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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他驻足在了原地,令得那躲到了房檐上去的暗卫,也同步停了下来。

    水榭内瞬间安静了下来,琉璃灯映照在了水面上,照出了施元夕单薄的背影。

    她就这么背对着徐京何,当着裴济西的面,冷声道:“所以,裴世子是觉得,现在你是唯一能够救我的人,我当以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来对待你?”

    “我是不是还该对你许诺的妾位感激涕零,恨不能以身相许?”

    裴济西冷沉着面与她对视:“我并非是这个意思,但是元夕,眼下你别无选择。”

    “我对你,还留有从前的情分,比起你盲婚哑嫁,要好上许多。”

    施元夕听着,只觉得好笑。

    她面无表情地道:“那真是可惜了。”

    “你我婚事解除之后,我便对你没有半分留念了。”

    裴济西心头发紧,神色巨变。

    他盯着施元夕那张脸,想看她有没有半分逞强,或者是愤恨之色。

    可看见的,只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冷笑。

    还有那双在他面前泛冷的眼眸。

    “你还是对从前的事情耿耿于怀,还是……”裴济西到底是失了分寸。

    有那么瞬间,他甚至想要告知眼前的人,他可以解除婚约。

    可他这番话到底没能说出口。

    因为面前的施元夕已经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我早已有了心上人。”

    “与你不同,此人乃是真正风度翩翩的君子。”

    “我在京里,在施家的退路,从来就不是你。”施元夕似笑非笑地道:“听明白了吗?”

    第27章

    功名在身

    一夕之间,

    整个水榭都变得格外安静。

    裴济西的呼吸都变得混浊了起来,他面色也尤其显著地阴沉了下去。

    只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施元夕,冷声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施元夕看着他的反应,

    颇觉有趣:“世人可真是奇怪,自己能随意地对待旁人,

    给个妾位便要人感恩戴德,

    等到了自己的身上,

    反而觉得不适了起来。”

    “我说我另有心上人,

    裴世子都这般接受不了,若我要把我的心上人跟你一起娶进了府中……”周围鸦雀无声,

    连那隐在了屋檐后边没敢出声的暗卫,也被施元夕的话惊到了。

    “那世子岂不是要不堪其辱,

    直接一头撞死在了府中啊?”

    “施元夕——”裴济西盛怒下,眼含警告。

    然而就是这一眼,叫他发现了不远处站着的徐京何。

    在看到了徐京何的瞬间,裴济西的情绪当即冷却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肆无忌惮的施元夕,又联系到了她话里的心上人,

    他目光在他们两人间来回打转,

    胸口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头。

    施元夕见他变了神色,

    回身来看。

    看到了徐京何时,她亦是一顿。

    这也真是巧了,

    这番话,她本来是打算让徐京何的耳目传到了他的耳中去的,没想到却被他自己给撞上了。

    被‘心上人’撞破了这等事,

    施元夕脸上也瞧不出什么变化来,

    甚至还平心静气地道:“见过徐司业。”

    徐京何一双眼眸忽明忽暗,瞧不出来半分情绪。

    施元夕抬眸,

    用那直勾勾的一双眸盯着他瞧。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直接言明那位心上人是谁,可到了徐京何的面前后,是半点不遮掩自己的野心,似乎将所有的情绪都摆在了明面上。

    ……甚至当着从前定过婚的未婚夫也是如此。

    这般大胆,叫顶上的暗卫都看呆了。

    “谢师宴仍在继续,徐司业怎么出来了?”三人中,最难以忍受的人,竟然成了裴济西。

    他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抬步上前,遮挡住了徐京何大半的视线:“我和元夕还有些话要说,还请徐司业先行回避。”

    徐京何终是抬眼看了他下,淡声道:“说什么?劝国子监甲四级的学子为妾?”

    裴济西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徐京何却不再看他,只对他身后的人道:“还不走,是打算留着与人为妾?”

