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闻言,谢瑾怀却极其认真的看着他,“关于二哥的事儿,从没有小事儿。”谢瑾钰知道自己这九弟看着清冷孤傲,可实则待人真挚,也极其的执拗。
他便如实回道:“天热想喝杯凉茶不让,坐窗边赏景吹风不让,就连我想帮帮别人的忙,你们也……”
谢瑾怀抿了抿唇,轻声道:“二哥,这是为你好。”
说到这,谢瑾钰眼睛微红,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可是瑾怀,我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生命的意义,不该是活着而有价值吗?”
“今日那姑娘,她很好,她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病的快死的废物!她让我觉得,我跟世间常人也是一样!”
谢瑾怀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柳枝刚刚与他说的那番话。
自己以为是的保护,其实是一种无形的枷锁。
……
柳枝这头刚把一缸水打满,已经是精疲力尽。
眼见到了饭点,便想着先去饭堂先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刚进屋,柳枝就察觉出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平日里她算是个透明人,进进出出也不会有人刻意盯着她看,可今儿是怎么了,为何大家看她的眼神不善?
她没力气细想,只快步走到饭桶前去盛一碗饭。
刚坐下,坐她对面的人便直接伸手掀翻了她的饭碗。
看着散落一地的饭菜,柳枝微微错愕,不知对方为何要这样做。
只见往日与她关系还不错的张娘子竟然直接站起身来,指着她鼻子就骂。
“都被赶到了后厨,还妄想着勾搭世子呢?”
“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
经常巴结张娘子的翠果也帮腔附和,“果真是听鹂院出来的狐媚子,做出这种龌龊事来,累得我们后厨也跟着你丢脸!”
“呸,真是不害臊!”
柳枝默不作声,不想与她们解释纠缠,便起身再去打饭。
可那两人却不依不饶,竟然把剩下的饭菜直接倒进了泔水桶。
她们颐指气使道:“想吃饭?你也就只配吃泔水桶里的!”
与柳枝同屋的小蝶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帮她,“你们这是做什么?大家都是在同一个地方当差共事的姐妹,何必闹成这样?”
翠果撇了撇嘴,“马屁精,你以为奉承她,日后她就能带你飞黄腾达?做梦吧!得罪了九爷,她这辈子想翻身都难!”
小蝶气道:“你说我马屁精?当初柳枝分东西的时候,是谁捧着那宝清斋的胭脂笑的合不拢嘴,还拍着胸脯跟人保证,说是要为人家柳枝鞍前马后?怎如今翻脸不认账了?你个势利小人!”
翠果被人小蝶当众下了面子,恼羞成怒,竟然直接上前跟小蝶扭打在了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可柳枝无心这些,只觉得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心中生寒。
难道这都是谢瑾怀授意的?
她怎么还是逃不过谢瑾怀的魔爪!
后厨李管事儿来了以后,不由分说的就把这一切祸端算在了柳枝头上。
原因无他,只因为柳枝想攀附世子得罪了谢九爷,所以她必须在这里遭受特殊待遇。
她每日要干最多最累的活,不仅处处为难她,还时常不给她饭吃,想要不被饿死,就得去吃那隔夜的馊饭。
可以说,一夜之间,柳枝在后厨生存举步维艰。
傍晚,晚膳过后,厨房已经歇火,大部分的人已经下工,只留了几个锅炉子烧着热水。
柳枝如今夜夜当值,白天干活本就累的发慌,晚上坐在灶台边上都能打着瞌睡。
她眯着眼,迷迷糊糊的,手撑着脑袋时浅时重的往前点头,瞌睡的厉害。
眼瞅着她的头就要磕在灶台上,一只温厚的手掌连忙将她的额头托着。
柳枝瞬间被惊醒,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与来人对视着。
看清来人后,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阿朗哥,你怎么来了?”
第09章
她这是在向我宣战?孟辰朗提着食盒与柳枝并肩坐下。
他将食盒打开,里面的香气立马四溢,柳枝的肚子也在此时不争气的咕咕作响了。
她有些脸红,不好意思道:“这,这都是给我的吗?”
