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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那广郡王还坐在了谢郁维的身侧,眼下的这个场面,却没有他能够插上话的地方。

    广郡王下意识抬头去看谢郁维,却见谢郁维面色发沉。

    超一品的太师,其实是个加封无实权的官位,可大梁建朝多年,太师这一官职早已被革除。

    如今重新出现,所代表的寓意也是格外重的。

    尤其,是同在朝上,百官对此一无所知,魏家就直接敲定了圣旨。

    这是在给群臣施压,更是在把整个局势推向了魏家的那边。

    京官里摇摆之人尚且众多,更何况整个大梁。

    这道太师的旨令一经颁布,谢家只怕还没有正式和魏家撕破颜面,就已经处在了劣势了。

    谢郁维面色发沉,神色尤为难看。

    他给国子监的学子铺垫出身,其实是为了之后的科举,可以直接与魏家叫板。

    魏昌宏就抢在科举前,给了自己一个太师的身份。

    内阁首辅,外加太师之名,这全天下的读书人,岂不都成了他的门生了?

    施元夕坐在了下首,闻言神色不变。

    她端起了面前的茶盏,从缝隙间,观察那徐京何的表情。

    从国子监舞弊,到永昌伯落马,他筹备得也够多的了。

    正想着,就见那个从开宴以来,都面色平常,仿佛对身边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人,缓缓起身。

    太极殿内格外安静,徐京何一起身,便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他今日没穿官袍,而是穿了身月白色的衣袍,衣袍上绣着几支翠绿青竹,是很淡雅的着装,却极衬他。

    徐京何立于殿下,长身玉立,瞧着芝兰玉树般的翩翩公子,开口却道:“启禀圣上,臣以为,此事不妥。”

    此言一出,在场的大部分官员皆是心口猛地一跳。

    魏昌宏那脸上的泪痕还没有能够彻底擦干,甚至脸上那副感激涕零的表情,都未能彻底收回,就听到了这么一声。

    他骤然回头,冷厉的目光落在了几步开外的徐京何身上。

    “徐司业,你这是何意?”魏昌宏还没开口,魏家那边的官员率先出了声:“圣上金口玉言,圣旨已下,你却在此时站出来反对,圣旨也是你所能违抗的?”

    魏青行更是在他和施元夕的身上扫视了一眼,讥笑道:“按照你们国子监学子的说法,此刻应该怎么处置你才好?哦……就地斩杀是吧?”

    徐京何道:“圣上看重魏阁老,欲册封其为太师,本是好事。但有一事,臣须得向皇上言明。”

    他并未看那魏青行,开口却道:“魏家长子魏青行,联合永昌伯及……吏部侍郎史岑,贪墨银两,卖官鬻爵,今已证据确凿。”

    “永昌伯前日于大理寺中自缢身亡,却留下了一本账册。”徐京何微顿,手中轻翻,出现了一本陈旧的账册。

    国子监舞弊,其实只不过是他们这些见不得光的‘生意’的一小部分。

    徐京何在此之前,都只挖了国子监舞弊案,仿佛就此驻足在了国子监那一亩二分地中,再没有多余的涉及。

    实际上却是以此来吸引魏青行等人的目光。

    让现任大理寺少卿借此机会,直接将永昌伯抓了个人赃并获。

    只是徐京何入京的时间太短,连带着如今算起来,也不过才两年时间。

    朝中重要部门,尤其是大理寺这样的地方,并不都是他的人。

    永昌伯进大理寺后,即便多加看管,仍是死在了狱中。

    他人都已经死了,哪里还有什么账本留下。

    徐京何手里的这个东西,是伪造的。

    他受施元夕的启发,直接做了份假的。

    也不怕魏昌宏查,他等的就是他们来查。

    重要人证已经死亡,此事其实已经无法触及到了魏家的根本。

    但只要有这个账册在,无论真假,魏家都难以洗脱这个罪名。

    今日,他魏昌宏就做不成这个太师!

    第30章

    打碎头颅

    殿内气氛压抑。

    魏青行轰地起身,

    指着徐京何暴怒道:“什么账册!?什么卖官鬻爵!?”

    他脸色难看,目光阴鸷:“这些事情别说是做了,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你一个国子监的司业,

    手倒是伸得很长,我倒是想要问问,

    那永昌伯贪墨受贿的证据,

    如何会落到了你的手里!?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这样的话?”

