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门观法,最紧要处在于两点。其一是在于定境深入,方能有观想之功,其二在于心念深入,才能观其境界。关于定境,我已经有一点根基,倒也不是太难。而对于观想的境界,我本没有什么体会,可是张先生领我出游的那一次经历,已经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所以观想起来也不是很困难。风君子听我讲完这套功法之后长叹了一口气:“石野,看样子这是天意!你刚刚求证了初禅定境,就有人传你佛门修观的心法。你暂时不要学丹道了,先修炼这不净观再说。你这门功法自有奇妙之处,好象不是纯正的不净观,似佛而近道,有点易筋洗髓的意思。按我的分析它有心念力的神通,至于你能不能得到这心念力的成就就看造化了。如果真是心念力有成,那柳依依在青冥镜中就可以出来了。”
风君子突然提到了柳依依,我赶紧问道:“什么是心念力?这和依依有什么关系?”
风君子摆摆手:“有了你就知道了,现在问也没用。不过我要告诉你,这门功法你只需要修炼十天。如果十天之内没什么效果的话,那么再修一百年也没用。所以你也不用着急,十天之后自然会有结果。”
尚云飞说这不净观的心法至少要十天才会有所感悟。而风君子说这门心法最多修炼十天而已,如果练不出东西来那就不用再练了,这东西叫什么“心念力”。而这种心念力可以帮依依,看样子不管成不成我都要试试,想到这里我又想起另一件事,赶紧问风君子:“张先生要我子午打坐,这夜里还好说,可是中午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宿舍平时十点半熄灯,而到子时大部分人已经睡了,我在床上打坐问题不大。可午时恰恰是午饭和午休的时间,午饭时的宿舍里敲盆打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而饭后大部分人并不午休,而是在宿舍不远处的操场踢球,也是相当嘈杂。我自知定性还没有到那么高的程度,无法效仿*前辈在闹市中读书,更别提打坐入定了。
风君子也皱眉沉思片刻,抬头道:“确实是个问题,我就好人做到底吧,你跟我来。”我跟着风君子来到了学校南门外的状元桥。这已荒芜几百年的古迹四周十分冷清。风君子顺着池岸壁上的那棵香樟树下到桥底,我也跟着爬了下去,这下面就是我无意间得到青冥镜的地方。看样子风君子也来过很多次,他沿着池壁旁露出水面的池底走到了一处桥拱下,招手让我跟过来。
状元桥是一座三拱白石桥,由于数百年无人关照,从桥上垂下的长绿枝藤几乎已经掩住了桥洞。拨开藤蔓走入到最南边的桥拱下,发现这里积水不多,大多数池底已经露出水面比较干爽。在桥洞中间有一块白色的大石卧在那里,石面十分平整,似乎是与桥体一种材料。白石之上,放着一个红布包裹的藤草蒲团,而红布之上还有四个醒目的黄字:“九林禅院”。
风君子手指着蒲团对我说:“此地十分幽静,而且无人打扰,你中午就在这里打坐吧。”
这确实是个好地方,简直就是为修行人准备的“洞府”,看样子风君子找这么个地方花了不少心思。难怪他曾经说过我在状元桥下拣到青冥镜简直是走了狗屎运,他来过多次也没发现这个宝贝。我看着那个蒲团有点疑惑,九林禅院这四个字我听说过,芜城市区里最大的寺庙就是城北的九林寺,同城外十里的广教寺一样是芜城市最重要的佛教中心。我指着蒲团问风君子:“这不是九林寺的东西吗?你怎么搞来的?”
风君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上次我去九林寺参观,在大雄宝殿看到小和尚打瞌睡,没人注意我,就顺手……”
“什么!这是你偷的?你到哪去偷东西不好,居然偷到庙里去了!”
“偷?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修行人的事情,也不能算偷。我还在九林寺的功德箱里放了五块钱,我对天发誓,当时我兜里只有五块钱,全给他们了,租个蒲团还不行吗?……你别管了,中午就在这里打坐吧,看来你这十天没法吃午饭了,不过少吃一顿也没关系。”
……
十天之后。校长室对面的花坛外,我正在静静的看着一丛丛含苞待放的***,心里在想风君子为什么把我约到这个地方来?正在疑惑间,身后传来风君子的声音:“已经阴历十月了,还好江南天暖,居然还有地方赏菊。石野,这***好看吗?”
“还没开呢,我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说话间风君子已经走到身边,指着***问道:“想看花开吗?这也好办,现在需要考考你这十天修炼不净观的成果了。体会到什么叫心念力了吗?……没有体会?没关系,我给你示范一下——”说话间他伸左手握住我的右手,而另一只手指着一朵尚未开放的***念念有词道:“借神通一用,花开!”
又是这一招!不过这一次我的身体只是微微一麻,并没有像前几次酸软难受。就见风君子手指的那朵花盘,奇迹般的用一种几乎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渐渐的打开。长长的花瓣一根根的在晨风中舒卷展开,露出了粉黄色的花蕾。大概是一分钟,或者是三分钟,总之时间不大,居然完全绽放!
风君子松开手,看着一脸惊讶的我笑道:“这就是心念力神通,没有什么口诀,只需要在定境中运用心念,也就是传说中的‘心想事成’。我表演完了,轮到你了,你试试吧……”言毕他不再理我,转身扬长而去。
风君子走后,我定定的看着那朵***,用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弹指花开”这个事实。不论它多么的不可思议,但毕竟就发生在我眼前!我学着风君子的样子,也伸手指向一朵含苞未放的***,运用心念让它开放。然而过了许久,这***纹丝未动,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看看时间,我居然在这里傻傻的站了一个多小时!
