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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柳枝摇头:“九爷,您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世间的美好,奴婢可以自己去探寻。”

    不需要依附别人,不需要冠以夫姓,不需要做别人的外室,便是她心中最想寻得的自由。

    谢瑾怀向来恭敬世子,却在此时有些失态了,他怒声质问:“二哥,你为什么要跟我争?”

    “她是我的!”

    “是我的人!”

    谢瑾钰淡然的站在那,平淡的回道:“你若真喜欢她,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让她做外室,可想过她这一生都会因此抬不起头?”

    “你若真喜欢她,你忍心看着你与她的孩子,日后被人耻笑辱骂是个私生子?”

    “你最痛恨的赵如媚,便是外室登堂,你不是恨她恨的咬牙切齿吗?你忍心把她变成那样的人吗?”

    谢瑾怀怔愣住。

    他倒是没想过,自己这般疯狂的做法,和他最瞧不起的父亲又有何区别?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几分,喉咙中似乎哽咽着什么话。

    挣扎良久,他为自己辩白道:“让她做外室,只是因为我想护着她。”

    谢瑾钰摇头道:“护着她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瑾怀,你对她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想自私的占有。”

    他转头看向柳枝道:“你现在是鹿鸣居的丫鬟,随我回去吧!”

    谢瑾怀红着一双眼不肯放弃,他上前拽住柳枝的手腕,“跟爷走!”

    柳枝两头看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向来稳重沉冷的谢瑾怀在此时却像是个执拗的孩子,他赌气般的问道:“爷和世子,你选一个!”

    谢瑾钰依旧淡定自若,对柳枝道:“你不需要顾忌我,只需要遵从你的本心便可,但你若是愿意跟我走,那我必然助你完成你心中所想。”

    也就是在这一刻,柳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紧抿着的红唇微微松开,然后一点一点的掰开谢瑾怀的手指,她不敢看谢瑾怀的眼睛,低声回道:“九爷,奴婢福薄,受不起您的好意。”

    她选择了谢瑾钰。

    谢瑾怀此时心里烦躁至极。

    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低姿态,处处为其想着,可他的心意却被对方无情的再三拒绝。

    饶是他再喜欢柳枝,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拉下脸面再去哄,去求。

    他脸上恢复了以往的冷冽,语气生寒:“好,你选他,爷倒要看看,世子能给你什么!”

    “你最好别后悔!”

    放下狠话后,谢瑾怀阴沉着脸转身离开。

    柳枝看向谢瑾钰,有些歉疚道:“多谢世子替奴婢解围,可也因奴婢,您和九爷……”

    谢瑾怀这么敬重世子,也因为她跟世子险些翻脸。

    谢瑾钰表情依旧温和,像是并未受到什么影响,“无碍,待他想通了,便会明白的。”

    回到鹿鸣居后,柳枝便跟着世子进了书房。

    谢瑾钰似乎有很多话要跟柳枝讲。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二人,就连奉茶的品兰也被世子强硬的赶了出去。

    谢瑾钰难得的严肃了起来,“你可知近日你为何身陷囹圄,却无法抽身自救吗?”

    柳枝回道:“是因为奴婢卑贱,身不由己,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对于这个回答,谢瑾钰却摇头并不赞同道:“你只答对了一半。”

    “你的确身份卑微,很多事情会身不由己,可是人的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皇宫里的大内总管江流,他曾经也是最卑微的小太监,任人欺压,可如今却是帝王的左膀右臂,虽依旧只是个太监,可这皇城之中却再也没有人敢动他,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柳枝想了想,回道:“因为江公公身后有天子为他撑腰?”

