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府正厅，林清浅端坐在主位上，一袭淡青色衣裙衬得她肤若凝脂。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面色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波澜。

 卫九大步踏入厅内，黑色劲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他目光扫过林清浅，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林姑娘，别来无恙。"

 "卫大人。"

 林清浅微微颔首，声音不冷不热，

 "有何贵干？"

 卫九冷哼一声，径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王爷派我来接你回京。林姑娘玩够了吧？该回去了。"

 林清浅抬眸，对上他轻蔑的目光。

 曾几何时，这样的眼神会让她畏缩低头，但现在——

 "回去？"

 她轻笑一声，

 "回哪里去？我当日已同你们王爷退亲，一刀两断，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这么说话？"

 “林清浅，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王爷给你个台阶下，你最好赶紧接着，否则最后丢脸的只会是你自己！”

 卫九脸色一沉：

 "别以为找个江南商贾做靠山，就敢跟王爷叫板。你——"

 "卫九。"

 林清浅突然直呼其名，声音如冰，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卫九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一向温顺的林清浅会如此强硬。

 林清浅缓缓起身，虽然身高不及卫九，气势却丝毫不弱：

 "记得去年腊八，我亲手做了羹汤送去书房，是你不小心打翻在地，还告诉王爷是我笨手笨脚弄洒的？"

 卫九面色微变。

 "还有春猎那日，"

 林清浅步步逼近，

 "我崴了脚求你去通知王爷，你却告诉所有人我矫情做作，害得我在雨中苦等两个时辰？"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般剜在卫九脸上。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

 "你……你血口喷人！"

 "需要我继续列举吗？"

 林清浅冷笑，

 "比如你如何在外散布我善妒的谣言，如何故意弄错王爷的行程让我白跑……"

 "够了！"

 卫九恼羞成怒，

 “你就算告诉王爷又如何？”

 "你以为他真的在意这些？他若在乎你，怎会在大婚之日抛下你去救柳姑娘？"

 这句话像一把盐撒在林清浅未愈的伤口上。

 她指尖掐入掌心，面上却笑得更加明媚：

 "是啊，他不在乎我，可他在乎忠诚吗？若他知道他最信任的暗卫，早已被柳云烟迷了心窍……"

 卫九脸色瞬间煞白：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

 林清浅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在卫九眼前晃了晃，

 "卫九，我既敢说，自然是有证据。”

 “你呢？既然做了，敢不敢认？”

 卫九伸手欲夺，林清浅迅速后退，将信笺收回袖中：

 "你说，若君墨晗知晓他的贴身护卫心中有了比他更重要的人，你觉得他还会这么信任你吗？"

 "你！"

 卫九目露凶光，手已按在剑柄上。

 "你确定要在沈府动手？"

 林清浅挑眉，

 "别忘了，这里不是京城，也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仿佛印证她的话，厅外立刻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沈府护卫已将正厅团团围住。

 卫九咬牙放下手：

 "林清浅，你别得意。王爷不过是一时内疚才会让我来寻你，你若不识趣惹烦了他，以后求着回来都没用！"

 "回去告诉君墨晗，"

 林清浅转身背对着他，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林清浅已同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他既选择了柳云烟，就别来扰我清静。"

 她本想说出自己已同沈墨成婚，可又担心给他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君墨涵的心，如海底针，摸不透。

 "算你识趣。"

 卫九恶狠狠道，

 "柳姑娘温柔贤淑，比你强千百倍！王爷迟早会——"

 "哈！"

 林清浅突然大笑出声，转身时眼中满是怜悯，

 "卫九啊卫九，你真可怜。柳云烟对你笑一笑，你就甘愿做她摇尾乞怜的狗？可她心里装的只有君墨晗，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她利用的工具罢了。"

 卫九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送客。"

 林清浅不再看他，径直走向内室。

 直到脚步声远去，林清浅才放任自己颤抖起来。

 她扶着柱子缓缓坐下，方才的强势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没事了。"

 沈墨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他走了。"

 林清浅勉强一笑：

 "表哥都听到了？"

 "嗯。"沈墨眼中满是赞赏，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

 "勇敢？"

 林清浅苦笑，

 "我只是……不想再任人宰割了。"

 沈墨沉默片刻，突然道：

 "那封信……是真的吗？关于卫九和柳云烟……"

 林清浅摇头："我诈他的。不过看他的反应，八成确有其事。"

 "你如何猜到的？"

 "从前在王府，我就发现卫九看柳云烟的眼神不对劲。"

 林清浅回忆道，

 "有一次柳云烟来府上做客，不小心划伤了手，卫九那紧张的样子，恨不能伤的是他自己。"

 沈墨若有所思：

 "所以君墨晗身边最信任的人，其实……"

 "是个隐患。"

 林清浅冷笑，

 "不过这与我已经无关了。"

 窗外，夕阳西沉，为沈府的屋檐镀上一层金边。

 林清浅望着这陌生的景色，心中却比在王府时更加安宁。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离开沈府的卫九，正攥紧拳头站在渡口，眼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

 "林清浅……"

 他咬牙切齿地低语，

 "你既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别怪我无情了。"

 深夜，临安城郊破庙

 卫九撕下一截衣袖，咬牙包扎肩头的箭伤。

 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照在他狰狞的面容上。

 案几上摊开的信纸被血染红了一角，柳云烟娟秀的字迹清晰可见：

 "务必除掉那贱人……墨晗哥哥只是一时执念……他心底根本不爱她……"

 字里行间透出的嫉恨与信中反复强调的"为君墨晗好"，更加坚定了卫九的决心。

 林清浅已知晓他对柳云烟的心思，是个巨大隐患，必须除之而后快！

 "林清浅……"

 他攥紧信纸，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你竟敢设伏……"

 三更时分，他按照计划潜入沈府后院，准备在林清浅的茶水中下药。

 谁知刚翻过墙头，四周突然火把大亮——

 "等候多时了，卫大人。"

 林清浅一袭白衣站在廊下，身旁是手持弓箭的沈府护卫，似是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行。

 她嘴角噙着冷笑，月光下宛如索命修罗。

 卫九这才惊觉自己中了圈套。

 他仓皇逃窜时，三支羽箭破空而来，一支贯穿肩膀，两支擦过腰侧。

 若非他轻功了得，恐怕早已命丧当场。

 "柳云烟会为你的死讯伤心吗？"

 林清浅的嘲讽声追着他逃离的背影，

 "还是……会庆幸少了你这只癞皮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