我有一丝沮丧,看样子我这十天修炼,并未得到风君子所说的“心念力”。风君子说过,如果十天之内不能修成再修一百年也没有用。而这心念力可以帮助青冥镜中的依依,我有没有神通没关系,依依怎么办?想到这里我突然又有了一点疑惑:风君子刚才的演示,他自己分明就有这心念力的神通,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去帮依依脱困,反道要我来修炼?还有,他为什么每次都要“借神通一用”呢?
这一天晚上我没有睡好,打坐时也心浮气躁无法入定。第二天早上还是早早的起了床,穿过校园准备去体育场练五禽戏。走过花坛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我停下了脚步:只见满园***含羞未开,却有两朵迎风绽放于枝头。一朵是风君子昨天手指花开的那一朵,而另一朵居然就是我昨天用心念催开了一个多小时也毫无动静的那朵!这***难道真的随我的心念而开?只是时间却在一夜之后!
------------
009回
刍狗戏天地,布衣也封神
(题记:就算这世上原先没有神,但信的人多了,神也能凭空而出。于是有人开始造神,有人开始封神,封自己或者封别人。这样久而久之,世人已经无法确定,在我们自愿或被迫顶礼膜拜的神坛之上的,究竟是人、是神、还是鬼?终于有一天,有人站出来说道:“玉皇大帝封得,我为什么封不得?”)
“为什么心念力能够帮助依依?”这是在风君子确认那朵***是随我的心愿而开之后,我问他的问题。
时间是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听见我悄悄的发问,风君子放下手中的一本线装古书,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悠悠的说道:“自从碰到你和那个小女鬼的事情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帮你们两个。现在你是没事了,但她还困在青冥镜里面,不放也不是放出来也不是。这一段时间我去图书馆查《道藏》,翻得我头晕眼花,结果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什么重大发现?”
风君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发现古往今来的修行之法浩如烟海,但各门各派流传于世的典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是写给人看的,没有写给鬼看的!”
这算什么重大发现!我不禁好气又好笑:“没听说有写给鬼看的书,烧纸钱还差不多。”
风君子一摇头:“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发现道藏中没有鬼修之法,所以就去想别的办法。这几天我翻了不少明清时代的野史笔记还有神怪,终于给我想出了一条妙计。”
“什么妙计?”
“石野你看看这本古书,应该是一本明朝人的笔记。这书里记载了民间流传的很多鬼怪故事。其中有好几个故事都提到民间祠堂里面供的往往不是神仙菩萨,有很多是妖魔鬼怪。有不少鬼物附在没有开光的佛像和神像身上,接受香火供奉,久而久之也能增长修行。你知道接受香火供奉是什么意思吗?”
“香火供奉?就是老百姓烧香磕头呗。”
“是这么回事,但没这么简单。神是人供出来的,就算原先没有神,信仰的人多了,也能凭空造出一个神来。香火供奉,必有所求,有所求源于有所信。人间香火就是众人的心愿力。鬼物附于泥偶受人膜拜,就是依心愿力修行。依依只有阴神没有身体,炉鼎不在自然不能修我的丹道,但是可以找一个有香火的庙宇,附在神像之上,接受众人的心愿力功德,阴神说不定也能修炼成形,然后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之所以要你修炼心念力,到了地方自然有用。”
“你是说——找个庙——让依依——冒充菩萨!”
风君子微微一笑:“你也不笨嘛,我一说你就明白了。现在的问题是,上哪儿去找这么一座庙,你们乡下有这种地方吗?最好还是有香火的。”
风君子提了这么个古怪的问题,我眨着眼睛想了半天:“我只知道昭亭山的山中有一座山神庙,那里面的山神像好像是个女的。但这个小庙不大,早就荒废了,可没什么香火。”
“女山神?太好了,简直是给柳依依量身定做的。那座庙在什么地方?”
“离昭亭山的山脚不远,过了山门走一里多路就可以看见,旁边就是昭亭山有名的雪溪泉。每年还有不少游客到那边的。”
风君子一拍大腿:“你一提我还有点印像了。就这么定了,香火没有关系,我自有办法!石野,你回去准备一下,十天之后,你带上青冥镜,我们两个要夜访山神庙。”
“还准备什么,今天晚上不能去吗?为什么非要十天之后?”
风君子白了我一眼:“你也不看看日历,十天之后是什么日子?是一年的冬至,是阴极而阳生之时。你这十天还是继续修行你的不净观吧,现在你虽然有心念力神通,可是念力仍然微弱,能强一点是一点……还有你算一算,十天之后,距离你第一次看见依依是多少天?”
我掰着指头数了数,十天之后距离我第一次看见依依不多不少正好是四十九天,传说中的鬼魂还阳的七七之数,难道冥冥中真有天意?可惜当时我并不知道风君子的这种做法,不仅前人没有尝试过,而且是犯了修真界中的大忌。我一向把他当作高人,却忘了他年纪还小,昨天晚上才过了十五周岁的生日。
这天晚上下自习后,我看见风君子站在***坛外,对着那两朵提前开放的***摇头晃脑,口中还自言自语:“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于桃花一处开。造反头子也会写诗!还等什么他年,老子十天之后就去上山封神!”
