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战少欢见状,这才放下红宝石头面的首饰盒,拿起那盒子打开,里头果真放着一根赤金簪子。她伸手拿起,有些分量,而且款式也好,像是金京楼的簪子。
不过,她仔细瞧了瞧,发现与金京楼的做工还是有些差别,应该是金楼的。
她有些失望了,但好歹是赤金的,收了也不亏。
当即扬起脸看着战北望,“多谢二哥。”
“戴起来看好不好看。”战北望正扶着母亲站起来,道。
战少欢跑到母亲妆台上去,却听得身后传来母亲的惊呼,“老二,你这是做什么?”
战少欢猛地向后看去,只见二哥已经不扶着母亲,而是把她的红宝石头面拿在了手中,她的心瞬间吊到了嗓子眼上,“二哥,你想做什么?”
战北望淡冷地道:“你入平阳侯府为妾,戴不得这红宝石赤金头面,我帮你去退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不!”战少欢发出了狂吼声,扑了过来,“还给我。”
战北望已经轻功一起,飞跃了出去,牵了马迅速往金京楼而去。
要趁着金京楼关店之前,把东西给退了,把银子取回来。
金京楼还没关店,但已经没什么客人了,京城虽然不宵禁,但晚上也不会有贵客前来金京楼购买,所以,他们在天黑的时候,就会关门。
战北望是金京楼今天最后的一位客人。
接待他的是那日那位掌柜,听得他是来退货的,也依旧笑容可掬。
掌柜的笑容,削弱了战北望的尴尬,本以为退货还要拉扯一会,没想到金京楼没有二话,检查过红宝石头面之后,立刻便退。
三万六千八百两银子,一文钱都没扣他的,悉数奉还。
掌柜的还亲自送到门口,躬身道了句,“欢迎客官下次再光临。”
战北望回头看了一眼金京楼的金漆招牌,他想这辈子他都不可能踏入金京楼了,他仅存的那点面子,已经在这里丢尽。
他策马奔回府中,府中已经乱作一团。
战少欢知道追不上二哥,便认为是王清如逼着他退了那头面的,所以她冲到文熙居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王清如打了一记耳光。
王清如这几日帮她买了头面,花了那么多的银子还被夫君冷落,心里也有怨恨,见她进来二话不说就打人,气得一巴掌还了回去。
两人扭打在一块。
第523章
很厌烦
战北望回到府中的时候,侍女丫鬟们算是把她们拖开了,只是两人都狼狈不堪,披头散发,衣衫破损,脸上充斥着指甲印和巴掌印痕,真的就像是市井泼妇厮打那般。
老夫人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狠狠地瞪着王清如,“她马上便要出阁,你伤了她的脸,让她怎么见人?”
王清如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委屈得无以复加。
战北望大步进去,扶起了王清如,取出一叠银票给她,“那红宝石头面退了,这银票你拿回去。”
“老二,你疯了是不是?”战老夫人气得猛站起来,“买了的首饰拿回去退,我们将军府还有面子吗?”
“你给我拿回来,不退,我不退。”刚歇了一口气的战少欢扑过来,朝着他的胸口捶打,丑态百出。
战北望任由她捶打,岿然不动,脸上是冷漠的神情,这样的日子,他厌烦了,厌烦得很。
王清如怔怔地拿着银票,忘记了哭。
战少欢扑打了战北望一会儿,又扑过来想要抢王清如的银票,王清如立刻藏在身后,退后了几步,“你想做什么?”
“那是你买给我的,是你自已非要买的。”战少欢声嘶力竭,语气充满了恨意。
“我后悔了。”王清如木然地说出这句话,她后悔买红宝石头面,还是后悔其他的?她自已一时摸不准自已的心意。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日子。
这个将军府,像一个烂臭了菜瓮,而她一头栽进去了。
可这门亲事,她自已做不得主,当初是穆夫人过来做媒的,这里头的缘由,母亲跟她分析过,不是不能拒绝,只是拒绝了于大哥前程无益。
而且,那个时候她着实孤独了很久,她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像当初和十一郎那样。
她以为战北望会是十一郎那样的人,可他不是啊。
而将军府也比不上方家,方家每个人都那么好相与,婆婆陆氏拿她当亲生闺女看待,免她晨昏定省,更免她在身边伺候。
方家上下,就没有人是难相处的。
将军府上下,就没有人是好相处的。
谩骂声,叫嚣声,哭闹声不绝于耳。
她忽然厌烦得很,拿着银票转身出去,在偏厅木然地坐着。
直到戌时,战少欢的哭声才歇了下来,她靠在贵妃椅上泪水悄然滑落。
她真的好委屈,哪怕战北望过来哄一哄她,她心里都好受些。
可战北望没留在文熙居,在那对母女离开之后,悦儿过来禀报,“姑爷去了如夫人那边。”
王清如掩面痛哭,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她宁可他继续睡在书房,而不是去易昉那边。
今晚她受尽委屈,却不留在她的身边去了易昉那边,他心里可有半分她的位置?