“当然是给你的。”
孟辰朗拿了一只烤鸡腿过去递给她,“听你同房的小蝶说,你最近受了些欺负,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能给你送些温暖。”
柳枝狠狠的咬了一口鸡腿,眼泪却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这几日她过的确实憋屈。
柳枝抹了把泪,转头问他,“我最近正在风口浪尖上站着,你就不怕被人看见,连累了你吗?”
孟辰朗摇了摇头,小小的酒窝里盛满了笑意,“我不怕,我知道柳枝你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柳枝抬眸。
“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姑娘!”
孟辰朗是柳枝在武德侯府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好人。
他赤诚善良,虽还只是个府医的学徒,却总想着救苦救难,是她在最难熬的日子里的一抹亮光。
……
孟辰朗提着食盒去后厨时,正巧被谢瑾怀身边的随从兴荣看见。
今日谢瑾怀喝醉了酒,兴荣是想来取点醒酒汤的,却没成想撞见了平安堂的学徒孟辰朗和柳枝躲在厨房里半夜私会。
于是他躲在窗外听了一耳朵,等孟辰朗走后,这才装作无事发的问柳枝要了醒酒汤。
回了栖迟院后,兴荣一边把醒酒汤递上,一边把这事儿事无巨细的告知了谢瑾怀。
谢瑾怀端着醒酒汤的手顿了顿,“又是平安堂那小子?”
“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兴荣挠着头回道,“前些日子奴才也去打听了一二,这两人之前的确都不认识,是后来才熟络了的!”
“不过听说那柳枝姑娘在后厨的日子并不好过,那孟辰朗这才眼巴巴的上赶着献殷勤,怕是想讨得姑娘芳心。”
醒酒汤谢瑾怀是一口都喝不下去了,他直接泼到了窗外,脸色愈发阴沉。
“惯是个会招蜂引蝶的!”
……
翌日,午时。
厨房里,旁人都吃好了饭在打盹儿,唯有柳枝还在忙活。
她正低头提着一桶水,视野里却突然出现一双锦靴。
再抬头,目光顺着水蓝色的袍子往上挪去,瞧见的便是谢瑾怀那张清俊淡漠的脸。
“九爷。”
柳枝略微行礼后就不再搭理他,只埋头干活。
谢瑾怀也不走,就站在那,看着她挑着一桶又一桶的水,直到整个水缸都填满了。
见她累得快瘫在地上,谢瑾怀才开口问道:“后悔吗?”
“什么?”
“毁掉自己的手,来这里后悔吗?”
谢瑾怀想,只要柳枝在这里跟他服个软,说她悔了,也许自己会放过她。
可偏偏,柳枝的嘴里没有吐出谢瑾怀想要的答案。
她坚定不移的回道:“奴婢不悔。”
“要说真的有什么后悔的,就是那晚不该误进了九爷的房。”
谢瑾怀觉得这个答案很刺耳。
他一直觉得自己对柳枝的判断没有错,柳枝就是一个想攀高枝儿的女人,可柳枝身上的倔强,又仿佛在嘲笑他看走了眼。
“九爷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同奴婢说这些的吧?”
柳枝从一旁拿起了笤帚,旁若无人的扫起了地。
她心中有气儿,气的是自己如此退让了,谢瑾怀居然还揪着她不肯放过,气谢瑾怀把她害的这般的惨,却还要来问她后不后悔。
就算是泥人,那也得有三分性子。
谢瑾怀勾了勾唇,“你不是说,要赔爷一件新披风吗?这都多久了……”
柳枝有些错愕,只没想到谢瑾怀会这么小气,当真为了一件披风追到了这里来。
她有些窘迫,慌乱中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用湿漉漉的眸子迎上对方的视线,“奴婢那晚选了银子,九爷为何也不兑现承诺?”
经她一提醒,谢瑾怀确实记起了他当时的承诺过的话。
选银子和做他的通房之间,头一回见有人会选银子,他当时只顾着诧异,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谢瑾怀挑了挑眉,故意逗她,“你想要多少?又觉得你值多少?”
柳枝心里很是委屈,谢瑾怀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嘲讽她是个卖身的!
