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正想着，一阵浓烈的酒气飘过来，抬眼一看，竟是喝得脸红透的池长青。</p>

    “棠棠，生辰快乐。”</p>

    他踉跄着走过来，撂下酒壶，摸出个长命锁。</p>

    沈棠觉得好笑，自己都十七了，还用这玩意保佑长命百岁吗？</p>

    可池长青先后救过自己两次，想来是用这锁提醒自己他的救命之恩？</p>

    “郎君的救命之恩沈棠不敢忘，但东西却不便收。”</p>

    “郎君今日醉了酒，赶快归家去吧，别叫人瞧见徒曾闲言碎语。”</p>

    沈棠没接，长命锁滑落地上，锁扣打开，露出里面一朵早就干枯发黄的花。</p>

    “那年海棠树下，你簪的便是这朵花，”池长青哆哆嗦嗦伸手把那锁捡起来，凑到沈棠跟前，眼眶红了，“我不奢求你原谅，只求你能戴着它保平安。”</p>

    沈棠记起那年他们站在海棠下，她戴着花，他送她一支海棠金簪，说以此为凭，生生世世。</p>

    如今，花枯了，簪子虽还在，但他的话却早做不得数了。</p>

    他以为救过她两次，又拿件东西来哄她，她便原谅了吗？</p>

    他怕是都不知晓两年前发生了什么吧。</p>

    也不知晓自己从两年前便不再过生辰了。</p>

    因为两年前宋三娘坠楼那日正是沈棠生辰。</p>

    那日宋三娘特意天不亮就起床，泡莲子采桂花准备沈棠最爱的金桂莲子糕。</p>

    从阿娘走后，便只有宋三娘会做这道糕点，只有她知道沈棠最爱吃这莲子糕。</p>

    那天宋三娘原本不该随她们一同去酒楼谈生意的，只是她想去酒楼讨要个做鹌鹑祚的方子。</p>

    她只是听沈棠随口提过一次那东西好吃便记在了心里，便想着她生辰的时候做给她吃。</p>

    三娘她从来都只想把最好的给沈棠。</p>

    而池长青离开两年再回来，以为她还是那给个东西就欢喜地不行的傻丫头？</p>

    沈棠抬眼看他，眼底凝了一层霜，“你来这儿沈颜蓉不知道吧？”</p>

    “不过也无所谓，几个时辰前她还在这里勾搭皇子，你们俩还真是绝配。”</p>

    沈棠冷眼瞧着面前红了眼眶的男人，只觉得无比厌恶。</p>

    她的表情落在池长青眼里，让他酒醒了大半。</p>

    本来，他是不敢来的，只有借着酒劲他才敢把心中的话说出来。</p>

    “棠棠，当年的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p>

    当初他被人下了药，等醒来时就见沈颜蓉衣衫不整坐在床侧哭哭啼啼。</p>

    说是哭，其实她连眼睛都没红，只是蒙着帕子呜号。</p>

    他晃晃脑袋，只觉得头有百十斤重，断定自己被算计了，便要喊仆妇验明沈颜蓉身子。哪知她竟一头撞向柱子，要以死污他清白。</p>

    “我要是死了便坐实你奸污不成谋害人命的罪名，哪怕有验尸，也只会说你逼丨奸不成杀人灭口。何况，我乃官眷，仵作如何验的我身？！”</p>

    “你不是要科举吗？我死了我爹就会上告国子监祭酒，除去你科举资格！”</p>

    “你科考无门，身败名裂，就算沈棠信你，侯府也完了，你一个罪人拿什么娶她？！”</p>

    大岳立国便重文抑武，他一个武将之子与文官女儿，不用想也知道皇帝和满朝那些文臣向着哪头。</p>

    还有科举，他在母亲坟前发过誓，一定要考中进士请封诰命，让全大岳，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阿娘才是侯爷第一位嫡妻。</p>

    他拖了这么多年不承爵不就是要靠着读书取仕证明自己吗？若科举之路断了，他还拿什么证明自己？！</p>

    没有了科举他便是废人一个，便是个不肖子，与其那样还不如一刀杀了他。</p>

    那是的池长青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一边是他阿娘，是他的仕途，另一边是他挚爱沈棠，他被她们逼着只能乖乖就范，舍弃了沈棠。</p>

    可这一切他又该怎么跟沈棠讲？！</p>

    就算讲了她会信吗？</p>

    若换做她面对这种两难抉择，她也一定会选阿娘跟前途的吧......</p>

    池长青看着沈棠那对寒潭似的眸子，只觉得满肚子委屈如同茶壶里的饺子倒不出来。</p>

    他不知道，沈棠最恨他这个样子。</p>

    明明错事做都做了，却还一副委屈得要死的样子。</p>

    沈棠瞧着他，只觉得更加厌恶，就好似偷了情却还要立贞节牌坊，只让她觉得吞了只苍蝇却吐不出来。</p>

    两个人又站在那棵秃了的海棠树下那么僵持着，一个手捧着个长命锁眼圈红透，一个揣着手只瞪着他死活不肯接。</p>

    沈棠算着时辰，估摸着叫碧痕请的人快到了，想赶紧把池长青打发走。</p>

    “郎君收回吧，这份情沈棠领了，但我只戴阿娘给我配的长命锁。”</p>

    沈棠扯出个发黑的核桃大小的长命锁抖落给池长青看，后者想起来，舒兰突然病倒不起那日，沈棠急急忙忙去寻他，等他赶到时，舒兰手中便攥着这么个东西。</p>

    她把这东西塞到自己手中，使尽浑身力气攥住他手，要他起誓。</p>

    “护、棠儿，一生一世......”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吐出好大一口血来，吓得池长青赶紧答应，学着说了一遍。</p>

    “一生一世护佑棠棠平安。”</p>

    “好孩子，棠儿就交给你了......”</p>

    说完，舒兰便咽了气。</p>

    池长青愣在那里好一阵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去找大夫的沈棠跑进来，哇的一声跪倒哭出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沈棠亡母跟前立了誓，要护佑她一生平安。</p>

    池长青伸手要去拽那长命锁，“我知道这个，我见过的。”</p>

    “当初你阿娘去世前喊我去，你不在身边，你去找大夫，她把这个塞给我，塞我手里，她要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