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窦老太太拉着白钰笙，笑眯眯地抚摸了一下对方身上的练鹊纹。</p>能让视战功如命的彪儿，愿意换敕命。</p>
彪儿肯定满意笙儿！</p>
再看看白钰笙比过往爱笑了许多，肯定也是满意彪儿的。</p>
好好好！</p>
琴瑟和弦，新婚夫妻携手并进，这日子眼见会越来越好。</p>
窦老太太越想越高兴，她正准备说笑两句，余光一瞥，恰好看见正在门口杵着，等着过来敬茶的白蓁蓁和谢成安。</p>
窦老太太的笑容便隐下去了。</p>
顿了顿，窦老太太才叹了口气：“你们也过来敬茶吧。”</p>
白蓁蓁与谢成安，携手而来。</p>
两人微垂着头，行礼问安。</p>
谢成安在一旁倒茶，白蓁蓁双手捧着，她正准备给窦老太太行礼敬茶。</p>
就听见窦老太太笑眯眯地对白钰笙说：“好孩子，你们且先回去授封，这大好事可不能耽搁吉时，快去快去。”</p>
白钰笙一愣，起身笑着应诺。</p>
她与秦文彪转身离开。</p>
王氏的笑容很僵，仿佛泥塑人一般没波动。</p>
后方端着茶杯的白蓁蓁，更是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墨，她低头咬紧牙关，努力掩盖眼底闪过的嫉恨。</p>
一个敕命罢了。</p>
没事的，她以后会有更好的。</p>
况且白钰笙得意什么，秦文彪很快就去边疆，连回门都不会一起。</p>
嫡姐即将守寡。</p>
有个冷冰冰的敕命又如何，她有什么好嫉妒的。</p>
……</p>
……</p>
同一时刻，秦府。</p>
七八个身形魁梧，脸上或手上有疤痕的男子。</p>
他们是秦家老太爷一早为后代养的部曲护卫，秦家虽然早落魄了，但他们始终没有离开。</p>
他们围坐在秦家客厅，吃肉饮酒。</p>
大门微敞开，偶尔路过的行人瞧见里面的彪形大汉，都会疾驰离开。</p>
屋内取暖的炉火烧得“噼里啪啦”响，夹杂着些酒气，显得十分嘈杂。</p>
“你们都听说了没？咱老爷不要军功，换了个什么……诰命吧。天老爷的，太监带着诏书就在外面啊！”秦北一脸感慨，很是震惊。</p>
秦东摇头晃脑：“不是诰命是敕命，所以戏文说得都对，美人乡英雄冢……”</p>
“呸呸呸！什么冢不冢的！最多色是刮骨刀……伤不了老爷的筋动骨。”秦北猛捶秦东。</p>
秦东东躲西藏，连声告饶：“对对对！是我说错了。你们说主母这得多国色天香……”</p>
“这些是我们可议论的吗？！”秦中眼睛一瞪，“没规矩。”</p>
低头打算盘的钱掌事也道：“老爷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我们守好自己的本分。别瞎议论。”</p>
秦中和钱管事发话，其余几人瞬间安静。</p>
就在这时，屋门被轻轻推开。</p>
两道身影，携手而来，众人抬头一看，正是他们的领头人秦文彪，表情依旧严肃却又透着几分温柔。</p>
此时，秦文彪正单手抱着一个被红狐披风裹得严实的女子，另外一只手则拎着一大袋物件。</p>
众人：？？？</p>
秦文彪，不假辞色，严肃冷漠的铁血硬汉。</p>
居然会抱着一个姑娘缓缓走进来？！</p>
这能是自家老爷？！</p>
从小跟着秦文彪一起长大的亲卫们满脸恍惚。</p>
……</p>
白钰笙瞧见堂屋有这么多人也很惊讶。</p>
白钰笙没受伤，是下马车时不慎踩湿了裤腿，秦文彪伸手抱，她想着没什么人也就没有拒绝。</p>
现在被众人盯着，难免有些羞意。</p>
她示意秦文彪将她放下来。</p>
秦文彪不语，只沉稳地抱着白钰笙走进内屋，并吩咐丫鬟打热水过来换鞋袜。</p>
他将白钰笙放在床榻。</p>
秦文彪蹲下来：“可还痛？”</p>
白钰笙躲过对方的手，摇了摇头：“无碍，只是打湿了鞋袜。我自己来即可。”</p>
秦文彪一顿，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p>
恰好春芽端着水盆过来，他起身让开，站在一旁脱身上的大皮袄。</p>
