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你怀疑是西京人?”沈万紫问道。宋惜惜道:“有点儿怀疑,但也怀疑是燕王派人入京,但燕王派人入京做什么呢?如果是西京人,那么我猜测是朝易昉而去的,为死去的西京太子报仇,燕王的话,我还真猜不出来。”
沈万紫道:“嗯,也可能是我们杞人忧天,过多敏感,兴许就是几个江湖汉进京谋生。”
宋惜惜不存这样的侥幸,道:“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刻报。”
“放心,盯着呢。”沈万紫喝了口茶,杏眼睁大,“要下雨了,明日瑞儿上鸣鹿书院,希望明日别下雨才好。”
“嗯。”宋惜惜心不在焉地说了句,心里想着那几个形迹可疑的人,猜测他们的目的。
会否是西京探子?
这几个字她没办法对沈万紫说出口,事实上,西京探子四个字对她来说就等同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她的心脏。
苏兰基曾经说过,当初在商国的西京探子除了被当场杀死那些,逃回去的也被他处理了。
苏兰基说的话应该可信。
她想了一会儿,对沈万紫道:“滋滋,你去打听一下,战北望最近当值的情况。”
“不用问,十日换值,这两天是白日当值,二十换值夜。”
“值夜。”宋惜惜轻声道,“他换值这日,盯着点儿隆兴客栈。”
“你还是觉冲易昉去的?”沈万紫不这么想,“冲着易昉的话,用得着这么多人吗?易昉武功也不高啊。”
宋惜惜道:“咱们同她一起上过战场,我也跟她比试过,才知道她武功如何,但在这之前,她是商国第一女将,名声在外,有人高估她也不定。”
“好吧。”沈万紫说起这个人还是觉得有些晦气的,“咱恨不得她死,却又不能让她死。”
“不能让她死。”宋惜惜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脑子像是被闪电劈了一下,倏然亮堂起来。
“不对,不对,不可能是西京新太子派来的人,西京太子的目的,不可能只杀易昉,我们要保着易昉的命为的就是他秋后算账,如果他派人杀了易昉,他就不能再借鹿奔儿城的事跟我国讨价还价,他不会这么愚蠢。”
第518章
遇到李婧
沈万紫看着她,“那……不是冲易昉来的?那是不是冲北冥王府?”
“不知道。”宋惜惜一时没分析出来,毕竟只有几个杀戮甚重的人进京,没有别的信息,“我得让棍儿加强王府的防御,明日我送瑞儿去书院,叫棍儿带人在外头守几日,直到那些人离开。”
不管如何,小心为上,现在谢如墨和于先生都不在府中,凡事多做一步,宁可做多余也不能心存侥幸。
当天,棍儿便开始布防起来,五百府兵在天子脚下,虽叫皇上忌惮些,可实际的用处真的很大。
像如今布防起来就十分轻易,三个时辰轮值一班,人手也是完全足够的。
因京城晚上没有宵禁,所以,棍儿晚上自已亲自坐镇,毕竟月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时,大白天几个人硬闯王府的可能性太低。
翌日一早,马车备好,宋惜惜和沈万紫牵着瑞儿出门。
瑞儿第一天上书院,嘴上说不紧张,但看得出有点小紧张。
梳着总角,总角用青色绸带绑紧,身上也穿青色衣裳,显得干净整洁,有点小儒雅。
书童是国公府陈福物色的,正是陈福堂兄的小孙子,因是小年夜那天出生的,所以叫陈小年,恰好与瑞儿同岁。
陈小年背了个书袋,笔墨纸砚都在里头了。
瑞儿走路还有一点儿不自然,可他不担心被人耻笑,他也不是没听过嘲笑和谩骂,当乞丐的日子经历的事情,使得他内心十分强大。
沈万紫看着天色阴沉的样子,道:“要下雨了,快一些,去晚了书院门口该要被马车堵死了。”
宋惜惜还站在马车旁边四处瞧了瞧,没发现什么情况便提着裙摆上了马车,“有雨伞吧?”
“有,带了。”沈万紫清点着东西,“食盒也带了,话本也带了,咱们可以在书院门口等他下课时看话本。”
宋惜惜对车夫道:“行,走吧!”