……
世上的狗到底有多少种,我是没弄明白。大到藏獒小到吉娃娃,千差万别形态各异,有的看起来完全不像一种动物,但它们都是狗。但是不论什么狗,都是不会爬树的,会爬树的那是猫。可是我偏偏碰到了一只会爬树的狗。
那是一天中午,在状元桥的桥洞下面,我刚刚在蒲团上坐下,就听见有什么东西拨动藤蔓的声音。扭头望去,居然有一条小狗钻了进来。这条小狗不大,按照我们农村里土狗的体型,这么大的狗恐怕只有三个来月的年纪。它全身的毛发都是棕红色,毛茸茸的,跑起来像个满地滚动的小火球。
居然有狗能跑到这种地方来,它是怎么下到池底的?难道是不小心摔下来的?因为状元桥是没有栏杆的。我正在好奇间,这条小狗直接就跑到了我的面前,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我这个陌生人。它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粉色的小鼻子还在用力的一抽一吸,好像在闻我的味道。大概是刚才跑累了,嘴里发出咻咻的喘气声。
小狗的样子十分可爱,我伸手去摸摸它的头,它也不躲闪,反而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我的手心,弄得我痒痒的。我突然想起来兜里有吃的,是牛肉干和巧克力。这些零食我是从来不会买的,都是风君子多事。昨天晚上我去韩姐的面馆时,看到风君子也在那里吃馄饨,一边吃还一边和韩姐说笑。韩姐见我来了就给了我一大包各式零食,说听说我这十天都没吃午饭,怎么也不上面馆来吃饭,这些零食都是她买给我的。也不知道风君子怎么对她说的,郁闷!韩姐把我当小孩子哄了。
看见小狗可爱的样子,我想起了兜里的巧克力,掏出来剥开,掰了一块放在手心。小狗立刻舔到嘴里,吧嗒吧嗒的吃下去,然后又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又掰了一块给它。很快巧克力吃完了,可是看小狗的样子还是意犹未尽,不断用眼瞅着我刚才掏的兜,我兜里还有一袋牛肉干。
我掏出牛肉干逗它:“小狗狗,你叫什么名子?这牛肉干太硬了,你嚼得动吗?”没想到小狗似乎听懂了我说的话,嘴里发出咻咻的两声叫,看着我居然用力的点了点狗头。
“哦,你叫咻咻?”我接着逗小狗,没想到小狗又点了点头,眼神还是不离开我手中的牛肉干。我掏出一小块牛肉干喂它,它歪着脑袋嚼得挺起劲,吃完之后又看着我。时间不大一袋牛肉干也都喂完了,我拍了拍手,又把兜翻出来,示意它我没有了。小狗见东西吃完了,打了个哈欠,一纵身跳到我腿上。只见它四脚朝天,肚皮向上,打了个饱隔,居然在我盘坐的腿上睡着了!
有这条小狗捣乱我今天中午是没法打坐了。我小心的把狗捧起来,放在蒲团上让它好好睡,准备离开。可是转念一想,这条狗在桥底下怎么上去呢?它肯定是不小心摔下来的,没受伤已经是万幸了。于是我抱着小狗又爬到了池岸上,准备放它下地。没想到这只狗一睁眼从我怀里跳出来,顺着池岸边的那棵香樟树飞快的爬了下去,一溜烟又钻进了桥洞。我眼前一花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是谁家的狗?居然会爬树!它是怎么做到的?
这天中午我没有打坐,夜里还是在寝室的床上静坐修炼不净观。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觉得枕头旁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贴着我的耳朵。我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声来,扭头一看居然是昨天中午遇到的那条小狗。这小东西蜷成一团爬在我的枕头旁边睡的正香!它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昨天睡觉的时候宿舍的门是关着的,我又看了看窗户,发现窗户没有插上,被推开了一条小缝。小狗要进来只能从窗户了,可是我们宿舍在二楼!难道这条狗除了会爬树还会翻窗?那真不知道是猫还是猴了!
这条小狗从这天开始就经常跟着我,我不知道它是谁家的狗,看样子它全身上下十分干净整齐,不像是流浪的野狗。我给它起了个名子就叫咻咻。咻咻很机灵,我们学生宿舍是不允许养宠物的,可是咻咻每一次钻进宿舍时总能避开舍监大爷不让他发现。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找我又什么时候自己溜走,经常在中午桥下碰到它,偶尔半夜它会溜进宿舍跑到我的枕头旁边睡觉。我们宿舍里的其它人也都认识了咻咻,经常逗它玩,可是咻咻不太愿意理采别人,只是围着我转。我没有那么多巧克力牛肉干喂它,可是后来我发现咻咻几乎什么都吃,只要是我喂的就行,连萝卜干都啃的津津有味,快赶上耗子了。
……
冬至那一天很快就到了,是我与风君子约定上山的日子。这一天是星期五,我们两个都没上晚自习,下午一放学就溜出了学校。我只背了个书包,书包里装着青冥镜,而风君子却拿了个大包。我们两个刚走出校门,一团红影就从地上滚了过来,居然是咻咻。咻咻看见我就噌的一下窜到我身上。
风君子也看见咻咻了,好奇的问我它是哪来的。我告诉他这是我在状元桥底下拣的一条狗,名子叫咻咻。风君子想去摸咻咻,可咻咻扭来扭去的不愿意让他碰,这让风君子有点不高兴了,突然一伸手揪住了咻咻后脖子的皮毛,把它像拎小鸡一样拎在了空中。咻咻悬在半空中使劲挣扎,我有点看不过去了想劝风君子放手,不料风君子将咻咻的耳朵提到嘴边对它悄声的说了几句什么,咻咻立刻老实了。
风君子见咻咻不挣扎了,把它抱在怀里摸了几下,咻咻闭着眼睛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风君子觉得无趣,又把咻咻还给我抱着。我问风君子:“风君子,你刚才和咻咻说什么了?它好像能听懂哎。”
风君子看着咻咻说道:“说什么你就别管了,这小东西能听懂人话。你怎么在状元桥底下拣到那么多宝贝?还有,你居然把它当狗养!天天都喂它什么?”
