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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3章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这才是

    余满楼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们坐在一起商议事情的时候总是感觉胜券在握,总是觉得天下间的英豪都聚于此地,总是觉得自己人都比别人聪明。

    站在这座木楼的二楼俯瞰大街上的生死,余满楼真的觉得可笑,甚至都没有觉得自己可怜可悲。

    只是可笑。

    不远万里从昭理国找来的江湖客居然是对方的人,这个笑话其实一点都不好笑。

    “我倒是不希望和你打,我更希望是那个看门人。”

    余满楼道:“我回去之后路上就一直在想,如果再与他交手的话应该能赢。”

    叶流云道:“其实你不必死,你还有的选。”

    “没有。”

    余满楼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间有些释然。

    “我此时在这,你劝我说还有别的路可选,若我回去的话,怕是反而没有路选。”

    他从二楼飘身而下:“不过也好,能与天下闻名的叶流云交手也算是一件幸事。”

    叶流云摇头:“你以为,我有必要和你打?”

    余满楼忽然间反应过来,他看向四周,其实四周还有很多他的人在埋伏着,不仅仅是那些昭理国铁伞门的人,还有他从长安城带出来的人,可余满楼很清楚,这些人应该不会动手了,现在叶流云只认出来他一个,其他人还有走的机会,不管他是死还是被抓,其他人也能青衣楼是叶流云在主持的消息带回去。

    “牺牲我自己么?”

    余满楼道苦笑着自言自语。

    他不认为自己的人生就该到此结束,虽然看起来最理智的做法就是到此结束,他了断了自己,其他地方潜伏着的人就不必暴露。

    可是谁也不能轻而易举的做出了结自己的决定。

    生死之事,看不淡。

    “你是想让我跟你回去吗?”

    余满楼问叶流云。

    叶流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看向原开元那边,那头野象已经被几十头猎豹撕咬的再也坚持不住,他身上到底中了几百下已经没办法数清楚,浑身上下全都是血,倒在那的壮汉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嘴里的血就在鼓起来一个一个的血泡,然后破开。

    他杀了至少二十几个人,可依然没能走到叶流云身边。

    “你觉得他这样的死法怎么样?”

    叶流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余满楼沉默了片刻,微微摇头:“太丑了,我这样一个在乎自己的容貌,在乎自己的气度,甚至连自己的衣服鞋袜都在乎的人,绝对不会选择那样的死法。”

    叶流云上上下下的看了看他,然后问:“你看起来二十岁上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还有大把大把的好日子能过,会很享受。”

    余满楼道:“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意的,你看,这意外不是来了吗?”

    他想着,好在昨天把姚美伦睡了,而且还睡了不止一次,现在想想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后悔的事,他此生二十几年到现在为止,其实最爱的莫过两件事,一是美女而是剑。

    至于权利倒是排在第三位,他对权利的欲望没有那么大,他想名满天下,在进长安之前想的,大概应该是以剑与风流之名满天下。

    那该是多快意的事。

    “要不然你试试说服我?”

    余满楼笑着说道:“我现在确实有些摇摆。”

    叶流云道:“也好。”

    说了这两个字之后他却没有再说话,也不像是在整理措辞,他甚至没有继续站在那,是去了一边选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一脸平静的看着余满楼。

    余满楼道:“这样说服?”

    叶流云摇头:“靠说的,应该不足以让你做出决定。”

    “说服说服,你连说都不说,怎么能服人。”

    余满楼道:“都说叶流云是个很写意的人,看起来确实如此。”

    叶流云忽然问了一句:“你刚刚在想什么?”

    “想什么?”

    余满楼道:“想你怎么说服我,没有想到你是坐在那看着我,打算用眼神说服我。”

    叶流云道:“之前。”

    “之前?”

