,宁国输了。”

    方白鹿看着伽洛克略那张充满了疲惫也满是释然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的意思的,你的人会带着火器离开?或者,带着能制造火器的人离开?”

    伽洛克略猛的抬起头。

    方白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拿起水壶喝了口水后看向伽洛克略:“问你个问题,你还记得是谁击败你的吗?”

    伽洛克略过了一会儿后才回答:“沈冷。”

    方白鹿点了点头:“所以他一定很了解你,对不对?”

    伽洛克略的脸色已经开始变了,变得越来越难看。

    方白鹿抬起头看向天空,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所以在很早之前,被降职的沈冷从东疆派人回来,说他终于想通了你为什么会在被擒之后那么释然,这个问题他一直都很疑惑,他说如果想不通的话他会一直睡不好,所幸......他在西疆战场上击败了你,今天也一样击败了你。”

    方白鹿道:“他写信回来提醒我们,如果你有什么图谋,一定不会是活着逃离,因为你有机会自杀,如果那时候你自杀的话何必有后来的这般受辱,你是帝王,帝王有帝王的尊严,你不是南越亡国皇帝杨玉那样的人,你不容自己的尊严被践踏,然而你却不自杀,所以只能说明你的图谋是在大宁之内,想来想去,也就是火器了。”

    方白鹿缓了一口气,看向伽洛克略的眼睛说道:“沈冷说,如果让你的人把火器或是能制造火器的工匠抢走,那么安息就是将来大宁的第一威胁。”

    伽洛克略听完这句话后忽然笑起来,笑的很悲伤。

    “朕.......居然输给同一个人两次?”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你!

    方白鹿在伽洛克略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绝望,当这样的一位帝王眼睛里有了绝望,也许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绝望,也是整个安息帝国应该有的绝望,战败之后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全都破灭了。

    “沈冷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你会坦然,你所表现出来的坦然都是掩饰,没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帝王能够坦然面对成为俘虏的事。”

    方白鹿看着伽洛克略的眼睛说道:“只有失败才会让你这样的人恐惧,让你失败的不是沈冷,不是大宁的任何一位将军,也许也不是大宁的皇帝陛下,而是时代。”

    方白鹿起身:“这是沈冷的原话,他说击败你的是火器,未来有可能击败大宁的也只能是更加强大的火器,所以在谁走在最前边这种事上,大宁寸步不让。”

    “必须,也只能是我们走在前边。”

    方白鹿摆了摆手:“押回去。”

    廷尉府的人把伽洛克略拉起来带进房间,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发生了,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哭声。

    城门口。

    大野坚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些在城门口当值的士兵,他总觉得那些人的眼睛也在直直的看着自己,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心性不够沉稳,可是在这一刻却紧张的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看到了大人们凶神恶煞的样子,看到了那些楼然贵族挥舞着鞭子的样子。

    马车还在往前,车夫也因为紧张手在发抖,大野坚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不要害怕,你不要说话,我来应付就好。”

    车夫点了点头,然而要说不紧张怎么可能。

    可就在这时候有一辆马车突然从旁边超了过去,在大野坚侧头看向路过那辆马车的时候眼睛骤然睁大,因为他在马车上看到了盖昊,当两个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惧然后又瞬间变成了杀意,可是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转过头不再看对方,似乎都在害怕一时之间控制不住自己。

    命运啊,真的是让人觉得有些无言以对。

    盖昊的马车超过了大野坚的马车,大野坚低下头,想着莫非黑武人的最终目标也根本不是刺杀宁帝,而是以刺杀宁帝来制造混乱,他们的真实目的也是为了抢夺能制造出火器的工匠?

    就在这一刻他在瞬间做出了选择:“停车,转头,往别的地方走。”

    车夫立刻拉住了缰绳,马车在大街上停下来,车夫疑惑的看向大野坚:“不出城了?”