白钰笙脱袜时本有些局促。</p>
但转念一想。</p>
对方不近女色，对她不感兴趣，况且两人名义上是新婚夫妻。</p>
现在开口让对方离开避嫌，有点没必要。</p>
思及此，白钰笙坦然了，她垂眉脱袜，将脚放在丫鬟打来的热水盆。</p>
伴随着“哗啦”水声。</p>
秦文彪回眸。</p>
他本意是想看白钰笙有没有崴伤，有没有逞强。</p>
因为他忽然回忆起年少时的一件往事。</p>
年幼的白钰笙，明明摔伤流血，却依旧犟嘴说没事，一个小丫头硬陪着窦老太太逛了一下午夫子庙，最后伤筋动骨，半月动弹不得。</p>
他目光落在对方脚踝处。</p>
白皙如玉。</p>
目光慢慢往下。</p>
小巧圆润。</p>
秦文彪眸色加深，他控制地收回视线，并且看向窗外。</p>
……</p>
白钰笙整理好衣裳，起身道：“夫君，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我让春芽出去买些酒水、食材……”</p>
“不必。我看见内侍官的马车到了。”秦文彪转过头，拉着白钰笙的手，“你安心等敕命仪式即可。”</p>
白钰笙一顿，微微颔首。</p>
她随着秦文彪的步伐往前厅走，也在此时，白钰笙才细细打量秦府的模样。</p>
从厢房出来，入目就是一处较为宽敞的院落，庭院左侧是一株高大的松柏。</p>
松柏树冠下是一处近乎荒废的凉亭，与之对比的是凉亭斜侧方木架上摆放的刀枪棍棒，以及假人，都被用得油亮。</p>
走过去一瞧，发现凉亭柱上挂着一幅五间七架的宅院图。</p>
秦文彪忽然道：“这是曾经的秦府宅院图。但祖父离世后就被封院子了。但以后，我会重新让那一处挂上秦府的牌匾。”</p>
白钰笙一愣。</p>
秦文彪的祖父曾是三品将军，因后继无人，将军府早早被皇帝给收了回去落了锁。</p>
从秦文彪将这房子的布局图，摆在如此显眼的位置就能看出。</p>
秦文彪对重振秦家很有执念。</p>
白钰笙莫名想到上一世执着振兴白家的自己，骤然沉默。</p>
很快，白钰笙一行人来到前厅。</p>
前厅中之前摆放的火炉、酒水等桌椅被清理干净，七八个武夫分两排，杵在左右两边，都站得极为板正。</p>
内侍官手持诏书，缓步而入，高声宣读：“奉天敕命，皇帝诏曰：……秦文彪，忠勇双全，屡立战功，勇气可嘉。其妻白氏德才兼备，秉心淑慎，特敕为安人。钦此！”</p>
秦文彪行礼，双手接过卷轴，恭敬道：“末将谢主隆恩。”</p>
白钰笙也行礼，叩首道：“臣妇，叩谢圣恩。”</p>
内侍官点头，往后一挥手，宫女端着衣裳盘子过来。</p>
内侍官道：“这是皇上赐予安人的冠服，请安人收下。陛下念及秦百户忠勇，特赐敕命，安人今后当更加勤勉，相夫教子，不负皇恩。”</p>
白钰笙再次接衣，行礼。</p>
内侍官又勉励了两句，然后宣布仪式结束。</p>
或许是见惯了尔虞我诈，男子口头承诺的虚情假意。</p>
秦文彪之前说敕命时，白钰笙始终有些怀疑，直到这份敕命书真真切切地落在手上，她才有了彻底的实感。</p>
她还什么都没做。</p>
就得了夫君的好处啊。</p>
白钰笙垂眉。</p>
上一世，她一路为谢成安出谋划策，对方得以在大乾的盐运海陆上立下大功，终于官拜一品。</p>
新皇大喜，要为谢成安加封亲眷。</p>
谢成安却当朝婉拒，称，“臣妻多年无子，于国、于家皆无功绩，受此加封，实属不妥。臣有一兄秦文彪，为国鞠躬尽瘁，不幸战死，其妻贤良淑德，臣愿意将诰命让给秦兄之妻。以彰其夫之功，亦是臣之本心。”</p>
即便没成，但那一日的白蓁蓁有多得意，她就有多难堪。</p>
她难堪的不是什么情情爱爱，而是努力付出却被白眼狼漠视的愤怒。</p>
这一世，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p>
但秦文彪就这么毫不保留的送给她一份诏书，一份敕命。</p>
对比起来何其可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