    余满楼又想了想,之前大概想的是,牺牲自己......牺牲自己,死在这,虽然有些窝囊有些不甘,可想到他父亲之后,想到自己的家族之后,再做出这个决定就没有那么艰难了。

    他没回答叶流云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回答不回答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叶流云看着余满楼,等不到答案,于是微微叹息:“你不是你以为的那么重要,这是我要说服你的话,只此一句。”

    余满楼皱眉,心说这算什么说服的话?劝降啊......劝降不应该是要么花言巧语要么声色俱厉吗?要么利诱,要么威胁,但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你其实不重要算什么?

    “你真的太写意了。”

    余满楼将长剑抽出来,他特意没有带他那把漂亮到让人嫉妒的长剑,那把剑的剑鞘上镶嵌着名贵的宝石,镶金边,那把剑也是一把名剑,出自几十年前大宁一位非常著名的铸剑大师之手。

    此时他的剑也不是凡品,可和他的爱剑想比差得远了,自杀都不能死在那么完美的一把剑下,真的有些可惜。

    那把剑在他手里其实还没有杀过人,他自信可以杀很多人,到头来连杀自己都没能用得上,也真是有些讽刺。

    “你先等一下。”

    叶流云抬起手指了指远处,那边是一座酒楼,距离余满楼大概有十几丈远,那座酒楼里应该有十二个人埋伏着,不是昭理国的人,而是重金买来的江湖杀手,这些人的实力怎么样还不知道,毕竟也确实是第一次为同存会做事。

    叶流云抬起手指过去的时候,那家酒楼的二楼窗户打开了,一个一个被的捆的结结实实的人从二楼扔下来,捆的像是粽子,所以摔的很重,看着从二楼滚落到大街上啪叽那一下就很疼。

    先后十二个人从那家酒楼里被扔出来,摔的七荤八素,嘴巴都被堵住,疼的喊不出声音。

    叶流云的手指向刚刚他要进去的那个地方,孙记全驴宴,那是个不大的饭馆,整个饭馆全都坐满了的人的话也就是能坐下三四十个人,而刚巧,那家驴肉馆里只剩下一张桌子没有人,若是刚刚叶流云和小青衣六进门的话,一定会也只能坐在那张桌子旁边。

    围着那张桌子一圈的桌子都是人,每一桌都有人,有的有两三个有的四五个,这一圈人大概有十二三个,在叶流云把手指过去的那一刻,这十二三个人全都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跑,然后围着他们一圈的人也都站了起来,比他们人数多一倍。

    站起来的人看看四周又看看外边的叶流云,很快这些人的脸色就变得绝望起来,他们想冲出去,但门口也被堵住了,堵门的是一群持硬弓的汉子,这些硬弓绝对不是大宁的制式武器,而是草原上的人善用的黄杨木弯弓,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些人也确实长得很像是草原人,本和宁人没有多大区别,但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来。

    驴肉馆里的十二三个同存会的杀手动也不敢动,不过好在比被人从二楼扔下来的那十二个同伴要好一些。

    叶流云的手又指向刚刚余满楼所在的那座酒楼,余满楼的脸色已经很白,回头看的时候脸色就变得更白,几无血色。

    他刚刚一直都在这座酒楼里,却没有注意到除了他的人之外原来都是人家的人。

    在这家酒楼里有二十个人是余满楼的手下,在余满楼被叶流云用手指出来的时候这二十个人都没有动,现在也没有动,是因为他们不敢动。

    从酒楼后门进来不少身穿白衣的汉子,他们手里拿着的可不是看起来略显粗糙的黄杨木弯弓,而是大宁武工坊精工打造的连弩。

    这个江湖上,只有一家江湖宗门敢用大宁军队的制式兵器......那只能是流云会。

    从后门进来的白衣汉子们将酒楼里的人挡在那,围了一圈,一圈的连弩之下,还有谁敢乱动?

    余满楼沉默了好一会儿,摇头苦笑:“这么看的话我确实不是很重要了。”

    他问:“所以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叶流云?这地方已经被你们控制成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不敢承认自己是叶流云?”