    谢瑾钰摇头,拿出一旁的戒尺敲打在了柳枝的掌心,力道虽不算重,却还是微微有些痛感。

    “错,没有谁的成功是靠着谁的,我们能依仗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他江流能成为首领太监,能稳定的留在天子身边多年,是因为他有别人无法替代的本事,他能揣摩圣心,是最了解皇上心思的人,这便是任何人无法撼动他地位的本事。”

    “但你若能有让人无法取代的本领,即便你身在侯府,是个奴婢,也能为此闯出一片天地,主家即便想动你,也会先衡量利弊。”

    柳枝明白,谢瑾钰这是在教她生存之道。

    她虔诚的跟谢瑾钰磕头,“奴婢谢世子教诲,一定将您今日直言牢记于心。”

    可她还是有一点迟疑,便问道:“可是世子,奴婢除了会弹琵琶,身无长处,又能有什么本事是能像您说的那般,无可替代?”

    弹琵琶的乐伶,是世间最不稀缺的,哪怕她曾经是最好的乐伶。

    谢瑾钰也早早替柳枝做好了打算,但他并没有透露给柳枝,只看向柳枝问道:“你会识字吗?”

    柳枝如实回道:“只识得一些常见字。”

    谢瑾钰点头,“没关系,从明日开始,我便先开始教你读书识字。”

    第113章

    柳枝,你可一定要争气啊!“您教奴婢?”柳枝吃惊道。

    谢瑾钰用戒尺轻轻敲了敲柳枝的脑袋,笑问道:“怎么,你是嫌我的才学不好?”

    柳枝赶忙摇头,“世子才学出众,怎么会不好!是奴婢自觉不配,一个丫鬟而已怎敢让您教奴婢

    ……”

    世子的才学,放眼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若不是他身体羸弱,只怕早就状元及第了。

    这但凡有些名气的先生挑选学生时,都会看学生的资质,而她只是一个丫鬟,又怎敢让世子教她?

    谢瑾钰闻言面露严肃,“把手伸出来!”

    柳枝低头,自知说错话的她,缓缓将手伸了出来。

    “你要记住,不论何时何地,你身处什么样的境遇,是什么样的身份,你皆不可自怨自艾,自轻自贱,妄自菲薄!”谢瑾钰不留情面的挥动着戒尺落下,他的语气无比严厉。

    “是,奴婢记住了!”这一刻掌心的痛让柳枝铭记于心。

    谢瑾钰从书房挑了一摞书,几乎快要堆成小山了。

    这些都是他布置给柳枝的任务,需要她自己去看去记。

    柳枝浅浅的翻看了下那些书后,心中惊诧不已,这些书都是那些要参加科举的学子们常看的。

    她曾经是扬州瘦马,也曾自小就被培养了琴棋书画。

    但她学的也只是些能够附庸风雅的皮毛而已,与男子们所读的书自然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算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她们所读的书也是女则女训一类的,而世子所要教她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读书,柳枝是完全不敢想她今生还有这样的机遇造化。

    谢瑾钰指着那堆他精挑细选的书籍,对柳枝吩咐道:“你若有不认识的字,不懂的意思,随时都可以来问我。”

    “至于今后你负责的差事,便是每日来书房伺候笔墨。”

    柳枝明白,这说是来书房伺候笔墨,其实多半都是世子亲自来教她读书。

    她很感激的同时,心中隐隐也有一丝的担忧:“可是世子,奴婢愚笨难教,怕您太费心思,担心您的身子会吃不消……”

    谢瑾钰轻轻叹道:“我的身子也就这样了,人总会死的,可人死如灯灭,时间一长,一切便都会化为灰烬,我唯一能留下的,就只有学到的知识。

    ”

    “若那些知识能更古流传,也算是不枉我在人世间走了一遭,证明我曾经来过这个世上。”

    “学到的要教人,赚到的要给人,这才是传承的意义。”

    柳枝惊叹,世子的思想观念竟然是与那些权贵们格格不入,他更像是洪荒中的一股清流。

    “世子,您若是去做官,一定会很受百姓爱戴的。”柳枝真心的感慨道。

    谢瑾钰虽笑着,可眼底还是闪过一抹遗憾,“可惜,事与愿违,学无用武之地,算是我此生一大遗憾吧!”