马车宽敞,甚是舒服,只是即将要到书院的时候,便下起了雨,幸好下得不大,倒是不耽误的。
他们是提前出门的,所以到书院之后并没有堵塞,偌大的书院门口几辆马车。
宋惜惜撑着伞先下马车,再把瑞儿抱下来,书童陈小年则是自已跳了下去,这年纪正是活蹦乱跳的时候。
雨势大了些,沈万紫从马车上再扔了一把雨伞下来,“别淋着雨,可没带衣裳换呢。”
“知道了,沈姑姑。”瑞儿大声应道。
“乖瑞儿!”沈万紫笑着,冲他挥挥手,“去吧,沈姑姑和你小姑姑会在这附近等你下课。”
陈小年撑着雨伞,挽着瑞儿的手小跑着进了书院的大门,宋惜惜喊了声,“别跑太快,注意脚滑。”
她刚喊完,便听得“啪嗒”一声,像是有人摔倒在地上。
宋惜惜循声看过去,只见后面一辆马车前不远,一名身穿素白衣裳的夫人仰天摔在地上,侍女急忙搀扶她起来,但因一手撑伞一手用力,使力不当,脚下打滑,竟也扑在了夫人的身上,夫人发出了沉闷的痛叫声。
车夫跑了过来,但是他是男人不好搀扶,只能把自已的衣摆递过去给侍女,让侍女拽着他的衣摆站起来,可她压着夫人双脚不好用力,蹬了几下也没起来,反而把夫人压得更惨了。
宋惜惜小跑过去,一手拽起侍女,让她站稳之后,再俯身去把那位夫人搀扶起来。
第519章
她摔伤了
夫人一张脸惨白,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衣裳,这般狼狈模样显然不想让人看见,便用袖子遮住了脸低低对宋惜惜道了句:“多谢,多谢了。”
“不言谢,夫人摔得要紧吗?”宋惜惜问道。
“不大……哎呀!”她挪了挪脚,左脚传来一阵锐痛,她忍不住叫了声。
“怕是崴脚了。”宋惜惜扶了她一下,那侍女见状也急忙过来搀扶,但侍女的手掌满是血,应该是方才摔倒的时候,双手撑地被地上粗粝的砂子划伤了。
宋惜惜蹙眉道:“我的马车就在前面,马车上有药和药膏贴,要不你们随我过去,我在马车上给你们处理处理。”
夫人道:“这……这会不会太麻烦?还不知道夫人是?”
宋惜惜道:“二夫人,我叫宋惜惜,我们见过的。”
眼前这位夫人,便是那日在金京楼想帮王清如解围的李婧。
宋惜惜从梅山回来之后,曾随同母亲去宣平侯府拜访过,也见过她一面。
听得宋惜惜三个字,李婧放下遮脸的袖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原来是王妃,妾失态了。”
“二夫人,到我马车上整理整理,后面有几辆马车来了。”宋惜惜道。
“好,好,给您添麻烦了。”李婧知道自已的身份,守寡之人最怕是非,若被人见了她这副狼狈模样,不定要议论些什么的。
沈万紫也跑了过来,同惜惜一起搀扶李婧过去,沈万紫直接把她抱上了马车,李婧羞得满脸通红,“这,这真是不好意思,给们添麻烦了。”
侍女也被宋惜惜搀扶着上了马车,因着今日出来没带宝珠她们,所以马车坐四个人也不显得逼仄。
沈万紫也认出她来了,但不提起那日金京楼的事情,倒是李婧看到她,便认得了,因为那日沈万紫就在门口翘着双手看热闹,她那张明艳的脸叫人瞧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李婧想起那日的事情,甚是尴尬,因沈万紫亲眼目睹,怕有什么闲话传出去,便此地无银地解释了一下,“那日,我着实是瞧上了那副红宝石赤金头面的……”
沈万紫笑道:“我也瞧上了,可惜被战夫人买走了。”
李婧讪笑着,她话说出口已经后悔了,不该提那日的事,免得惹了是非。
沈万紫和宋惜惜对望了一眼,都觉得李婧应是许久不曾出来应酬社交了,否则不会想着那日金京楼的事。
沈万紫给侍女擦拭了血迹,给她上药。
宋惜惜则不顾李婧的各种不好意思,解开了她的鞋袜,只见脚踝处肿起了,她道:“夫人轻轻转动一下脚踝,看疼不疼?”
李婧按照她说的轻轻转动了下,嘴里发出嘶声,“疼。”
“希望不是裂骨了。”宋惜惜拿出丹神医给的药膏帮她贴上,“这药贴是药王堂的,对止痛颇有效果,但因为止痛效果好,反而会忽视伤情,所以夫人回去之后还是要请大夫看看。”
“有劳王妃了,真是太感谢,也太不好意思了。”李婧显得很是内向,说话都不敢大声,道谢和不好意思总是挂在嘴边。
宋惜惜道:“二夫人不必这般客气,你我原是旧识,就莫要这般生疏。”
一句旧识,李婧眼眶红了红,忙别过脸去,手攥住了手绢,“这会儿人越来越多,能否等人少了些,妾再回自已的马车去?”