    施元夕闻言,笑眯眯地从水榭里走了出来,冲着徐京何作揖,一本正经地道:“学生谢司业教诲。”

    徐京何抬眸扫了她一眼,拾步往厅内走。

    施元夕直接无视了身后的人,走至徐京何身侧,刚走没两步,就听徐京何道:“郑大人今日也来了谢师宴。”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

    旁边的施元夕心里却门儿清,她那番话翩翩君子心上人的话,这个人不知信了几分,如今还在拿话试探她。

    她面上坦荡,闻言便道:“郑大人德高望重,此番又是晋升考试的主考官,认真算起来,也是学生的半个恩师了,学生理应去拜见才是。”

    徐京何顿住脚步,拿眼看她。

    就见她双眸明亮透彻,神色坦然,对她曾打听过主考官的事,半点不避讳。

    见他停住脚步,她还神色自若地问他:“司业可是有话想要问元夕。”

    他们二人只说了不过两三句话,她的称呼便从学生到了元夕。

    分明人站得很远,话语间倒满是亲昵。

    徐京何冷眼看她。

    信口胡诌,张嘴就来。

    满京城里,都不知能有多少她的心上人。

    他当下再没有多言,拂袖往厅内走去。

    施元夕眼看着他走进去了,便停住了脚步,等了片刻后,才神色如常地迈进了待客厅的大门。

    徐京何再次端起了茶盏,看着她进来,目光落在了边上的郑奇明身上。

    郑奇明这些年已经是半隐退的状态,朝中之人很少有能够请到他的。

    但他跟国子监的邱学正是多年的好友,今日谢师宴邱学正也在,郑奇明来,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了。

    施元夕刚进来没多久,就被邱学正叫了过去。

    邱学正喝了点酒,那张圆胖的脸上通红,人瞧着倒还算得上清醒,开口道:“这位是翰林大学士郑大人。”

    施元夕顺势向郑奇明见礼。

    郑奇明今年已年近七十,身材偏瘦,头发已花白,却衣冠整洁,精神极佳。

    静坐时,背脊挺得很直,眉眼间带着些许冷沉,瞧着不近人情。

    他虽是这次最后判定施元夕晋升甲四的人,可对施元夕的态度并不热络。

    只轻扫了几眼,点了点头,便略过了去。

    身侧的邱学正清楚他的性子,郑奇明年轻时便是个暴脾气,如今人老了,脾性更加古怪,整个国子监内,别说是施元夕了,怕是连周淮扬等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邱学正便也没有勉强。

    他今日高兴,又接连喝了几杯,便再也支撑不住,伏在了面前的圆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郑奇明见状皱眉,也不愿意继续在这边多待,便让人搀扶住了邱学正,离开了厅中。

    徐京何就在一旁看着,从头到尾,郑奇明和施元夕都没有什么正面交流。

    他神色不变,只曲起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叩了两下。

    那边,郑奇明出了盛江楼后,看着邱学正被搀扶上了马车,嘱咐邱府下人好生照看后,便上了旁边的一顶青色小轿中。

    郑奇明的宅邸离这边不远,来时坐的就是这顶轿子。

    他刚踏入其中,就听见前边的人说:“郑大人。”

    郑奇明轻应了声。

    给他抬轿的年轻人,名叫阿拓,是施元夕手底下的人。

    今日随同所有的下人一起,侯在了盛江楼外。

    宴席开始后没多久,阿拓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消息是他父亲传来的,今日给施元夕驾马车的人,正是阿拓的父亲清叔。

    施元夕入席后,让乐书去拿了三次东西,都是些孤本和她所写的策论之流,拿来和国子监的学子正常交流。

    但实际上,却是让乐书把消息传给了清叔。

    让清叔带给了阿拓。

    此刻,阿拓一边抬着轿子,一边回忆着施元夕传递来的消息,轻声道:“主子想问您,可知道永昌伯都贪墨了些什么?”