    一身好的才学,却无用武之地,的确是可惜了。

    不过,他又仰起头,露出如沐春风般的笑意:“不过,若是我能尽其所能的帮助到你,也算是弥补了遗憾。”

    “柳枝,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柳枝闻言,很是郑重的给谢瑾钰磕了三个响头,她哄着眼眶道:“奴婢谢世子的再造之恩。”

    柳枝离开后,书童子渊端着茶水进了屋。

    他有些不解的问,“世子,她一个丫鬟,困在这深宅大院里,用得着读那些书吗?”

    谢瑾钰喝了一杯暖身茶后,才缓缓回道:“她是一只困在深宅里,飞不上天空的鸟,而我要做的,是替她打造一副能翱翔天际的翅膀。”

    “可这困在深宅里的丫鬟多了去了,您怎么就偏偏要帮她?”子渊还是无法理解谢瑾钰的意图,他只担心世子对这个丫鬟过于的上心。

    谢瑾钰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眸光看向了窗外的天空,浅浅一笑道:“因为,我和她是一样的人。”

    他的记忆被拉回第一次与柳枝相见的时候。

    那时他以为柳枝是一个想不开要跳井的姑娘。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柳枝却认得他,甚至很了解他,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只有柳枝能看穿他心底想要的是什么。

    那天他离开时,其实他听见了柳枝对谢瑾怀说的那番话:“他不是个易碎的瓷瓶,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们自以为是的保护,却从没想过对他而言,会是束缚他的枷锁……”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才惊觉,原来这深深的侯府中,还有这样了解他的人,与他灵魂契合。

    也是在那时,柳枝的名字就刻入了他的心中。

    ……

    柳枝把书搬回自己的屋子,品兰在一旁看着,一脸同情,“天啊,这么多书,你这猴年马月才看得完?”

    “慢慢看,总能看完的。”柳枝把书都一一整理好,摆在了书架上。

    “这些书多无聊啊!文绉绉的,还不如画本子好看!还好我笨,世子怕被我气死,倒也没再让我学,算是逃过一劫吧!”品兰拍拍胸脯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柳枝有些疑惑:“世子愿意教咱们,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珍惜呢?”

    品兰耸耸肩回道:“人各有命,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况且咱们一个丫鬟,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学学绣花,日后开个绣房实在点。”

    的确人各有志,柳枝也不再劝,只告诉品兰,她日后的差事便是调到世子书房去伺候笔墨。

    这差事原本是品兰的,如今被她顶替了,她怕品兰心中不痛快,便想着现在跟她说开。

    可品兰对此并没有意见,甚至一脸庆幸道:“那可太好了,这差事我早就想换了!”

    “你别瞧着世子平日里温声细语,对谁都和和气气,可他在书房里,那规矩可森严的多。”

    “书房里本就沉闷无趣,我伺候笔墨时真的无聊到打瞌睡,被世子发现后,可每每都要挨戒尺的!”

    品兰又想着自己夸张的描述会不会把柳枝吓着了,也撂挑子不干,便又找补道:“不过世子待你不一样,你又是个老实肯学的,世子让你学什么,做什么,你便好生跟学着吧!难得他有了爱好,也算是能打发时间,总比成日里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强。”

    在品兰眼里,柳枝去书房伺候笔墨,陪着世子读书,不过是给世子打发时间的乐子,她并不相信这读书能对一个丫鬟而言有什么用处。

    第114章

    这就是愿者上钩?晚间,柳枝在连廊处遇到了孟辰朗。

    他像是一直在此处等着,瞧见柳枝从此处经过的时候,便上前一股脑的把怀中的东西塞到柳枝手中。

    柳枝看着怀中满当当的东西,有些发懵;“阿朗哥,你怎么给我这么多东西?”