    “先等等,我觉得不对劲。”

    大野坚道:“换一条路走,如果今天不好出城的话,就走水路。”

    车夫嗯了一声,把拉车的驽马调转方向,就在马车转头的那一刻,忽然间听到了一阵阵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大野坚猛的转头看向城门口,脸色瞬间就变得发白。

    两根长枪一左一右飞过来插进了盖昊那辆马车的车轮里,两杆枪力度都奇大,在戳进的时候车轮就被别住,马车下边发出木头碎裂的声音,在那个瞬间车好像被定住了一样戛然而止,马车上的盖昊晃了一下,瞬间脸色也变了。

    原本在门口的那些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守军士兵同时把连弩摘下来,朝着马车这边不停的点射,大宁精工打造的连弩射速极快,每个人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弩匣里的十二支弩箭射空。

    盖昊已经有了反应所以立刻跳下马车,然而他的车夫却没有那么快的反应,弩箭在一瞬间就把车夫射成了刺猬,车夫的身体好像被雷击了一样不断的颤抖着,弩箭击穿身体发出的那种闷响一下一下钻进人耳朵里,头皮都会一阵阵发麻。

    盖昊翻身滚到辆马车下边,心脏跳动的速度快到好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一样,距离城门只有那么远了,距离成功似乎也只有那么远了。

    士兵们从城门口那边过来,一边走一边快速的更换着弩匣,盖昊趁着这个机会从马车下边滚出来,双脚在马车上踹了一下,身子在地上躺着平移出去,滑动了至少有一丈多远,盖昊一翻身,双手撑着地面起来,然后朝着人更多的地方跑,只有跑到人多的地方那些该死的大宁战兵才不会击发连弩。

    可就在这时候他看到面前出现了一道亮光,像是白日落在人间的闪电。

    盖昊双脚在地上搓出去一段距离,这么快的奔跑速度下想停下来谈何容易,此时此刻他也看清楚面前那雪亮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柄长剑,持剑的人一身黑衣。

    方白镜一剑刺向盖昊,盖昊知道躲不开了,硬生生的把身子压低,用肩膀接了这一剑,剑刺穿肩膀,盖昊咬着牙强行转身,竟是靠这种方式把方白镜手里的剑夺了下来。

    盖昊转身之后一把将长剑抽出来,为了能够安全的走出城门他身上自然不敢携带兵器,抢了这把剑好像心里稍稍多了那么一点点底气,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他本就不是个酒囊饭袋,如果他是个庸才的话,辽杀狼也不会那么信任他,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前边路边就是卖东西的小摊,盖昊直接跳了过去,然后向后一脚将摊子踹起来,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砸向方白镜,方白镜抬起手拉着披风挡在面前却没有减速。

    盖昊疯了一样的往前狂奔,此时此刻哪里还会在乎什么工匠,也不会再去想什么以后的荣华富贵,他只想着活下来,可是他自己也很清楚,这种情况下还能活下来好像也没什么可能,但是人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放下自己的命?

    他只顾着飞奔,没有注意到侧面的士兵瞄准了他,几支弩箭飞来,一支打在他大腿上,一支钉在他后背,盖昊疼的喊了一声,跌跌撞撞的继续往前跑,可是速度却已经慢了下来。

    前边有一群廷尉府的人围堵过来,黑压压的一片,盖昊立刻转身,头一低,肩膀撞在旁边铺子的门板上,直接将门板撞碎人冲进铺子里。

    就在此时方白镜一拳打在盖昊的后背,盖昊翻滚着跌倒在地,在即将趴下去的那一瞬间把手里的长剑往后甩了出来,方白镜已经追的那么近,飞过来的剑一出手就已经在他面前,电光火石之间他侧头一让,剑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盖昊咬着牙站起来,腿上中了一箭发力艰难,可人在这种时候爆发出来的求生欲实在不可低估,他猛的跳起来撞破了后窗出去,落地的时候再次摔倒,后院不是很大,而且围墙还不低,好像到了这已经穷途末路。

