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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我说,这是吕总的家务事。”段闻微笑道,“吕总虽然是组织的人,但我不至于不近人情到这个地步。令郎的感情生活如何,我实在不方便置喙。”

    吕芝书闻言都慌神了,段闻这人阴阳怪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怎么听怎么感觉他是在嘲讽她办事不利,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贺予和谢清呈的私事。

    她忙道:“段总,您,您别生气,这件事我其实早有感觉……我只是……我只是不敢确定,我怕打扰到您,所以通报得迟了。请您不要介意……”

    段闻嗤笑:“吕总。”

    “是,是,我在。”

    “您真不必大惊小怪。贺予是血蛊,这确实难得。但说到底,血蛊的能力不是无可替代的。我们配置出来的听话水,和血蛊有着类似的效用。”

    他顿了一下。

    “不过血蛊的能力若能不断地增长,对我而言确实是有吸引力的,所以我早就和你说了,由着他去就好,等他真的能够有命把血蛊的力量发挥到最大,再收拢他也不迟。在那之前,我让你好好地对他,向他施行怀柔政策,让他的心慢慢往你这边倾。”

    吕芝书忙道:“我确实一直在努力……”

    “那只能说,你的努力还远远不够吧。”段闻道,“还记得黄志龙出事之后,我给你打的那通电话吗?”

    “我当然记得,正是因为记得,我才――”

    段闻打断了她:“吕总,我那时候就告诉过你,黄志龙的位置已经空出来了,我有意让贺予替代他,成为我们最年轻的左膀右臂。他是个很难得的人才,聪明,博学,还有特殊能力……我让你对他再好一些,这种人我不想硬拿,只想让他归顺得心服口服,让他因为感情的羁绊走向我们的阵营。”

    段闻说到这里,往椅背上一靠,笑了笑:“可现在你做的这是什么?冒着被他发现的危险,找人跟踪他,就为了调查这种事情?”

    吕芝书变了脸色:“段总,我绝对没有让他发现,我很清楚――”

    “我当然知道你没被他发现。不然你以为我还会接你今天这通电话吗?”

    吕芝书胆寒。

    段闻叹道:“吕总,再说直白些吧,你觉得,以我们组织的能力,你了解到的这些事情,我们会不知情?”

    “段、段总,难道您已经……”

    “我早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了,令郎喜欢他喜欢得昏了头,根本没打算掩藏什么,如果他们做的那些好事我到今天才知道,我这位置也就不用坐了,退位让贤便是。”

    吕芝书:“………”

    段闻道:“我反复提醒你,让你好好对血蛊,就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够成为让血蛊倾向于我们的筹码,而不是让他无所顾忌地倒到警察那边去。站在谢清呈那边。”

    吕芝书:“既然…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谢清呈……?”

    “第一,我要的是一个收放自如的顶级血蛊,不是一个随时会失控暴走的疯子。”

    段闻淡淡的。

    “第二。”

    静了须臾,他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所有人,你们用什么办法折腾谢清呈都可以,但是,不允许杀他。”

    “他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还是……”

    段闻冷冷打断她:“这不是你该问的。我也没必要和你来做解释。但你们谁要是敢动他的性命……”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他的森然:“那么,你们就等着给他陪葬去吧。”

    吕芝书之前就早已被告诫过,每一次行动,不到迫不得已,不可伤到谢清呈。

    甚至在广电塔爆炸案中,段闻知道谢清呈也进入到地下室时,还曾思考过办法避免把谢清呈的生命牵扯进去,后来是发现实在没有任何法子,他才放弃这个念头。

    组织上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段闻对谢清呈的态度很微妙,他平时不太会管谢清呈在干什么,完全不在意这个人,可他又对谢清呈的性命很上心,绝不会主动索取他的生命。

    吕芝书之前怀疑过段闻是不是和谢清呈有什么私底下的关系,不过这个想法也站不住脚。

    段闻并不像是出于某种感情而不杀他,真到了没得选的时候,他也会动手,而且中伤谢清呈的名誉,侮辱他的人格的事儿,段闻做起来也毫不犹豫,似乎只要不把谢清呈弄死,别人做什么,他都不会去管。

    吕芝书不敢触他逆鳞,斟酌片刻,慌张道:“段总放心,您的吩咐我一定照办,我是绝对不会伤他性命的。只是……只是……”