    “不能乱认。”

    叶流云道:“得有原则。”

    余满楼愣在那,没理解这是什么狗屁的原则。

    “我现在懂了。”

    余满楼道:“陛下让你去了北疆,还让你带走了绝大部分流云会的人,而你只是带着他们去北疆溜了一圈,什么都没干就又回来了,但是流云会的人却没有进长安,而是放在了距离长安城不过一天路程的方城县。”

    叶流云摇头:”不是什么都没干,去看了白山和黑山,去看了冰湖,去看了莲池,去看了千里白桦林,本来还想去看看珞珈湖,钱用的差不多了,就没去,总之转了很多地方,毕竟是公费旅游,多走走多看看是好的。”

    余满楼觉得心里很堵得慌,他缓了好一会儿后心情才没那么压抑了,然后他看向那边驴肉馆,有些无奈:“那边应该是韩唤枝从草原上带回来的帮手,他也是真的去了草原,只不过是带回来一批人,而不是留在那。”

    叶流云没回答。

    余满楼道:“这才是青衣楼的实力。”

    叶流云摇头:“这不全是。”

    他转身往回走:“收队!”

    “呼!”

    整条街上的人全都应了一声,那些行人,那些过客,那些商人,整整一条街的人,这条街其实早就已经封了,只是看不出来罢了。

    他看向余满楼:“这才是青衣楼的实力。”

    小青衣六也很懵,追上叶流云:“我现在不是那个唯一一个干活的了吧?”

    叶流云道:“不是。”

    小青衣六:“工钱不许减啊。”

    叶流云:“唔......”

    小青衣六回头看了看那气势,忽然笑起来:“这才对啊,我们是官方混黑,不靠人多怎么行。”

    叶流云一边走一边认真的说道:“回去之后别告诉净崖先生,他以为我们青衣楼日子可苦逼了......那么好用的看门人还不用发工钱......”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多久没回来了?

    余满楼怎么都不会想到方城县里的这一条街上都是青衣楼的人,当他看到那些人举起手的那一刻才明白,青衣楼不是流云会,而是比流云会更恐怖的东西。

    流云会的一部分调入军中,但陛下不是强制性的要求,愿意去军中的去了军中,不愿意去军中的则回到了长安,只是他们没有进长安而已。

    方城县这个地方足够特殊,这里三教九流汇聚,南来北往经过,这里如果有一些江湖客自然不会被人怀疑。

    只是一天的路程而已,余满楼觉得真是个让人觉得讽刺的笑话。

    青衣楼在长安城里寒酸的没几个人,谁知道人家的实力都在长安之外,而自以为有着绝对财富和实力的同存会却被这样低级的手段蒙住了眼睛,只是一天路程而已,就在这摆着呢。

    “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小青衣六揉着酸疼酸疼的肩膀,跟在叶流云身后问:“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多了不起的大人物,动用了咱们青衣楼如此多的人手,万一暴露了的话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万一。”

    叶流云看了小青衣六一眼:“是肯定会暴露。”

    小青衣六更加不解:“既然明知道肯定会暴露,为什么还要这般炫耀实力?我们可以有无数种手段对付追杀我们的人,这样暴露会让同存会的人更加小心翼翼。”

    “他们不会知道的那么快。”

    叶流云道:“这条街已经封了,整条街上没有一个外人,就算我们会暴露实力也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他们需要摸索一段时间才能发现什么。”

    他问小青衣六:“如果你是同存会的人,你派来了近百人追杀两个人,可是这近百人却失踪了,你会怎么办?”

    “继续派人来方城县查。”

    小青衣六眼神一亮:“我们就在这等着?”

    “是我。”

    叶流云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我在这等着,而你要跑一趟甲子营去见澹台草野,见过他之后再去见一见窦怀楠。”

    小青衣六哼了一声:“我受了伤,我还在疼,这里满大街都是我们青衣楼的人,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去?”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提钱的人。”

    叶流云很认真的说道:“所以你得多干活儿。”

    小青衣六道:“现在退钱还来得及吗?”