而且,易昉毁容,没了一只耳朵,简直就是个怪物,他宁可对着一个怪物也不来她这里。
战北望坐在易昉的屋中,他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他已经在书房里住了好几日,确实清净,但这样深夜的清净对他而言,是恐怖的。
因为他会不断想起他做过的一个一个错误的决定,然后,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积压,闷痛得呼吸不过来。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已没有做错过那些决定,今晚他来易昉这里。
可当与她对面坐着,便会想起她那些残忍的做法,他胃里一阵翻滚,恶心涌上。
“你真是很厌恶我。”易昉冷冷地说,从他进门,她就一直盯着他。
从战场回来,他不会主动过来找她,除非是她大闹。
这几日府中发生什么事,易昉很清楚,她很喜欢看这种热闹,很喜欢看这些蠢人在蹦跶。
看,她什么都没做,战北望自已来了。
第524章
我想成功有错吗
战北望眸色凉如水,幽幽道:“我真希望你告诉我,你在鹿奔儿城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易昉冷笑,“你嫌弃我,是因鹿奔儿城吗?不,你是嫌弃我在西蒙山上被俘,你嫌弃我被毁容,你觉得我不清白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清清白白。”
战北望摇摇头,“不,西蒙城外山上的事情,我对你只有心疼,否则我不会帮你受了板子,我不能接受的是你在鹿奔儿城做的一切。”
“别自欺欺人了,好吗?”易昉依旧冷笑着,“在鹿奔儿城做的事,你真觉得我错了吗?”
“你不觉得自已有错?”战北望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你还是没觉得自已有错?”
易昉没带面纱,灯光映照她阴阳两面,眼底是灼灼火焰,野心尽显,“战北望,不是只有你才想建功立业,我也想,我是本朝第一位女将,就算宋惜惜在南疆立下什么功劳,都不能取代我的位子,那都是我在鹿奔儿城拼来的,我不那样做,如何奠定我的地位?”
她拔下簪子,把灯芯挑起来一些,照得她丑陋的半边脸更狰狞,“你以为那些大将就没做过残忍的事?能在战场上活下来,没有一个心慈手软,宋怀安年纪轻轻便成为镇北侯,你真以为只靠他奋勇杀敌?不,这里头到底隐藏了多少阴暗,你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也只有你这么愚蠢,只想着用你的命去拼战功,那你就是拼到死,都成不了王彪。”
战北望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易昉把簪子插回发髻上,“你不用嘴硬,你心里很明白王彪为何能取代北冥王谢如墨,是因为他的能力吗?错了,是因为他有爵位,他有祖辈为他打下的功勋,他享受着福荫,而我也只是希望我们能加官进爵,福荫我们的子孙,只要我们成为了勋贵,我们的孩子才有希望成为宋惜惜和王彪那样,不需要自已付出多少努力就可以得到一切的人。”
战北望望着她眼底的火焰,那火焰有野心也有恨意,他再一次觉得自已没有真正了解过易昉。
他望着她,“你曾跟我说过如今女子地位太低,你看着世间一个一个身不由已的女人在内宅和家务生子里蹉跎一生,觉得很可怜很可悲,你说你想成功,是为了那些女子能提升地位,不再轻易被欺负。”
易昉反问,“有冲突吗?我想成功福荫子孙,我也希望我的成功能提升女子地位,并没有矛盾,我总不可能燃烧了自已,照亮了别人,我帮她们,我也要有所得到,我错了吗?”
她双手撑住桌子,逼问,“你告诉我,我这样想错了吗?我错了吗?”
