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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希衡心中同样不好受,如若玉昭霁质问她,希衡还可以尽量理智地朝玉昭霁解释原因。

    可若是玉昭霁如此自苦,说他爱她,总比她爱他要多一些,希衡便不知该如何办了。

    无论希衡心绪如何纷繁,此刻,她也必须安抚玉昭霁,希衡道:“……过往的事,我无从开口抵赖,的确是你先爱我,这一点,我无法抹除。”

    希衡后来想过以前的许多,玉昭霁的确早就对她心动,也帮助过她许多。

    玉昭霁面冷如霜,他想让自己的口吻冷如霜雪,可最终,还是化成了轻叹:“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还要挟恩为报不成?”

    他从来不需要希衡的回报,他更不需要希衡因回报而爱他。

    “自然不是!”希衡快速道,“你了解我,如同我了解你,我怎会以为你是这样的人,我只是要告诉你,在天之极那时,我便知晓你对我的重要性,你可以为我身陷囹圄,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爱,可以丈量早与晚,多与少吗?若可以,我有一生的时间可以回答你。”

    希衡的一生,就是永生,直到山无棱天地合。

    语言的力量太浅薄,只有行动,才能表明一切。

    玉昭霁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如今希衡和他对彼此的爱,他只是……难以接受。

    若能全然理智的,就不是爱。

    《牡丹亭》中有这样一句唱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手首深,生可以死,死可以生。若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者,皆非至情。

    这自然是夸大的说法,可是,玉昭霁认为在爱之前,没有全然的理智,如果能全然理智,那这世上情劫就不会是最难渡的劫。

    玉昭霁此刻心情不悦,哪怕希衡来找他,一副想要哄他的样子,也没有让玉昭霁能够毫无芥蒂地翻过刚才的篇章。

    玉昭霁:“你我之间的爱,我不会质疑,令我耿耿于怀的是……当初你情形那般艰难,却从不考虑我。”

    希衡:……

    居然真的是因为这个事情生气。

    希衡其实有些费解,那又不是一个好差事,如同将玉昭霁当做炉鼎,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他们通过另外的途径相知相许,不比这个途径要好吗?

    希衡刚要开口说什么,玉昭霁却别开脸,摆明了不愿听希衡说话:“你不必解释了,你可还记得解千语?”

    解千语,桃心焰火主。

    解千语就是那个和希衡一起进入鬼墟幻市,最后平安离开鬼墟幻市的修士。

    玉昭霁道:“当初,你和解千语一起进鬼墟幻市时,我便觉得奇怪,他修为平平、资质泛泛、油腔滑调,百无一用,你为何会与他同行?”

    玉昭霁一口气用了好几个词语把解千语贬得一文不值,要是解千语知道,属实会泪目。

    希衡又张口,想再解释,玉昭霁再度插话:“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解千语身怀桃心焰,你本来想用他解毒,你都考虑了他那个废物,却不考虑我。”

    希衡:……

    “那是因为功法不同。”希衡道,“你知道,双修种类有许多不同,你我功法相差太大,若是双修麻烦颇多……”

    “哦,所以你选择了双修麻烦比较少的解千语,我知道了。”玉昭霁皮笑肉不笑,“希衡,你不必着急解释,我又不是小题大作的人,此事发生在我们心意相通之前,我怎么会吃这样的飞醋。”

    “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玉昭霁好似端着翩翩风度,很有分寸感。

    但希衡觉得……不太像。

    希衡想要继续解释,玉昭霁却主动走进院内:“什么时候出门?”

    他似乎并不想听希衡的解释。玉昭霁知道自己现在言语尖刻,希衡说多只会错多,为了避免继续说下去产生裂痕,还是不说得好。

    “……马上。”希衡知道他在气头上,恐怕暂时不想听她说话,便从善如流打算先安顿好王枫,再和玉昭霁一起出门收集人气和阳光。

    希衡转身,准备进入王枫的屋内,她手中玉色光芒一现,玉佩碎片消失在她手心。

    玉昭霁就在希衡身后目光灼灼看着她。

    玉昭霁刚才弄碎了传讯玉佩,可他刚才一想到希衡这块玉佩也许之前联系过解千语,心中之痛就难以平复。

    现在玉昭霁脑袋没刚才那么热,此情此景,就难免让他心生愧疚。

    玉昭霁在心中唾弃自己一句,为何一对上关于希衡的事就如此心软,她还没怎么着呢,他就因为弄碎一个玉佩而愧疚难当。

    玉昭霁:“希衡,稍等。”