    叶流云刚要说话,小青衣六已经迈步向前:“想都别想,我去就是了。”

    一个时辰后,方城县灯水楼。

    这是一家新开的酒楼,据说老板是从南方过来的,具体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灯水楼的饭菜味道应该是偏向于息东道那边的口味,有些淡,菜品倒是不少。

    灯水楼才开张营业不到一年,生意还算可以,最起码每天往里边看都能看到不少食客。

    叶流云坐在一个雅间里喝茶,给他泡茶的是一个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颇为虚弱的中年男人,气质上和叶流云有些相似之处,两个人都带着些书卷气,叶流云更重一些,而这个看似虚弱的人偶尔抬眉的时候那江湖气就跃然眉间。

    “生意怎么样?”

    叶流云一边品茶一边问了一句。

    “差的很。”

    这个虚弱的中年男人并无自责的说道:“你知道我并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去少年堂教人,我记得刚进流云会,你把码头的生意交给我,还说完全信任我,然后我一个月亏了上千两银子,然后你说让我去接手别的生意,一个月亏了七八百两......”

    叶流云道:“你还是直接说这里亏了多少了吧。”

    “还好。”

    虞白发笑了笑道:“每个月也不过是几十两的事。”

    叶流云道:“北方人口味偏重,你偏偏想开一家息东道那边口味的馆子,要是生意能好才怪,所以......每天来吃饭的都是托儿?”

    虞白发:“不然每个月亏的那几十两银子怎么亏的。”

    叶流云笑起来:“这要是让叶抚边知道了得跳着脚的骂你败家。”

    虞白发笑道:“所以我才不回长安而是留在方城县这边,我受不了他那个扣扣索索的性子,沈冷是假扣扣索索,他是真的。”

    “我们还要在这多久?”

    虞白发问。

    叶流云道:“应该还要一阵子呢,方城县是我和韩唤枝商量好的地方,这里是给那些人挖的一个大坑,他们要想查明自己人为什么都失踪了就一定会再派人来,而最方便也是最直接的,当然更是他们擅长的手段,便是去方城县的县衙找关系问。”

    虞白发道:“所以呢?”

    “所以你还得守着这个坑,来一批就失踪一批,同存会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该抓的人已经不少了。”

    虞白发沉默了一会儿后问:“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

    叶流云地图看着手里的水杯,许久之后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

    虞白发也沉默下来。

    “这个人很可怕。”

    叶流云看着杯子里冒出来的热气:“连韩唤枝都没有任何办法,也没有任何头绪,这么多年来韩唤枝从来都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对一个人毫无办法,他像是个影子。”

    叶流云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们回到长安的事很少有人知道,哪怕同存会的人怀疑却没有任何证据,他们不确定是我回来了还是韩唤枝回来,甚至不确定是不是我们俩其中一个回来了。”

    虞白发道:“但是那个人知道,他像是知道一切。”

    “嗯,像是知道一切。”

    叶流云道:“第一次察觉到这个人存在是回长安之后没多久,小青衣六出去买早点,回来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烧饼里夹了一张一条,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我会帮你们把人都挖出来。”

    虞白发看了他一眼:“这就是让人担心的地方,他知道你们回来了还知道你们就在那,甚至还能在小青衣六买的烧饼里做手脚。”

    叶流云道:“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收到了好几张纸条,有的是买回来的东西里夹着的,有的是故意放在门口的,第一张纸条出现之后小青衣六立刻回去,可那家卖早饭的摊贩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虞白发道:“这个人到底想干嘛?”

    “还不确定。”

    叶流云道:“他说要帮我们把人都挖出来,然而知道陛下要挖人的人并没有多少。”

    “更让人疑惑的是他对我们了解......他对同存会也很了解。”

    叶流云继续说道:“包括这次......之前有人送到青衣楼一个包裹,包裹里边是一件衣服,衣服没有任何问题,普普通通,衣服里边夹着一张纸,那个人告诉我们,会有从昭理国过来的江湖客要在方城县设伏,而对方的手段大概就是假意对澹台草野动手,引我们的人离开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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