    “刑部呢?大理寺呢?全都死了吗?”

    满殿死寂。

    魏青行平日里行事就异常猖獗,

    从不将任何人放在了眼中。

    如今竟是直接跳了出来,

    与徐京何对峙。

    上首的魏昌宏脸色亦是难看非常,但他到底不像是魏青行那般年轻冲动。

    而是沉声道:“昨日大理寺已经来人上报,

    永昌伯在狱中畏罪自杀,尸首都已经处理了。你眼下却说手中有他贪墨的证据。”

    魏昌宏静静地看着他,

    眼眸深沉:“这到底是你从永昌伯手里得到的证据,还是……你杜撰编造出来的?”

    “不错,大理寺都没有查出来的东西,反倒是到了你的手里,徐司业,

    这不太对吧?不知道的人,

    还以为你如今是大理寺的官员呢。”魏家那派的官员起身,

    矛头直指大理寺卿。

    “何大人,你说呢?”

    被点到名的大理寺卿站起身来,

    抬眸扫了徐京何一眼,随后缓声道:“还请皇上明察,此物并非是从大理寺中流出的,

    徐大人从何处得来……微臣亦是不知。”

    他身后的少卿轻垂眸,

    眼神冷冽。

    罪行是真,只是账册是假。

    至于为什么是徐京何呈交……

    若是他这样的普通官员递交,

    这东西还能够出现在了堂前吗?以魏家的手段,只怕是连递交证物的他,都活不过明天。

    魏青行冷笑:“拿着一个不明来源的账本,张口就说是重要案件的证物,徐京何,这是谁人给你的胆子!?”

    魏家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今日魏昌宏直接受到加封。

    结果徐京何却跑出来横插一脚,这他们如何能够忍得了?

    自然是群起攻之,恨不得开口就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徐京何编造的了。

    满殿嘈杂中。

    徐京何轻抬眸,他直接越过了那猖獗的魏青行,还有一众魏家派系的官员,与魏昌宏对视。

    “子不教,父之过。”徐京何面无表情,面对无数的质疑,甚至没有半句的解释:“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魏大人还不忘自己的太师之位,实在令徐某钦佩。”

    “嘶!”施元夕坐在了底下,能够非常明显地听到周遭的官员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都没能想到,徐京何在面对了这么多质疑的情况下,不为自己争辩也就算了,竟是还敢直接挑衅那魏昌宏。

    这般行径,不说是官员了,连国子监的学子们,都忍不住在心底捏了一把汗。

    对方可是魏昌宏,掌控着大半个大梁的魏昌宏啊!

    “这小徐大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这可是魏家啊!”

    把控朝堂,甚至到了随意颁发圣旨,无法无天的魏家!

    “嘘,小点声……徐家也不是好招惹的,你以为徐家就只是坐拥江南半壁江山吗?江南,可有着整个大梁最为优质的水军。”

    “放眼朝中,除了他徐京何外,大概也就谢大人能够有这样的底气了。”

    江南徐氏,从前只是有钱有权,如今可不同。

    人人皆知,徐京何在江南海域有一支极强劲的水军,军队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

    这支军队明面上是编入了朝廷军中的,可实际上,在整个大梁朝廷中,他们只听从徐氏的号令,除了徐氏以外,再无任何人可以轻易调动他们。

    否则的话,徐京何如何能够在入京这么短的时间以内,这般迅速掌权?

    当然,徐氏到底是远在千里之外,对于魏家来说,他们把控着顺天府和京城最主要的京畿营,所能左右的东西,会更多。

    施元夕端起茶盏,神色微顿。

    朝上的局势暂且不论,军中形式也尤其复杂,她人在国子监内,能接触到的消息还是有限。

    关于军中的事,她当真是半点都不知晓。

    “徐京何!”在一众官员惊愕的眼神里,魏青行突然暴起。

    他怒极之下,直接举起了面前用来装水果的金盏,将里边的东西全部倾倒,拿起了那金盏,就要往徐京何那边砸去。

    “小魏大人!”魏青行此举,着实将身侧的官员吓得够呛。

    那官员顾不得再与徐京何对峙,只慌忙拦住了魏青行,甚至不惜以身体阻挡,硬生生地挨了魏青行一下。

    啪!