    盖昊挣扎着到了墙边想跳起来,若是放在以往直接跳到墙外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此时想跳起来都难,人刚刚掠起来那么一点就被拉下来,方白镜抓着盖昊的衣服往下一扯,盖昊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然后方白镜的拳头就到了,砰砰砰砰砰......方白镜自己都不记得打了多少拳,拳拳到脸,那一拳一拳的重击打的盖昊脸上都开了花,肉皮被打的崩开,血口子满脸都是。

    方白镜的拳头上都是血,大部分是盖昊的也有他自己的,又一拳轰在盖昊的鼻子上,鼻梁骨直接被打碎,盖昊的脑袋往后一仰撞在地上又弹起来一些,眼睛逐渐翻了起来。

    方白镜停下手看了看,面前这个渤海人嘴里一股一股的往外溢血,再想逃是不可能了。

    身后的廷尉已经追到近前,方白镜指了指盖昊吩咐一声,廷尉上前把盖昊拉起来,很快就用绳索捆的结结实实,盖昊耷拉着脑袋被架了出去,就算死不了估计着没有三五天也不会缓过来,这连续至少十几拳的重击,没把他直接打死已经是方白镜留了力。

    方白镜转身从铺子里出去,走到门口往大街上看,另外一辆马车似乎已经逃走了,可看起来他却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与此同时,其他的几座城门口,所有的马车都会被拦截下来盘查,有的被当场抓住,有的因为害怕而转身走了,没有一辆藏着工匠的马车能离开长安城。

    大街上,大野坚回头看了一眼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出去的马车,心里一阵阵愤怒也一阵阵悲戚,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却发现不过是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自欺欺人罢了。

    这种时候他才不会和车夫一起沦为阶下囚,他在马车转头的那一瞬间就借助马车遮挡视线跳了下来,迅速的转移到了另外一条街,然后又跳进百姓家的院子里,连续翻了四五个院子才到了另外一条街上,此时已经距离城门有些远,他一边走一边把身上的长衫脱下来,想着应该找个地方把胡子都刮了才行。

    就在他转过街角的那一刻,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在街上正中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肩膀上扛着一把很长很长的刀,裹着刀的青布落在不远处地上,被风吹的一下一下摆动。

    那个青衫刀客正在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一场早就该从新来过的生死战。

    阳光下,那把刀行闪烁着银光,那是一下一下涌动着的战意。

    “大野坚对吧。”

    青衫刀客缓缓吐出一口气:“现在想起我是谁了吗?你应该想起来才对,我不觉得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大野坚皱眉,就在这时候脑子里忽然亮了一下,然后猛的反应过来。

    “你!”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槊击

    大野坚没有想到过这个人会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当初他轻而易举的将这个人击败,在这个人骄傲的履历上留下来极为耻辱的一笔,大野坚以为那次之后自己已经彻底摧毁了这个年轻人的自信,可是没想到再见到的时候对方已经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张面容上已经不见了青春,算起来年纪不大才对,三十岁左右,可是那张脸如今却好像被刀刻斧凿过一样,不是丑陋了,而是成熟了,不管是谁用几年的时间经历别人一辈子也经历不完的事,都会如此,那是岁月,可不见沧桑,只见峥嵘。

    “洛西门。”

    大野坚喊出了这个名字。

    当初大野坚在长安城里挑战参加诸军大比的军中新秀,洛西门是他的第一目标,而且他是故意在等着沈冷进长安城的那天击败了洛西门。

    那天,茶爷坐在沈冷的肩膀上看到了大野坚击败洛西门的场面,那时候的洛西门在大野坚面前好像不堪一击,大野坚说攻他的左肩就是左肩,说攻他的小腹就是小腹,洛西门这个年少就在军中成名的新秀败的体无完肤,他的自信确实被摧毁了,一度借酒消愁。

    之后沈冷去找了大野坚,大野坚不得不离开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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