“它是狗,不当狗养还能当什么养?当小兔子吗?”我答道,“我吃什么就喂它什么,萝卜、青菜、大米饭,它什么都吃。”
“天啦!怎么会这样?”风君子的眼神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稀奇似的,随即轻叹一声又说道:“你愿意当狗养就当狗养吧,这可不是普通的狗,五谷杂粮吃多了也会生病的。你要带着它上昭亭山吗?我们快走吧,要不然就赶不上车了。”
昭亭山离芜城市区有二十多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我们到汽车站搭乘了一辆城乡公交车。现在大城市里的公交车或者长途班车都不允许带宠物,可是当时芜城那种破破烂烂的乡村班车没这个规定,甚至有郊区的农民把小猪崽都抱到车上来了。路上咻咻对车上的两只小猪崽很感兴趣,从我怀里跳出来伸爪子去挠猪崽的耳朵,而那两只小猪崽老老实实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
在乡村公路旁下了车,离昭亭山的那座庙还有五、六里路。我和风君子走到山神庙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这座山神庙已经废弃很久,但也许是由于地处偏僻不引人注意,所以保存的还算完整。山神庙前有一个大石槽,石槽里还有香烟熏过的痕迹,可见很久之前这也曾有过香火。庙门外一左一右有两棵杯口粗的海棠树,已经枯死,而周围是一片山桃林。
小庙不大,没有院子,门板也不知到哪里去了。走进庙里,只见神台上有一尊彩绘的山神像,身形面目分明是一宫装女子。这座神像与大多数寺庙或道观的宗教造像不同,更接近于艺术雕塑。只见这山神身材窈窕,面容秀美,宛如一位脉脉含情的小家碧玉。神像的底座上还刻着一行字:昭亭山神绿雪之位,看来这是神祗的名号。神像周身的彩绘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有所剥褪,但依稀还有当初的颜色。
风君子在四周围了一圈,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对我说:“这个地方真不错,先休息一下吧,要等子时才行。”说着话从大包里拿出几盒罐头、手电筒,一件军大衣,甚至还有一把西瓜刀。我问他带西瓜刀干什么,他居然说是防身用的。我在昭亭山下住了十几年,这山上根本就没什么猛兽出现。
简单吃了点东西,我喂了咻咻半块面包,小家伙又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风君子披着军大衣靠着神坛闭目养神,我也在门坎上坐着休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在无聊的等待中渐渐到了子时。风君子终于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开口问我:“石野,你不冷吗?”
我这才注意到这次在山中过夜,我居然仍然穿着白天的衣服,一点也没觉得山风寒冷。看来这一段时间的修行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是不知不觉中身体还是有了变化。当初看见张先生深秋穿着绸衫觉得不可思议,而现在我自己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等我回答,风君子已经站起身来,面朝着神像对我说道:“石野,你过来,把青冥镜给我。”
我把青冥镜递给风君子,风君子手举青冥镜对准神像,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对此我早就心里准备,知道他又要干什么了。果然就听他口中念道:“借神通一用,神灵归位!”只见他手中的青冥镜一阵颤动,在黑暗中散出一道毫光,这光晕恰好罩住了神像,有一条人影从镜面中飘了出来,顺着光线飘向神像。这人影正是柳依依,只见依依的身形飘向神像,在接近神像的那一瞬间好像被什么力量所吸引,一下子钻了进去。
在青冥镜发出的光茫中,这尊泥塑的神像突然间似乎变活了!眼神五官都变的生动起来。我眼前的神像变成了两道重影,一道仍然是原先的山神,另一道是和山神像融为一体的依依。我终于又一次看见了依依!依依站在神坛上,附于神像之中,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眼神在看着我,看她的表情是想对我说什么。我正准备开口对依依说几句话,此时风君子已经收起了青冥镜,毫光消失,四下里重归一片黑暗。这时我听见风君子的声音:“石野,你出去回避一下,我还有点事情要做,不能有人打扰。”
这荒山野岭让我到哪里去回避?我只有摸黑走出庙门,在墙根外站住。听见风君子的说话声隐约传来:“柳依依,你二十年前无辜身亡,当时神识迷离,以至今日魂魄无依……本人自悟鬼修之法传授于你……今日封你为昭亭山神,聚此地山串神灵气助你修行……受人间香火,凝聚元神,重修形体……”
风君子这几句少有的严肃,不像他平日的言行举止,我在门外也听的肃然起敬。然而此时就听风君子语气一转,又变得不正经起来:“柳依依,你是不是十分想见门外的那位哥哥?……这你就不能着急了,我已经将你的魂魄封在神像中,什么时候你有办法将元神脱困而出,就可以找你的石野哥哥约会啦……想他是不是,其实也有别的办法……梦中阴神相见,你可以托梦啊……不会不要紧,我会找机会教石野的,让你石哥哥亲自教你吧……”
怎么这小子正经话没说几句又满嘴跑火车,我正在疑问间风君子已经打着手电出来了。见我站在门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庙里面的事情搞定了!”