咄咄逼问,战北望有瞬间的凝滞,下意识地摇头,“没错。”
“既然没错,你为鹿奔儿城的事情疏远我,合理吗?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被俘,你嫌我被毁容,认为我不清白。”
战北望从她的思维里挣脱出来,“你想成功,并不代表着你杀平民是对的。”
易昉眼底很冷,“那是西京人,不是我商国百姓。”
第525章
刺客入府
战北望道:“就算是西京人,也是平民,我们有过不伤平民的约定,这是上位者对百姓的承诺,于两国百姓都是利好的,而你屠村,就没想过我们成凌关的百姓也有可能被屠杀吗?”
易昉呵了一声,眼神充满了嘲讽,“你身为武将,竟然问得出这样的问题,战北望,其实你不适合上战场,你心慈手软,毫无执行能力,当日若不是我,你哪来的功劳?甚至在萧大将军面前,你请兵前往鹿奔儿城烧粮仓,也是因为我在一旁极力劝说,否则你连烧粮仓的功劳都没有。”
“你之所以立功,是因为我立功了,我签订了和约,你作为援军主将领了我的功劳,现在还反过来怪罪我立功?你不觉得自已卑劣可耻吗?”
她语气中的嘲讽与轻蔑,等同是把战北望的自尊丢在地上践踏。
战北望呆若木鸡,分明知道她说的是错的,但是,他不知道从何反驳。
“无话可说了吧?”易昉笑着,仿佛终于一副沉冤得雪的样子,极尽指责,“战北望,我为你付出了什么,你看得见,而你为我付出了什么?你自已说说。我当时鲜花着锦炙手可热,却愿意嫁给你当平妻,在你落魄的时候我不离不弃,你反而在和离之后又娶了王清如。”
“你以为你辜负的是宋惜惜?你辜负的人是我。”她这句话语气很轻,却有莫大的不甘,泪水从脸颊上滑落,“皇上赐婚,我为我们未来谋划了一切,宋惜惜为你谋划过什么?她在你要娶我为平妻时,翻脸不认人,求了一道和离旨意丢在你的脸上带着嫁妆出府,绝情绝意,没半点夫妻恩情,你如今还这样念着她的好?”
“宋惜惜为你做过什么?掌将军府中馈?给你家人送些小礼物四季衣裳?伺候母亲?可这些不都是她应该做的吗?而且那些还不是为你做的,她分内之事啊,你哪里对不起她?就因为没履行不纳妾的承诺吗?可战哥,人都有需要妥协的时候,我以女将身份嫁给你为平妻,我不是在妥协吗?为什么我可以妥协她不可以?她抓着你不守信诺大做文章,求了和离旨意让所有人都唾骂你,将军府名声扫地,你该恨她,但你为什么会觉得愧对她?”
战北望泛起了满心的苦涩,所有的事情前后串联起来,仿佛就真是她说的那么回事。
“你对不起的人是我,你先有宋惜惜,后有王清如,我都没有跟你闹过半句,依旧守在将军府等待再次立功的机会,我依旧为着我们以后打算,战哥,你当初对我的感情,莫非就真只是一时冲动吗?”
她捂住脸,眼泪湿透指缝,抽泣声十分压抑,好一会儿,哽咽地道:“你可知道,我活着的每一日都十分艰难?若是换做别的女子,遭遇过我遭遇的事,早就自尽了。”
易昉的哭声,打得他心头既茫然又难受,是啊,眼前这个人不管如何,都是他曾经喜欢过的。
他起身走过去,把她拥抱入怀,“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
“嗖”地一声,一支箭从窗口飞速飞入直朝他们而去,战北望立刻拉着易昉往后一倒,箭插入了他们身后的木屏风,是一支小箭。
小箭?近距离!
