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香秀虽然觉得苦，让她逆来顺受惯了，且一向也听张宝山的话。</p>

    转身去收拾东西。</p>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几副碗筷和几件衣服。</p>

    吃的和用的还有值钱的，平时就被孙娟藏起来了。</p>

    望着一家三口的背影，孙娟冷笑连连。</p>

    走了更好。</p>

    家里少了三张嘴吃饭，自己正好能省点粮票、布票。</p>

    “娘，你说这个张宝山是不是疯了？”</p>

    “他们这样出去，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今天晚上搞不好能让蚊子给吃了。”</p>

    “去去去，他们是死是活关我们什么事。”孙娟一把将她推开。</p>

    而后便急匆匆的回到里屋，检查一下自己藏的东西有没有被拿走。</p>

    另一边，张宝山主动把孩子接过来。</p>

    “媳妇儿，给我抱一会儿吧，你这还没出月子呢，别太累了。”</p>

    李香秀惊讶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询问。</p>

    “宝山，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突然变性儿了？”</p>

    张宝山停下脚步，微笑着：“我变成这样不好吗？”</p>

    “好是好，就是觉得有些奇怪。”</p>

    张宝山收住笑脸，十分认真地看着她。</p>

    “香秀，跟着我，你后悔过吗？”</p>

    李香秀微微低头：“说实话，后悔过。”</p>

    “但是，谁让我嫁给你了呢，不管日子怎么样，我愿意跟你过。”</p>

    张宝山眼神发亮，一阵阵感动在心间流过。</p>

    他一把将对方抱入怀中：“香秀，你放心，我一定不会饿死你们娘俩的。”</p>

    “不，我一定会把你们娘俩养的白白胖胖。”</p>

    李香秀灿烂地笑了：“好，我相信你。”</p>

    “不过，咱们现在去哪儿啊？”</p>

    张宝山抿了抿嘴：“去你家。”</p>

    “可是，我爹他......”李香秀低下头。</p>

    她长得不差，甚至是十里八乡的俊闺女。</p>

    之所以一直没嫁出去，就是因为家里的条件太差了。</p>

    要不然她的爹也不能轻易的把她嫁给张宝山。</p>

    嫁过来之后，虽然不远，但她也再也没有回过娘家。</p>

    一来她根本没有像样的东西带着回家。</p>

    二来她回去之后也怕爹爹多想。</p>

    “放心，到了家，我去和咱爹说。”</p>

    张宝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她的手，天黑之前总算到了李家沟。</p>

    到了门口，一个佝偻的老头正在收拾柴火。</p>

    看到来人，他眯着眼睛仔细看，看清是女婿和闺女，他手中的柴火咣当一声掉到地上。</p>

    连忙擦了擦手，一副讨好的样子走过来。</p>

    “哎哟姑爷，这是什么意思啊？”</p>

    他还以为是自己闺女被退回来了呢。</p>

    张宝山笑了：“爹，没什么事，我带着香秀回来住几天？”</p>

    “哦，好，快快，快进来。”李建国陪着小心带三人进门。</p>

    点起昏黄的油灯，李建国小心翼翼地站在炕边，搓着衣角，老脸通红。</p>

    “你看看，我也不知道你们要来，家里什么吃的都没了。”</p>

    他这把年纪根本干不了活，在村大队里也挣不了工分。</p>

    全靠着中午去大队食堂吃点，也也就那么一顿饭。</p>

    李香秀低下头，眼泪止不住的掉。</p>

    心疼爹爹，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p>

    最重要的是，她能扛一顿，可孩子可真是扛不住了。</p>

    偏偏就在这时候，孩子饿醒了，哇哇哭个不停。</p>

    “爹，”李香秀抬头，已经哭成了泪人，哽咽地说，“都怪我身子不争气，可真是没奶水了。”</p>

    “你想想办法，孩子不能饿死啊。”</p>

    李建国佝偻的身子微微站直，重重地点了点头：“闺女，你别着急，我去你二叔家借点。”</p>

    说着他转身，老眼昏花，又差点绊倒。</p>

    张宝山赶紧扶住：“爹，我和你一起去。”</p>

    他当然明白，这个年代去亲戚家借东西，尤其是借吃的，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p>

    更何况，老婆孩子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有很大的责任。</p>

    “不，不行，”李建国却非常强硬的把他推开，“姑爷，别人看见了，肯定会说闲话，说你过不下去了，到我这来倒插门。”</p>

    “我不能让你丢这个人，我这张老脸无所谓，你就在家陪着香秀，我去。”</p>

    他说什么也不允许张宝山一起，自己一个人颤颤巍巍的出门。</p>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提着一斤白面回来了，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两个鸡蛋。</p>