“风君子,你刚才在里面说什么,我好像听见你封依依做山神,你不是开玩笑吧?居然连封神都搞出来了!”
风君子将食指竖在嘴边:“你小声点,别让依依听见了。心愿力修行最重要的是心念纯净,她在山神庙里不是山神是什么?提拔山神这种事情应该是玉皇大帝负责,可是你我都不认识他老人家呀,也不知道这位玉皇大帝躲哪去了,只好我辛苦一点了。本来我想还找过市委组织部,可是人家也不管这种干部……”
风君子胡说八道没完没了,我赶紧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我服了你了,现在这里完事了吗?”
“完事了?还早着呢!”风君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在黑暗中显得十分诡异,“下面就要靠你这一段时间的修行成果了。我可要提醒你,接下来可没有刚才那么轻松,你会感觉十分、十分、十分的难受。”
“等等,你又要借神通一用吗?风君子,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你那么神通广大,为什么一直要借我的神通一用呢,你自己动手不是更容易搞定?”
“这你就不明白了。天道昭昭毫厘不爽,我这种修道的人最怕的就是卷入因果事端。事情都是因你而起,那么我只能借用你的法力,到时候老天爷要算起帐来,也别算在我的头上……不要忘了我可是帮你,与我本人没有一点关系!”原来这小子是这么想的,听他的话还有几分道理。我还想多问几句,然而风君子已经抓住我的手,抬头大声喝道:“借神通一用,叫春!”
什么?叫春!我有没有听错?世上有这么变态的法术吗?这个名子也太……。就在我心中又奇又笑之际,一阵阵酸软的感觉从全身传来,我觉得身体的力量几乎都被抽空了,两腿发软,几乎站不住,连气都喘不上来。风君子刚才提醒我会十分难受,看样子不是随口说说。他这一次“借神通一用”比以前任何一次时间都要长得多,抓着我的手一直没放,虚弱感一次一次的袭来,我渐渐的意识模糊。我不知道风君子施展这“叫春”法术有多长时间,因为到后来我已经不由自主的失去知觉。
------------
010回
仗义多草莽,跳脚喝神僧
(题记:提到妖精与高僧斗法,人们大多会想到法海与白娘子。其实站在法海的角度,他不会承认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错,因为他在维护自己所认为的天道。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天道究竟是应该让某个人活的更幸福,还是保护整个人世的平静?假如世上处处都是白蛇成精,世事恐怕也不会太平。所以白蛇传的前提是假定在“只有这么一个白娘子”或者“白娘子是个善良的妖精”的基础上的。许仙本来过的很幸福,可是法海一插手却给他带来了灾难,从这个角度,法海算不得得道高僧。法海的逻辑错误就在于以出身定善恶了,虽然这个错误很容易被发现,但同样的历史却不断在上演。)
不知昏沉了多久我才悠悠醒来,发现天光已经大亮,自己裹着军大衣睡在神龛之下,脑后垫着风君子的旅行包。周围没有人,风君子和咻咻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我起身走向庙门外,突然愣住了!眼前的景色简直让人无法相信——庙门前一左一右两株已焦枯的海棠树居然一夜之间开满了鲜花!在放眼望去,周围本已经叶落枝残的野桃林变的生机勃勃,不仅绿意昂然,而且还开了满树的桃花!
难道我这一觉睡了许久,一直从初冬睡到了阳春?不对,我在抬眼向四周的山上望去,十丈之外的山野,仍是一片初冬景色。我有点明白了,这恐怕是风君子干的,我曾经亲眼看见他弹指***开的神通,那么让这山神庙周围冬日花开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规模似乎太夸张了一点!