“可以,我们是要等到下课的。”宋惜惜看了她一眼,掀开帘子吩咐车夫,“把马车驶远一点。”
第520章
要找回来的
马车停在了鸣鹿书院的北角处,宣平侯府的马车则在后面跟着过来,免得造成马车堵塞。
雨势渐渐大了,人也越来越多,李婧的脚受伤更不好这个时候下去回自已的马车,只能等送孩子来书院的马车渐渐散去,她才好下来。
“二夫人是送哥儿上学?”宋惜惜知道她收养了个儿子,但不知道有多大了。
“是啊,他第一天上学,妾送送他。”说起儿子,李婧脸上才泛起了一丝笑意,也显得自然了很多。
“多大了啊?叫的什么名?”
李婧说:“七岁了,叫张卫国。”
沈万紫笑着道:“一听这名字,便知道是将门之后。”
李婧神色有片刻的恍惚,眼底的苦涩来不及收回,轻轻地道:“妾的夫君曾给未来孩子起名,若是哥儿,便在卫国安邦里挑。”
“原来如此!”沈万紫不敢再说这个话题,她看起来眼眶好红,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你侍女的手伤了,我来给你整理一下发髻吧。”
“使不得,使不得的。”李婧连忙摆手。
但沈万紫已经开始理她的头发了,还笑着说:“别看我粗粗咧咧的,但我梳发的手艺可好了。”
李婧阻止不得,只能又开始说不好意思了。
宋惜惜为了缓解她的情绪,跟她拉起了家常,“我今日也是送侄儿上学,他和你家卫国一样,都是第一天上书院。”
鸣鹿书院每年招生的名额不多,新生应也是分到一起的。
“是宋瑞吧?”李婧知道瑞儿的事情,她笑容微微绽开,“真好。”
宋惜惜听出她这句真好的意思,是宋家有了一点后。
她看着李婧依旧年轻却死气沉沉的脸,道:“嗯,一切都会好的,过去的就过去,活着的人也要好好活着。”
李婧微微地点了点头,很是落寞的样子。
雨声越来越大,书院门口的喧闹声传来,伴随着吆喝声,显然是已经堵住了路口。
即便是李婧的马车,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沈万紫帮她整理着头发,却发现她掉了一只耳环,道:“你掉了一只耳环,应该是方才摔倒的时候掉的。”
李婧啊了一声,脸色大变,忙伸手摸着两只耳垂,发现果真掉了左边的一只,她急忙便掀开帘子,“我要下去找着。”
侍女道:“夫人,您别下去,奴婢下去找找看。”
沈万紫掀开帘子瞧了一眼后边,道:“这会儿车多人多的,你方才摔倒的地方也被马车碾过了,你这耳环又是挺大的珍珠,可能会被人捡去。”
许多马车不是主家亲自送孩子来,有些是下人或者车夫,如果送孩子下来的时候见到这珍珠耳环,怕是要捡了去的。
李婧却猛地双手掩面,哭着道:“不,要找回来,要找回来的,这是我夫君送我的定情信物,不能丢。”
她擦了眼泪,“不行,我要下去找,不然一会儿该叫人捡去了。”
她着急地掀开帘子,想要这样直接跳下马车去,侍女一把拉住了她,“夫人,别急啊。”
宋惜惜和沈万紫只得搀扶她下马车,撑着伞然后同她一起去找。
回到她摔倒的地方,宋惜惜和沈万紫低着头,一寸寸地扫地面,但是人多拥挤,马车又要到前面去调头,一时吆喝声响起都是叫她们让开的。
那么大的雨,人又那么多,要找一颗珍珠可太难了。
宋惜惜抬起头,刚想找李婧说等雨停了再找,却见她跪在地上拖着一只脚往前挪,双手在地上摸着,瓢泼大雨淋在她纤瘦的身上,刚整理好的发髻如今已经被大雨打乱了,像个疯妇人一般。
宋惜惜心头一酸,差点落了泪,急忙上前去把拉起来,“你上车去,我们找。”
“不!”李婧哭着摇头,双手一直颤抖,隐忍又克制,但完全克制不住,“要找回来,要找回来的,那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第521章
战北望告假处理家事
宋惜惜叫来沈万紫,让她帮忙把李婧放在她后背,然后背着李婧飞快地回到马车上,“你在这里等着,我一定帮你找回来。”
