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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现在终于能正常给它上药,我带着那盒莺娘给的伤药,抹上去淡淡的药香萦绕。

    她也应当是逃出去了吧。

    我听得出来,她的琵琶曲里尽是思乡的哀愁。

    我撸开袖管看着手腕上的守宫砂,拿着小刀,毫不犹豫地将它剜了下来。

    血涌如注,刺骨的疼,可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用那上好的伤药,把伤口包扎好,又找了几个隐秘的地方,把这些金银珠宝分了几份藏起来,只留了一根金簪子在手里,拿石头把它砸成一坨,看不出原来形状的模样。

    那货郎临死时问我,是不是,在桥上跪下的那一刻,就算到了如今这一步,每一步,步步为营。

    从跪下的那一刻,把头磕破,骗我爹走过来踹下河,引导货郎卖我去青楼蛰伏下来,抠烂头上的疤防止陷入险境,用玉镯子吸引他回来找我,取信众人随意进出酒窖,把他烧死的时候甚至考虑到了他一家老小的活路,把青楼烧了逃跑顺便让其他人也有机会逃走,抢走老鸨积攒多年的金银珠宝……下棋之人,落子时已经观其后许多步。

    是不是呢?

    我把那一块金子揣在怀里,垂眸看着溪流的方向。

    潺潺流水,遇山劈山,遇石裂石,汩汩向前。

    再抬头看太阳和密林生长,辨明了方位,朝着临城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

    那个老鸨说,青楼姑娘,不偷不抢,靠自己生活,也不必自轻自贱,她们并不比谁更低贱。

    自我安慰的话罢了。

    他人一句话就能生杀予夺的人,怎能不低贱?

    不自轻自贱,不是靠自我安慰就有用的。

    真正的逆天改命,不是攀附权贵成为他人的玩物,而是拥有能够自己掌控自己命运的力量。

    所以,我要往上爬。

    不择手段地往上爬。

    要比我爹爬得更快,更高。

    要野心勃勃、目标明确、坚定无畏地,逆流而上。

    9

    乱世枭雄群起,谁说女子不能逐鹿天下?

    我偏要为常人所不能为。

    拥有了第一笔钱,接下来便是第一批人马。

    招兵买马和从军成为将领,都不适合我,其一女子不能从军,招兵也无法让人信服,其二我年纪太小,更是容易叫人看轻。

    我走不了寻常路。

    所以我已经想好了,我需要先收揽一个彪形壮汉为我所用。

    我想起我娘曾经的青梅竹马,那个疯疯癫癫的跛脚怪人,李二牛。

    我找到他时,落魄邋遢的男人,正蜗居在一个废弃多时的破旧茅屋里,用石头垒的小灶煮一锅刺鼻难闻的野菜。

    男人孤僻冷漠,见到生人一律扛着锄头冷喝着驱赶,「滚!」

    我带来的一兜子珍贵的馒头被扔进泥地里,他阴郁的脸色被挡在乱发下,只露出一双锐利的,对陌生人充满敌意的眼睛。

    难怪被人们说成个怪人。

    我捡起滚脏的馒头,异常平静地说:

    「二牛叔,我娘死了。」

    成功让男人朝我挥舞的锄头僵住。

    「我知道你认得出我的,我是张文景与楚四娘的第二女。我娘,我阿姊和小妹,都被我爹害死了。」

    我三言两语说清楚了前因后果,道明来意,「二牛叔,我想带你一起去找我爹报仇。」

    他僵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又冷了脸色,依然毫不客气地继续赶人:

    「关老子什么事?赶紧滚,这里不欢迎任何人。」

    我自然没妄想凭几句话就能打动他,但也没打算轻易放弃。

    我赖在这破茅屋附近不肯走。

    他来赶我,我就退远一些,他回去后,我就跟着走回去。晚上蜷缩着席地而睡,饿了就把那几颗馒头掰着吃,裹满泥土我也丝毫不嫌弃,面不改色塞进嘴里,啃完了冷馒头就找野草根嚼着勉强果腹,实在翻不出来一点了就抓虫子。

    好几天了,狂风大作,暴雨连着下,没有尽头似的。

    即便淋雨,我缩在屋檐下不肯离开。

    我向来懂得得寸进尺,他懒得拿家伙赶我时,我就一点点靠近,现在已经能相安无事地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但这么久以来,我从没试图主动进去屋子里面。

    我知道,他讨厌我,因为我身上流着一半我爹的血。他能不拿着那个大锄头真打我,已经很好了。

    我自然可以继续得寸进尺地到屋子里避雨,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想要他自己把门打开,拉我进去。

    雨淋太多,我终究还是生了病,一摸额头烫烫的,手脚却冰凉,我兜里有一整块金子,却不急着赶快去看病,而是照旧靠在门口碎碎念。

    说起以前我娘少女时的趣事,说起我小时候和娘亲阿姊的经历,说起曾经的家后边的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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