“阿弥陀佛!”就在我失神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念颂佛号的声音,有一位僧人从桃林中走了过来。这和尚看上去四十左右的年纪,身姿挺拔,五官端正,剃的锃亮的脑门上十二个戒疤十分醒目。只见他走到近前,左手持锡杖柱地,右手施礼道:“贫僧路过此地,见上空灵气冲天,应该有高人做法,特来拜会。只是到此方知冬日花开,施主虽然法力高深,但万物枯荣自有天数,此等逆天而行之事,终究不妥。”
和尚言行举止不给人一种雍容气度,神色平和却自有威仪,也算得上宝相庄严。可是我却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一觉醒来,就发现冬日花开,风君子不见了,反而来了个稀奇古怪的和尚。
见我呐呐不答,和尚抬头定睛看来。他原先平和的神色突然变的凝重,手指着我说道:“原来不是高人做法,而是妖物作祟。年轻人,你面色晦暗,神气虚弱,显然是被妖物吸取了精元。你身后的神像有阴物附体,应该就是作祟的源头。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妖物所害,听我的话,赶紧离开!”说着话他提起锡杖举步向前,直奔庙中而去。
坏了!这和尚恐怕也是修行中人,看样子有点误会。见此情景我赶紧摆手拦住了和尚:“和尚,不,大师,你误会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山神不是坏人,你千万别害她……”
“无知愚民,被鬼物所害尚执迷不悟,这哪里是什么山神,待本座打破她的寄身,定叫她魂飞魄散。”说着话和尚一甩衣袖,一股力量传来,我不由自主的被推到一边。
怎么办?眼看和尚气势汹汹逼近庙门,风君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正在我束手无策之际,庙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这吼声就像惊雷在耳边炸响,震得我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而整个山神庙也被震得一阵晃动,梁上落下不少灰尘。只见咻咻不知何时出现在神像前,像个充满斗志的小公鸡一样蹲坐在那里,弓着背、夹着尾巴,瞪着一双小眼睛盯着那和尚。这一声大吼威力不小,和尚也被震的向后退了几大步才稳住身形。
和尚稳住身形,深吸了一口气,高声说道:“难怪此地妖物猖獗,原来还有你这么一只异兽护法。天生灵异实属难得,只可惜无人调教落入歧途。如果再挡在本座面前,我连你一起收服,带回去好好管教……孽畜……”
说话间和尚又举步走向咻咻。这和尚说话声音一字一字传入我耳中,就像一个大锤一下一下敲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比起刚才咻咻的那声大吼,和尚的声音更加奇特,似乎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力量。我想抬手都没有力气,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和尚又走了过去。而咻咻,居然像个人一样举起了前爪掩住了耳朵,样子也是十分难受。
“热闹!热闹!真是热闹!和尚,你以为嗓门大就了不起吗?”此时突然从桃林处传来拍手的声音,风君子钻了出来。他这一出现,和尚也是气势一顿,我周身那股无形的压力也突然消失了,这才发现全身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风君子的出现让和尚也很意外,他转身面对风君子:“施主是何方神圣?能在我的狮子吼下若无其事。”
风君子嬉皮笑脸道:“别管我是什么人,我只是观众,你们接着演……”
“阁下所言,本座不懂!”
“你们不是在演白蛇传吗?”风君子指着和尚、坐在地上的我、还有庙里的神像说道,“法海、许仙、白素贞都到齐了,咦?还差一个哪去了?”说着话他发现了庙门里的咻咻,又指着咻咻说:“还有一个小青,也在这里。”
和尚终于听出了风君子口中嘲讽的味道,原来是把他比作了白蛇传中多管闲事的法海,开口答道:“贫僧九林寺方丈法源,路过此地,见鬼物作祟,吸取这位施主的元气,故而出手除害,请问阁下是什么人?”说着话还用手指了指我。看样子这位法源和尚把事情给弄拧了,也难怪,恐怕不论是哪位高人看见现在这个样子也难免会这么想。
风君子笑着答道:“原来是法源禅师,果然跟海法是一伙的,法号里都带个法字。我只是个路过看戏的,没什么来头。不过大师,能不能给我个面子,不要管这里的闲事……我上次去九林寺,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放到功德箱里了……也算挺给你老人家面子了。”
风君子脸皮够厚,居然还好意思提他在九林寺的事情,我记得那个蒲团就是他在那里偷的。法源见风君子纠缠不清,也懒得和他胡扯下去,转过身来举起锡杖对准庙里的神像,低头开始颂念佛号。
佛声一起,风君子也脸色一变,快步向前挡在了法源与山神像之间。见风君子如此,和尚抬头沉声道:“这位施主,我看你的来历也绝不简单,既然是修行中人,何苦要为这些外魔邪道出头,你再不让开,本座可就不留情面了。”
只见风君子一咬牙,似乎暗中下了什么决定,掐腰抬手指着法源和尚大声喝道:“大和尚,你也太过分了!这里是山神庙又不是和尚庙,你来管什么闲事。这里的山神是我刚收的小弟,不,小妹,这个山神庙是我罩的地盘,没招你也没惹你,你来砸什么场子!”
风君子大概是急了,连收小弟、砸场子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都是香港黑帮电影里的台词。法源看了风君子一眼,叹息一声,低下头口念佛号,又一步一步的走向山神像,锡杖上的九个铁环叮当乱响。风君子似乎拿他也没有办法,一步步退后,已经退到了庙门之中,咻咻躲在风君子身后也只是“咻咻”的喘气。
眼见和尚举起锡杖,就要踏入庙门,突然间异变陡生!我坐在庙门外的空地看的上一清二楚:几丈之外的桃林中无声无息飞出十几条树藤,这树藤一出现,就把法源和尚周身上下缠了个结实。法源显然也没有想到突然的变化,惊呼一声:“还有妖物……”就突然住口。不是他想住口,而是树藤缠得他说不出话来。和尚的左手举在空中,倒转锡杖想去拨打那些树藤。树藤似乎也很忌惮他手中的锡杖,灵活的避开随肩而上缠住了他的左臂。和尚和树藤就僵持在那里。
“大师,没想到降妖居然会被妖物降服吧?这也怪你自己多事!”风君子乘机走出庙门,好奇的对周围看了一眼,又转身对和尚说道:“大师,你别拿眼瞪我,我又不是妖怪,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和你商量一件事行不行,我帮你击退这个妖物,你也放过这庙里的山神……我向你保证,此地山神绝对不会作祟害人,而且今天发生的事情,也绝对不会有人说出去……”
见和尚不说话,风君子又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不要反悔。”说着不等和尚回答,伸手扯住了树藤上的一片叶子,对着桃林中喊道:“你再不松手,我可要撕你的衣服了!”