李婧浑身哆嗦,头发全是水,脸上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嘴唇颤抖得十分厉害,“拜托,拜托,一定要找到。”
“你别下来!”宋惜惜语气重了些,“照顾好自已的身体,不能叫他在天之灵也不安。”
李婧掩面痛哭。
宋惜惜叫车夫看着她,然后回去继续找。
小半个时辰之后,马车渐渐地散了,但雨还是没停,天色阴沉得有些可怕,连同宣平侯府的车夫在内,一共四人找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也没找到那一只耳环。
就在大家都要放弃的时候,宋惜惜却见书院门口边上有一点泛光,她急忙跑过去一看,竟真是她的珍珠耳环,连忙伸手捡起,只是,耳环已经损毁了,只余下一颗珍珠,吊着耳环的金线和托珠的两瓣金叶不见了。
这不是她摔倒的地方,应该是被马车碾压过,又被人踢到了这里。
宋惜惜在附近找了一下,找回了一瓣薄薄的金叶便再找不到别的了。
大家浑身湿透地回到马车上,宋惜惜双手捧着珍珠和那一瓣金叶递给李婧。
李婧伸手抓住,紧紧地攥在了手心,在马车上对着宋惜惜跪下,匍匐着身子失声痛哭。
宋惜惜抱着她,让她在自已的肩膀上哭,滚烫的泪水灼得宋惜惜心头发痛。
哭声渐渐地低了,她仿佛是已经习惯了压抑情绪,所以很快便调整好,擦干泪水从宋惜惜的肩膀抬起头,脸色惨白,泪水还盈在眼底,唇瓣便扬起了一朵苦笑,“我只是,只是怕像他的遗体一样,没能找回来,现在找回来就好了,多谢王妃。”
她让侍女搀扶自已下去,再跟宋惜惜道谢,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已的马车。
宋惜惜坐在马车上,头发湿漉漉地滴水,滴在脸上,也似乎有些滚烫。
沈万紫抱着她,“别难过,这是很多武将的宿命,你还记得咱们上南疆战场那几战,其实也死了很多弟兄。”
“是,只是留下的家人该多艰难啊。”宋惜惜用手背擦了一下脸,“她一直都没走出去。”
“既有定情信物,证明他们成亲之前便已经互相心仪。”
“是啊。”宋惜惜喃喃地说,“所以她留在宣平侯府,守着他们曾经的家,还收养了一个儿子,取名张卫国,就像是他们原先约定好的那样。”
沈万紫叹了口气,“如果戚肆是方十一郎,如果营救成功,方十一郎回来看到的是他夫人另嫁,而那个苦苦守着的二夫人,却永远也等不回她挚爱的夫婿。”
造化弄人,世上的苦难这样多,老天爷能否开眼看看?
全身湿透的她们也只能暂且回府,换了衣裳,便叫让棍儿安排府兵去守着,顺便晚些把瑞儿接回来。
午后,两人都有些不适,毕竟在雨中淋了好久,叫了府医开了药,煎服之后两人都睡下了。
傍晚,战北望从京卫营走出来,他是来告假的,母亲自从那一日之后便病了,而战少欢一直不愿意把红宝石头面拿出来,甚至如今日日抱在身边在母亲身旁侍疾,前所未见的孝顺。
所以他打算告假几日,把家里头的事处理了,战少欢如果不愿意归还,那么就只有硬抢了。
他不能让战少欢用方十一郎的抚恤金,对他和对方十一郎都是一种侮辱。
第522章
退货
他去买了一根赤金簪子装在盒子里,回到府中问了下人,知道战少欢在母亲屋中,他便径直朝母亲屋中而去。
战少欢果然抱着那首饰匣子在里头,见他进来,战少欢立刻站了起来,有些警觉地问道:“二哥今晚不是当值吗?怎么又回来了?”
“给你!”战北望把盒子递给她,淡淡地道:“发了补助给你买的簪子。”
战少欢充满怀疑,“给我买的簪子?为什么给我买簪子?”
她抱紧了自已的首饰盒,这两日还一直叫她去退了头面,怎么这会儿还给她买簪子?
“给你添妆的,也看在这几日你辛苦照顾母亲……唉,收下吧。”战北望转过身去,看着床榻上的战老夫人,“母亲,您今日觉得如何?”
战老夫人也有些讶异儿子的举动,听他问便说了句,“你妹妹照顾我,确实辛苦了,我今日身子爽利了些,明日应是能起床行走了。”
“要不,如今儿子扶您起来走走吧。”战北望掀开被子,伸手去搀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