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这小崽子！”</p>

    徐氏瞪大眼睛，强压下心头跳窜的疑问，忍不住意有所指。</p>

    “谁教你背的？还不是跟在文彦后头偷听——哼，人家念得都是锦绣文章，你不过鹦鹉学舌，算什么本事！”</p>

    听到这话，徐飞伸出一只小手挠了挠头，道：</p>

    “奶奶，我可哪里有靠大哥？全凭平日耳濡目染自个儿学的……就是耳旁听多了，心里全记住了呗！”</p>

    一旁忙活的三个堂姐十分识趣，顿时齐声附和起来：“奶奶，您看，四弟背得多拗口，真不比大哥差！”</p>

    徐氏嘴角轻轻颤了颤，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p>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时只知道埋头干活、看着傻乎乎的徐飞，竟然能把《三字经》背得如此流利，甚至连腔调都像模像样。</p>

    这不光打了她的脸，更让她心里发慌。</p>

    文彦那可是全家的指望，从没干过重活，全心全意扑在读书上，才有了这本事。</p>

    这老二家的靠着听两耳朵就能学到？</p>

    这不是明摆着说，文彦花这么多钱、这么多心思学的，跟这小子随随便便听听一样吗？</p>

    呸！</p>

    徐氏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脸上却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p>

    “咳咳，不错，不错。”</p>

    她干巴巴地夸了一句，像是施舍，“这小脑瓜子倒是有点记性。”</p>

    “行了，这事儿谁也不许往外说，不然家法伺候！”</p>

    她刻意加重了语气，尤其盯着那几个竖着耳朵的丫头片子，生怕她们嘴快说漏了。</p>

    这也就是个小插曲，不值一提。</p>

    念书这种事，哪是听听就能行的？</p>

    更何况，这个家所有的资源都得紧着文彦，徐飞这种下力气的命，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想读书？门都没有！</p>

    在古代。</p>

    长子长孙就是天，就是指望。</p>

    养大一个读书人，以后全家都能跟着享福，这是刻在骨子里的道理，也是她毕生的信念。</p>

    至于老二老三家的，本来就是过来帮衬着供养长房的，哪有什么资格分一杯羹？</p>

    过去只是没这么赤裸裸，自从文彦去县里私塾读书后，花销大了，她也更加理直气壮地克扣其他两房，把所有好东西都往大房塞，这份偏心，已经是明晃晃的了。</p>

    然而，徐氏千算万算，没算到徐飞这小子鬼点子多。</p>

    他看到徐氏那又气又不得不压着的模样，心里早就乐开了花。</p>

    趁着徐氏去吩咐别的活计，他偷偷朝那几个堂姐使了个眼色。</p>

    三个丫头片子平时没少受徐氏的气，看着大房好吃好喝，心里早就攒着一股劲。</p>

    徐飞凑过去，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喂，你们想不想看奶奶吃瘪？想不想让大伯母气得跳脚？”</p>

    几个丫头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p>

    徐飞嘿嘿一笑：“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们悄悄跟你们爹娘说，就说我今天把《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比大哥背得还溜，奶奶都夸我聪明，说我这记性不比读书人差！”</p>

    他故意夸大其词，添油加醋，“就说奶奶夸我将来也能考功名，让大伯家等着瞧！”</p>

    “真……真的？”</p>

    三丫头徐菊有些不敢信，但也有些兴奋。</p>

    “当然是真的！”</p>

    徐飞拍拍胸脯，“你们只管说，剩下的看我的！要是成了，下次我逮着野兔给你们烤！”</p>

    野兔！几个丫头片子一听这个就迈不开腿了。</p>

    平日里油水少得可怜，野味更是奢望。</p>

    当下便齐齐点头，兴奋得小脸通红，仿佛已经看到大房一家被气歪嘴的模样。</p>

    于是，当天晚上，徐家老宅的饭桌上气氛有些不对劲。</p>

    平日里只有徐氏和她长子一家子说笑，二房三房的人都低头扒饭，一声不吭。</p>

    可今天，二房徐老二和三房徐老三两口子都黑着脸，尤其徐飞他娘王翠莲，更是筷子都捏紧了，几次想开口都没敢。</p>

    王翠莲终于鼓起勇气，嗓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却又不敢太大声，磕磕巴巴地说：“娘，今天，那个……飞儿他背、背书了……”</p>

    这话一出，饭桌上顿时鸦雀无声。</p>

    徐氏的大儿媳妇李氏放下筷子，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傲慢和不屑，轻飘飘地说：“弟媳这话可说笑了。”</p>

    “念书是那么容易的？文彦从小就聪明，那天赋是摆在那里的。”</p>

    “有些人啊，不过是听了几句，瞎猫碰死耗子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块料了不成？”</p>

    “嫂子你这话什么意思！”</p>

    王翠莲再也忍不住了，眼圈都红了，“什么叫瞎猫撞死耗子！飞儿自己学的，当着娘的面背出来的！我家飞儿就是聪明！”</p>

    “我听妮子她们说，飞儿今天把《三字经》背下来了，背得……背得比文彦还流畅。”</p>

    徐氏一听这话，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p>

    她瞪圆了眼睛，厉声喝道：“谁说的？哪个嘴贱的乱嚼舌根子？！”</p>

    她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向那几个低着头的孙女，气得浑身发抖。</p>

    王翠莲被吓了一跳，但想到自家儿子可能被埋没，又硬着头皮道：“是……是我们亲耳听见的，飞儿也承认了……”</p>

    “娘，飞儿他是不是也像文彦一样，有读书的天分？”</p>

    “要不，也让他去私塾里，哪怕……哪怕只是去旁听也好啊？”</p>

    “放屁！”</p>

    徐氏直接炸了，她指着王翠莲的鼻子破口大骂，“旁听？你做梦！家里哪来的钱供两个？他徐飞是什么东西？他能跟文彦比？文彦那是正经读书人，是咱们家的希望！”</p>

    “他徐飞就是个干粗活的命，有力气就行了，要那劳什子记性干什么？！”</p>

    “再说了，家里这些活谁干？让他去读书了，你们二房三房吃什么？喝什么？这天底下哪有白吃饭的？！”</p>

    徐老三因为没儿子，在家一直都没地位。</p>

    遇到这种问题，他默不作声。</p>

    只是一味地夹着菜。</p>

    话音落下。</p>

    哪怕是孝顺的徐老二也受不了亲娘这么贬低自己儿子。</p>

    语气虽然不如王翠莲那样冲，但也带着明显的不满。</p>

    “娘。”</p>

    “文彦是咱家希望，我们供是应该的，可我儿子要是也有这灵性，不能就这么耽误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