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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呸!大将军说了,尊重,尊重能少写吗?”

    “有道理,大将军你多写几个字吧,我们都听说了你在西疆写字的事,让我们也见识见识吧。”

    沈冷哼了一声:“你们真是在逼我,不过我会让你们失望的。”

    他一笔在地上写了个一字,握刀的手那么稳,所以一字自然也难看不到哪儿去。

    “大将军你耍赖,一字什么都看不出来!”

    “对啊,写一太简单了。”

    沈冷又哼了一声,在地上写了个二字。

    “噫!”

    围观的人全都爆发出嘘声。

    沈冷提笔又写了个三字,嘘声更大了。

    写完三沈冷把笔一扔:“看到没!难看吗!”

    有人喊:“那大将军再写个四吧。”

    沈冷一转身:“一日三字,不可多写,不可耗尽笔力。”

    说完这句话如飞般跑了,一点都不装逼的样子。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死亡啊

    德德拓看到宁军在城外挖了那么多陷坑,看到宁军紧闭城门没有出战的意思,大概就确定了沈冷麾下真的人马不多,不然的话,以宁军的习惯,哪有只防不攻的道理。

    黑武人对宁国战兵的理解,大概就等同于对疯子的理解,那些宁军如果人数和敌人相当,那他们会打出来比敌人兵力多三倍以上的气势,也不知道这气势如何而来,那种莫名其妙的自信让人厌恶也让人害怕。

    如果宁军兵力是敌人的一半,宁军也不觉得就会有输的可能,他们甚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会对攻,打出来和敌人旗鼓相当的阵势,往往兵力比宁人多一半的军队也会被击败。

    这还要看士兵的战斗力,要说诸如西域那些小国的军队,南越,窕国这样的军队,宁人如果只是比敌人数量少一半的话,早就冲上去了。

    当初打南越的时候,宁军三个标营击败南越近三万军队的战例也不是没有。

    只有兵力是敌人三分之一甚至更少,宁人才会选择稳妥的只守不攻,按照这些来推测的话,德德拓确定沈冷麾下的兵力应该不足一万五千。

    “司玛!”

    德德拓朝着身后喊了一声,他麾下将军司玛上前:“将军请吩咐。”

    德德拓指着高塘城说道:“带你的所部兵力正面强攻,高塘城的城墙不算太高,我会调集弓箭手帮你压制城墙上的宁军。”

    司玛脸色有些难看,攻打宁军守的城和攻打渤海人守的城那是两码事,天差地别,傻子才愿意去第一波冲击宁军城防,此时宁军士兵不管是斗志还是体力都没有任何消耗,他带着本部第一批上去,不用去细想也能想到损失会有多大,可军人就是军人,军人当执行军令。

    随着黑武人呜呜的号角声响起,一个一个的方阵开始朝着高塘城这边压过来,看起来军阵整齐,军容严肃,其实真的要说起来,黑武人的战力大概就是安息人加上渤海人,而宁军在之前几百年和黑武人打的旗鼓相当有多难?黑武人有天生的优势,他们身体条件更好,而现在宁军对阵黑武在心理上已经有了优势,这是近二十年来才刚刚打出来的优势。

    辛疾功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黑武人靠近,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他理解沈冷的打法和安排,但新兵毕竟是新兵,他还是害怕新兵扛不住黑武人给的压力。

    “重弩!”

    辛疾功喊了一声,喊出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嗓子都哑了,可之前并没有喊过。

    随着这一声嘶吼,城墙上的操作重弩的士兵们全都肃然起来,高塘城上没有多少重弩,但沈冷军中携带的多啊,沈冷从来都是一个贪财的人啊,别人军中若是按照标准配备了十架床子弩,如果他的军中同样规模的人数不配备三十架他都觉得亏了。

    整个大宁军方各卫战兵四疆虎狼都算上,谁不知道就数沈冷军中富得流油,那个家伙能贪就贪,能抢就抢,能偷就偷,能占就占,安阳船坞有一份黑名单,上面记着的人只要到了船坞,船坞上上下下都好像防贼一样防着,比防贼还要紧张,这名单第一个就是沈冷,剩下的都是他水师的人。

    长安城武工坊的人,一听说沈冷要来到访,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武库的门都加一把锁。

    用沈冷自己的话说,器是什么?在生活中,器是用来让生活更轻松的东西,各种工具,包括餐盘茶壶,都是器,生活中离不开这些器,刀,枪,弩箭,这些东西也是器,器的存在就是人为了改善而制作出来的,如果器可以保命,让士兵们在战场上少流血,在消耗器和消耗人命之间做选择,当然是选择前者。

    沈冷这番话曾经说服过很多人,后来再说就不灵了,骗不到东西了,所以他偶尔也会直接略过讲道理这个程序,到不要脸那一步。

    当黑武军队方阵到了一定距离之后开始分散开,他们的盾牌不够用,方阵不能形成完整的盾阵,所以攻城还是要分散开,散开的人群仿佛一瞬间就暴涨了几倍似的,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呐喊朝着高塘城冲过来。

    “弩!”