说来也怪,那些树藤似乎非常害怕风君子的手,风君子一开口,立刻松开法源和尚缩了回去,消失在桃花林中。法源禅师红着脸站在原地喘气,风君子也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两人古古怪怪的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最后法源一跺脚:“施主是得道高人,希望你好自为之!”言毕转身而去,走的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和尚走后,风君子对着桃花林一抱拳,高声说道:“不知道何方神圣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方便的话请现身一见!”
只听林中传来一阵银铃般女子的轻笑声,有人答道:“这位公子,谢我就不必了,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你新收的小妹吗?大哥有难小妹当然要出手了。”
什么?不仅是风君子,连坐在地上的我都吃了一惊!风君子刚才说这里的山神是他刚收的小妹,自然是胡说八道,可是林中的女子也自称是风君子刚收的小妹,那言下之意她就是这里的山神了!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山神土地吗?我用疑惑的眼光看风君子。风君子也正好回头看我,发现我眼中的疑问,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冲林中说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那么大哥就求你一件事情,这座山神庙不论是不是你的道场,我都借用几天,刚才的事情你也看见了,那个女鬼也实在可怜,能帮就帮帮她……还有,如果有人捣乱的话,也麻烦你能保护此地的清净……”
“你这小孩,脸皮可真厚,知道我多大岁数了?叫你一声大哥你居然就答应!其实前天晚上你做法的时候我就来了,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神通。不过你能耐这么大,怎么刚才还要我来帮忙呢?”
风君子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嗯,我的情况有点特殊,不能和那个大和尚动手……我明白了,前天晚上你就帮忙了……我本来只想对着周围的几棵树做法,没想到这一片桃林都开花了……,我早应该想到的,就那小子的法力,哪有这么大的神通!”
那小子的法力?原来风君子说的是我。前天晚上?难道我已经昏睡了一天两夜了吗!这一觉前后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我还需要时间去消化。就在我思考时,林中声音已经消失,风君子也走过来扶起我:“石野,你的样子需要好好休息几天,我们快走吧,过一会儿记者就该来了。”
“记者?怎么还会有记者?”
“你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今天是星期天。你猜我刚才干什么去了?我去找地方给报社打电话了。报社和电视台的人估计一会儿就到了,我们收拾东西离开再说。”
……
“风君子,刚才和你说话的究竟是什么人?听她的口气自称是昭亭山神。”
“她用树藤困住法源和尚,看来应该是昭亭山中千年修行的草木精怪,那座山神庙原先是她的地盘也说不定,不过后来也许是因为香火断绝,她就不待在那里了,反正我们去的时候神像没有灵性,要不然我早就发现了。”
“草木精怪?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妖怪吗?”
“有神仙就有妖怪,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但是妖怪这个词也不恰当,人可以修行,草木聚山川灵气为什么就不可以修行呢?其实不仅仅是草木,如果机缘巧合的话,禽兽也可以通灵,通灵就可以修行。人不是世界上唯一的生命。”说着话,风君子有意无意的看着趴在我怀里的小狗咻咻。
咻咻自从发出那一声震天大吼之后,神情一直萎靡不振,现在老老实实的缩在我怀里昏昏欲睡。看着它那可怜巴巴的小狗模样,我真不敢相信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是从这一个小小身躯里发出来的。风君子说过这条狗不是一般的狗,我今天终于发现它的非同寻常之处,可惜咻咻不会说话,我只有问风君子:“你听见咻咻那一声吼了吗?那和尚也说它是一只异兽,这么说咻咻也能修行了?”
风君子看着咻咻笑了:“理论上是如此,但是禽兽草木的修行与人不一样。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那因为人建立了文明社会,有文化传承,有世代相传的道法秘籍。而草木禽兽没有这些,它们的修行都是因为机缘巧合,属于自己顿悟,都是在一种无意识或者不自觉的情况下开窍的。至于咻咻……”
“咻咻怎么样?”
“你既然把它当一条狗来养,就应该把它培养成为一条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有纪律的社会主义四有新狗……石野,你别笑,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教它读书识字。”
“教咻咻读书?你有没有搞错!”
“石野,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你没有发现咻咻听得懂人话吗?讲听得懂人话就应该学得了人事。”
风君子的提议虽然荒诞,但是仔细想想也并非毫无可能,我经历的稀奇古怪已经够多了,再多这一条也无所谓。听他的话我真的动了心,打算回去就教咻咻读书识字了。在回去的路上,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赶紧问风君子:“风君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本来我们是要给依依找一座有香火的庙,可是那座山神庙并没有香火呀?”
