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洪武二十三年。</p>某个不知名的村落。</p>
暴雨前的闷热压得人喘不过气。</p>
妇人跪在龟裂的田埂上，怀中三岁稚童的哭声像把钝刀割着围观者的耳膜。</p>
老道玄色法衣上在烈日下泛着血光，枯枝般的手指掐住孩童后颈。</p>
“大人，仙长，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女人想要抱住老道的腿祈求，但是不敢弄脏老道的法衣，只能跪在地上磕头。</p>
“此子命格至阴，正合龙王娶亲。“拂尘扫过孩童天灵盖，老道袖中滑出半截青铜钉，“待贫道取他囟门骨炼作聘礼......”</p>
老道笑着捏捏胡子，看着手中哭喊的小家伙。</p>
“要是大仙不满意，你们这山脚脚如何求的来雨?没有雨，你们来年如何养活自己的一家妻儿老小？”</p>
“不，仙长，我来顶替我的娃儿……”女人此时也顾不得礼数，一把抱住老道的腿，一片泥巴溅到老道身上。</p>
“大胆!竟敢冲撞仙人!”</p>
周围的青壮挥舞手中的武器，向着女人的手臂背后甩去，只是女人死死抱住老道的腿，不愿松开。</p>
“大人……”</p>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p>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p>
此时青壮突然停了手，围观的人群也停止了喊叫，都静下来看着拄着拐杖走来的老者。</p>
“父母官，求求老爷救救——”</p>
女人眼里闪起了光，似乎看到了自己孩子生的希望。</p>
“打断她的胳膊。”老者只是简单瞥了一眼，“让她冲撞仙人。”</p>
妇人突然暴起，十指深深抠进老道腿骨。</p>
法衣下摆的云雷纹沾了泥浆，瞬间化作狰狞鬼面。</p>
里正龙头杖重重杵地，二十余根枣木棍应声落下，骨裂声混着疯妇的嘶吼惊飞满山寒鸦。</p>
痛苦的哀嚎，肉体的伤害远不及看着自己孩子走向死亡的伤痛。</p>
随着几声卡巴声过后，女子双手垂在地上，脸被人用棍棒按在泥土里，眼睁睁看着老道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p>
“仙人，这是今年的奉养。”拄着拐杖的老者换了一副面孔，讨好的指着身后跟着的一车礼品。</p>
“善，随后带到我的洞府里。”老道不屑的看了女子一眼，挑衅的摇了摇自己手中抓着的孩子。</p>
“来年，你们村定会风调雨顺。”</p>
“不……还我的孩子……”</p>
女人奋力挣扎却没有一点作用，只是徒劳的吃了一嘴土。</p>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的丈夫是为村落打井而死，凭什么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p>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的邻里街坊平日都是那样的友善，怎么今日全都换了一副面孔?</p>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平日积德行善，老天爷不下雨和自己孩子有甚关系?</p>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引来的答案，就在周围的人群中。</p>
“谁叫你是一个寡妇?反正都要交一个孩子上去，谁叫你好欺负呢？”</p>
“只希望仙人收了这孩子，就不能收我家的了。”</p>
“可恶，这女人这么如此不识时务!”</p>
这一刻，女子才明白，自自己的丈夫死去的那一刻，自己的孩子也跟着一起去了。</p>
女人停止了挣扎，背后压迫她的人也纷纷转身离去，老道也早已不见踪影。</p>
村落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失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孩子。</p>
自那以后，女人就好像疯了，逢人便问自己的孩子去哪了，天上什么时候下雨。</p>
不过这样的场景没有持续很长时间。</p>
一段时间后，天上还是没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p>
村里的老者又请来了仙人，在全村勒紧裤腰带送出足够的礼品后，仙人掐指一算。</p>
“这是龙王有了孩子，但是还缺一个乳娘，不然小孩子吃什么？”</p>
于是，悲剧又一次上演，疯女人被村里人推了出去，她被绑在木板上，送进了仙人的洞府。</p>
说来奇怪，送走疯女人的当夜里，便下了雨。</p>
不过是百年难遇的雨。</p>
雨水之大，超乎想象，村里的人不得不抛弃自己的住所，顺着山路往上爬，直到站在了仙人的洞府前。</p>
“仙人？我等可否前来避避雨?”</p>
老者对着空荡荡的山洞行礼，不过却没有一点回应。</p>
老者使了个眼色，几个青壮拿着火把进去，只看见了疯女人的背影。</p>
那女人手里拿着一个金杯，诡异的回头看着来者。</p>
“看，我的娃儿。”</p>
那一夜的雨很长，长到没有人走出那场雨。</p>
多日后，当路过的客商来到时，只发现全村70多口人无一人活着。</p>
整个村庄变成了人间地狱，每个人都双眼睁大，像是看到了恐怖的场景。</p>
巧合的是，儿童的死相都是失去了头盖骨，至于成年人则是被扯断了双臂，头被生生嵌进了土里。</p>
“……”</p>
二十一世纪。</p>
苏婉清的家里。</p>
两个女人惊讶的看着顾不言，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害怕。</p>
“你是怎么知道的?”江之晚疑惑的看着桌上的图片，明明作为机密没有告知任何人。</p>
“太阳底下无新事。”顾不言耸耸肩，类似的事情见多了，就会有一种感觉。</p>
当然，顾不言也没有蠢到说：“愚蠢的现代人，我可是明朝的除妖师，专业对口能不知道吗？”</p>
“奇怪，这种事情你怎么能见多了。”江之晚的疑惑更深了，又想起苏婉清曾说的经历，“真是个怪人。”</p>
“好啦好啦，这也是人家的本事。”苏婉清挽住江之晚的胳膊，“就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一会他又要说自己是明朝锦衣卫了。”</p>
“噗嗤——”江之晚喝下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乐乐的看着顾不言。</p>
“你真的是明朝的锦衣卫吗？”江之晚打量着顾不言。</p>
“是，我是千户。”顾不言深吸一口气，想当年自己走到哪别人都是毕恭毕敬，到了如今怎么有一种被调侃的感觉。</p>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p>
“那你看看，我能不能当个锦衣卫。”江之晚站在顾不言面前，摆出拳击的架势，还顺带着露了几手。</p>
不过就那种三脚猫伎俩，顾不言认为，自己一只手就能捏死她。</p>
“晚晚!你怎么还玩起来了!”苏婉清一把抓住江之晚，将后者按在沙发上，“单位叫你来就是来玩吗？”</p>
“嘿嘿，那倒不是。”江之晚吐吐舌头，将材料都交给苏婉清后叮嘱道，“现在杯子的年限已经知道了，至于主人是谁，就得苏大小姐这个专业人士去做咯！”</p>
说完，江之晚起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在门口向着苏婉清摆摆手，临走时还坏笑的看看苏婉清，留下一句：</p>
“单位那边我会去说的，你要注意身体。”</p>
“注意-身体!”</p>
顾不言一头雾水，回头看着红脸的苏婉清。</p>
“苏小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