    希衡飞快站定脚步,等着玉昭霁,她心中何尝不期待玉昭霁和她和好如初。

    玉昭霁的脚步迫近,希衡等着看他要做什么,身后衣料微动。

    玉昭霁从腰间解下玉佩,递到希衡手中:“这是我的传讯玉佩,赔你。”

    玉昭霁的传讯玉佩跟了他许多年,用的是魔族不化寒玉所铸,不只有传讯功效,还能静心、守神,也能破除迷障,是难得一见的法器。

    希衡知晓现在要是推拒玉昭霁的玉佩,他恐怕要更加伤心,便一握手心,收好的同时道:“你上次便送了我一个。”

    这次又送,他总是那么喜欢送她东西。

    玉昭霁也心道,的确,爱情是违反魔族本能的东西,魔族的本性是掠夺,爱情却会让魔族心甘情愿赠送自己所拥有的。

    玉昭霁目光幽深:“我上次送你的玉佩,是让你拿来和我专门联络,可刚才,你没用它。”

    希衡听他语气幽幽,立即道:“刚才我急于找到你,所以没有特意用那块玉佩。”

    “我知道。”玉昭霁说,“所以赔你一块,这块玉佩你随便拿来和谁联络,下次,再和我联络还是用另外那块玉佩。”

    他说起“随便和谁联络”时,脸色还是很僵硬。

    希衡:“好。”

    希衡和玉昭霁交涉完毕,便去处理王枫的事。

    王枫也需要沐浴阳光,希衡看了看房间的布局、阳光的朝向,阳光从另一面透进来,通过雕花的窗,在墙上印下斑驳的影子。

    希衡抬手之间,房间内灵力如同星河倒转、光晕点点,转瞬之间就改变了屋内布局。

    现在,“王枫”的床摆在窗下不远,正好能接收到窗外飘扬而来的阳光,阳光经过窗影的削弱,要淡许多。

    希衡再一挥袖,木制雕花窗户被改造成一道温和的结界。

    这结界只会让过于毒辣的阳光变得被皮肤接受,在天气改变朝风夕雨时防止风吹雨,雨丝斜吹灌进来,打湿“王枫”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她弯下腰,用手掌贴在“王枫”的额头上。

    “王枫”额头上的热度果然已经降了下去,睡得也格外安稳,她虽被施了针,但是扁无真君医术高超,连一点针眼都瞧不见。

    希衡确认“王枫”无碍后才离开。

    离开这处住所前,希衡联手玉昭霁,同时在院墙处布下一个足以笼罩全院的结界。

    这结界完全封闭,不只让里面的人出不去,也让外面的人进不来,别说人了,哪怕是一滴水也不可能透过去。

    希衡和玉昭霁布置下这结界,就是为了保险起见,既不能让“王枫”出去接触别人,也不能让别人进来接触她。

    做完这一切,希衡和玉昭霁一起飞往前方。

    高空流云微带寒气,希衡发现,虽然玉昭霁嘴上没说什么,但估计还在闹别扭。

    具体表现为,以前玉昭霁和她一起并排飞行时都会极有风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玉昭霁担心太近会惹得别人非议希衡的清誉,也担心希衡不习惯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若是太远,又未免太过疏离。

    但此时的玉昭霁可丝毫没有这样的风度。

    他偏偏要离希衡很近,而且面无表情,什么话也不说。

    希衡也随他去,反正她不会生气,希衡想的是,现在以她的能力估计哄不好玉昭霁,但一会儿去人气多的地方应该好一些,那种热闹的气氛,会更有利于消弭前隙。

    于是,希衡现在稳住心情,任玉昭霁飞得都快和自己重叠了。

    他们本来要立即赶去赤霄城的集市,前方却出现几名赤霄城守卫。

    守卫见到一人一魔飞来,格外恭敬:“剑君,殿下,我们城主有请。”

    守卫们其实早就在这儿守着了,赤霄城主找希衡和玉昭霁有事情,但守卫们又不能去那处住所叫人,只能在这里等待。

    中途,扁无真君飞出来后匆匆离开,守卫们只来得及问他希衡和玉昭霁何时出来,扁无真君落下一句很快就消失了。

    守卫们便尽职尽责等在这里,幸好,扁无真君所说之言不虚。

    希衡问守卫:“城主找我们有何要事?”