    辛疾功一声暴喝。

    城墙上的床子弩开始发威,胳膊粗的重型弩箭呼啸而出,重弩飞进黑武士兵的人群里,每一支都能穿出来一条血线,笔直的这一条线上,绝非是一人生死。

    “箭!”

    又是一声暴喝。

    城墙上的宁军弓箭手开始将弓抬高,随着军令声,第一轮羽箭飞上了半空然后抛落下来,好像齐刷刷的,地上就多了一层白羽,数不清的黑武人中箭倒地,可是相对于黑武军队攻城的人数来说,第一轮抛射带给黑武人的伤害还不足以让他们的队伍看起来单薄一些。

    “再射!”

    第二轮抛射很快放了出去,一个黑武士兵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天空,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从天上落下,那黑点在视线中逐渐放大,他盯着看,当羽箭朝着他落下来的时候他迅速横移避开这一箭,可是人的眼睛没有那么强大可以让他避开所有伤害,另外一支羽箭射中了他的肩膀,他疼的叫了一声下意识后撤,只一步就被身后的人撞倒,在摔倒的时候他还想着不能往前趴着,那样的话羽箭就会刺的更深,所以还勉强转身躺在地上。

    躺在那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为了避开他,后边的人大步跳过去,脚底在他脸上划过,像是一大片阴影,当人在他上边跳过去之后,更大的一片阴影来了,从天而落。

    躺在那的黑武士兵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又一个的黑点在他的眼睛里不断放大,而他已经来不及再避开一次,羽箭落下,一支戳进了他的眼睛,一支落在他的咽喉,似乎运气就是这样不好,羽箭这样的打击大部分时候是造成伤害而不直接击杀,他中了三箭,两箭都是致命伤。

    当黑武人已经逐渐靠近城墙下的时候,宁军弓箭手不再是抛射,而是朝着云梯所在的位置攒射,抬着云梯的黑武士兵倒下去的速度远比其他士兵要高的多,倒下去之后又有人跑过来抬起云梯,再倒下,又会有人递补上来,战争从来都是这样,不会因为倒下去一个人就立刻结束,有些时候,连其中一方认输了都未必代表战争结束。

    黑武人善战,不管是平原野战还是攻城略地,他们都不陌生,可是宁军也不陌生,城外挖的那些陷坑让黑武人靠近城墙的速度变得很慢,他们奔跑中还要注意着脚下,在注意脚下的时候又会忽略了天空上的羽箭。

    这是不可避免的伤亡,如果此时此刻换做宁军在下边攻城,这样的伤亡应该也不会小。

    一架云梯搭在城墙上,四五个黑武士兵用尽力气的按住云梯,有人嘴里咬着弯刀手脚并用的迅速往上爬,而城墙上的宁军士兵则用长长的挠钩将云梯推起来,两边的人都在发狠都在拼尽全力,云梯被推起来向后翻倒,上面的士兵叫着摔下来,重重落地。

    “火药包!”

    当城墙下的黑武士兵已经足够密集的时候,辛疾功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一个一个的火药包点燃之后扔了下去在人群之中炸开,一个黑武士兵看到落在身边的火药包引信还没有燃烧到头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没有别的念头,下意识的扑过去把火药包捡起来往后一扔,然后火药包在他身后同伴人群之中炸开,气浪和火焰让他脸上的肉都在动,在那一刻,他的视线仿佛变得缓慢起来,他看到了一个一个哀嚎着倒下去的同袍,有的人脸被箭簇打穿,有的人捂着脖子而血在指缝里挤出来,有的人身上好几个血洞,有的人被火点燃了衣服在满地打滚。

    他转头看向一个又一个人,机械般,很慢,眼神里都是绝望。

    然后他感觉到有些冷,这才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上有几个小小的血洞,皮甲被击穿,那股寒冷不是来自于天气,而是来自于体内,他缓缓的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错觉渤海这里一下子变成了冬天,好像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那应该是雪吧,他再次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然后惊讶了,他看到自己也变成了白色的,而血是黑色的。

    “杀上去!”