风君子又笑了,这笑容高深莫测又得意洋洋:“香火?很快就会有的,你看明天的报纸就会知道了。”
……
第二天,芜城的各大报纸都刊登了昭亭山山神庙一带冬日花开的奇闻。在这冬至之日,不仅山神庙周围的一片桃花盛开,就连庙门前两株已经枯死多年的海棠树居然也开花了。这则奇闻吸引了无数好奇之人前往昭亭一看究竟。有人不信,想眼见为实,而眼见果然为实。于是消息迅速的传开了,前往山神庙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山脚下的饭馆酒肆也天天爆满。
消息的影响不仅限于芜城,周边省市的媒体也多有转载,有几家电视台特地赶来此地拍摄了专题片。电视画面上满山萧索景像与山神庙周围一片春意昂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视觉上给观众很大的冲击。从直升机航拍的镜头来看,这一片冬日开花的桃林恰恰成一个规则的圆形,方圆十丈之内将山神庙围在中心。
对于这千年难遇的异像也有不少专家站出来试图解释。有人说是因为植物基因突变,有人说是因为地热活动的影响,但受到官方最终认可的权威解释是这样的:山神庙地处昭亭山谷,三面环山一面朝阳,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加之庙后有终年恒温的雪溪泉水渗入地下,形成了这一独特的局部气候异像。这样的解释恐怕连得出这一结论的专家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但不论怎么说,这是市委宣传部定下的统一宣传口径,成了各大主流媒体广泛引用的科学解释。
不论官方如何解释,大多数老百姓和前来参观的游客却只相信一点,那就是山神显灵了。这种说法上不了台面却流传于民间,很多人深信不疑,也有一些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有一些人觉得相信一下也无妨。不知道谁带的头,有人在参观山神庙的时候开始供奉香火,接着烧香磕头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成了昭亭山中的一道风景线,其香火之盛甚至超过了九林寺与千年古刹广教后来有一位发了大财的农民企业家主动要求出资重修山神庙,这一举动得到了当地政府和旅游部门的大力支持。山神庙修茸了大殿,又重新修了三重院落、东西配殿,将庙后石壁上的雪溪泉眼也围到院中。不知从哪传出的消息,雪溪泉水有山神赐福,喝下去可以消灾治病,于是到山神庙中的香客就更多了。
其间也有部分有关人士对昭亭山神庙事件颇有非议,但这种非议遭到了旅游部门的反驳。最终山神庙成了旅游局下辖的一个风景名胜点,在庙门外开设了旅游商店,进庙参观也需要掏钱买门票了。后来的野桃林不叫野桃林而叫神树林,雪溪泉不叫雪溪泉而叫神水泉,有人请名家题字刻石立于当地。
这一切都在风君子的意料之中,只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那位出钱重修庙宇的大款同志嫌原先的山神像已经过于古旧,想重塑一尊新的。幸亏有考古部门的专家鉴定此神像是唐代文物,珍贵无比,这才仍然保留在神龛之上。否则风君子的一番功夫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我和风君子回到学校之后,马上就要面临期末考试了。这两个月跟着他不务正业,连功课都落下了不少,这段时间需要好好学习了。
------------
011回
一阳常生动,阴神初入梦
(题记:在很多民间神话传说中,都有某某人在梦中遇到世外高人或者神仙鬼怪,给予指点或者传授法术。这些传说有依据吗?这是我们无法证实的,但古往今来梦中通灵的故事又太多了,不可能全是杜撰。然而还有一种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那就是你做了这样的梦,但梦中遇到的不是天上神仙,而就是你身边的某个顽童。)
回到学校之后,风君子也知道期末考试不远了,所以这一段时间也是老老实实的看书学习。近来他和田玮之间打的火热,田玮几乎所有的笔记都让风君子借了一遍。我发现田玮的笔记记得越来越工整、越来越详细了,几乎存心就是给不记笔记的风君子准备的。
但是在晚自习时风君子再没有找到与田玮同桌的机会了,因为田玮的同桌,我们班的另一朵班花季晓雨也来上晚自习了。季晓雨是冲着我来的,或者说是冲着咻咻来的。从昭亭山回来后我开始教咻咻读书识字了。其实所谓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只是每次翻开书本用手指着讲给咻咻听。咻咻居然经常趴在我手边人模狗样的听我讲,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有。过一段时间我有一个新奇的发现,那就是咻咻自己学会了用爪子翻书看,枯燥的课书也看的津津有味,也不知道它在看什么!
咻咻学会翻书之后养成了一个坏习惯,那就是跟着我去上晚自习。带宠物去上晚自习当然是校规所不允许,可是咻咻很机灵,知道什么时候该躲在课桌里不让老师发现,也从来不会发出什么声响。偶尔晚间巡视的老师们没有发现它,但同学们却发现了,最早发现咻咻的是田玮,然后她告诉了季晓雨。季晓雨也来上晚自习是为了看咻咻。
咻咻脾气很怪,不愿意男生接近它,但是几乎全班的女生都喜欢它,尤其是季晓雨,总是喜欢将它抱在腿上。晓雨对这只自己会翻书的狗十分好奇,从家里给它带来不少闲书,那个年代女生中流行的是琼瑶、岑凯伦。从此咻咻不再翻课本了,晚自习大多数时间都趴在季晓雨的大腿上翻言情,只有预感有老师要经过的时候才会躲到桌肚里。它的预感一向很准,成了教室里的“敌情预报员”。
很快到了期末,考试的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期中的时候黄健峰是第一,风君子是第二(这小子是怎么搞的,天天不务正业成绩还不错!);而期末的时候风君子还是第二,黄健峰考了第三,全班第一名居然是田玮!田玮不是凭成绩考进来的统招生,是花赞助费进来的扩招生,期中的排名在三十名以外,期末考了第一实在太意外了。而我石野,仍然是在中游不引人注目的水平。
看着成绩榜,我突然想起了我刚刚得到青冥镜的那个晚上,风君子就是在那天坐到了田玮旁边,并且跟巡视教室的司马老师说了一句话:“田玮学的比我认真学的比我好。”风君子考了第二,如果田玮学的比他认真比他好的话,那么恐怕只有考第一了。难道风君子真的一语成谶?这会不会也是一种神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