    她想,大约是关于巫妖的事情,虽说现在三族联盟将如何抵御巫妖的信息都整理下发,但是,巫妖前期势如破竹,修真界节节败退,这些城池的城主现在还心有余悸。

    如今希衡和玉昭霁出现在这里,城主找他们也很正常。

    那位守卫脸色却有些古怪:“……这,我不敢妄议城主之事,剑君一去便知。”

    希衡发现他神色有异,显然隐瞒了什么,她不再多问,前往城主府。

    赤霄城城主是个胖胖的男子,没有垚城城主那么长袖善舞又精干,赤霄城城主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但现在他不得不歇下,肥胖的身体压在椅子中,层层赘肉都要从椅子的空隙处满溢出来。

    赤霄城城主擦了擦汗,他太胖了,汗流得几乎像是雨水。

    一个守卫进来:“城主,剑君和殿下已经赶来。”

    赤霄城城主眼睛一亮:“好好,快请进来,对了,再去叫小姐和公子过来,让他们收拾齐整一点。”

    第275章

    赤霄城主的打算

    赤霄城。

    希衡和玉昭霁并行而来,赤霄城城主早有准备,他早早从座椅中起身,守在城主府门口,见到那一白一玄并列而来的身影后,赤霄城城主双眼放光。

    他拖着过于肥胖的身躯上前,走动之间,满身的肥肉都在晃悠悠乱颤。

    “某见过华湛剑君、太子殿下,百闻不如一见,剑君和殿下真是比传闻中还要光彩照人、气度灼人啊。”他带着憨态可掬的笑意和希衡玉昭霁打招呼。

    玉昭霁现在心情不佳,也就没有太多寒暄的心情。

    赤霄城城主早就知道这一人一魔的脾气,一点也不在意,听说,魔族太子是不好相与的魔,外冷内也冷,华湛剑君孤傲少言,但却是剑心琴胆,外冷内热,有华湛剑君在,赤霄城城主就一点也不在意玉昭霁的冷脸。

    希衡果然没有晾着赤霄城城主,她开门见山,直问来意:“不知城主唤我们来此有何用意?”

    赤霄城主笑眯眯:“剑君和殿下一路餐风露宿来此,本就辛苦,某已在城中备下接风洗尘宴,请剑君和殿下光临寒舍。”

    玉昭霁冷不丁笑出声,赤霄城主诧异朝他望来,玉昭霁又收敛笑意,重新恢复面无表情。

    赤霄城主:……

    这位殿下在笑什么?他很高兴吗?

    赤霄城城主此时并未有太多惧意,赤霄城并不在修真界的边境,不与魔族接壤,也就是说赤霄城城主没有什么和玉昭霁接触的机会。

    他对玉昭霁的了解,大多在于以前修真界的各城主们聚在一起,那些和魔族接壤的城主偶尔说到魔族太子时,那讳莫如深、极度战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样子。

    但是,别人的恐惧并不能成为赤霄城城主的恐惧。

    赤霄城城主笑得更开,脸上的褶子都要堆积在一起。

    玉昭霁真是很久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了,在巫妖和三族战争不断恶化的现在,赤霄城城主邀请他和希衡来这里,居然是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接风洗尘宴。

    他是以为他们缺这一次宴或者说缺宴上进献的珍宝吗?

    重压之下,有的人心思活络,想走捷径,想增加活着的可能性,或者通过这次战争达到通天坦途,那都是人性,可是,展现人性时也得分蠢和精明。

    这样的手段,对付三族联盟下的中低层可能管用,对付希衡和玉昭霁,那不是送上门来找死吗?

    玉昭霁也不提醒,这是人族的城主,他自然不会越俎代庖。

    希衡的神色果然冷下来,只是希衡平时内敛,她的表情变化也十分细微,不太熟悉希衡的赤霄城城主自然看不出来。

    赤霄城主仍然乐呵呵的,要希衡和玉昭霁去参加他准备的接风洗尘宴,希衡回想起这一路行来,看见赤霄城风和景明、井然有序,一切都井井有条的样子,决定给赤霄城主一个机会。

    因为说不定这是一场误会,赤霄城主虽设宴,却不是为了在这关头享用,而是要问询正事。

    希衡道:“多谢城主美意,只是本君之徒还有伤在身,本君还要去寻药为她治伤,如若城主没有关于赤霄城或者关于巫妖的事,本君就要先离开。”