    “只是你也不知道有谢清呈在,贺予的心该怎么往你这里偏。”段闻径直替她把话说了。

    吕芝书讪讪的。

    段闻冷笑一声:“这就是吕总你该想办法去做的事情了,我这几年也没让你干太多任务,这唯一一件最重要的,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太失望。”

    吕芝书:“………”

    “吕总,你想让贺予继续这样下去也好,你想要他们分手也罢,只要最终能让贺予向着你,随便你怎么做都可以。我在这件事上的底线,就是你别把谢清呈杀了。”

    “那,那我要是伤害到他――”

    “随你,只要他没死,我不会计较。”

    段闻和吕芝书又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他身边一直站着,却一直没开口说话的人,终于在此刻出声了。

    “段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喜欢谢清呈呢。”那人松了正在给段闻捏肩的手,低头微笑。

    ――那人赫然竟是贺予的新私人医生,安东尼!

    段闻漠然道:“你知道,我对他毫无兴趣。”

    “可是我有啊。”安东尼微眯起桃花眼,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我对吕总传来的这些内容,可真是太好奇了。”

    “……”

    “真想不到谢清呈和贺予在一起时,是被贺予睡的那一个。”安东尼若有所思道,“那个车里的视频能再放一遍吗?”

    说着就想去动段闻的笔记本电脑。

    结果手伸到一半,就被段闻捏住了。

    安东尼面色微动。

    段闻掀起眼帘来看着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当初水库杀人案,是你趁我不在,教唆老太太下的手,差点让谢清呈和贺予都死在水库里。”

    安东尼:“………”

    “你做事我都看在眼里,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段闻慢慢冷冷地说完了,这才松开了扼着他的那只手。

    “出去吧。不要给我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不然我连你也一并收拾。”

    另一边,吕芝书收了线后,一直瘫坐在露台椅子上,捋着脑海里的一片乱麻――听段闻的意思,他根本不在乎谢清呈和贺予是什么关系,他在乎的只有两件事,第一,让贺予发自内心地归顺组织。第二,不能要谢清呈的命。

    但她现在如何让贺予把心偏到她这边来?

    亲情牌已经打得太迟了,尽管贺予与她的关系有所缓和,却也亲密不到哪里去。而且现在有了谢清呈,贺予甚至连过生日都不在乎父母会不会陪伴他……

    吕芝书看着露台下面波涛滚滚的黄浦江,觉得此刻自己的内心翻腾得比江水更厉害。

    她做了各种设想,最后认定了一件事――

    目下当务之急,是她必须要先让贺予对谢清呈再无喜爱。只有他们断个彻底,她才能有机会令贺予的一颗心都回到自己这边。

    不过段闻说的很对,在这件事上,她不能硬掰。这方面,吕芝书其实比谢清呈聪明很多,谢清呈作为家长会立刻逼谢雪分手,吕芝书却很清楚自己出面逼迫贺予,只会起到反效果。何况如果让贺予知道她跟踪他,别说重视亲情了,他恐怕能直接怒而拍案,离家出走。

    她要达到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地希望贺予和谢清呈分开,罗密欧和朱丽叶分开了心也在一起,棒打鸳鸯是最蠢的,目标达不到,还平白遭小辈怨恨,傻子才那么干。

    所以在一番思忖后,吕芝书非常干脆地粉碎了这些偷拍的东西,并和私家侦探结算了尾款,付了对方绝对不会拒绝的高昂报酬,确保不会节外生枝。

    这一切事宜她办的非常利落,因为知道自己绝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让贺予有机会发现自己在暗中跟踪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所有这些有可能暴露自己在调查的证据,她全部都得处理干净,免得让身为黑客的贺予看到。

    她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对,她得慢慢地,去构思一个精妙的法子,多花些功夫不要紧,只有她躲在暗处,却让贺予自然而然地厌恶谢清呈,那才是她真正的胜利,她就有机可乘了……

    .

