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陈锦绣哼着小曲儿走进车间，工友们纷纷围上来。</p>“丫头，怎么样？”</p>
“师傅们，我走啦！”</p>
她声音清亮，仿佛不是被开除，而是要去领奖。</p>
老张头一口馒头噎在喉咙里，</p>
“啥？真让那丫头片子得逞了？”</p>
“我自己要走的。”</p>
陈锦绣笑着，“王丽看我不顺眼，三天两头找我麻烦，我待着也烦！”</p>
她目光扫过车间角落，目光落里那几台蒙尘的老式裁缝机。</p>
她之前就盯了好久，一直没来得及问。</p>
“张师傅，这些机器……”</p>
“嗐，淘汰两三年了。”</p>
老张头，“厂里说要当废铁卖，一直没顾上。”</p>
陈锦绣盘算着，这些老机器虽然旧，但胜在结构简单，稍加改造就能......</p>
「砰——」</p>
车间门被猛地踹开。</p>
王丽娜带着两个女工闯进来，手里拎着陈锦绣的行李，二话不说「哗啦」全扔在地上。</p>
“滚吧！”</p>
她尖着嗓子，“不是厂里人了还赖着不走，你还想偷什么？”</p>
被褥散落一地，搪瓷缸「咣当」滚出老远。</p>
这位厂长的女儿蛮狠惯了，工友们都敢怒不敢言。</p>
陈锦绣弯腰去捡，突然一盆冷水当头泼下！</p>
“哎呀，手滑！”</p>
王丽娜晃着空盆，笑得恶毒。</p>
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陈锦绣抹了把脸，蓝布衬衫湿漉漉贴在身上。</p>
陈锦绣突然有点后悔，不应该揭发她和赵建国的奸情，</p>
就该让这蠢货和赵建国锁死，尝尝上辈子自己受的苦。</p>
“丫头！”李师傅抄起扳手想要上前。</p>
陈锦绣摆摆手，她倒是可以一走了之，这些师傅还要在这厂里干呢，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没必要为了她让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p>
她拧着衣角的水，一字一句道，</p>
“王丽娜，你会跪着来求我的！”</p>
“陈锦绣，你再说一句，我撕烂你的嘴！”</p>
王丽娜尖叫着扑上来。</p>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横插进来，稳稳架住王丽娜的手腕。</p>
“这位同志，就算陈锦绣不是厂里员工了，你也没权力私自处理她的私人物品。”</p>
清冷的嗓音从上方传来，陈锦绣抬头——</p>
是陆沉舟！</p>
显然，他看到了刚才的闹剧，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复杂难辨。</p>
陈锦绣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p>
“陈锦绣，你把野男人都带到厂里来了，还不快滚！”</p>
“这位同志，你嘴里要是再不干不净，我不介意找你们领导谈谈！”</p>
陈锦绣拉住陆沉舟，“行了，狗咬你，你还要咬回去啊？走吧！”</p>
陆沉舟脱下中山装外套递过来，</p>
“穿上！”</p>
陈锦绣没接，蹲下去捡了几样重要的东西，其他的都没带走。</p>
陆沉舟将外套给她披上，帮着她一块儿收拾，耳根却悄悄泛红了。</p>
他的外套还带着体温，暖暖的，隐约有股书墨香。</p>
陈锦绣问他，“你怎么来了？”</p>
“我.....”</p>
陆沉舟犹豫了几分，说道，“我顺便来你们厂办点事！”</p>
“哦，指导技术是吧？”</p>
陆沉舟在「纺织工业科学研究所」上班，来纺织厂自然是正常不过的！</p>
厂区林荫道上，梧桐叶沙沙作响。</p>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陈锦绣满脑子都是刚才厂房里看到的那群「小可爱」。</p>
那些缝纫机虽说都是淘汰了的，但至少一台也要二十。</p>
一千块钱，先买二十台，再租个仓库……</p>
“陈锦绣同志！”</p>
陆沉舟突然出声，问道，“你今晚住哪？”</p>
陈锦绣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天桥底下、火车站，哪儿不能凑合一晚？”</p>
陆沉舟眉头皱得更紧，</p>
“你一个女同志……”</p>
“女同志怎么了？”</p>
陈锦绣笑了，“也就对付一晚，明儿我就去找住的地方！”</p>
“我还是觉得不太安全！”</p>
陆沉舟坚持道，“先不论人身安全，这些地方，鱼龙混杂，要是被偷了、被抢了……”</p>
“对哦！”</p>
陆沉舟一句话瞬间点醒了陈锦绣，她现在可是身揣巨款的人，不能这么不明不白丢了！</p>
这可是她飞黄腾达的启动资金！</p>
她看了看附近，选了一家比较安全的招待所。</p>
陆沉舟亲自将她送过去办理的入住。</p>
他仔细检查了招待所的房门锁扣，又试了试窗户的插销，眉头这才舒展些许。</p>
陆沉舟转身看向正数着钞票，准备付押金的陈锦绣，犹豫片刻开口，</p>
“长期住招待所终究不是办法，你...有什么打算？”</p>
“做点小买卖呗。”</p>
陈锦绣头也不抬地数着钱，“卖些时髦衣裳！”</p>
陆沉舟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p>
“你要当个体户？”</p>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现在政策还不明朗……”</p>
“怕什么？”</p>
陈锦绣终于数完钱，对着他狡黠一笑，</p>
“我这可是响应国家号召！先富起来！”</p>
陆沉舟看着她湿发下亮晶晶的眼睛，留学的经验告诉他，也许陈锦绣的选择是正确的！</p>
但是，他更佩服的，是她愿意并且已经走出了第一步！</p>
陈锦绣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他，</p>
“陆同志，你是专家，对吧？哪方面专家？老缝纫机会修不？”</p>
陆沉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无奈，</p>
“我主攻纺织机械自动化，不过……”</p>
他顿了顿，看着陈锦绣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补充道，</p>
“老式缝纫机的构造原理还是懂的！”</p>
陈锦绣眼睛一亮，意味深长「哦」了一声，</p>
“好，好，那太好了！”</p>
陈锦绣内心大喜，这不，人工就来了嘛！</p>
等到那批老缝纫机到了，就让这个留洋专家来修修！</p>
陆沉舟似乎没有察觉到陈锦绣在溜号，突然转身，</p>
“对了，我在老城区有套祖父留下的石库门房子，现在空着。”</p>
他耳根微红，“你要是不嫌弃……”</p>
“石库门？”</p>
陈锦绣惊喜地打断他，“就是带天井的那种？”</p>
见陆沉舟点头，她立刻拍板，</p>
“明天带我去看！租金按市价给！”</p>
陆沉舟张了张嘴，那句「不用租金」终究没说出口，只轻轻「嗯」了一声。</p>
陆沉舟此刻还不知道，这套石库门房子即将成为改变两人命运的起点，让自己原本严谨的生活，彻底失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