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孟婉韵微微沉吟片刻，说道：“很有可能。福慧师太无论在民间还是朝廷都备受敬重，连太后娘娘也不例外。她圆寂后，宫里肯定要为她修建一座金舍利塔。”</p>沈在在虽然没亲眼见过金舍利塔，但从说书先生的口中听过。</p>
德高望重的高僧圆寂后，寺庙和信徒都会自发筹款为其修建舍利塔，供后人祭拜。</p>
以福慧师太的功德，这塔少说也得是一座五层高的华美巨塔！</p>
沈在在接着问：“娘亲，长乐街的宝鉴司，是不是负责修建这个塔的？”</p>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是说书先生讲宝鉴司库里有万两黄金吗？”孟婉韵笑着逗引小女儿。</p>
沈在在臭屁摇头，“说书先生说宝鉴司有万万两黄金！”</p>
孟婉韵失笑，“说得倒也没错。”</p>
说着话，一家四口回到家。</p>
吃好晚膳，又等娘亲吩咐人准备好明日供品。</p>
沈在在迫不及待拉着娘亲睡觉，两人躺在床上，小团子小嘴不停讲自己在宫内的日常，直到眼皮打架才呼呼睡过去。</p>
轱辘辘——轱辘辘——</p>
厢式马车滚动的声音在她梦中响起，沈在在睁开眼就知道，自己又要做预知梦了。</p>
这次又会是什么呢？</p>
是近十辆厢式马车排着队出城，没什么特别的，沈在在站在旁边看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又扭头四处扫量。</p>
奇怪。</p>
四周怎么黑乎乎的？</p>
沈在在试着往前走，走了小半条街，梦里还是一片漆黑，只有厢式马车拉着东西来回交替。</p>
沈在在继续走啊走，忽然，她听见爹爹焦急地大喊——</p>
“快！！”</p>
“水桶装水！长乐街宝鉴司失火了！快救火！”</p>
这......好像不是梦里的声音？</p>
是爹爹真的在喊人！</p>
沈在在倏地醒来，立刻穿鞋开门出屋，结果就被扑面而来的浓烟呛得咳嗽，“咳咳！爹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大的烟啊？”</p>
沈庭将她抱进屋，“宝鉴司失火，是风吹过来的，乖宝再去睡一会儿，爹爹去救火！”</p>
说完，沈庭关上屋门出去，继续交代府里奴仆，“你们都去长乐街后面的安宁街，现在刮西北风，火势蔓延会波及安宁街百姓，快去协助百姓转移！”</p>
孟婉韵也在门外，吩咐女使：“兰萱，命所有药铺打开，免费为受灾百姓施药，坐堂大夫都到火灾附近救治百姓。”</p>
沈在在看着窗外的浓烟，有些不安，这灰蒙蒙的天，跟她梦里的很像。</p>
她又跑出门去：“娘亲，我们去帮爹爹吧！”</p>
孟婉韵也坐不住，替女儿穿衣系上面纱，一同出去。</p>
火灾中心是长乐街，但周围三条街都被烧成了废墟。</p>
不幸中的万幸是，在众人齐心协力下，火势已经控制住了，没有再继续蔓延。</p>
越靠近，呜咽的哭声越多。</p>
孩子的、妇人的、老人的、男人的，他们哭几十年家产付之一炬，更哭意外丧生的亲人，他们都是受灾的百姓，一身狼狈，有的还受了伤，大夫正在救治。</p>
沈在在被孟婉韵牵着，从他们面前走过，听得心里难受：“娘亲，好端端的宝鉴司那为何会起火？”</p>
孟婉韵也很疑惑。</p>
巡防营日夜巡逻，哪怕是起火，也有救火队第一时间灭火，京都近十年来都没有过这么大的火灾，这次是怎么了？</p>
周围百姓更是议论纷纷：“要我说，这就是天火降罚！”</p>
“胡咧咧，罚得谁？宝鉴司可是修建过灵华寺的，有佛祖和福慧师太庇佑。难不成罚的是皇......”</p>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谁不知道现在那位龙椅来路不正？”</p>
“我听说火势蔓延三条街，烧死了许多人不说，还烧没了宝鉴司三万两金砖！”</p>
“什么？？三万两金砖都没了？？”</p>
“那是当然！那么大的火，什么东西能逃过一劫？当然是被烧没了！”</p>
“有道理有道理......”</p>
沈在在听着这些议论，莫名觉得有哪里都不太对劲？</p>
“太子驾到！闲杂人等回避！”</p>
沈在在还没想通，思绪被迫打断，她转头看向身后。</p>
祈景宸骑着高马，玄色面罩覆面，露出的墨眸冷若冰霜。</p>
他刚翻身下马，京兆府尹便立刻上前磕头认罪，出了这么大的事，京兆府尹难辞其咎！</p>
太子这会儿没空追究他的责任，冷声问：“起来，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p>
京兆府尹立刻回禀：“殿下，臣等已经仔细勘察宝鉴司，初步推断是意外，大风吹倒宝鉴司烛台起火，又吹着火势蔓延。等望火楼和巡防营察觉救火时，火势已经控制不住。”</p>
祈景宸看他：“烛台起火？烧没十几条人命和三万两黄金？你就查出这点东西？”</p>
面对少年——不，储君的质问，京兆府尹头也不敢抬，脚底生寒，磕磕巴巴道：“目前查到的线索是这样......”</p>
祈景宸扫他一眼，“妥善安置受灾的百姓，办不好，你知道后果。”</p>
京兆府尹连声保证，祈景宸没再理他，迈步走向宝鉴司。</p>
经过沈在在时，他忽然看她一眼。</p>
沈在在小脸镇定，她她她她今天才不怕他！</p>
她爹爹来救火，她娘亲来送药，她家做的都是好事，太子殿下总不能怀疑这火是她沈家放的......吧？</p>
呃。</p>
没准儿。</p>
沈在在年纪小，但七巧玲珑心，她感觉得出，以太子殿下对他们沈家很不友善。</p>
她“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一有坏事就会想是对方做的。</p>
比如她偷藏在柜子里的小糕点没了，肯定就是被哥哥偷吃的！</p>
所以太子殿下看到他们一家在现场出现，没准儿真会怀疑他们。</p>
不行，她不能让太子殿下怀疑上他们家，沈在在趁着娘亲在帮忙为受伤百姓包扎伤口，悄悄跟上去。</p>
祈景宸走进宝鉴司，昔日建造精美，处处讲究的地方已成废墟。</p>
各色艳丽的矿石颜料附着在烧毁的木头上，而木头下是散落的明珠宝石、工艺精湛的碎瓷片、捏得栩栩如生的泥塑佛像。</p>
突然，祈景宸顿住脚步，弯腰捡起一个被烧得乌漆麻黑的盘子，脸上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p>
沈在在探出一个小脑袋，望见盘子上花纹，想了想，想起来了。</p>
是宫里盛菜用的银盘吧。</p>
她人小鬼大地唏嘘，银盘比金盘命好，银盘只是烧黑了，金盘直接烧没了，差不多的东西，命运却天差地别......</p>
真的......天差地别吗？</p>
沈在在眨巴眨巴眼睛，转身跑出宝鉴司，褪下手腕上的小金镯，直接扔进大锅熬药的火堆！</p>
又跑到宝鉴司门口，对里面大喊：“哎呀！！我的金镯子掉火堆里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