    吕芝书在那儿觉得谢清呈这个私人医生当得不要脸,他妈的勾引贺予上床呢。

    事实却是谢清呈由衷地希望贺予不要再来找他。

    可惜事与愿违。

    这天晚上,窗外又在下雨了。谢清呈轻咳着走到书房窗前,看着楼下那个执着地望着他,只为在最后给他发一个“”消息的身影,叹息着闭上了眼睛。

    贺予这小鬼没带伞,再不走,那就该淋湿了。

    于是谢清呈早早地关了灯歇了下去。

    临睡前,他又收到了贺予的消息:“谢清呈,。明天要好好吃早饭,不要再低血糖了。”

    “……”

    外面的雨声很大,敲打着谢清呈的心。

    谢清呈听着越来越大的雨点敲击声,看着手机上的这行字,他忍不住起身,在未开灯的夜色里看向贺予站着的位置。

    贺予准备走了。

    谢清呈看他冒冒失失地就要往雨里跑,心烦意乱地拿起手机,输入消息:“你上来拿伞……”

    “……”

    手停在发送键上,顿住了。

    他不能心软。

    谢清呈最终还是狠心把打在那边的那行字删了。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看到贺予在低头看手机,淋了一身的雨。

    因为贺予看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就那么傻站住了。

    傻站着等了很久……

    谢清呈在暗处看着他,贺予最后终于意识到谢清呈不会给他回任何消息了,他抬手抹了抹脸,也不知道是抹了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然后才低着头,慢慢地在雨里走远了……

    谢清呈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才朦朦胧胧地睡了一会儿。结果手机铃响了。

    谢清呈模糊间拿过手机,喉间无意识地想漏出贺予的名字,这个潜意识让他自己瞬间清醒了。他睁眸一看来电显示人,定了定神:

    “陈慢?”

    陈慢约他在黄浦江一家茶社见面。

    他们俩有一段时间没碰了,陈慢虽然很想找谢清呈,但谢清呈最近实在是心烦意乱,身体又差,就让他没事别来,好好干自己的工作。

    陈慢是那种会对谢清呈言听计从的性格,也就真的一直拖着没有见过。这一回是陈慢说想和谢清呈谈一谈他大哥陈黎生的事,谢清呈才答应了晚上到茶社找他。

    陈慢见到谢清呈的时候吓了一跳:“哥,你怎么瘦了那么许多?是、是因为谢雪的事吗?”

    谢雪的事,陈慢也知道了,还打电话劝过谢清呈。

    谢清呈摇了摇头,简单地说:“懒得管她,是我最近其他事多。”

    “那、那你也要好好地吃饭啊……”陈慢一下子急了,他盯着谢清呈不停地看,怎么也没想到才那么短短一阵子,谢清呈就会清减成如今这个样子,“去检查过身体吗?”

    “查过,没事。”谢清呈坐下来,点了一杯白茶,抬眼打量着陈慢。

    陈慢痊愈了,看样子气色也还不错。

    谢清呈心中叹息,谢雪贺予陈慢三个小家伙里,至少还有一个能让他省心的。

    “你先和我说说正事吧。”谢清呈道,“想聊你大哥什么?”

    陈慢只得顺着谢清呈:“谢哥,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收到的那一卷录像带吗?就是赵雪那卷录像,上面有我哥字迹的那一卷?”

    “记得。”谢清呈说,“黄志龙死后,是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王政委。这件事毕竟关系到了整个案件,甚至还有可能成为追查你大哥与我父母死亡原因的线索。我希望他们能够通过这卷录像找到一些侦查突破口――怎么了,是有结果了吗?”

    “嗯。那卷录像带上的字鉴定出来了。”陈慢有些失落,“确实是十多年前的字了,不是最近的笔迹。”

    “……”

    “他们说,我大哥当年应该是刚拿到了那卷录像,还没有来得及交到局里,就出了事,这个证据也随之落入了对方手中。现在有人认为寄录像的人应该是蒋丽萍……毕竟是这卷录像帮我们确定了志隆娱乐底下室存在问题。可我觉得不是她。”

    谢清呈知道,陈慢的言下之意,是还没放弃陈黎生。

    他给陈慢倒了杯茶,说道:“我也认为不是蒋丽萍。”

    陈慢眼睛亮了:“你、你也这么认为吗?”