    孟辰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听说你受了点伤,想着给你那些补药,养养身体。”

    “你遭罪受难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尽一点绵薄之力了。”

    柳枝推辞的话还没说出口,孟辰朗就立马补充道:“你别推辞,我拿你当亲妹子,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见孟辰朗这般说,柳枝也的确没有再推辞的理由。

    她笑吟吟的将东西收下后,便跟孟辰朗开始闲聊起了彼此的近况。

    孟辰朗他如今有幸跟在欧阳先生身边打下手,医术倒是精湛了不少。

    欧阳神医也很坦白,他告诉孟辰朗,平日里他都是不需要旁人给他打下手的,能把孟辰朗留在身边任由他偷师学艺,那都是看在了柳枝的面上。

    所以孟辰朗觉得自己是承认了柳枝情,才落得这好处的,为了感谢柳枝,便承诺道:“你与我如今都在鹿鸣居当差,日后也能经常见面,若是有什么难处,或者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来找我便是,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会帮你。”

    柳枝想了想,倒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孟辰朗帮忙。

    之前她被迫就上花轿嫁给钱熠的那天,小蝶为了给她通风报信,挨了不少的打,如今她还没有机会过去瞧瞧她。

    孟辰朗得知此事后,当即就提着自己的小药箱跟着柳枝去往后罩房看望小蝶。

    小蝶自那日被打抬回去后,就一直疼的下不来床。

    后厨的丫鬟本就是侯府中最低等的丫鬟,生病挨打也不会有人替她们去请府医,最多就是抓两副药吃一吃,能挨过去便挨着。

    孟辰朗给小蝶诊完脉,查看完伤势后,一脸气恼,“他们下手也太重了吧!她如此疼的厉害,只怕是骨头断了。”

    “怕也不能再干重活了。”

    小蝶唰的一下,脸就白了。

    她焦急道:“孟郎君,求求你帮帮我,要是我不能再干活了,这府中就没有我的活路了。”

    她在后厨做事儿,若是不能干重活,只怕没人能容得下她,说不定侯府见她不中用了,随意找个人牙子就把她给发卖了。

    “你先别急,养养伤,说不定也能好。”孟辰朗其实也不敢说的太过绝对,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不歇息个一年半载,根本养不好的。

    可小蝶是个丫鬟,哪有丫鬟歇息养病三个月不干活的呢?

    柳枝心里也急,小蝶也是因为她才遭了这无妄之灾,她不能对小蝶不管不顾的。

    见小蝶哭的厉害,她便坐到小蝶床边安抚道:“你放心,你是因为才遭了难,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一定会想法子护住你的。”

    小蝶含着泪点点头,虽然也知道柳枝处境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但听她这么说,总有一种莫名的安心之感。

    从后罩院出来后,柳枝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小蝶干不了重活,自然是不适合留在后厨,那该如何给她寻个好去处呢?

    鹿鸣居肯定是不行的,世子身边不能随意塞人,能去鹿鸣居伺候的,都是由老太君点头同意的,而她能去鹿鸣居伺候,那是托了九爷的福。

    她今日弃了谢瑾怀,自然是没有脸再回头去求他,只能去求别人再想法子。

    如今府中掌管中馈的是二太太王氏,柳枝想着,或许可以去求求她。

    于是第二日一早,柳枝便先去寻了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照常在池边钓鱼,柳枝瞧他竹篓空空,故意嘲笑他道:“你钓鱼的技艺怎么这般的差,和你的医术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还是潜心研究你的医术,别成天老想着做个钓鱼佬。”

    “你懂什么,我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欧阳先生被柳枝的三言两语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他这人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钓鱼,可偏偏就是十钓九空,他不信邪,每日都要钓上一杆,这样一来就钓了十多年。

    而他最受不了的嘲笑,就是别人说他钓鱼不行。

    柳枝一把拽住他的鱼线,提溜起来一瞧,看着那弯弯的钩子上挂满了蚯蚓,更加不留情面的嘲笑他:“人家姜太公钓鱼,是用的直钩,你这弯钩加蚯蚓,那是愿者上钩,分明是大陷阱。”

    欧阳先生气红了脸,羞恼道:“你懂什么,你个小丫头片子。”

    柳枝笑道:“我是不懂,可我闭着眼睛都能给你钓条鱼上来。”

    “你就吹吧!”欧阳先生不信。

    一个小丫头,懂什么钓鱼?他钓了这么多年,也没敢说一竿就能钓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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