    郑奇明微蹙眉:“大理寺只对外说是贪墨,具体罪状还暂未公开,呈交给陛下的折子上应当有写明。”

    只是他如今在翰林院中,已被架空了大半,想要接触到了这等机密奏折,只怕不是件易事。

    阿拓压低了嗓音,继续道:“……主子让小的告知您,永昌伯一案,只怕还有后续。您若是有机会的话,可否查探一下永昌伯此前与京中各处的关系。”

    郑奇明闻言,沉吟片刻。

    魏家没有彻底当权时,他手中还是有些权力的,身在翰林院中,经手的都是朝中奏折或者是皇帝的亲笔,自然知晓的事情更多些。

    但他对这个永昌伯确实没太多的印象,想了许久后,方才开口道:“永昌伯与朝中各勋贵走得近一些,和目前朝中主要的几方势力,倒是没什么牵扯。”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微妙地停顿了片刻,随后沉声道:“……前几年里,他有段时间天天往皇上的跟前递折子,反复提及了户部侍郎空缺的事。”

    郑奇明提及此事,手中都渗出了汗来:“当时提及此事的人诸多,随后先帝便钦点了一人为侍郎,此人……便是魏青行。”

    魏青行。

    所以永昌伯背后的人,竟然也是魏家。

    郑奇明之所以对这封折子有印象,是因为当天的折子呈上去后,先帝发了极大的火。

    他被叫入宫中时,永昌伯的折子便和许多官员的折子一起,扔到了他的脚边。

    他把折子逐一捡起来时,看到了永昌伯所写的折子。

    ……对方的字迹,实在是不堪入目。

    阿拓记住了他的话,便没再多言,稳稳地将他送回了郑府中。

    那边,谢师宴已经到了后半程,离开了许久的裴济西,才折返回到了席间。

    他入席后,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了。

    只那双眼眸黑压压的,偶尔落在了施元夕身上的眼神,带着些冷。

    裴济西并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施元夕既是这般不甘愿,那他成全了她便是。

    虽是这般想着,可他心头却并不好受。

    后半程上,他再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只沉默着喝了许多酒。

    谢师宴散了以后,他回到了镇北侯府上,当夜便下令,让府中的人着手准备婚事。

    次日一早,江静婉还在家中,收到了消息后,她满脸惊喜:“当真?”

    “千真万确。”她身边的丫鬟喜不自胜地道:“您快些出来看看,聘礼都已经送到了院子中。”

    江静婉去了前院,果真看到了满满当当系着红色丝绸的聘礼。

    她和裴济西的婚事筹备了许多年,这些东西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所等的,不过就是裴济西的一句话罢了。

    江静婉悬在了半空中的一颗心,到底是安定了下来。

    可还没有高兴多久,就听到了侯府来的人报了一连串的礼单,最后却道:“聘礼已经备齐,只待侯府准备好,便可择日成婚了。”

    择日成婚。

    江静婉脸上的表情顿时冷却了下来。

    这意思是,他仍旧没有准备好要娶她。

    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对她前些日子说的话的一个回应罢了。

    江静婉放在了袖子底下的手,当下握得很紧。

    她父母早亡,自小就跟着哥哥长大。

    兄长跟在了他的身边有多少年,她就爱慕了他多久。

    只是没想到,会被他人捷足先登。

    后来总算是如她所愿了,却没想到他心里始终都没有她。

    他大概太过清楚她对他的爱了,所以才会这般剜她的心。

    江静婉看着这堆东西,嗤笑不已,静了许久以后。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面前的人:“昨日世子去了什么地方?”

    派来送聘礼的人,是裴济西的心腹,闻言眼眸闪烁。

    这般表现,他不说,江静婉也能猜到裴济西见了谁。

    她收紧了手,指甲掐进了肉里,却半点都没觉着疼。

    看来,这个妾室,是不管她用尽了什么办法,都无法摆脱掉了。

    既然是这样,那她不妨大方一些,亲自帮他将施元夕纳入府中。

    江静婉这些年在裴济西的身边,倒也不是白待的,她到底是从小厮的口中,问出了裴济西昨日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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