    老头子咧着嘴笑：“闺女啊，我先给孩子熬点糊糊吃，这两个鸡蛋我就给你蒸上啊。”</p>

    “还有姑爷，你们俩一人一个，哈哈哈。”</p>

    这老头格外开心。</p>

    但张宝山却看得清楚，岳父的两个膝盖分明沾着尘土。</p>

    为了借点粮食，他给自己的亲弟弟下跪了。</p>

    看着李建国在灶台前忙碌，张宝山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捏紧了拳头。</p>

    他心里很清楚，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p>

    关键是得赶紧把日子过好！</p>

    东西做好，总共两碗面糊，一碗浓稠一些，另一碗则寡淡一些。</p>

    还有两个鸡蛋。</p>

    李建国把所有的东西都推到张宝山夫妻二人面前。</p>

    “吃，快吃，这么远的路肯定都饿坏了，嘿嘿嘿，你看这小家伙瞪着眼睛，肯定也是馋喽。”</p>

    “来来来，叫我一声姥爷。”</p>

    李香秀拿起碗，先给孩子喂了几口，自己又吃了几口，然后看向张宝山：“我能给我爹吃一口吗？”</p>

    张宝山愣住了，眼眶有些发红，笑着点头：“当然行啊。”</p>

    “不不不，我不饿，我习惯了，人老了，晚上少吃点好，人家说，人生难得老来瘦嘛。”</p>

    “爹，你快吃一口吧。”李香秀哪里忍心，把碗推过去。</p>

    “你这孩子，我说了不要。”李建国又急忙推了回去。</p>

    看着俩人劝来劝去，张宝山歪着头微笑。</p>

    眼前这温馨的画面，总算让他感受到了些许温情。</p>

    “好了！”</p>

    他又拿过一个碗，把自己那碗寡淡的面糊倒出一半。</p>

    接着又把那两个鸡蛋切成两半。</p>

    “咱们四个人，谁也别缺了，就这么定了。”</p>

    李建国和李香秀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p>

    “爹，”张宝山摆正脸色，“实话告诉您，今天我和我那个后妈分家了。”</p>

    “以后我和香秀就在这里住。”</p>

    “您听我说完，”张宝山打断想要说话的岳父，“以前是我混蛋，但从今年开始，这个家我会担起来。”</p>

    “不敢说锦衣玉食，最起码让咱们一家四口吃穿不愁。”</p>

    “至于说别人说闲话，说我倒插门什么的，我不在乎。”</p>

    “只要咱们把日子过好了，他们都得乖乖闭嘴。”</p>

    看出了他们父女二人的忧虑，张宝山干脆也直接交了底。</p>

    他打开自己的包裹，里面是一张牛角硬弓，还有十来只箭，另外就是杂七杂八的一些打猎工具。</p>

    “靠着这么一座大山，饿不死人。”</p>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说：“等着吧，很快我就能让咱们都吃上肉。”</p>

    “多余的就能拿出去换东西，哈哈哈，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p>

    “你们休息一下睡觉吧，今天晚上我就进山。”</p>

    张宝山当然也累。</p>

    可是白天孙娟说的那些话像是一根根刺，扎在他的心头无比难受。</p>

    如果不能赶紧报了这个仇，他寝食难安。</p>

    再者，山里的野兽大多是夜行动物，只有趁着这个时候才能打到更多的猎物。</p>

    李香秀还想劝住，但张宝山已经出了门。</p>

    她急得掉泪：“爹，万一他出了意外咋办？”</p>

    李建国毕竟活了六七十年，还是有一些看人的眼光。</p>

    他轻轻摇头，望着窗外，“咱这女婿真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一定能成！”</p>

    此时，行走在夜路上的张宝山目光坚定，月光映照下，他的眸子散发着阵阵寒光。</p>

    上辈子，老婆孩子没了之后，他其实并没有直接南下。</p>

    而是一个人在山里待了两三年。</p>

    在这期间，他靠着手中的一张弓，不知打死了多少头野猪。</p>

    而且，山上原本有两头老虎，后来莫名其妙的没了，其实就是他打死的。</p>

    也是靠着在山里打猎磨砺出来的狠劲和杀意，才让他南下之后，在商海沉浮之中立于不败之地。</p>

    对于他而言，进山才是真正的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