    一声炸裂般的喊声在他耳边响起,他的同袍再次举着云梯搭在了城墙上,好像这一幕才刚刚发生不久,短短片刻就是一个轮回,嘴里叼着弯刀的黑武士兵手脚并用的往上爬,而扶着云梯的士兵们则一脸的狰狞,那是因为他们在拼尽全力的想压住云梯不被推倒。

    然而云梯还是倒了,梯子上的人叫喊着摔下来,这一幕真的不是重复吗?

    重伤的士兵已经没有来得及思考更多,他倒下去,呼吸逐渐变得越来越微弱,躺在那,他正好可以看到城墙上,有一个一个的宁军士兵会一下一下的露出来,在那一个一个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一个的恶魔,头上散发着黑色的气。

    一个火药包落在他身边,他努力侧头看了看,然后看到那引信还没有燃烧到尽头,他想应该把引信掐断才对,而不是往后扔进同袍人群中,于是他想努力翻身过去想把引信掐断,可是在这一刻,他看到一个面目狰狞的同伴弯腰把火药包抱起来,然后奋力扔到了人群后边。

    呼......

    原来真的是重复,刚刚扔出去火药包的那个黑武士兵是不是自己?

    他闭上眼睛,好在不用再去想,再去害怕了。

    死亡啊。

    真好。

    ......

    ......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此地与他地

    黑武人的攻势被无穷无尽一样的羽箭暂时压了下去,在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后仓促后撤,第一波攻势结束的时候,城墙根下边堆积的尸体已经有小半人高,在这样空旷的地方那浓烈的血腥味都能让人一阵阵的恶心,

    看到黑武人退了下去,城墙上的水师战兵爆发出一阵阵欢呼,这是他们第一次和黑武人交手,将黑武人击退之后的那种喜悦感没有什么语言可以表达出来,哪怕就是文采斐然的大师,也不可能用文字来表达出人所有的情感。

    所以大概会写上一句,你看,他们开心的说不出话来,那多半是不知道怎么去描写。

    辛疾功也一样,和新兵们一起啊啊的喊着,然后用右拳敲打自己的胸甲,随着他敲打胸甲,城墙上的新兵也开始敲打,整齐的声音在城墙上响起,然后震荡四方,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这声音,只剩下这壮志豪情。

    沈冷站在城内,靠着一棵树,抬着头去看也并不能看到所有新兵欢呼的样子,但是能听到那一声声整齐的敲击。

    辛疾功从城墙上跑下来,看到沈冷后开心的像个孩子。

    “大将军,我们做到了!”

    沈冷眯着眼睛看着他:“你也是个老兵了,看看你这个没见识的样子,不过是击退了黑武人的第一次进攻而已,作为一个老兵,你应该知道敌人的下一次进攻会更狠更凶,所以也就远远没到真正开心的时候。”

    “大将军我知道,我是真的开心。”

    辛疾功脸色很红,那是因为兴奋和激动。

    “那些新兵,棒,真的太棒了。”

    沈冷哈哈大笑:“新兵大部分都是你练出来的,所以你很棒才是真的。”

    辛疾功连忙摇头:“我怎么行,如果不是大将军选择信任他们的话,按照我的想法一定是把老兵派上去,而新兵们心里就一定会有些不舒服,觉得为将者是不信任他们,是觉得他们不行,现在他们证明了自己行,所以这和我无关。”

    沈冷问:“我刚刚在这看着他们欢呼,突然间想到一个问题,你原本是个文官,在礼部做事,礼部那边说话大概都要花团锦簇越漂亮越精致越好,可你到了军中之后越来越粗糙,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辛疾功连忙说道:“这样好!我还是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

    “直来直去。”

    沈冷点头:“好词。”

    辛疾功一怔:“为什么我感觉,大将军你又重复了一遍的这不是什么好词才对。”

    沈冷:“瞎说,别胡思乱想......我以为文人啊,开心起来都会吟诗,会用漂亮的词句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可看起来你不一样,也是和新兵们在城墙上一起起啊啊叫。”

    辛疾功连忙解释道:“在我看来,人最歇斯底里的表达不都是啊啊叫吗,开心,啊啊叫,悲伤,啊啊叫,痛苦,喜悦,情绪到了一定程度都会啊啊叫。”

    沈冷的眼睛眯的更让人觉得他不像个好人了。

    “唔......原来是这样。”

    辛疾功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还是回去准备一下应付黑武人的第二次进攻吧。”

    辛疾功转身就跑,沈冷看着他跑出去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回头喊了一声:“大黑。”

    李高塔从远处颠颠儿的跑过来,笑呵呵的问:“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沈冷看着李高塔一脸认真问了一句:“你想啊啊叫吗?”