她拿着扫帚气鼓鼓的转身要走,“奴婢命贱,不值几钱,此事就当奴婢与九爷两清,互不相欠。”
“还望九爷慈悲,以后不要再来为难奴婢。”
看着柳枝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谢瑾怀的表情不大好看。
也许是他是习惯了身旁的人讨好巴结,头一回遇上这么个避他如蛇蝎的女子,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挑衅了一般难受。
沈晏在一旁偷瞧着,见谢瑾怀那黑如墨的脸,笑道:“这柳枝果真姑娘不一般啊!”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招惹了人家,她竟然这么不待见你?”
谢瑾怀瞪了沈晏一眼,咬牙道:“我与她不熟!”
沈晏摇着扇子紧跟在谢瑾怀身后,幸灾乐祸道:“我瞧你哪是跟别人不熟,分明是你搞不定她,啧啧啧,谢九爷这魅力也不怎么行啊!”
谢瑾怀烦躁的加快了脚步,将烦人的沈晏甩的老远。
“喂,你走那么快干嘛?这就急了?”
……
回了屋子,累了一天的柳枝刚准备上床歇会儿,伸手一摸,却瞧见自己的褥子一片冰凉。
一掀开,果然见床上有一大片水渍。
再转头看向她的柜子,里面被翻的一团乱,东西也都是支离破碎的。
那支阿娘留给她的玉簪子,也断裂成了两截。
她强忍着泪,瞪着周围众人。
“谁干的?”她声音发颤。
周围的人默不作声,眼睛里却满是鄙夷。
翠果此时走了过来,幸灾乐祸的笑道:“哟,这么大了还尿床啊?”
张娘子也附和道:“难怪路过这里,一股子骚味呢!”
随即,哄笑声一片。
“我的东西谁弄碎的?”她红着眼又问了一次。
翠果梗着脖子,“一支破簪子,宝贝什么啊?”
此时,柳枝的眼神冷的吓人,“为什么要动我的东西?”
翠果心里也有些发怵,但还是嚣张,“像你这么风骚的,我们是怕你带了什么违禁的东西进来,故而检查了下呗……”
柳枝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屋子。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又提着个水桶折返回来。
只是她这水桶里装的可不是水。
那一桶黄澄澄的东西,伴随着恶心的臭味,让人众人瞬间大惊失色。
她们捂住鼻子,连忙急吼吼道:“你疯了?你想干什么?还不把那东西给丢出去!”
可柳枝不理她们,冷着一张脸,把那一桶粪水全都泼到了众人的床上。
尖叫声此起彼伏,整个后罩院都乱成了一团。
柳枝蹭的一下跑了出去。
此时外面下起了暴雨。
她一路顶着风雨来到了谢瑾怀常在的宝月楼下。
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雨水,她冲着楼上大喊道:“谢九爷,您还有什么招数,就尽管使出来吧!我不怕!”
谢瑾怀手握着书,立于栏杆前,看着楼下倔强的柳枝,有些看不明白。
他喃喃低语道:“她这是在向我宣战?”
第10章
你就乖乖配合点!(修)当柳枝喊完那些发泄情绪的话后,整个人瘫软了下来。
她跌坐在雨水中,不知所措的抱紧了双膝。
刚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大抵是一退再退,一忍再忍后,却发现还是要坠入人间地狱。
是不甘和愤恨的情绪瞬间涌入大脑,这才让她做了这样不理智的举动。
一双锦靴出现在柳枝眼底,耳畔传来那人的轻笑声。
“呵,还以为你有几分能耐呢?”
“怎么不继续喊了?”
柳枝缓缓抬头,只见谢瑾怀撑着一把竹青色的油纸伞立于此处。
庭院中,石灯笼发出幽幽的光亮,衬的神情淡漠的谢瑾怀有些骇人。
对上谢瑾怀冰凉的眸底,蔓延至心底的恐惧让她忍不住瑟缩。
她真的懊恼自己为何沉不住气,上一世谢瑾怀折磨人的手段,她这一世还历历在目。
“九爷,您究竟如何才肯放过我?”
谢瑾怀微微蹙眉,实在有些看不懂面前的柳枝。
从来,不都是她挑事儿在先吗?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