战北望站起来迅速从墙上取下一对佩剑,丢了一把给她,两人警惕对视,握住剑贴着墙而走。
易昉心脏砰砰乱跳,刺客?怎么会有刺客?会不会是西京探子?宋惜惜一家就是被西京探子屠尽的。
第526章
易昉的第一反应
战北望挑起帘子,和易昉一左一右地往外出去,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而外头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等了一会儿他打开了门,再迅速躲在门后,确定没什么动静,他才猛地探头出去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血液凝固。
廊前的风灯照着台阶,台阶上倒了三具尸体,是易昉身板身边伺候的侍女,她们都是被一剑封喉,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
血顺着石阶而下,染得石阶一片猩红。
战北望顿时想到了宋家的灭门案,惊呼一声,“父亲母亲……”
他刚想跃出去,却被易昉拉住。
易昉脸色惨白,嘴唇都有些颤抖,“怕是,怕是冲着我来的。”
战北望马上明白了,有可能是西京探子找她复仇,而方才,她还在说自已做得对,战北望脑子瞬间清醒,那些辩解之词,太虚伪了。
易昉方才为自已分辨得有多理直气壮,如今就有多恐惧。
四道黑色的影子悄然落在了院子里,他们黑衣打扮,蒙头蒙脸,只露出一双冰冷透骨的眸子。
四个人,四把剑,剑身透着森寒,浓浓的血腥味与嗜杀的气息袭来,易昉握住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骤然之间,四把剑一同袭来,两人迅速转身进了屋中把门关起来,一人上门闩,一人去吹灯,屋中顿时一片漆黑。
两人背贴着背,横剑而立,剑芒照亮了两人锐利警觉的眸子。
战北望因回京之后进了京卫,如今更被贬为普通京卫开始轮值,不得不说轮值的锻炼很有效果,外边虽没有什么动静,但他感觉危险在窗口。
他横刀对着窗口的位置,果然只见窗户瞬间被踹开,黑影飞入,他洞察了先机,一剑扫了过去,黑衣人感知了剑气,迅速跃起,绕是如此也差点被战北望的扫中双腿。
剩余三人翻窗进来,落地几滚便很快辨别了方位,剑戟之声在房中响起,但过了三招,易昉就知道自已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她心慌之下,竟丢下战北望就从窗户上飞了出去,然后直奔外院而去,嘴里大声喊着,“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战北望大怒,她疯了不成?府中那么多人,怎么可以把刺客引出去?
黑衣人并未对战北望纠缠,四个人迅速追易昉而去。
易昉的叫声惊动了将军府里的人,灯火一盏盏地亮了起来,府中的侍卫出动,有人跑出去找巡防营和衙门。
黑衣人是奔着易昉而去的,但是,易昉凭着对将军府的熟悉,东躲西藏,最后潜入了文熙居。
王清如听得吵闹声刚跑出去,就见易昉拿着剑进来,她还以为易昉要杀她,吓得连连后退,怒道:“你想做什么?”
锦儿和悦儿吓得腿软,但也拦在了易昉的面前,易昉一手推开她们直奔屋中而去,然后迅速把门关上。
文熙居的大门和窗户是宋惜惜命人做的,用了最坚固的铁木,刺客要像方才那样破窗破门就不容易了。
把门关上之后,她立刻挑上桌子,握住了剑紧张对着外面。
虽然不容易破门,但如果他们不敌,始终会被他们破门而入的。
这一刻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上,宋家灭门的惨绝,在她脑海之中浮现,他们一定是西京探子,是为西京太子和那些百姓报仇而来的。
他们会像屠杀宋家那样,把将军府的人也全屠杀殆尽,而她藏匿于此,等到有巡防营的人来,那她就安全了。
第527章
易昉你开门
王清如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黑衣人持剑闯入了,黑衣人的剑滴血,显然是一路杀过来的。
她尖叫了一声,转身就猛地拍门,“易昉,开门,开门!”
悦儿和锦儿护着王清如,全身抖若筛糠,“别过……”
黑衣人一剑从她们的脖子扫过,她们只觉得脖子一凉,血液飞溅,汩汩冒出。
一剑断了喉咙,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这么倒地。
王清如吓得瘫软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哭着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黑衣人的长剑已经朝王清如伸了过去,战北望凌空一脚,把黑衣人踹飞,立刻仗剑站在了王清如的身边。
“进去躲着!”战北望如临大敌,先推了王清如一下。
王清如哭着道:“易昉把门锁了。”
战北望一脚踹门,但根本踹不开,他一边应战一边大吼,“易昉,把门打开!”
易昉在里头沉脸握剑,手微微地发抖,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根本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片刻间,战北望便已经中了一剑,仓皇躲开,他的武功在京卫营是有所精进,否则的话这会儿命都交代出去了。
他试图把刺客引到无人的院落,但显然刺客就是冲着易昉去的,所以三人撞门,战北望只与一人打,也吃力得紧。
王清如见状,吓得几乎晕过去,连爬带滚地到角落里躲着。
府中的侍卫赶到,将军府如今养不起太多人,那几名侍卫根本不是刺客的对手,几招之下全部重伤倒地。
战北望也身中两剑,却依旧负隅顽抗,他始终是一名武将,有着武将的执拗和顽强,即便身上中剑正在流血,也继续极力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