    这话把李高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抬起来做了一个防守的姿势:“大将军你要干嘛?”

    沈冷瞥了他一眼:“滚你的蛋,你以为要干嘛?我的意思是,你想不想像城墙上的那些新兵一样啊啊叫唤,他们赢了一场,你想不想去赢一场。”

    李高塔嘿嘿笑了笑:“这么叫啊,那我行,我能行,我从军这么多年了,肯定比那些新兵叫的好。”

    沈冷:“滚滚滚......”

    李高塔凑到跟前:“大将军,啥好事?”

    沈冷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李高塔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然后咧开嘴笑起来:“行嘞,大将军放心吧,我们骑兵就喜欢从后边捅。”

    沈冷叹了口气:“滚吧滚吧,骑马滚。”

    李高塔哈哈大笑,转身屁颠屁颠的跑了。

    之前让他们给新兵搬运物资还有些不满意,老兵给新兵搬运武器物资显得有些掉身份,尤其是骑兵,骑兵多金贵,每一个骑兵其实都自命不凡,当然每一个大宁战兵都自命不凡,但是骑兵更自恋一点,此时李高塔带着沈冷的军令回去,他在骑兵营里宣布完之后,所有骑兵都欢呼起来,往城墙上运送东西的时候都显得麻利多了。

    沈冷对他说了一句此战胜负关键还在你的轻骑,李高塔回去之后把这句话一说,所有骑兵全都开心起来。

    不到沈冷的军中不会发现,沈冷带的兵和别人带的兵,真的不一样。

    黑武人的第二次攻势来的很快,比第一次更猛烈更凶残,他们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活人,疯狂的往前挤压,倒下去的人才是人,活着的人全都是野兽。

    第二次攻势一直从午后不久持续到了天黑,黑武人才缓缓的退了下去,高塘城的城墙确实算不得有多高,整个下午,至少三次有黑武士兵登上了城墙,却被乱枪捅死,他们没能在城墙上杀出来一片立足之地,也就没能为后续的队伍制造破城的机会,尸体被扔到了城墙下边,对于黑武人来说也是一种打击。

    天黑之后黑武人退了下去,但辛疾功很清楚,黑武人不会放过第一个夜晚。

    就在这时候沈冷登上城墙,和火头军的人一起上来的,扛着一个扁担,扁担两头的竹筐里是热乎乎的肉包子,当人体力消耗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你给他一桌精致酒菜,绝对没有几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吸引力大,新兵们一手抓几个,坐在城墙上狼吞虎咽。

    沈冷拿了几个包子递给辛疾功:“还没有换过人?”

    “还没。”

    辛疾功道:“从上午到现在,一直都是第一批上来的三个标营的新兵,我打算等吃完了饭之后再把他们换下去,天还没有黑透,外边的黑武人还能看到,他们也能看到我们在城墙上开饭,我想让黑武人以为我们兵力确实不足,所以才没有预备队换上来。”

    沈冷点了点头:“想法不错。”

    他往四周看了看,辛疾功连忙解释道:“伤亡其实不大,如果真的伤亡重的话,我就已经把第二批队伍换上来了,我猜着黑武人在看到我们没有替换预备队后,今夜还会猛攻,他们以为兵力是我们的几倍所以有恃无恐,可实际上我们的兵力只比他们少一半而已,让他们疯狂攻城,借助攻城消耗他们的兵力,当他们的步兵不够用,就会让骑兵下马来攻城,三天......”

    辛疾功看向沈冷认真的说道:“三天之后,黑武人的兵力就会消耗掉很多,最主要的是消耗他们的斗志,三天之后还不能攻破高塘城,黑武士兵的体力还有心态都会发生变化,士气低落下去,便是我们一战而胜的机会。”

    沈冷笑了笑:“继续指挥吧。”

    他拍了拍辛疾功的肩膀,转身准备下城,走了一步又回头,从辛疾功手里拿了一个肉包子回来一边走一边吃,辛疾功嘿嘿笑了笑,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单纯的把沈冷当做大将军了,还是一个兄弟。

    从城墙上下来,沈冷不止抢了辛疾功一个人的肉包子,至少抢了七八个,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屋子里点了很多蜡烛,屋子里很亮,桌子上的地图铺的很平整,地图上面勾勾画画的有很多痕迹。