    “是。”谢清呈道,“虽然我们和蒋丽萍接触的时间很短,来不及和她确认更多的事情,但我觉得她如果给你寄出了这份录像带,她在见到你之后,一定会提上一句半句,不可能是当时那种反应。另外――”

    他看着陈慢道:“我不认为,寄录像带的人是像她这样的‘线人’。”

    陈慢的神情一黯。

    这孩子嘴上说着已经认命了,相信自己哥哥死了,可内心深处,一直有着“线人假设”和“卧底假设”。尤其他见了蒋丽萍之后,他就更加愿意相信自己哥哥也是这样的一个线人,埋伏得比蒋丽萍更深。

    可谢清呈在这一方面却没有赞同他。

    “陈慢,你好好想一下,你收到这卷录像带之后的后果。对,我们确实是立刻有了调查的方向,把目标直接锁定在了志隆娱乐的地下室,但后来呢?”谢清呈说,“后来,你因为太想知道真相了,孤身深入黄志龙的公司,被抓捕,被注射药物,或许差一点就会成为黄志龙潜逃的人质。”

    谢清呈停了一下,继续道:

    “那个寄录像的人,完全没有把你的行为危险性放在心上。你觉得那会是你大哥吗?”

    陈慢瞬间沉默了,眼里像是有灯烛缓缓吹熄。

    他轻声喃喃道:“……大哥他不会的。”

    陈黎生虽然和他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陈慢的妈妈并非小三,而是他父亲的续弦,兄弟二人感情也很和谐。

    小时候陈慢是个小豆丁,总是被人欺负,陈黎生每次都会保护他,替他出头。

    有一回陈慢被人打惨了,有一群小混混污蔑他母亲是婊子上位,陈慢气得和那些人大干了一架,结果自己被揍掉了一颗奶牙,腿也被打骨折了,倒在泥洼子里哭。

    最后是陈黎生找到了他,把差点哭断气的弟弟搀起来,背在背上,撑着伞送到医院。那一路上陈慢都在嚎啕:“我妈妈不是婊子!我妈妈不是婊子!”

    陈黎生就背着他,哄着他:“不要听他们胡说,干妈她不是的。”

    这么多年,陈黎生和陈慢比任何一对亲兄弟都要亲密无间。

    陈黎生在陈慢腿骨折的时候,每天都背着弟弟上学放学,后来陈慢好了,他也担心弟弟会再受人欺负,一定要每天把弟弟送到班级门口才放心,放学了也是第一时间等在那里,拉着弟弟的手回家。

    那一条回家的路,直到陈慢现在去走,依然好像能看见陈黎生的身影。

    陈慢想到这里,眼前又有些发酸,他迅速低头,擦了一擦差点落下的泪。

    “我……我只是在想……那个录像带上还留了言,让我用家里的老式电视机播放,所以我还是……”

    谢清呈微微皱起了眉:“陈慢,你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你没有发现当你开始怀疑录像是你哥寄的之后,你就一直陷在了这个设想里面出不来了吗?你甚至因此做出了非常危险的事情,我不认为那个寄录像的人有多关心你的生命安危。只要不在意你的性命,那么那个人,就一定不会是你大哥陈黎生。”

    “……”

    “别再想这件事了。”谢清呈微微咳嗽着,“让警方去查吧,真相很重要,却重不过人的性命。”

    陈慢不语了。

    这一阵子,他爸妈也是这样劝他的。

    但他们的劝解总归是没有谢清呈说话管用的。

    陈慢觉得在这件事上,能理解他心情的只有谢清呈,因为谢清呈曾经苦苦追求过父母死亡的真相,最后又不得不为了家庭、为了妹妹停止调查。

    谢清呈见陈慢的情绪略有平复,就和他坐在茶社包厢里,又聊了一会儿,像小时候宽慰那个失去了兄长的孩子一样,宽慰着陈慢此刻起了觳澜的内心。

    到了最后,陈慢终于能暂不纠结于陈黎生录像带的事了。

    他提起了些精神,说道:“哥,谢谢你……我现在好多……”

    “了”字还未说出口,陈慢手机忽然响了。

    是他妈妈打来的。

    “小衍啊,你在哪儿呢?”

    “我和谢哥在外面吃饭,嗯,您说……”

    陈慢的母亲就和陈慢讲了几句话,陈慢应着应着,抬眸看了谢清呈两眼,神色突然有些尴尬,低声道:“妈,这个还是以后再讲……我回去再讲吧。”

    挂了电话后,谢清呈见陈慢耳朵根有些红,问了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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