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错，不错，挖采得当，云锦花纹，可谓上品。”掌柜捧着何首乌的手都在抖。</p>

    然后像欣赏古董一样，反复仔细观看，不禁赞叹连连。</p>

    爹有点懵，这么个丑八怪，值得这副模样？</p>

    “哥儿，这上品是从哪里得到？”掌柜激动到失态。</p>

    庄毅也不怕他知道：“随我爹到溪边挖到。老伯，就算我说了地方，您去了也是白去。”</p>

    “对对，此物可遇而不可求啊。”掌柜稍稍收了心，“此物，老夫重金收了。”</p>

    说着，轻轻放在桌上，然后从抽屉取出匣子，开了锁。</p>

    爹张大了嘴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更奇怪的是，掌柜居然把匣子搬出来了。</p>

    这丑八怪，真的很值钱？！</p>

    “地精（指何首乌和人参）重五斤三两二钱，按行价每斤2两，折银10两6钱4分。”</p>

    学徒称出重量，大声报出价格。</p>

    庄毅对此很满意，五斤以上的野生何首乌，生长时间超三十年，在哪个时代都是稀罕物。</p>

    一般的何首乌，每斤价格在150文到300文之间。</p>

    再看阿爹，已经目瞪口呆，这丑八怪居然值庄稼汉半年的收入。</p>

    掌柜拿来两个银锞子，每个价值五两，再给六百五十个大钱，放在庄毅面前的背篓里。</p>

    “大货可遇不可求，小货就容易得多，哥儿下次有货尽管来找我。”掌柜笑眯眯地道。</p>

    同样的货，到了他手里，可就不止这个价。</p>

    庄毅点了点头，把破布重新盖上，再背起小背篓。</p>

    “爹，走吧。”</p>

    “走走。”</p>

    爹还没缓过来，向掌柜抱了抱拳，就跟着儿子出来。</p>

    望着他的小背影，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就好像在做梦一般。</p>

    回到牛车，庄毅犹豫了一下，道：“爹，把野味卖给酒楼后，能去一个地方吗？”</p>

    “去哪里？”爹忙问。</p>

    “学堂！”</p>

    老爹闻言一怔，心里泛酸，“去，现在就去。”</p>

    “把野味卖了再去，时间还早。”庄毅望了眼天空，阳光正好。</p>

    爹答应了，赶着牛车去酒楼，连价都没问，拿了钱就走。</p>

    很快，一座比村私塾还好的地方，出现在他们眼前。</p>

    大门上挂着匾额，栖霞书院。</p>

    庄毅下了牛车，跟随爹走到了书院门口。</p>

    刚到，就有一个书生过来打招呼，看父子俩衣着寒酸，略带几分轻视。</p>

    说话却有礼貌，且文绉绉的：“兄台，不知来我书院有何贵干？”</p>

    在庄稼汉心目中，书生高人一等，爹紧张到说不出话来。</p>

    “我来拜会山长。”</p>

    与老爹的局促不安相反，庄毅一点都不羞怯，很自然接过话茬。</p>

    山长，类似于校长，庄毅希望没叫错。</p>

    书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激赏，言语客气起来：“既是拜会山长，请随我到书房。”</p>

    “有劳。”庄毅抱拳。</p>

    然后拉着爹的手，跟在书生身后。</p>

    书生更诧异了，但没说什么。</p>

    不一会，就见到了满头白发的山长，他也吃了一惊。</p>

    “兄台来我书院，莫非是想送童子过来开蒙？”说着，望向怯生生的庄稼汉。</p>

    “小子庄毅，西河村人氏，想拜入山门。”回答的人，还是庄毅。</p>

    山长微微吃惊，还是问庄稼汉：“你可知道，栖霞书院不同别处，每年要十两束脩。”</p>

    束脩，就是学费。</p>

    “我爹知道。”庄毅把背篓上的破布拿开，取出两个银锞子放山长面前的桌上。</p>

    山长本意不是吓唬，只是说出实情，毕竟栖霞书院是全县最好的，教授的夫子都是廪生。</p>

    见到这笔银子，山长有些不好意思，同时感觉面前的孩童早慧。</p>

    “小童，你学过什么呀？”山长声音温和。</p>

    “我只听大伯念书，没有去私塾读过。”庄毅回答。</p>

    “没关系，你把你记住的，说给我听听。”因材施教，也是栖霞书院的一大特色。</p>

    庄毅想了想，不能背高深，被当中邪带走就麻烦，也不能背千字文，那样太简单，会被轻视。</p>

    在学生多如牛毛的书院，一旦被轻视，很难出头。</p>

    有了，背诗经。</p>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p>

    庄毅一口气背出诗经·国风·召南十四篇。</p>

    山长听着听着，眼睛都亮了起来，连胡子都扯断两根。</p>

    十四篇竟倒背如流，由此可见，童子对整本诗经已烂熟于心。</p>

    就算是为了过关，连夜苦读，也做不到这么流畅！</p>

    “好好好，小童资质不错，假以时日，必然在举业上有所成就，老夫就收你做学生。”</p>

    “谢谢山长。”庄毅赶忙跪下，磕头。</p>

    山长起身，亲自把他扶起来，随手拿起一个银锞子，放在他手心：“庄户人家赚钱不易，只收一半。”</p>

    庄毅又道了一声谢。</p>

    直到此时，老爹才反应过来，激动的要给山长磕头，被山长挡住。</p>

    “令郎是一块璞玉。”山长摸着庄毅的脑袋，对老爹笑道：“只需耐心雕琢，他日贵不可言。”</p>

    “谢山长夸奖，我儿子不管有没有出息，一辈子不忘山长大德。”爹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p>

    山长说了声“好”，又转向庄毅：“哥儿今日回去，明日辰时来，要是迟到了，戒尺不留情面。”</p>

    说罢，让引父子俩来的书生，又送他们出去。</p>

    走出门口，庄毅转身作揖：“多谢师兄相送。”</p>

    书生怔了一下，赶紧还礼：“师弟，一路好走。记住时辰，迟到了，可要受重罚。”</p>

    “谨记。”庄毅作揖。</p>

    书生微笑的点头，觉得小童虎头虎脑，却又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甚是惹人喜爱。</p>

    “我叫孙瑜，师弟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p>

    庄毅再拜了拜，才上了牛车，离开书院。</p>

    车上，望着背篓里的一个银锞子和六百五十文大钱，庄毅双眼发光，喜滋滋的道：“娘看到了肯定高兴。”</p>

    “不行啊，得给你祖父，咱家留不了几文钱。”爹笑着解释道。</p>

    庄毅眉头一皱，还有这个破规矩，立刻想起自己的钱。</p>

    “地精是我挖的，银锞子也是山长给我的，所以这些钱留下。”抱紧自己的小背篓。</p>

    爹想了想，嗯，确实，昨天全家嘲笑儿子呢。</p>

    转念一想又为难了：“可以是可以，你祖父说过，你赚不到钱，就要打猪草。”</p>

    庄毅眉头又是一皱。</p>

    对哦，不让祖父看到银子，祖父肯定要我打猪草。</p>

    可是看到了，还能归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