    把最后一口肉包子咽下去,沈冷擦了擦手才重新站在地图前,手上的油可能会弄脏地图,沈冷才不会允许自己犯这样的错,他曾经不止一次对手下人说过,领兵者对地图的尊重,就是对山河大地的尊重,更是对自己手下将士们生命的尊重。

    大宁已经占据渤海有几年,所以渤海这边的地图还算完善,他俯身看着,视线从高塘城往外延伸。

    高塘城距离北汉城已经没有多远,如果是骑兵的话,从北汉城驰援过来大概只需要两天两夜,步兵的话,这个距离也不会比骑兵慢一倍,三天三夜应该也到了,他只是不能确定,如果北汉城的黑武军队在得到德德拓已经被击败的消息之后会不会派援兵过来,如果会的话后面的仗就变得好打起来,如果不会的话那就换别的法子。

    吃掉德德拓的五万黑武军队,对于沈冷来说根本就没有想过失败这两个字,他所图的若也仅仅就是这五万黑武人,那也不是沈冷的性格。

    视线从地图上离开,关于战争的计划他已经想了很多次,在脑海中推演过很多次,不管黑武援兵来与不来,后续怎么打他其实都已经想过了。

    他现在考虑的是茶爷。

    北疆。

    息烽口。

    数百名骑兵呼啸而过,穿破了夜色,踏上了茫茫雪原,息烽口的坡度很陡也很长,在夜晚下去是很不理智的事,况且这支队伍也没有休息多久,在息烽口宁军大营补充了给养后就再次出发,他们离开了营地,离开了城关,面前就是那片冰湖。

    他们还要从格底城苏拉城之间穿过去,朝着更远的北方。

    队伍最前边,茶爷把围巾往上拉了拉,眼神依然明亮。

    她背后背着那把破甲虽未出鞘,月下微有寒芒。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未相逢

    辛疾功的预测没有出什么意外,到了子时之后,黑武人判断大宁守军已经正是困乏,所以攻势很凶猛,可是时代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火器给了宁军无与伦比的底气,也给了大宁的敌人无与伦比的震慑。

    况且沈冷军中又不穷。

    这一夜还有些阴天,所以并无明月,北疆皎月当空,月下茶爷催马疾行,渤海这边略有阴云不见月,所以借着这黑暗,黑武的军队漫卷而来。

    沈冷说,既然月不洒银光,我们洒。

    于是城外就烧起来漫天火,弓箭手算是盲射,火箭如星河,从城墙上倾泻下去,又如火瀑,这样漆黑如墨的夜里哪里看得清楚城外黑武人的位置,只是不停把羽箭射出去而已,沈冷军中武器装备最少是其他各卫战兵同等规模兵力配备的三倍还要多,也不心疼羽箭,所以只管射,不管射不射的中,射就是了。

    可是火药包这种东西,对于黑武人的震慑实在太大了,黑武人到了城下,火药包就一个一个的扔下去,炸开的地方就是一个火团,流星一样四射的是火药包里的箭簇,夜空之中这样的流星多的让人头皮发麻,一闪即逝,但是闪的多。

    黑武人的哀嚎声似乎比火药包爆开的声音还要大,撕裂了夜空。

    也许是因为惧怕人间出现了这样的武器,所以连阴云都摇摇晃晃的飞走了,若喝多了酒,又若吓的颤抖。

    月露出一抹痕迹,悄默声的让大地出现了淡淡的亮,可这样的亮,就像是给灯火蒙上了一层黑纱,只是能看到扭曲的黑影,那是在挣扎的人。

    如今的火药包在平原野战还没有太大的作用,没有抛石车的情况下,火药包的威力不能发挥,可是守城不一样,沈冷要是发了狠的话,一直往下扔,以他现在队伍里火药包的存量,兴许能自己干掉自己,把城墙炸坍塌。

    好在沈冷没有这么狠,也没有这么傻,火药包还要留待决战之际用,所以现在只是以消耗黑武兵力为主,吓唬住敌人的意义似乎更大一些。

    果然,在扔出去几十个火药包之后黑武人的士气就被彻底打散了,他们不知道宁人还会扔出来多少个,只能狼狈退走。

    与此同时,北疆。

    冰原城往北二百里。

    夜色中,一队浩荡的人马朝着那边徐徐而行,因为夜深且前日刚下了雪,所以队伍行进的速度降了下来,算计着路程只剩下二百里左右,所以领队的人决定放弃休息,一口气走到冰原城再说。

    这支队伍有三千多名骑兵,看装束和黑武边军骑兵完全不一样,他们的战甲款式就不是黑武军队的制式配置,而是银色的。

    所以在月下看起来,就如同一片波光在官道上往前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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