    希衡的话都点明到这份儿上,也不知赤霄城主听没听懂。

    赤霄城主额上的汗水更如雨下,他道:“是什么药?某让守卫们去找。”

    希衡:“守卫不该被调离职守,他们的职责是守卫赤霄城,而不是帮人找药。王枫是我的徒弟,是我的责任,不是他们的责任。”

    “啊哈哈,剑君说得是、说得是。”赤霄城主打着哈哈。

    都到这种程度了,赤霄城主居然还硬着头皮说:“不知剑君寻药要多久,某让厨子们将菜热着,等剑君和殿下回来再用饭。”

    玉昭霁:……

    连玉昭霁都多看了赤霄城主两眼,这可真是,找死都生怕赶不上趟儿。

    玉昭霁不说话,神色惫懒清厌,他对赤霄城主的死活并不关心。

    希衡也颇为无奈,希衡又何尝不知乱世之下人心思乱,世上的圣人终究凤毛麟角,真正的圣人恐怕千万年才会出现一个。像赤霄城主这样,有不错的治理能力,能够将偌大一个城池打理得井井有条,已经是能力出众。

    这样的人,心思活络几乎是一种必然。

    所以希衡刚才用言语提点他,就是为了让他知道此路不通、迷途知返,她有意放他一马。

    没想到赤霄城主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又像是猪油蒙了眼,听不懂好赖话,对让她和玉昭霁去接风洗尘宴如此执著。

    这样不知变通的一个人,是怎么将偌大的赤霄城处理好的?

    还是说,他请她和玉昭霁去接风洗尘宴,另有目的?

    希衡不动声色,想看看赤霄城主是找死还是有什么更深的目的。

    她道:“城主如此美意,拂了也不好。”

    赤霄城主还不知危险已经悄然来临,笑得更加灿烂:“那剑君的意思是?”

    希衡伸出手:“城主先请。”

    这意思就是同意入宴了。

    赤霄城主喜笑颜开,连连说了几句:“剑君殿下先请、剑君请哈哈。”

    一行人进入城主府中,希衡有意观察城主府,城主府中虽然刻意想要营造出喜气洋洋、热烈欢迎的氛围,但是如今乃非常时刻,也只是悬了红灯笼,做出些喜庆的样子来。

    玉昭霁也在观察城主府,这个赤霄城主府一点也不奢华,相反,还很是简朴。

    一路行来,就连花园中也仅有几块光秃秃的假山,池塘中也没有什么珍稀花草,没有请专人来打理。

    这样的城主府,说明当家的城主不是个好享受的人,也就和赤霄城主现在汲汲营营的样子大相径庭。

    玉昭霁和希衡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与警惕。

    路过花园,希衡和玉昭霁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吵嚷声,他们站定脚步。

    赤霄城主却脸色一变,赶紧说:“剑君、殿下,快些走吧,一会儿菜都凉了,反而是某招待不周。”

    希衡:“哪里来的吵嚷声?”

    赤霄城主说:“许是一些下人……”

    希衡则没有管赤霄城主的阻挠,朝吵嚷处走去,赤霄城主想要再说些什么,玉昭霁按住他的肩膀。

    赤霄城主只感觉一股磅礴的、不见底的魔力朝他压来,这魔力没有实质性地压着他,只是让他有所感觉,而后就在心底深处绝了反抗的欲望。

    玉昭霁:“剑君要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你难道想阻挠?”

    赤霄城主仰头望去,玉昭霁眸色深寒,这样近距离望去,赤霄城主恍然觉得魔族的眼睛好像和人族的眼睛并不一样,他越看越惧,不敢再阻拦。

    在吵嚷处,希衡站定。

    她听到一道男声、一道女声,还有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

    男声道:“祖母,您就亲眼看着父亲做下如此行径?谁才是他的亲生儿子,谁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百年以后,难道不靠我和月儿抚养他,而靠一些外人?!”

    那道苍老的女生叹气:“你父亲是修士,不需要你们养老,你们两个不叫你们父母担心就好了。”

    那道男声气急败坏,还想再说什么,一道更为激昂的女声打断他的话。

    那道女生也是冲着那道苍老的声音去的:“祖母,父亲修为比我和哥哥高,这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可父亲修习多年,我倒想问问父亲,是不是将亲疏有别这四个字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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