    那金盏猛地砸在了官员身上,直接将他的头顶,砸得是鲜血直流。

    “许大人!”当下,整个太极殿都乱成了一团。

    好好的除夕夜,竟是直接就见了血。

    无数朝臣皆是变了神色。

    魏昌宏微顿,第一时间怒声道:“逆子!”

    当着所有朝臣的面,魏昌宏几步跨到了魏青行面前,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

    这一掌打得尤其用力,让魏青行的半边脸迅速地肿胀了起来。

    他伸手捂住了自己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的脸,低垂着头,看着徐京何的眼神里满是狠戾阴沉之色,却再不敢开口了。

    因着魏青行这般举动,整个太极殿内的风向急速转变。

    方才很多没有开口的大臣,直接向前一步,要求皇帝惩治魏青行。

    这番变故让上首的太后亦是变了神色,她收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心下格外担忧,可却不能直接在面上表现出来。

    魏青行行为太过放肆,等同于直接坐实了徐京何的话。

    尤其是在这等场面下,绝大部分朝臣,都容忍不得他的行为。

    当下,谢家一派的官员,并着徐京何的人,借由着这件事情,大肆抨击起了魏青行。

    “今日乃是除夕之夜!魏大人就算是心中再如何不满,也不能在这等日子,在皇上的跟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徐大人与魏大人同是在朝为官,魏大人此举,可有将我大梁的律法放在了眼里?!可有将圣上放在了眼中!”

    “还请皇上下令,严惩魏青行!”

    太极殿中热闹不已,徐京何站在了人声鼎沸里,整个殿内光亮最足的地方,一双眼眸没什么情绪地看着那魏青行。

    魏青行平常也尤其放肆,但在魏昌宏和魏太后的耳提面命下,他通常都是对一些无辜的百姓下手,用以发泄他内心的暴戾和蛮横。

    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么失态,还是第一次。

    这等事情,自然不是什么巧合。

    早在今日宴席开始前,徐京何就已经设计好了一切。

    主导一切的人是魏家,他却偏拿魏青行来说,就是因为在魏青行的身上更好做文章。

    魏青行本就性格暴戾,徐京何就特地让人在今日开宴前,也就是魏青行入宫以前,调换了他身上的香囊。

    香囊的味道和魏青行原本所用的差不多,只添加了一味药。

    多了这个药后,他会变得更加狂躁且不受控制。

    其目的,就是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疯。

    让他将平常那副癫狂的模样摆在了明面上,让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他发疯。

    刚才那个金盏,无论如何都落不到徐京何的身上。

    他们私底下暗斗成了什么样都行,一旦落在了明面上,尤其是伤害到了徐京何一丝半点,就是在跟整个江南徐氏宣战。

    所以魏家那边的官员,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挡住了魏青行。

    魏青行可以发疯,魏家不行。

    魏昌宏也不行。

    徐京何垂眸,抬手翻动起了手中的账册,淡声道:“同永昌伯、魏青行等人来往的人员名单,需要我一一念给魏大人听吗?”

    魏昌宏神色难看至极。

    他清楚知道徐京何手里的账册绝不可能是真的,可在场的官员不清楚。

    今日他若真的在殿上念了,那就成为了一份死亡名册。

    所有被念到了名字的人,不论愿意与否,不论参与与否,都将要背上一层子虚乌有的罪名。

    而且,会被念到了名字的人,只会是魏家的人。

    魏昌宏抬头,看了徐京何几瞬后,终是道:“来人,将魏青行打入大理寺天牢,容后问审!”

    “今日之事,还有这个账本,本官定会给徐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魏昌宏沉声道。

    “那就有劳魏大人了。”徐京何点到为止,缓步上前,将账册交到了他的手中。

    等魏昌宏接过了账册后,他复又道:“只是今日之后,下官是当叫您魏阁老,还是……魏太师?”

    魏昌宏面色冷沉,朗声道:“徐大人都说了,子不教父之过,在查清楚这件事前,如何能随意领了皇上的旨意!”

    徐京何抬眸与他对视:“魏阁老不愧是朝中表率,下官佩服。”

    施元夕坐在了底下,听到了他这句话后,忍不住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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